一面紫旗,一面黑旗,一面黄旗!
这三面旗儿,是插在“太行山五丁峡”的一片小山坡上!
紫旗上绣有一条生翅蜈蚣,黑旗上绣有一截手指,黄旗上则绣有一枝巨笔!
在插有三面旗儿的峭壁之下,陈设着一只巨锅,锅下干柴毕剥,火光熊熊,锅中沸油滚滚,油香四溢!
锅口有圆桌面般大小,足可煮得下一个人呢!
围着这只巨锅,坐有三人,一个是中年黄衣秀士,一个是黑袍老道,另一个则是瘦削枯干的紫衣老叟!
那黄衣秀士首先自腰间解下一只油布包,从包中取出两颗血迹未干的新鲜人心,投入那沸滚的油锅以内!
紫衣老叟嗅了一嗅油炸人心所发出的异常香气,目注黄衣秀士,轩眉含笑问道:“鲍三弟,在你‘铁笔黄巢’鲍玉书身边,所取出的人心,必然不是寻常人物所有!”
鲍玉书狂笑说道:“尤大哥,你是北六省绿林道的副总瓢把子,‘飞天蜈蚣’尤洪六字,威震江湖,总该听说过‘鲁中双龙,沂山二侠’吧?”
尤洪听得微吃一惊,指着锅中人心,失声问道:“这两颗人心,竟是‘天罡剑’萧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风所有的么?”
“铁笔黄巢”鲍玉书点头微笑答道:“小弟就在这‘太行山’内,巧遇‘天罡剑’萧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风,险些遭了他们的毒手!但终於被我暗用‘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杀死这既号‘沂山二侠’,又称‘鲁中双龙’的两个对头,并挖出人心,带来给尤大哥、朝元二哥下酒!”
黑袍道人静静听完“铁笔黄巢”鲍玉书所说,不禁面带重忧地,眉头深蹙问道:“鲍三弟,你杀这‘鲁中双龙’之际,有没有被其他人物看见?”
鲍玉书摇头道:“当时并无其他人在场,二哥问此则甚?难道凭你‘黑煞真人’朝元子的名头,还怕着哪一个不成么?”
“黑煞真人”朝元子闻言,方始透了一口长气,说道:“幸亏无人看见,否则鲍三弟的这场祸事,可就闯得大了!”
“铁笔黄巢”鲍玉书不解问道:“二哥为何这样说法?萧楠与岳吟风一向狂傲自高,无甚同党好友,何况他们之师‘神剑天尊’万象涵,又复早已逝世,纵或有人看见小弟杀了他们,也不会有甚滔天祸事!”
“黑煞真人”朝元子冷笑一声,目注自己这位结盟三弟“铁笔黄巢”鲍玉书,神色沉重地,缓缓问道:“鲍三弟,你知道当世武林中黑白两道出类拔萃的人物,共有多少?”
鲍玉书扬眉笑道:“我们这‘中州三煞’,算不算得上一份?”
朝元子摇头说道:“像我们这等武学造诣之人,为数太多,我问的是无论在名头功力方面,都比我们‘中州三煞’更高明的人物!”
鲍玉书微笑说道:“更高明的人物可就不太多了!黑道中计有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关外绿林道总瓢把子‘三爪飞雕’刁振吉,以及‘五毒盟’中五位兄弟!白道中计有‘武当’、‘少林’的两派掌门,‘四海穷神’游大坤,‘洞庭隐叟’顾龙庵,以及住在北天山深处,不大出世的两名怪人而已!”(令主按:藉人物之口於开篇畅叙“武林名人好手”,是诸葛惯用。前叙“朝元子”为“北六省”绿林副瓢把子,而此处却写“北七省”,应为误笔,改之。)
朝元子冷然问道:“比这些黑白两道领袖更高明的,还有四个人呢!鲍三弟不会不知,怎的未曾说出?”
鲍玉书微吃一惊问道:“二哥此话是不是指‘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四句话儿?但‘碧目魔女’淳于琬、‘金手书生’司空奇、‘江心毒妇’欧阳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四人,却怎会和小弟所杀的‘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有何关系?”
