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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毒火劫运

“青磷毒火”异于一般火器,可说是厉害无比!

它厉害之处,就在极富黏性,黏铁烧铁,黏石烧石,连用水浇灌,都无法扑灭,若是黏上人体,简直不仅连皮带肉,都要烧光,甚至连骨骼也会被烧成灰烬!

“天香公主”杨白萍算定“桃花煞女”姚秀亭怒无可遏之下,必拿“玉手书生”公孙昌的死尸出气,便预行下手,破开这位旧情人的遗体腹部,藏入七七四十九粒“青磷霹雳弹”,作为替公孙昌报仇的间接手段!

间接手段着实比直接手段来得高明,因为“桃花煞女”姚秀亭的一身功力,相当精深,杨白萍若是把这四十九粒“青磷霹雳弹”,面对面地,直接施展,并不见得能对姚秀亭构成多大伤害?

如今,姚秀亭照准“玉手书生”公孙昌遗体腹部,恶狠狠一足踩下,霹雳震响,毒火星飞,她便身法再快,也闪避不及地,被笼罩在一片惨绿色的火光之内!

笼统说来,是被罩在一片惨绿色的火光之中,实际说来,却是被数以百计的散碎“青磷毒火”,打在身上!

常人身上,尚有些内外衣服,可以略资遮掩,但这位“桃花煞女”姚秀亭,却只披了一袭薄纱,宛如全裸状态!

她这件薄纱,名为“桃花荡魂纱”,具有相当妙用,也就是姚秀亭得了“桃花煞女”的成名之物!

但这“桃花荡魂纱”,妙用虽多,却最是怕火!

此时,姚秀亭遍体火光腾处,那件“桃花荡魂纱”,立化飞烟,使她半丝不挂!

“青磷毒火”大烧赤裸美人,这是多么香艳,而又多么可怜的局面!

姚秀亭知道不妙,赶紧就地连滚!

普通火焰滚得灭,“青磷毒火”却滚不灭,并连姚秀亭的全身毛发,也一齐烧着!

姚秀亭惊怒万分,蓦然想起自己与“玉手书生”公孙昌,进庙寻欢之际,曾见这废寺的寺墙之外,有个不太小的池塘!

就这一念之萌,便使她拼命纵起,化成一道疾飞火虹,投向寺庙之外!

扑通!

尚幸姚秀亭记忆无差,所判断的方向,也无错误,她恰好投落在池塘之中!

人沉水中,再厉害的“青磷毒火”也便熄灭,但周身烧起流浆大泡之后,再被冰冷池水一浸,却是何种滋味?

“桃花煞女”姚秀亭是久著淫名的武林荡妇,生平讲究要享受欲死欲仙滋味,但眼前这种滋味,却不能称之“欲仙”,只能称之“欲死”!

姚秀亭功力再高,总也是人,只要是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便不得不死!

常人是真死,她这种非常人是晕死,因为姚秀亭识得利害,她在全身火起之际,便先提足神功,保定中元,护住胸前方寸之地!

渐渐地……

姚秀亭从冥然无知之中,渐渐地恢复知觉!

她在未恢复知觉之前,到神智昏迷,不感觉任何痛苦?如今这一醒来,全身自胸腹以下的那种火燎燎的剧烈痛楚,委实不堪消受,竟使这位狠天狠地的“桃花煞女”,无法不为之失声呻吟!

但姚秀亭突然觉得不对,为甚么自己胸腹以下,如此痛苦,胸腹以上,却会安然无甚感觉?

自己明明记得,全身上下,无处不被“青磷毒火”烧灼,连头发都一齐烧光,如今怎会……

姚秀亭一面凝思,一面拼命地把沉重不堪的眼皮,勉强睁开!

双眼一睁,姚秀亭又不禁赧然闭目!

原来,自己又已卧身在废寺大殿的供桌,全身上下,精赤条条,正被一个绿衣少年,用药汁敷治伤势!

姚秀亭平日虽时常全身仅披一袭薄纱,与面首们,禅参欢喜,胡帝胡天,但那是她在主动施展媚惑的一种手段,此刻,环境不同,这等赤裸裸地,任凭陌生男子,抚遍全身,那怎不使她略感羞赧?

绿衣少年所敷药汁,似是疗治火伤的无上圣药,只要药汁所到之处,立时清凉一片,痛苦全消!

