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游魂遁影身法”的快捷程度,委实举世无双,比“金手书生”司空奇尚要强出一筹,他遂想利用这种独擅绝技,引诱司空奇狂追自己,追向一位隐居离此不远,但却从不出山的武林怪人之处!
果然,司空奇闻言之下,展足功力地,提气急追,两条人影,宛如电逐星流,驰向“幕阜山”的万峰耸翠之内!
眼前,两壁百丈,狭谷如肠!
宇文悲尽量施展“游魂遁影身法”,一连四五次尽量飞纵,把司空奇略为抛后,宛如鬼影飘空般,飘进这狭谷谷口!
司空奇深恐“九幽妖魂”就此遁脱,使自己无法追问“九华绝顶”之事,遂赶忙加紧脚底轻功,跟踪追入狭谷!
两人一前一后,约莫二十丈距离!
在司空奇这等功力人物来说,二十丈之数,不消三纵,便可到达!
“九幽妖魂”宇文悲首先驰入谷口,司空奇不过落后片刻,但等他跟踪进谷之后,却已看不见宇文悲的半丝身影!
这条山谷,谷壁耸立,一削如砥,再好的轻功,亦难随意攀援,何况谷长百丈,一眼望去,静悄悄的毫无人迹,宇文悲决不可能在转眼之间,业已出谷!
他尽管号称“九幽妖魂”,岂会真像怨鬼一般,遽然消失?
司空奇惊疑之下,知道宇文悲忽然失踪之故,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两侧削壁上,有甚秘密洞穴?宇文悲业已进入穴内!
第二种可能是谷内有甚地洞之属?宇文悲钻了下去!
第三种可能是宇文悲正自静静不动地,藏在谷中一堆堆的乱石之后!
蓦然间,司空奇的眼光一亮,看出蹊跷!
原来这谷口乱石甚多,东一堆,西一堆的,有的是天然生成,有的则似人工堆置!
司空奇起初的注意力,只放在搜查“九幽妖魂”宇文悲踪迹之上,未对谷中怪石,感觉异样,如今细一观察,却发现这一堆堆石块,堆置得并不简单,其中好像还蕴藏着甚么玄妙的奇门阵法?
有此发现以后,司空奇恍然顿悟宇文悲并非随便奔逃,而是有计划地,把自己引来此地!
如今陷阱当前,究竟应该坦然直入?抑或知机止步?
司空奇仅仅略一盘算,便选择前者,因为他一来不甘示弱,二来还要追寻宇文悲,査问“九华”之事!
但当他刚刚走近第一堆怪石之前,陡然从山谷深处,飞起一团绿色火球,把谷中照得碧光闪闪,平添了不少幽森恐怖气氛!
司空奇暂时止步,目注那团绿色火球,心中颇觉诧异!
因这团绿色火球,并非直起直落,竟如同“红灯魔母”潘玉萍那种带翅纱灯一般,可以在空中飞腾变化!
司空奇正自寻思这绿色火球来历之际,第二团绿色火球,又自凌空飞起!
第三团,第四团……第七团!
空中有了七团绿色火球飘转飞翔,绿光闪烁,照得人须眉皆碧!
司空奇忽然又有发现,他发现这七团绿色火球,不论在空中如何变化,均保持一个固定关系位置!
这固定关系位置,就是“北斗七星”形状,把“天翔”、“天玑”,天旋”、“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的斗柄斗杓位置,交待得清清楚楚!
司空奇看出这七团绿色火球,无论如何飞翔变化,均保持“北斗七星”的关系位置以后,心中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而失声叫道:“这是‘北斗魔灯’!”
“北斗魔灯”四字,刚刚出口,空中的七团绿色火球,便倏然一齐坠落不见地,失去踪迹!
司空奇不禁颇感踌躇,对于自己究竟应不应该进入谷内奇门石阵之事,略作盘算!
原来司空奇尚在师门学艺之际,便听说有位魔教高手,名叫“北斗神君”屠永庆,此人性情极怪,武功极高,但因与一位佛门圣尼,互相较技,败在圣尼手内,遂从此含羞隐遁,不见踪迹!
根据江湖传言,这“北斗神君”屠永庆生平爱以七团“北斗魔灯”作为表现,只要他放起“魔灯”表示身份之后,对方尚不知机速退,或对其有欠尊重,便立成生死大敌!