“黑煞真人”朝元子冷笑一声,缓缓说道:“鲍三弟,你方才所说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便是‘沂山二侠’之中,‘天罡剑’萧楠的姨母所生表弟!”
这几句话儿,听得鲍玉书全身一颤,面若死灰地,呆了片刻以后,方自苦笑说道:“小弟真想不到‘天罡剑’萧楠竟会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表兄,但还算万幸,小弟在杀死萧楠与岳吟风之时,决无第三人在侧!只要我们不自张扬此事……”
朝元子脸色如霜,摇手截断鲍玉手的话头,皱眉苦笑说道:“鲍三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以你这身功力,慢说独歼‘鲁中双龙’,就算一个对一个,也决非‘天罡剑’萧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风的对手!”
鲍玉书愧然说道:“二哥所料不错,但方才我已说明,萧楠与岳吟风,是死在我那只‘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以下!”
朝元子叹息一声说道:“鲍三弟,你‘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除了‘追魂毒烟’与‘追魂毒雨’,或许发后无踪,不留痕迹以外,那萧楠和岳吟风身上所中‘追魂毒针’,可曾全数起回了么?”
鲍玉书“哎呀”一声,垂头无语!
朝元子继续叹道:“萧楠与岳吟风尸身上既留有‘追魂毒针’,只消稍有江湖经验之人,一验便知是你‘铁笔黄巢’鲍玉书的杰作,何况由於人心被挖一举,更会联想到我们这一年一聚,每聚必然大煮活人,或是油炸人心,以快朵颐的‘中州三煞’身上!”
“铁笔黄巢”鲍玉书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地,扬眉狂笑说道:“常言道:‘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杀死一个‘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表兄,也算不得甚么大事?来来来,我们且大嚼这‘鲁中双龙’人心,等到聚会散后,鲍玉书便向江湖扬言,是我‘铁笔黄巢’,杀害了‘天罡剑’与‘玉面哪吒’,好汉做事好汉当,让‘金手书生’单独向我寻仇,决不致连累到尤大哥及朝元二哥头上!”
话完,拿起锅旁特制长长竹箸,在沸油以内挟起一颗人心,用刀切开,蘸些酱醋,便即送入口中大嚼!
“飞天蜈蚣”尤洪一面也自津津有味地大嚼人心,一面却向“铁笔黄巢”鲍玉书含笑说道:“鲍三弟,你何必说出如此气话?‘中州三煞’既然义结金兰,一盟在地,便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会见你闯了大祸,便怕受连累之理?你朝元二哥告知你‘天罡剑’萧楠与‘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姨表兄弟一事,无非要你提高警觉,彼此细商万一‘金手书生’司空奇得讯寻仇之际,如何应付才是妥策之意!你怎么反而对你二哥有些误会了呢?”
“铁笔黄巢”鲍玉书闻言,连忙赧然起立向“黑煞真人”朝元子,长揖谢罪!
朝元子微笑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虽然厉害,但他生平踪迹,向在南海一带,纵或得讯寻仇,也必有相当时日!我弟兄只要计议周密,对他固难力敌,然而或可智取?”
“飞天蜈蚣”尤洪微笑说道:“朝元二弟,你一向足智多谋,关於应付‘金手书生’司空奇之事,便由你负责策划!必要时,我还可赶回泰山大寨,请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亲自出手相助!”
朝元子苦笑说道:“倘若只是‘金手书生’司空奇一人,倒还较易应付!但我还曾风闻……”
话犹未了,脸色突变,用手中长长的竹箸,在那“煮人锅”中,挟起了一只长约三寸的黄金人手!
这“黄金人手”的表记,在“煮人锅”中出现,等於是说那位使四海八荒恶煞凶魔,闻名丧胆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到了这“太行山五丁峡”的左近!
绝世强仇既到,一切阴谋毒计,均已不及安排,遂使“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中州三煞”,一齐胆战心惊地,站起身形,均自双掌护胸,张惶四顾!