姚秀亭这才明白自己胸腹以上,所以不觉痛苦之故,是已由那绿衣少年,敷过药汁!

绿衣少年见她业已醒转,遂低声说道:“姑娘不要害羞,事出无奈,只好从权,你委实被烧得太惨,外伤虽被我敷以专疗火伤的‘寒玉灵浆’,可告无妨,但内腑热毒,依然极重,若非你事先知机,集中功力,护住心房周围,不令热毒攻入,便早就没有救了!”

姚秀亭要想开口,却觉中气太弱,无法发话,她何曾吃过这大苦头,不禁一阵心酸,从眼角间,垂落两行珠泪!

绿衣少年见状,好生怜悯地,低声安慰说道:“姑娘不必悲痛,一切事儿,且等我先把你的一缕芳魂,从阴曹地府间,设法挽回再说!”

说到此处,又取出一粒灵丹,送到姚秀亭口边,笑声说道:“姑娘且再把这‘雪莲解毒丹’服下,慢慢运气流转全身,便能消解内腑热毒,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以后,方可开口说话!”

姚秀亭鼻中嗅得一股清香,知道对方又复慨赠罕世灵丹,遂如言服下,并对这绿衣少年感激到了极处!

那粒“雪莲解毒丹”,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清凉甘香液汁,流下喉头,胸腹间立时有种说不出的受用!

姚秀亭一面如言,极为缓慢地,使那股清凉气息,流转周身,一面却在寻思这位绿衣少年,真不啻自己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自己伤愈之后,却对他如何答报?

脏腑间,逐渐清凉,躯体上,也逐渐清凉,姚秀亭由不堪忍受的极端痛苦,进入栩栩欲化的遍体清凉,遂自然而然地,酣睡入梦!

渐渐地……

姚秀亭再度醒来,但这次她是从梦中醒来,不是像上次般从晕死中醒来!

那绿衣少年,仍在身边,但自己身上,已非赤裸,被他寻来一幅破旧神幔,略加掩盖!

姚秀亭因自己最擅长的便是内媚之术,本来打算使尽各种秘技,与这绿衣少年,好好缠绵一番,作为答报!

但如今双眼微睁,恰好与绿衣少年一双俊目中,略呈碧色的炯炯寒芒相对!

姚秀亭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暗想这位对自己有活命深恩的绿衣少年,分明胸襟磊落,宛若天人,自己怎能对这种人物,起下甚么污秽龌龊之念?

“机运”二字,妙不可言,天下事有时会巧合万端,决非任何人可以预料!

就拿这位“桃花煞女”姚秀亭来说,本是淫毒无比的南极凶人,哪里会有甚么羞耻?及自惭形秽之念!

但她劫后重生,气质上忽然改变甚多,好像昔时的凶淫之气,已被那片“青磷毒火”烧去了十之八九!

绿衣少年见姚秀亭再度醒来,遂含笑说道:“恭喜姑娘,大劫已过,你如今可以开口的了!”

姚秀亭闻言,正想起身叩谢,忽觉在破旧神幔之下的所覆身躯,仍系赤裸!

平日,她定然精赤条条,毫无顾忌地,纵起身来,但如今却因心情变化,耻念已萌,竟赧然生惭,反把覆身神幔,掩得紧了一些!

绿衣少年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便解脱自己的所着长衣。

姚秀亭心中微跳,脸上一热,暗想对方看来虽是正人侠士之流,但一个翩翩少年,对于自己的赤裸躯体,抚弄这久,仍自难免兴起欲念,他这宽衣举措,必是……

绮念末了,奇事又生,使姚秀亭又自失惊!

原来,那绿衣少年脱下长衣之后,又复摘下所戴儒巾,立时满头乌云,垂然而落!

姚秀亭“呀”了一声,失声叫道:“你……你也是女孩儿家,是……是易钗而弁?”

绿衣人点头笑道:“姑娘既然晓得我们全是女儿之身,便不必再存羞念,且暂时穿上这件长衫,略谈片刻,我再设法为你觅取衣服便了!”

姚秀亭万分惊喜,立即穿上长衫,但在穿衣之时,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娇嫩雪肤,已被那片“青磷毒火”,烧得变成黄黑焦皮!

这位“桃花煞女”发现自己几乎全身如炭以后,不禁心中一酸,流下了两行珠泪!