想不到这位盖世魔头,隐居在这山谷之内,如今“北斗魔灯”已现,自是见机回头,不去撩惹这马蜂窝?还是不顾一切地,照样进入奇门石阵,搜寻“九幽妖魂”宇文悲,向他逼问“九华绝顶”之事?
他略一盘算以后,觉得自己“金手书生”四宇,业已冠绝武林,不应该再畏祸怕事地,对“北斗神君”屠永庆,有所忌惮!何况宇文悲言词闪烁,似乎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所扮的“万妙夫人”鲍玉容,已曾被他污辱,若不问个究竟,自己定将食不知味,寝难安枕!
想到此事,司空奇剑眉微挑,毅然举步,从第一堆乱石右侧,缓缓走进。
说也奇怪,司空奇刚刚走进石阵,便觉烟云微幻,眼前景色立变!
方才他在阵外所见,只是这山谷之中,堆了不少乱石,但如今却处处都是怪石林立,好似茫无出路?
眼前如此,身后亦然,司空奇略一回头,刚刚所经的门户已杳,好似处身于一片无边石海以内!
司空奇对于奇门遁甲之术,虽曾参研,但见了谷中石阵,变化如此神奇,也不禁越发加深警惕!
他因必须先将阵式变化看出,才可设法通行,遂暗自凝功护身,试探着向前走去。
就在“金手书生”司空奇于石阵中试探性的缓步前行之际,另一条白衣人影,却鹫伏蛇行般,从一堆乱石之后出现,略一盘旋,便自认准门户,穿出阵外!
这条白衣人影,正是司空奇所欲追寻究问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但由于阵法妙用,两人虽相距不远,司空奇却未发觉宇文悲的踪迹!
宇文悲出得石阵,回头狞笑一声,便施展他最擅长的“游魂遁影身法”,如飞逸去!
司空奇行走片刻,从林立怪石的关系位置之上,刚看出似是“颠倒五行阵法”,便听得一丝阴森语音说道:“来人止步!我这阵法,共分内外两层,误入外层之人,可以免死,倘若不肯回头,只再向前七尺,便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丝阴森语音,未发之前,司空奇倒正在边行边自考虑,究竟冒险深入,抑或另采其他策略,追查“九幽妖魂”宇文悲的踪迹?
如今语音入耳之下,司空奇反倒放弃一切考虑地,向七尺之前,坦然无惧走去。
因为“金手书生”的名头身份,宁可上刀山、下油锅、入虎穴、闯龙潭地,甘遭百险千艰,也绝不能接受对方的威胁之语!
七尺距离,举步即至,司空奇既知发话之人,定是“北斗神君”屠永庆,说得又那般凶险,自然功行百穴,气贯周身地,作了相当准备!
但事出意料,他足足踏进丈许,除了石阵上空,仿佛烟云益密以外,并未有甚么埋伏发动?
埋伏虽然未发现,那丝阴森人语,却又复颇带惊奇意味地,发话说道:“咦!你倒当真胆大,知道我是谁么?”
司空奇朗声笑道:“在下于进入石阵之前,曾见三十年前便已威震武林的‘北斗魔灯’,大概可以猜度得出前辈来历!”
阴森人声又道:“你既然识得‘北斗魔灯’,必非寻常人物,可否把名号告我?”
司空奇不愿在未见这“北斗神君”屠永庆前,先通名号,遂扬眉笑道:“倘若在下能通行石阵,参谒前辈之时,自当通名!否则,又何必庸俗贱号,先污尊耳?”
暗中之人好似听得颇为赞许,转为大笑说道:“有理,有理,想不到我老头子一隐多年,武林中竟出了不少高明人物?如今我不发动阵中埋伏,你只要看出门户,懂得阴阳变化,五行顺逆妙理,便可进入阵心‘须弥坪’,来和我见面了!”
司空奇此时业已看出这是“颠倒五行”阵法,再听对方声称只凭阵法迷踪,不再发动其他埋伏,遂扬眉一笑,青衫飘动,举步如飞地,在乱石堆中,迂回穿走!
对方一见司空奇这种走法,便知他胸罗极博,业已识透阵法精微,遂不再留难地,哈哈一笑,停止了一切妙用!(校对按:湖南版作“胸罗极博”,连载作“胸罗极深”,此记。)
司空奇正按先后五行生克的顺逆妙理,穿行阵法门户之际,忽觉眼前一亮,当空烟云忽散,有位奇瘦道装老者,正坐在石阵中心,一块丈许的石坪之上,向自己含笑招手!