首先是插在石壁上的,一面紫旗,一面黑旗,及一面黄旗,突然齐告折断,飘落在“煮人锅”内!
然后便在这片峭壁顶端,传下一阵宛若凤哕龙吟,清越无比的纵声长啸!
“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一齐循啸抬头,只见峭壁顶端,有位俊逸无俦的白衣书生,正自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似欲乘风仙去!
白衣书生见“中州三煞”抬头仰视自己,遂伸手指着身穿黄色儒衫的鲍玉书,冷然问道:“你就是‘铁笔黄巢’鲍玉书么?”
鲍玉书无法推诿,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在下正是鲍玉书,尊驾有何见教?”
白衣书生声冷如冰地,继续问道:“我闲游‘太行’,发现我表哥‘天罡剑’萧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风二人,被人挖心惨死,尸身上并曾中了不少‘追魂毒针’!这件事儿,是不是你所作的?”
听了这番话,证明壁顶这位神情高华无比,相貌俊逸如仙的白衣秀士,果是“金手书生”司空奇,鲍玉书只好一横心儿,狂笑说道:“尊驾如此说法,大概便是在当世武林中,颇负盛名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了!鲍玉书敢作敢当,决不推诿,萧楠、岳吟风等‘鲁中双龙’,是我亲手所杀!”
司空奇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既杀了‘鲁中双龙’,我便杀了你们这‘中州三煞’!”
鲍玉书伸手入怀,把自己的得意兵刃“夺命笔”撤在手中,仰望“金手书生”司空奇厉声叫道:“司空奇,你且下来比划比划,‘中州三煞’未必便束手待毙?也许我们会把你煮在这‘煮人锅’内!”
司空奇哂然说道:“蕞尔小贼,弹指即碎,我要杀死你们,还不是易於反掌折枝?但你们‘中州三煞’也算在江湖中略曾闯荡,小有名头,怎会尚不知道我‘金手书生’替天行道,或弹剑寻仇时的一贯作法呢?”
鲍玉书正待再问,朝元子却把他止住,用竹箸将那只小小金手翻转,使其掌心向上!
金手一翻,只见在金手中指的第二截上,镌着一个红色的“三”字!
朝元子见了这红色“三”字,面色忽宽,稽首当胸,向巍立壁顶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朗声说道:“‘中州三煞’遵命於三日后,在‘太行山阴风谷’的‘碧城道观’之中,敬候司空奇朋友赐教!”
话音甫落,一声冷笑起处,那位“金手书生”司空奇,便自失去踪迹!
鲍玉书方待发问,朝元子业已指着那只小小金手,微叹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自恃艺冠乾坤,对於任何深仇大敌,从不当时下手,必然留给对方一些时间,使其尽量准备,或是邀人助阵。”
鲍玉书恍然说道:“原来这金手中指上所镌的红色‘三’字,便是给我们三日期限!”
朝元子点头说道:“这个‘三’字,是表示给我们三日限期,但‘红色’却表示‘必死无赦’!”
鲍玉书听得毛骨生寒地,全身一颤,又自皱眉问道:“这金手所镌字迹,在色泽上,还有甚么讲究?”
朝元子应声答道:“字迹若是‘红色’?表示‘必死无赦’!字迹若是‘黑色’?表示‘尚可宽恕,勒令立即改过回头’!字迹若是‘白色’?则表示‘友善’,到时必来相助!”(令主按:花山版有篡改。)
“飞天蜈蚣”尤洪听到此处,脸色极为沉重地,向“黑煞真人”朝元子问道:“朝元二弟,你约那‘金手书生’司空奇,在‘碧城道观’相会之举,有无御敌妙策?因为仅仅三日限期,我想赶回‘泰山大寨’,求请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出手相助,已自不及!至於寻常友好,慢说毫无作用,而又有谁敢惹那被称为‘除邪圣手’的‘金手书生’?……”
话方至此,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银铃似的娇脆语音说道:“‘天香公主’杨白萍又算个甚么东西?她除了淫荡绝伦、面首无数以外,哪里会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百招之敌?”
