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悲摇手笑道:“司空大侠猜得不对,马三龙虽把上册‘离魂真经’学全,但对于更精妙的下册‘离魂真经’,却只学了一半!”
司空奇目光一闪,看看宇文悲,诧声问道:“他怎会仅仅把下册‘离魂真经’学了一半呢?”
宇文悲感慨颇甚地,长叹一声答道:“因为我已发现他的恶毒心机,根本对我是玩弄利用,遂诈做一时失手,把那下册‘离魂真经’,堕落火中烧去!”
司空奇点头笑道:“宇文姑娘倒是有心人,那马三龙见你烧去真经,有何反应?”
宇文悲咬牙说道:“他的狰狞面目,果然立现,但因功力方面,并无胜我把握,当时并未发作,竟乘我疏神失备之际,突下毒手,把我制住,自吐凶谋,要将我置于死地,以泄未竟全功之恨!”
司空奇饮了一口酒儿,继续问道:“马三龙既动凶心,宇文姑娘却是怎样倖逃毒手?”
宇文悲苦笑答道:“我告诉他下册‘离魂真经’,虽已烧去,却能背诵,但因他吐露凶谋,彼此已无夫妻情份,遂答允他,每年仅可告他三个字儿!”
司空奇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姑娘此举具有深心,你大概是想拖延时间,使那个马三龙,恶贯满盈,自遭天谴!”
宇文悲幽怨无穷地,恨恨说道:“司空大侠,冥冥苍天,到底是否真有灵应?我忍辱含垢地,在此挨过了二十余年的非人光阴,那马三龙却仍冒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既成威名,称霸江湖,逍遥自在!”
司空奇见她满面悲凄神色,遂微笑劝慰说道:“宇文姑娘不必怨愤,也不必悲伤,你如今既已脱困,大概那马三龙的恶贯满盈之期,定在不远,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呢!”
宇文悲目闪精芒,剔眉说道:“我当然要寻他报仇,但这厮踪迹不定……”
司空奇不等宇文悲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宇文姑娘,你不要愁那马三龙踪迹不定,难于相寻,他在月余之后的六月初一至六月初十之间,要到‘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小孤山天刑宫’中,参与‘四绝争尊大会’!”
宇文悲闻言,不禁绽然色喜,妙目流波地,向司空奇娇笑说道:“司空大侠,你对宇文悲的这番天大恩情,却教我这残花败柳之身,如何答报?”
司空奇俊脸一红,摇手笑道:“宇文姑娘,你千万莫再提甚么报答之语,我只望你好生奋发,除掉马三龙,不仅雪耻复仇,也替含冤负屈的‘九幽妖魂’声誉,洗刷洗刷!”
宇文悲点头说道:“司空大侠之语,真是金玉良言,宇文悲定当永铭不忘,尽力遵行!”
司空奇闻言,心中颇为高兴,因自己于无意之下,获得有关“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是女非男秘讯,更发现这位真正的宇文悲,邪恶之气,并不太浓,遂饮完了杯中酒儿,含笑说道:“宇文姑娘,你既然从善如流,在下倒还有一事相劝!”
宇文悲嫣然笑道:“司空大侠有何金言?尽管请讲!”
司空奇指着这座“九幽地阙”说道:“这座‘九幽地阙’,虽然建造得鬼斧神工,颇费一番心血!但终嫌略涉左道旁门,不是正经武林人物所应居之处!宇文姑娘再出江湖,既想洗刷声誉,何不先毁地阙,以示决心……”
司空奇话方至此,宇文悲便已接口笑道:“司空大侠所教极是,但这座‘九幽地阙’,却不便加以毁灭!”
司空奇扬眉问道:“宇文姑娘,你能否见告为何不便毁灭之理?”
宇文悲正色答道:“因为先师遗体,便葬在这‘九幽地阙’之中!”
