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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天魔水遁

“无心”与“有意”之间的距离程度极大,淳于琬第一次当面听得孙秀语音,并未发生怀疑,如今却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她柳眉微剔,遵照孙秀传音所说,飘然前行!

十里路程,在这等绝代奇侠的绝世脚程之下,还不是展眼便到?

孙秀一路都在远远尾随淳于琬,见她竟是单独行动,姚悟非并未跟来,不禁心中暗喜!

但他目光注处,瞥见淳于琬在背上多带了一具斧形软囊,心中遂兀自盘算!

孙秀认为淳于琬的兵刃,多半是剑,或其他轻巧之物,决不会是柄笨重板斧!

理虽如此,事却不然,她背上软囊,不仅显属斧形,并似比自己向“无斧樵夫”林不凋所骗来的“沉香寒铁斧”,还要巨大笨重!

孙秀看在眼中,心头一动,伸手便把那柄“沉香寒铁斧”取出备用!

淳于琬估计业已行约十里,江边更恰好有一片小林,遂在林外驻足,扬声叫道:“奇哥哥,你到底在干甚么?倘若再不出来,莫怪我不要理你了!”

这一声“奇哥哥”的威力颇大,把孙秀叫得精神大振,果然现出身形,向淳于琬笑道:“琬妹,你看看我新获得的这柄斧儿,亦非俗物!”

说完,遂把那柄“沉香寒铁斧”取出,向淳于琬递去。

这种动作,不会引人起疑,淳于琬自然接过那柄“沉香寒铁斧”,仔细观察!

孙秀既是调情老手,心计更狡毒异常,他已知对淳于琬企图染指之事,必须缓缓而行,欲速不达!

故而他在“第三宾馆”之中,恨不得立即巫襄好合,行雨行云,如今却平心静气地,不露出丝毫猴急之状!

淳于琬自然识货,一看便知那柄“沉香寒铁斧”,是罕世珍奇之物,遂“咦”了一声说道:“这柄斧儿,着实不错,奇哥哥是从哪里弄得来的?”

一面说话,一面挥斧向身边一块巨石之上,轻轻砍去!

“叮”的一声,巨石应斧而碎,星雨纷飞,火光四射,充分显示出“沉香寒铁斧”的锋芒之利!

孙秀听她问起宝斧来处,只好随口答道:“这是我在武夷山中,无心获得!”

淳于琬递还宝斧,含笑说道:“奇哥哥,我获得宝斧在前,你获得宝斧在后,真可谓无独有偶的了!”

孙秀接过“沉香寒铁宝斧”,趁机笑道:“琬妹,你把你的宝斧,给我看看!”

淳于琬虽觉司空奇早就看过自己的“五丁神斧”,但仍未在意地,便欲伸手取斧!

蓦然间,听得“桃花圣女”姚悟非,暗运“传音入密”神功,向自己耳边说道:“琬妹莫要错过机会,且借用那‘五丁神斧’,盘他一盘!”

淳于琬被姚悟非一语提醒,暂未取斧,目注孙秀,扬眉笑道:“奇哥哥,你猜猜看,我所获得的,是柄甚么斧儿?”

这是明知故问,对方若属真正的“金手书生”司空奇,自然毫不思索地,应声作答,并会诧声反问淳于琬,为何这样说话?

但如今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只是“玉面天魔”孙秀所扮假货,自然会被问得发怔!

这一发怔,不啻是露了马脚,淳于琬双眉微挑,杀心暗起!

孙秀总算还有捷才,不过仅仅怔了片刻,便以一副怡然自若神情,含笑说道:“琬妹怎来考我?你所获得的斧儿,不是‘五丁神斧’么?”

这也算孙秀聪明,他想淳于琬对于寻常斧儿,决不重视,遂把“武林双宝斧”中的另一柄“五丁宝斧”说出,试上一试!

冒打冒碰地,虽被他碰个正着,却未减少淳于琬的疑心,因真司空奇早就见过“五丁神斧”,决不应被自己问得怔了片刻!

她眼珠微转,娇笑说道:“奇哥哥,你猜得丝毫不错,但你虽猜得是‘五丁宝斧’,大概却决猜不出我这‘五丁宝斧’,也是得自‘武夷山’呢!”

这又是一个陷阱,但孙秀却无法防范地,自投陷阱,含笑说道:“哦,原来琬妹这柄‘五丁神斧’,也是在‘武夷山’中获得,倒真算得奇巧无比!”