“中州三煞”闻言,俱皆大惊,一齐循声看去,只见在身后八九尺外,站着一位年约二十左右,容貌美绝,风神艳绝的长发绿衣少女!
“飞天蜈蚣”尤洪等人,一身武功,并非等闲,如今竟不知这长发绿衣少女,是怎样出现?从何而来?不禁相顾惊诧,各自深怀戒意!
长发绿衣少女妙目凝光,看着“黑煞真人”朝元子脚下那只小小的金手,娇笑说道:“这只小小金手,铸造得倒颇精致可爱!”
话完,玉指微伸,凌空一撮,那只体积虽小,份量却还不轻的“金手”表记,便从地上飞起,直投这长发绿衣的绝美少女手内!
“飞天蜈蚣”尤洪因为身为北六省绿林道副总瓢把子,不能听任人家对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出言侮辱!故虽明见这长发绿衣少女,凌空摄物,武学极高,却仍不得不一抱双拳,发话说道:“姑娘怎样称呼?‘天香公主’杨白萍领袖北六省绿林豪雄,不容人轻加侮蔑!”
长发绿衣少女一面把玩那只小小金手,一面柳眉微扬,娇笑说道:“我骂了杨白萍,你大可向她报告,叫她邀集北六省的绿林好手,向我兴师问罪!但问题却在你们活不活得到三日以后?能不能从‘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手下逃生?去见那杨白萍呢?”
尤洪浓眉双挑,厉声叫道:“‘中州三煞’兄弟,是否逃得出‘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手下?属於另外一件事,与姑娘风马牛毫不相关,尤洪如今是在请姑娘赐告名姓!”
长发绿衣少女,眼波微抬,以一种在奇亮之中,微带碧光的美绝眼神,略扫尤洪、朝元子及鲍玉书等三人,“格格”娇笑说道:“我对你们是否逃得出‘金手书生’司空奇手下之事,怎会没有关系?因为我叫‘赛观音’,可以如同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一般,对你们救苦救难!”
朝元子见了这长发绿衣少女的微碧眼神,不禁惊得脸色大变地,退了两步,颤声说道:“你……你……你不是甚么‘赛观音’,你是来自雪山的‘碧目魔女’淳于琬!”
长发绿衣少女妙目中微闪碧芒,点头笑道:“你居然有点眼力,但‘碧目魔女’淳于琬,难道就不能充当一次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帮助你们斗斗那‘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飞天蜈蚣”尤洪,与“铁笔黄巢”鲍玉书,听得这长发绿衣少女,竟是“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武林四绝之中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并表示愿意帮助自己,抵敌“金手书生”司空奇,不禁心花怒放,惊喜欲绝!
但“黑煞真人”朝元子却并未有甚高兴神色,只在喃喃自语说道:“‘鲁中双龙’、‘金手书生’、‘碧目魔女’,为甚么这多武林好手,会一齐赶来‘太行’?……”
淳于琬不等朝元子话完,便向朝元子冷笑说道:“朝元子,你装甚么糊涂?你一向住在‘太行山阴风谷’的‘碧城道观’之内,难道还不知道‘太行’绝顶,时有宝气冲天,象征着必有罕世奇珍,即将出土……”
“飞天蜈蚣”尤洪生恐“碧目魔女”淳于琬动怒,慌忙向她陪笑说道:“承蒙淳于姑娘慨允相助尤洪兄弟,抵敌那‘金手书生’司空奇,委实感激不尽!便请淳于姑娘,做主安排,我等悉尊芳命!”
“碧目魔女”淳于琬闪动着那一双微碧妙目,向“飞天蜈蚣”尤洪,略一注视,娇笑问道:“尤当家的,你不怪我骂了你们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了么?”