他心知这道装老者,定是“北斗神君”屠永庆,因彼此年岁悬殊,对方成名甚早,遂走进石坪,礼貌恭敬地,抱拳长揖笑道:“屠老前辈这座‘颠倒五行阵法’,布得确实巧妙,在下通行门户,尚未及半,便发觉伏而未用的三筒‘丙火赤云钉’,一面‘庚金化血网’,及两袋‘戊土落魂砂’,若是一齐发动起来……”
“北斗神君”屠永庆连连摇手,截断司空奇的话头,哈哈大笑说道:“老弟真够厉害,我这几样埋伏既已被你看出,却哪还能难得住你!”
司空奇扬眉笑道:“屠老前辈,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屠永庆点头说道:“老弟无妨说出,我是可言则言,不可言则恕不奉告!”
司空奇微笑问道:“屠老前辈高蹈远隐,笑傲烟云,谢绝江湖俗事,已有多年,似乎不应该再有甚么红尘恩怨?但你在这幽僻山谷以内,不仅布有这‘颠倒五行阵法’,并加上不少五行法物的厉害埋伏,莫非……”
屠永庆听到此处,叹息一声,接口说道:“老弟你是不是认为我还有甚么江湖恩怨,未曾了尽?”
司空奇点头笑道:“在下正是这种想法!”
屠永庆目光微注,又对司空奇上下打量几眼,双眉一扬,缓缓说道:“我在回答老弟这桩问题之前,却想先请教老弟的姓名宗派?”
司空奇抱拳答道:“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因赋性疏懒,不惯受人约束,以致尚未归入任何宗派。”
屠永庆“呀”了一声,从目中闪射出惊讶神色,向司空奇诧然问道:“司空老弟就是名列‘武林四绝’,当今第一流的高人奇客‘金手书生’么?”
司空奇逊谢笑道:“在下谬托虚名,不敢当屠老前辈的如此盛誉!”
屠永庆道:“我正说像老弟如此年轻人物,怎会具有那等渊博见识,那等高超身手,原来竟是名驰八表的‘金手书生’!这‘颠倒五行阵’中,今夜可能无事,且到我所住洞府之内,饮上几杯水酒……”
司空奇截断屠永庆的话头,含笑说道:“在下久仰屠老前辈风仪,今日有缘拜谒,自当多亲謦欬,藉获教益,但我入谷之意,本系追赶一人……”(校对按:“謦欬”,咳嗽之意。)
屠永庆不等司空奇话完,便自问道:“司空老弟,你追的是谁?那人不是你的同伴么?”
司空奇摇头答道:“不是我的同伴,但也是位名头甚大之人,他叫‘九幽妖魂’宇文悲!”
屠永庆失声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他识得门户,在入阵以后,又复悄悄退出!”
司空奇“哎呀”一声,顿足叫道:“屠老前辈,那‘九幽妖魂’宇文悲,业已逃走了么?”
屠永庆摇手笑道:“司空老弟不必着急,他去已多时,你无法追得上了!”
司空奇知道这位“北斗神君”,不会虚言,遂只好暂时撇下追赶宇文悲之心,随同屠永庆去往他所居的洞府!
这洞府倒宽敞洁净异常,屠永庆以陈年佳酿,及熏腊野味等款待司空奇,对他颇为友善!
司空奇小饮数杯以后,目注这位昔年名震八荒四海的“北斗神君”,剑眉微扬,含笑问道:“屠老前辈,你在这谷中布阵设伏,究竟是否为了等待仇家,有甚约会?”
屠永庆擎杯在手,饮了一大口酒儿,长叹摇头,从目光之中,看得出他是正回忆当年情事。
司空奇笑道:“屠老前辈若是有难言之隐,便不说也罢!”
屠永庆摇手说道:“我不是有甚难言之隐,只是想起二十余年之前,为了一桩闲气,隐迹此间,谁知二十余年,仍未能避免与这桩闲气发生关系,以致颇为感慨而已!”(校对按:湖南版将连载版中“仍未能避免与这桩闲气,发生关系的事,以致颇为感慨而已!”,将“的事”二字删去,此记。)
司空奇讶然问道:“屠老前辈你这说法之中,定含蕴一桩多年隐秘,司空奇莫测高深,有点听不懂了!”