淳于琬听到此处,业已可以断定姚悟非所料是千真万确之事,眼前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决非真货!

她一丝冷笑,刚现腮边,孙秀又复不知进退地,涎着脸儿笑道:“琬妹,你且把这柄‘五丁神斧’,给我看看好么?”

淳于琬伸手取斧,一面扬眉笑道:“奇哥哥,你再猜猜我这柄‘五丁神斧’,是单锋?还是双锋?”

淳于琬因已决心下手,处置这名冒充“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淫徒,但又恐万一有错,故而再加上一道盘问!

孙秀此时也知冒用“金手书生”身份,淫辱“碧目魔女”淳于琬之念,不易如愿,遂退而求其次地,想把“五丁神斧”骗过手来,则“武林双宝斧”,同归自己,也算得上是极为惬意之事!

聪明人的毛病,往往会自作聪明,孙秀听得淳于琬叫他猜测“五丁神斧”是单锋?抑是双锋?竟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这还用猜,‘五丁神斧’是双锋!”

孙秀这样答覆之意,是因淳于琬既然发问,则这“五丁神斧”,定与一般斧儿的形状有异!

一般斧儿,均是单锋,故而孙秀“斧是双锋”之语,便告脱口猜出!

淳于琬一声冷笑,扬眉叫道:“奇哥哥,你猜错了,应该受罚,我就罚你尝尝这‘五丁神斧’,是何滋味?”

语音方落,玉腕忽翻,一片精芒斧影,带着呼呼锐啸,便向“玉面天魔”孙秀的头顶劈落!

孙秀的一身功力,原比淳于琬弱不许多,但如此猝出意外,却委实无法逃得出斧下分尸之厄!

谁知“运数”两字,太以神奇,“玉面天魔”孙秀虽是万恶凶徒,但他“运数”未终,报应未到,居然会鬼使神差地,倖逃大劫!

常言道得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但倒过来说,便成了:“阎王注定五更死,谁敢三更把命亡?”

“玉面天魔”孙秀如今便属于后一种情况,仿佛是刚打三更,五更未到!

眼看他已被淳于琬一招“五丁劈山”的斧影罩住,即将分尸惨死之际,忽然从斜刺里,飞来了一线玄光!

这线玄光的来势极快,其疾如电地,向淳于琬所持“五丁神斧”的斧柄之上缠去!

以淳于琬的手法之快,及功力之高,怎会让它轻易缠上?但问题也在猝出不意,并正在全神发招,遂难仓促闪避!

玄光似是线状之物,缠住“五丁神斧”的斧柄以后,便猛力往外一抖,想把斧儿夺出手去!

但淳于琬虽闪避不开,却把持得住!

对方亦是绝顶高人,玄光一抖之力,何止千斤?但也只使“五丁神斧”的疾落之势,稍稍一缓。

就这稍稍一缓,已使“玉面天魔”孙秀,死里逃生,倖脱大劫!

孙秀在被“碧目魔女”淳于琬那招“五丁劈山”的神斧漩光,罩住身形之际,便知自己露了马脚,性命危殆!

心内虽惊,但变生仓促,闪避已决来不及,只好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谁知玄光一线,救星从天外飞来,孙秀自然一面急急闪身,左飘丈许,一面向玄光来处看去!

原来这线玄光,是发自一个头戴雨笠,身穿渔簔清癯老者手内!

这老者手中执着一根玄色钓竿,那线玄光,便是钓竿之上的玄色钓线!

孙秀双眉微蹙,再一侧目,又看见那位“桃花煞女”姚秀亭,也在一株大树之后,现身走出!

这位“玉面天魔”,生性极为机警,一见自己业已落入四面楚歌之中,遂毫不迟疑地,趁着身在江边,一式“寒凫戏水”,穿进了滔滔碧波以内!

原来那位从淳于琬“五丁神斧”以下,救了“玉面天魔”孙秀性命的渔翁老者,正是“震泽双奇”之一的“无钩钓叟”鱼自乐!

孙秀心中明白,这位“无钩钓叟”鱼自乐,把自己恨入骨髓,他也是把自己误当作“金手书生”司空奇,才会施展他的“钓丝绝艺”,加以援救!