尤洪抱拳欠身,陪笑答道:“淳于姑娘艺压八荒,誉重四海,本寨‘天香公主’杨总寨主,也对淳于姑娘,极为钦佩!”(令主按:花山版“雄威”二字可笑,未知是否自作聪明?诸葛用词,多事对仗,若此句“八荒”对“四海”,且女性角色,每用“雌威”,决无扑朔之误。)
这两句话儿,答覆得极为得体,“碧目魔女”淳于琬一时不便再说甚么,只是柳眉双扬,抬起一只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指着“黑煞真人”朝元子,格格娇笑说道:“朝元子,你不要眼珠乱转,我知道你是在猜想我为了何事,竟会自动愿意帮助你们去斗那‘金手书生’司空奇?”
朝元子自嘴角上浮起半丝阴笑,应声说道:“这原因并不难猜,‘武林四绝’各不相服,淳于姑娘恰巧遇上‘金手书生’司空奇向我弟兄寻仇之事,遂想故意和他捣乱,帮助我们,斗他一斗!”
淳于琬微笑说道:“你猜得不错!如今我便帮助你们斗那‘金手书生’,但你们却须完全听命,倘若稍有违拗,我立即袖手不管!”
朝元子点头笑道:“淳于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淳于琬扬眉说道:“你是‘太行’巨寇,对於左近一切,必甚熟悉,先替我找上一口好棺木!”
朝元子失惊问道:“淳于姑娘,你要用棺木则甚?”
淳于琬双眉一挑,妙目中碧芒电射地,冷笑答道:“‘金手书生’司空奇名震江湖,一代人杰!倘若死在我的手中,还不应该弄口上好的棺木,埋葬他么?”
朝元子“哦”了一声,微笑说道:“这‘太行山’中,富户甚多,并多半备有寿材,要弄副上好棺木,不算难事!”
淳于琬把那只小小金手,揣入怀中,向朝元子点头微笑说道:“不难就好,你弄到棺木以后,便陈设在‘碧城道观’中那座铁窗铁门、暗藏机关的西厢房内!”
朝元子悚然一惊,暗忖这位“碧目魔女”真够厉害,怎会把自己“碧城道观”之中的情形,均弄得如此清楚?
淳于琬娇笑说道:“你们赶快照我所说,准备一切,我还要另外寻点东西,必於后日正午时分,赶到‘碧城道观’,帮助你们与那‘金手书生’司空奇作一死斗!”
尤洪、朝元子、鲍玉书等“中州三煞”闻言,遂即恭身领命,办理一切!
“碧目魔女”淳于琬则在他们走远以后,柳眉双扬,颇为得意地娇笑自语说道:“这帮助‘中州三煞’恶斗‘金手书生’之举,确是一件神鬼难测的奇妙事儿!”
话完以后,绿衣微飘,亦自宛若一朵云般,冉冉凌空,升登峭壁顶端,失去踪迹!
三日后,天光正值黄昏!
一轮斜日,把万里长天,映照成一片血红惨淡景色,“太行山阴风谷”中的奇寒阴风,也从谷内“呼呼”作啸,一阵一阵地,卷向谷外!
“碧城道观”是一座既不太大,也不太小的三清弟子修真之所,但如今却阒然无声,观门紧闭!
“阴风谷”口,突现人踪!
来人白衣飘拂,气宇高华,正是“武林四绝”之一,威震乾坤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刚到“碧城道观”门前,那两扇紧闭的观门,便“呀”然一声,自行开启……
门内仍是寂无人影,只在门头上垂下一面类似庙宇中所塑的无常恶鬼,手内持有“勾魂铁牌”,牌上写着“请入西厢”四个血红大字!
“金手书生”司空奇见了,哂然一笑,遂不入正殿,改向西厢走去……
这西厢配殿,颇为宽大,但殿中神像,均已拆除,只摆设着一席盛筵,以及曾在“五丁峡”中所见过的那具“煮人巨锅”,锅下并燃烧着大堆干柴,把那半锅菜油,烧得滚沸!
盛筵设在稍右,“煮人锅”设在稍左,当中则放着一具巨大朱红棺木!