屠永庆微叹一声说道:“不瞒司空老弟说,我这谷中石阵,布置未久,是专为一位与你齐名的人物而设!”
司空奇心中一震,扬眉问道:“这人是谁?”
屠永庆缓缓答道:“她也列名‘武林四绝’之中,叫做‘碧目魔女’淳于琬!”
“北斗神君”屠永庆口中所说这“碧目魔女淳于琬”七个字儿,把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得先是一怔,再复一惊,终于一喜!
他竭力镇静,不使喜怒神色过份显露地,向屠永庆淡然一笑问道:“屠老前辈,你这布阵设伏之举,既系为了‘碧目魔女’淳于琬,却怎会知道她要来此地?”
屠永庆微笑答道:“我与这位‘碧目魔女’,订了约会!”
司空奇继续问道:“你们是何时定约?那‘碧目魔女’淳于琬,是约定何时来此,与屠老前辈见面?”
屠永庆想了一想答道:“约莫是在半月以前,约定于昨日、今日、明日的三日之间,淳于琬来此相会!”
司空奇剑眉微蹙说道:“老前辈隐居以来,定然少在江湖走动,却是怎样遇见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呢?”
屠永庆点头笑道:“司空老弟问得有理,我与‘碧目魔女’淳于琬,迄今尚未见面,这桩约会,是别人代我所定!”
司空奇自斟自饮地,饮了一杯酒儿,目注屠永庆含笑说道:“屠老前辈,司空奇又有一事不明,想要向你请教!”
屠永庆笑道:“老弟请尽管讲!”
司空奇含笑说道:“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年岁甚轻,她艺成出道之时,屠老前辈早已不问江湖之事,却怎会……”
屠永庆听到此处,已知司空奇问话之意,遂微微一笑地,接口说道:“司空老弟,你且饮酒,并略进山野粗肴,关于我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的约会之事,必须溯本追源,从二十余年以前,细细讲起!”
司空奇因知道爱妻淳于琬安然无恙,心中已自宽慰异常,遂点头微笑,一面撕块鹿脯入口咀嚼,一面静听这位“北斗神君”屠永庆,叙述当年之事。
屠永庆目注司空奇,微笑说道:“老弟既一见‘北斗魔灯’,便知我的来历,则你也定必知道,我当年是为了何事,才淡却雄心,不在江湖走动!”
司空奇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屠永庆见状笑道:“老弟无须顾忌,尽管直言!”
司空奇缓缓说道:“据在下所知,屠老前辈昔年技艺精绝,威震寰宇,是魔教中第一流高手!但因与一方外奇人,互较神功,略受小挫以后,遂勘透名关,高蹈自隐!”
屠永庆点头说道:“老弟说得不错,但你可知道那位方外奇人是谁?”
司空奇摇头说道:“不但司空奇不知,恐怕整个江湖以内,也极少有人知道详情!”
屠永庆叹道:“此事并非我秘不肯言,而是那位方外奇人,根本极少在江湖走动,她是‘大雪山’参禅静修的‘苦冰神尼’!”
司空奇“呀”了一声,皱眉说道:“这位‘苦冰神尼’的名头,在下尚是第一次听见!”
屠永庆长叹一声说道:“我当时也是因对方无甚名头,遂在答话之间,神色略嫌狂傲,以致激怒了这位‘苦冰神尼’,把我教训一顿!”
司空奇含笑问道:“屠老前辈,你与那位‘苦冰神尼’,较量的甚么功力?”
屠永庆答道:“我们先较量玄功,我用单掌轻轻按在一株古松的树身之上,不消片刻光阴,整树松针,完全落尽!”
司空奇赞道:“这是‘内火燔根,苍龙抖甲’神功,寻常人物慢说学步施为,恐怕连见都不曾见过!”
屠永庆愧然说道:“当时我也自鸣得意,但等‘苦冰神尼’施为之后,才知宛如拳石之于泰岳,杓水之于江湖一般,根本不足与对方互相比拟的了!”
司空奇听得扬眉问道:“那‘苦冰神尼’,却是怎样施展?”
屠永庆苦笑答道:“苦冰神尼也是轻伸右掌,按住松身!”
司空奇笑道:“这位空门奇人,定是按在另一株古松的松身之上,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