话锋至此一顿,目闪神光,轩眉笑道:“但毁灭虽有不便,封闭倒是无妨,‘小孤山’会后,我定必遵从司空大侠金言,不再使这‘九幽地阙’,有再供凶邪人物盘踞之虑!”
司空奇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姑娘智慧如海,着实可佩,司空奇就此告辞!”
说完,便自站起身形,抱拳作别!
宇文悲娇笑说道:“我新脱大难,欲斗强仇,也着实应该临阵磨枪地,下点功夫,略作准备!何况地阙之中,污秽气闷,也不敢久辱司空大侠侠驾,我们且在‘小孤山天刑宫’相会便了!”
司空奇微微一笑,方待举步,宇文悲忽然叫道:“司空大侠,我还有一事,忘了相告!”
司空奇目光一注,宇文悲遂一面缓步送客,一面微笑说道:“司空大侠若在‘四绝争尊大会’期间,遇着那假冒我名号的万恶贼子马三龙,请不必提及此间之事!”
司空奇笑道:“宇文姑娘是否打算突然现身,使马三龙在精神上遭受重大打击?”
宇文悲目闪厉芒,恨恨说道:“我不仅突然现身,并打算以男装前往‘小孤山天刑宫’与会,给马三龙来个不知不觉的报应临头!”
司空奇点头笑诺,遂由宇文悲送出“九幽地阙”,向他再三称谢而别!
谁知天下巧合之事太多,司空奇这一桩巧遇,刚刚结束,第二桩巧遇,竟又随之而起!
第一桩巧事,是他入了地阙,第二桩巧事,是他登了天宫!
司空奇一来因“小孤山”的“四绝争尊”大会,为时尚早,二来因那冒充“九幽妖魂”宇文悲名号的马三龙,业已有人克制,自己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对手,只剩“江心毒妇”欧阳美一人,心中颇觉轻松,遂依然随兴登临,眺览“洞宫”景色!
万笏堆螺,千峰列黛,名山胜景,虽是宜人,但因这位“金手书生”,经历太广,胸中丘壑太多,遂也不觉得有何特别新奇之处!
正因此故,司空奇的游踪所及,便走那些危峰削壁,幽壑悬崖,他想在寻常人难到之地,或许有点能使人一开眼界的新奇事物!
果然,在他攀登了一座陡峭高峰以后,竟发现了一件不平常的事儿!
原来这高峰绝顶之上,还有一段高达十来丈的峰尖,好像是峰上之峰,但却石壁陡立,一削如砥,绝无丝毫可以着力所在。
司空奇抬头仰视处,见峰尖顶端,有一洞穴,穴上并镌有四个篆字!
上下相隔颇远,石上所镌字迹,又是篆体,自然难于辨识,但司空奇内功精湛,目力异于常人,遂一望而知,那是“无上天宫”四字!
他见字以后,心中暗想“无上天宫”之称,口气甚大,难道这峰尖洞内,还有甚么稀世奇景?
一般留题,多半夸大,不足以加以重视,但司空奇对于这“无上天宫”四字,却看法不同!
因这十来丈高峭壁,除非身负第一流的绝世轻功,无法随意上下,然则字是谁镌?洞内景色,又有谁能游赏?
想到此处,司空奇好奇心动,游念顿生,双掌轻分,向下一按,身躯便如急箭离弦般,飞起了七丈高下!
等得去势将尽,司空奇足点壁间,借力再起!
虽然石壁一削如砥,常人无法借劲,但司空奇内家真气贯处,足尖宛若钢锥,轻轻一点,石壁立凹,不仅可以借劲,并还十分得力!
两度点壁之下,司空奇的潇洒身形,便已卓立在那上镌“无上天官”的洞门以外!