“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中州三煞”,并立盛筵之前,向“金手书生”司空奇,恭身迎迓!
司空奇剑眉微挑,目光一亮,自嘴角上浮现起半丝冷笑,向“中州三煞”说道:“想不到你们‘中州三煞’兄弟,居然全数到场,一个不少,总算还有些骨气……”
“黑煞真人”朝元子因自己身为“碧城道观”观主,份属主人,遂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号,阴森森地怪笑说道:“司空大侠放心,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弟兄敢做敢当,哪里会叫司空大侠失望?如今天光还早,应该先尽江湖礼,后论生死仇,但不知司空大侠敢不敢入席饮啖了?”
司空奇失笑说道:“慢说是美酒佳肴,即使你们摆设了甚么点滴封喉的断肠毒药,司空奇也一样要尝尝滋味!”
一面说话,一面入席就座,但目光注处,见席上准备了五份杯筷,遂恍若有悟地,扬眉笑道:“原来你们另外约有高人,难怪竟能把这‘碧城道观’之中,布置得简而不俗,充满了森森鬼气!”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双目精芒电射,一扫“中州三煞”,向那身为地主的朝元子,含笑问道:“既有佳客,怎不请出?司空奇倒愿你们能把当世出类拔萃的高手,一齐邀来,才好使我在酒酣以后,活动得痛快一点!”
朝元子怪笑说道:“这位佳客早到,但她说是定要司空大侠有所邀请,才肯入席同饮!”
司空奇点头微笑,扬声说道:“这位朋友,倒真是位怪僻有趣的妙人儿,司空奇愿意识荆,即请现身一见,共饮几杯!”
语音方了,那具朱红巨棺的沉重棺盖,忽然缓缓掀起,从棺中走出一位长发垂腰、身材曼妙,但面貌却极为狰狞可怖的绿衣女鬼!(令主按:花山版删改后颇不通,若无“长发垂腰、身材曼妙”八字,司空奇如何猜想淳于琬“绝代倾城”?)
司空奇丝毫不惧,反而抚掌狂笑说道:“道观笼鬼气,棺内出佳人,今夕之会,委实妙趣无伦!但姑娘大可把这副狰狞鬼脸取掉,因为从你举止身材的曼妙轻盈看来,所具容光,必然是沉鱼落雁,绝代倾城,决不会如此丑怪?”
天下女人无不爱人赞美,女鬼亦未能例外!这绿衣女鬼闻言,一面姗姗入席,一面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果然现出了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美拟天人的春风俏面!
这张春风俏面,虽然美得撩人,但眉宇之间,却又含蕴着一股高傲绝伦的冷锐英气!(令主按:花山版删改后不通。若无“高傲绝伦”则非淳于琬,则亦无“碧目魔女”斗“金手书生”之事。)
司空奇只觉得眼前一亮,赶紧含笑起立,替这长发绿衣长女,向坐椅上拂袖驱尘,并礼貌周到地,长揖问道:“在下南海司空奇,请教姑娘芳名上姓?”
长发绿衣少女向司空奇看了一眼,虽也颇为对方的俊逸英挺所惊,但仍故作矜持,一面毫不客气,入席就座,一面冷冰冰地答道:“雪山淳于琬!”
司空奇听得一愕,不禁凝目向她看去!
淳于琬哂然一笑,扬眉说道:“司空大侠,你怀疑甚么?‘金手书生’司空奇,既能从‘南海’远游‘太行’,难道我‘碧目魔女’淳于琬就不能自‘雪山’赶到这‘阴风谷’内?”(令主按:花山版中,以上二段,删无来由,改得俗鄙。)
司空奇从对方两道清澈如水的微碧眼神,及高傲风华、冷隽谈吐之上,业已知道长发绿衣少女,果然正是自己久仪其名、未见其人的“碧目魔女”淳于琬!遂再度抱拳,含笑说道:“司空奇对於淳于琬姑娘的盛誉芳名,心仪已久,只惜天南地北,未能相逢,今夜可称幸会,司空奇先敬淳于姑娘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