少时,三曹对面以后,必会把自己的伪装身份揭开,则面面受敌,想逃万难,还不如仗着精绝水性,乘对方尚自有点糊里糊涂,未曾完全摸清底细之前,来个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玉面天魔”这一纵身下水,果然把这位“无钩钓叟”鱼自乐,弄得莫明其妙!

这位武林奇人,不认识“碧目魔女”淳于琬,确实是把“玉面天魔”孙秀误认成“金手书生”司空奇!

他施展内家气劲,飞出钓丝,缠向“五丁神斧”之际,心中便有些疑惑,“金手书生”司空奇分明是位绝顶聪明的年轻俊彦,怎会失魂落魄般,被那绿衣少女的斧光,罩住全身,而告闪避不及?

等到孙秀入水一逃,鱼自乐不禁皱眉,弄不懂这位位列“武林四绝”之一,威震八方的“金手书生”,为何徒负虚名,如此懦弱怕事?

孙秀既走,“碧目魔女”淳于琬自然把满腔怒气,都要向“无钩钓叟”鱼自乐的身上发泄!

这时,鱼自乐楞了一下,业已把缠斧钓丝,抖手收回,淳于琬柳眉微挑,冷然问道:“老人家为何平白出手,多管闲事,阻我除恶,是倚仗你武功超卓?还是知道那厮底细,与他有甚深厚关系呢?”

这几句话儿,问得确够尖酸厉害,鱼自乐深知理亏,只好赧然生惭地,陪笑说道:“请教姑娘的芳名上姓,适才几乎伤在你宝斧之下的那位老弟,不就是‘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淳于琬哼了一声,哂然说道:“司空奇怎会像他那样无耻,那样脓包?那厮只是冒打‘金手书生’的旗号,想乱占……”

她本来要说“想乱占便宜”,但说到“占”字,便觉有些碍难,遂倏然而住,不曾使“便宜”二字出口!

鱼自乐尚不明白地,扬眉问道:“姑娘怎不赐告芳名?你如何知道那人定是冒打‘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旗号?”

淳于琬冷然答道:“在下复姓淳于,单名一个‘琬’字,老人家知道我这个人么?”

鱼自乐“哦”了一声,又向淳于琬打量几眼,点头笑道:“难怪姑娘随手一招‘五丁劈山’斧法,竟具有那高威力?原来便是位列‘武林四绝’,名震乾坤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淡然一笑,又复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与我是业已是结缡的夫妻关系,请问老人家,做妻子的难道还不知道她丈夫是真是假么?”

这几句话儿,听在鱼自乐的耳中,委实惭赧万分,不知道应该向“碧目魔女”淳于琬,说些甚么才好?

淳于琬满腔怨气,亟须发泄,自然面罩严霜地,向“无钩钓叟”鱼自乐,沉声问道:“老人家,那厮既敢扮作我丈夫形相,冒打‘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旗号,便显示出我丈夫定然受其所制,身在危难之中,我正想把他擒住,逼问究竟,立即驰援我丈夫出险之际,却被老人家施展内家绝技,来了一手钓竿飞丝,使那恶贼,鸿飞冥冥,无从追询,淳于琬万般无奈,只好向老人家求教,这件事儿,应该怎样处理的了?”

“无钩钓叟”鱼自乐的江湖经验,虽极老到,但对于这种完全被对方占住理由的事儿,却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这时,“桃花圣女”姚悟非业已赶到近前,她因比淳于琬的年龄大了许多,见识自然也更渊博,向鱼自乐所持钓竿上的无钩钓丝,略一注目,便含笑问道:“老人家一身渔翁打扮,所持钓竿,又复丝上无钩,莫非竟是多年高隐江湖,昔日号称‘震泽双奇’之一的‘无钩钓叟’鱼老前辈么?”

鱼自乐点头说道:“姑娘猜得不错,老夫正是鱼自乐,但今日之事,却愧对淳于姑娘,不知应该怎样……”

姚悟非不等鱼自乐话完,便向淳于琬笑道:“琬妹,这位老人家,既是前辈奇侠,加上任何人也想不到‘金手书生’会有真假之分?彼此事出误会,琬妹就不必再复计较了吧!”

淳于琬一来因知“无钩钓叟”鱼自乐,名头正大,二来又不便拂逆姚悟非的情面,遂微笑说道:“姚姊姊,我根本不曾计较甚么?我是在向鱼老人家请教如何追擒那厮,并援救司空奇的善后之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