他细看这四个篆字,体学“石门颂”,不似斧壑,却似指镌,遂点了点头,自语说道:“这洞府位居绝顶,‘无上’两字,倒是写实,但‘天宫’两字,却……”(校对按:此处说体学“石门颂”,实在毫无道理。《石门颂》,全称为《汉故司隶校尉犍为杨君颂》,后世简称为《石门颂》,为东汉建和二年(公元148年)由当时汉中太守王升撰文、书佐王戎书丹刻于陕西褒城县古褒斜道(此地古称为褒斜栈道,是连接八百里秦川和汉中盆地的交通要道。)的南端石门隧道内壁西侧的一方摩崖石刻,系汉中太守王升为表彰杨孟文等开凿褒斜谷石门通道的功绩而刻的铭石,为隶书书法作品。)
司空奇自语至此,洞内却突然传出一丝人声,接口说道:“‘无上天宫’四字,字字无虚,阁下倘若不信?何妨入洞一游,作我座上佳客!”
司空奇发现洞中有人居住,已是一惊,再听得此人语音柔脆,是个女子,不禁又复一惊!
就在他失惊怔神之际,洞中柔脆语音,又复传出,笑声说道:“阁下能登绝顶,定非俗人,为何如此犹豫,难道竟缺少进洞一游的胆量么?”
这几句话儿,引起了“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百丈雄心,遂剑眉双扬,朗声答道:“既然主人如此好客,在下就不揣冒昧地,领略领略这‘无上天宫’的灵奇景色便了!”
说完,便自举步走入洞内!
初入洞时,觉得与平常山洞,毫无异状,只是洞径极为曲折,并系盘旋向下而已!
司空奇走了好大工夫,知道已入山腹,不禁颇自心惊,暗想倘若对方设有机关,骤然封闭出路,自己岂不将生生闷死在这山腹以内?
方自寻思至此,眼睛突然一亮,无数星光,倏地垂空射落!
原来这座山峰之上,竟有无数天然孔窍,主人一一为之配装布幕,平时可以遮蔽,如今只要轻掣布幕丝绳,便如无数星光,垂空齐落地,蔚为奇观!
星光一现,洞中景色,果然美好非常!
无数钟乳,或自洞顶倒垂,或自石壁挺坐,五颜十色,光怪陆离,再配合点点星光,简直使人宛若置身于一片琉璃世界之内!
再往前行,略一转折,忽有两扇石门,阻住去路!
司空奇伸手轻轻一推,门户立开,其中竟是一座华丽异常,宫殿型的石室!
室中设有七个宝座,座上坐着七位霞佩云裳的美貌女子!
司空奇想不到这“无上天宫”主人,竟有七位之多,并都是妙龄美女,连居中最年长的一个,也只有三十四五光景!
他方一发愣,中年女子,业已盈盈起立地,含笑叫道:“佳客光临,何不入殿?莫非怪我姊妹,未曾远迎,有些简慢失礼么?”
司空奇因事已至此,无法后退,遂只好大大方方地,走入殿中,抱拳笑道:“在下冒昧入洞,扰及清修,尚请诸位仙子恕罪,并赐告芳名上姓,以便称谓!”
中年女子微笑答道:“我们姊妹七人,全指山石为姓,也从未定名,尊驾不妨以排行相呼便了!”
语音方了,便将桌上玉磬,轻击一声,唤来侍女,安排宴席,肃客入座。
司空奇见自己业已深入众香国中,也只得索性不再客气地,坐了首席。
这七位云裳美女中最年幼的一个黄衣女郎,秀眉微扬,向那最年长的中年女子,含笑叫道:“大姊,你既然设宴款客,怎不请教人家姓名,却教我们如何称呼?”
石大姑笑道:“七妹既然如此性急,就罚你先向佳客敬上一杯酒儿,并请教姓名来历便了!”
石七姑玉颊生霞,当真盈盈起立,斟了一杯颜色碧绿、奇香挹人的美酒,双手捧向司空奇,嫣然笑道:“小妹奉我家大姊之命,向尊客致敬,并请教上姓高名?”