绿衣人含笑劝慰说道:“姑娘不必再为形貌受损伤心,要知你若非遇上我这身边带有‘雪山’灵药,专解火毒之人,便是华陀当前,也无法绾魂续命,早就化为异物的了!”

姚秀亭长叹一声,目注绿衣人问道:“姑娘上姓芳名?”

绿衣人含笑答道:“我叫淳于琬!”

姚秀亭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姑娘就是位列‘武林四绝’,名震八荒的‘碧目魔女’么?”

淳于琬点头笑道:“这只是江湖间多事之徒,所胡编滥赠而已,其实……”

姚秀亭又复问道:“淳于姑娘既然是‘武林四绝’中人,可认识‘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淳于琬“咦”了一声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是我丈夫,你突然提起他来则甚?”

姚秀亭万想不到“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竟是夫妇关系?不禁心中茫然,呆在当地!

淳于琬扬眉叫道:“姚姑娘……”

姚秀亭因自己尚未向淳于琬通过名姓,故而听她竟叫出一声“姚姑娘”来,遂惊得退了半步,愕然问道:“淳于姑娘,你……你……你怎会知道我姓姚呢?”

淳于琬笑道:“我是从你身上,看出来的!”

姚秀亭越发诧然地苦笑说道:“我全身上下,业已烧得宛如焦炭,淳于姑娘怎……”

淳于琬不等姚秀亭说完,便即含笑说道:“姚姑娘,我在救你之时,发现你右耳以后,尚贴着一点未曾烧完的东西!”

说到此处,伸手在供桌上取下了一片宛如中指大小的粉红薄纱,纱上并恰绣有一朵小小桃花!

淳于琬指着那片四周均有烧焦痕迹的桃花薄纱,向姚秀亭微笑说道:“这片未曾烧完的小小残余薄纱,自然是你的衣着,我认得它是昔年名满江湖的‘桃花荡魂纱’,遂因而猜出你便是‘桃花煞女’姚秀亭了!”

姚秀亭赧然叹道:“淳于姑娘,姚秀亭这‘桃花煞女’四字,以及‘南极双凶’之名,均为正人侠士所不齿,你怎么在知道我的来历之后,仍肯不吝灵药,并耗费心力地,救我一命?”

淳于琬微笑答道:“救人是侠义之人的应尽本责,不必顾及被救之人的善恶贤愚,若是救了善人,希望他能继续多作善事,若是救了恶人,也希望他能从此改恶悔过,变成善人!”

姚秀亭叹服说道:“淳于姑娘的大侠心肠,确非姚秀亭所能企及!”

淳于琬笑道:“至于名号善恶,更属无关,你看我这‘碧目魔女’四字,哪里有半丝侠气,含蕴其间?能比你的‘桃花煞女’四字,强胜多少?”

姚秀亭静听至此,咬牙说道:“淳于姑娘,姚秀亭虽然无法答报你的救命深恩,但却决心从此……”

淳于琬双眉一挑,接口笑道:“我知道姚姑娘业已决心从此跳出欲海,不再称‘桃花煞女’,自居‘南极双凶’之一了!”

姚秀亭失惊叫道:“淳于姑娘,你……你怎会知晓我心中之事?”

淳于琬微笑答道:“欲知内心事,且看眼前人!姚姑娘遭受如此惨祸,性命虽然保存,但昔日容光,却永难恢复,凡属自负绝色之人,一旦色衰,绮念亦必随之尽淡,故而我猜姚姑娘也许是前因不昧,遇上了一场明心见性的‘干净火’呢!”

姚秀亭静静听完,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苦笑说道:“我脸上也被烧得与身上一般样儿了么?”

姚秀亭一面说话,一面伸起手来,想往脸上摸去!

但尚未及颊,却又双手齐颤地,颓然垂落,似是不敢接受手指触及面部时,所获伤心感觉的重大刺激!

淳于琬因如今除从心灵上,向姚秀亭加以开导外,业已别无他法,可以对她安慰,遂含笑说道:“姚姑娘既具夙慧,何须对皮囊颜色,如此看重?你不必不敢面对现实,我觉得你到是把你如今这副形像,仔细看上一看,或许可以从中悟禅?”

话完,伸手入怀,取了一面铜镜,含笑递过!

姚秀亭接镜一照,见自己头发几已全被烧光,脸上也焦黑破烂不堪,不禁心中一酸,珠泪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