司空奇起先以为这“无上天宫”中的七位美女,是淫邪一流,故而心内戒意甚深,但如今对面细看之下,却发现她们目光甚正,只是隐含着一种悲凄意味,仿佛姊妹七人,均有甚重大心事?
他对于对方人品,既已略有察觉,遂接过这杯酒儿,徐徐饮尽,微笑答道:“多谢石七仙姑美意,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
石七姑闻言,“呀”了一声,失惊却步的,用两道明朗眼神,凝注在司空奇的脸上,扬眉叫道:“司空奇?莫非尊驾竟是名震乾坤的‘金手书生’司空大侠么?”
司空奇含笑逊谢答道:“司空奇谬负虚名,不敢当石七仙姑的如此盛赞!”
石七姑异常惊喜地,向石大姑叫道:“大姊,想不到‘金手书生’司空大侠竟光降‘无上天宫’,也许是我们的劫难已满,有了出头之日!”
石大姑双眉微蹙,欲言又止!
司空奇天生侠胆义肝,既听得这石姓七姊妹,果然有甚劫难?遂义形于色地,接口说道:“石大仙姑,你若有甚困难?尽管说出,司空奇游侠江湖,每见人间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鸣,颇欲为你姊妹,一效绵力!”
石大姑听他这样讲法,遂微叹一声说道:“司空大侠既然如此仗义,且请略进酒菜,少时宴散以后,再由我单独奉陈一切!”
司空奇极为聪明,知道石大姑必然有甚话儿,不便当众明说,遂点了点头,未再立时追问!
这时,石家七姊妹个个笑逐颜开,消失了眉黛间的忧愁之气!
司空奇目光如电,略为扫视之下,业已看出除了石七姑尚是黄花闺女以外,其他六女,均属妇人!心中不禁越发奇诧,暗想她们夫君是谁?怎会七女同居,不见任何男子?
石大姑看出司空奇亟欲知情,业已无心饮食,遂命人撤去酒席,向其余的六位妹妹,含笑说道:“六位贤妹且请略为回避,由我单独在此,向司空大侠陈述我们的所遭所遇!”
石二姑等六女闻言,遂一齐离席起立,向司空奇敛衽为礼,暂时告退。
司空奇见她们全已退去,遂向石大姑含笑问道:“石大仙姑,你们姊妹七人,是否同胞骨肉?”
石大姑点头说道:“司空大侠久走江湖,不知有否听说过‘石仙客’之名?”
司空奇笑道:“这是一位前辈奇人,我虽未见过,却知道他有个‘白云隐叟’美号!”
石大姑一双妙目之中,微现泪光地,凄然说道:“这位‘白云隐叟’石仙客,便是先父!”
司空奇“呀”了一声说道:“原来石大侠业已去世,但我似乎听说石大侠向居‘黄山’,贤姊妹却怎移住此处的呢?”
石大姑黯然答道:“先父爱石成癖,因游踪及此,发现这‘无上天宫’,景色美丽,宛若仙灵窟宅,其中更多玲珑奇石,遂大喜若狂地,举家迁来!”
这时,酒案已撤,换上香茗,石大姑一面举杯敬客,一面继续说道:“但这座‘无上天宫’,似是不祥之地,迁居未久,先父母便双双见背,跟着便是我姊妹的噩运临头!”
司空奇皱眉问道:“贤姊妹已失怙恃,又复遭何灾厄?”
石大姑满面悲容,凄怆欲泣地,低声答道:“我们遇见了一位命里魔头,叫做‘金蚕郎君’欧阳翰!”
司空奇微吃一惊说道:“这‘金蚕郞君’欧阳翰,是‘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兄弟,但踪迹向在苗疆一带,少到中原!”
石大姑点头说道:“司空大侠说得不错,但这一向少到中原的万恶魔头,却偏偏撞入‘无上天宫’,与我姊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