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声大喝,起自身侧,七贤酒丐长身而起,急急说道:“老尼婆!你怎地还和这小子闲磕牙?此刻不知这昆卢老儿究竟是死是活了!”
他举手拭去满面汗水,脸色仍是一片苍白,显见真力依然未复。
禅心神尼微微一笑道:“他们七日之战,仅仅过去一半,也不知你急个甚么?”
七贤酒丐伸手拿起放在身侧的蟒皮杖,旋开堵塞,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酒,长叹一声道:“我叫花子心中,又增加了一种忧虑,那还有心思运气调息,我们走吧!”
蟒皮杖一点地面,“呼”地声掠上树梢,当先向正东方奔去。
欧阳云飞如坠入五里雾中,早已心下大急,他心念动处,竟是后发先至,与七贤酒丐并肩而驰。
两人疾驰了约有盏茶时候,遥遥看去,但见一片红光映天,七贤酒丐沉声说道:“那就是了!他们约定七日战期,每一天不仅变换一种比斗的方式,而且也同时变换比斗的地点。”
欧阳云飞脱口道:“真是有趣的很!”
但闻一声大喝,自那片火光中冲出,说道:“你觉得有趣么?再试试我的‘西天雷音’!”
随之一切又复静寂。
七贤酒丐沉声说道:“他们已是运用绝妙的心思,各出奇招取胜了。”
又是盏茶时间之后,七贤酒丐和欧阳云飞已停身在一座宏大的寺院之前。
那寺院的山门大开,门外两侧,笔直地站着两列宽袍大袖的黄衣僧人,那两列僧人俱是两眼望天,对他们两人自行列中穿行,生似未见一般。
走进山门,穿过长廊尽头,则是一座巍峨的大殿。这寺院之内,到处都燃着熊熊的松油火把,不停地哔剥作响,大殿之中,“昆卢王子”和那高大的黄衣僧人各据一案,身形则埋在深深的太师椅中,舒适已极,但此刻竟似都在埋头苦思。
忽听“昆卢王子”朗朗一笑,坐直了身体,朗声说道:“我已让过你三招,你也该试试我的了,这第一招,便是‘长虹经天’!”
那黄衣高大僧人,满面凝重,一惊说道:“但不知你这一招‘长虹经天’,与平常的一招,有何不同?”
“昆卢王子”惨然大笑道:“咱们四日夜的比斗,你已胜了三次,难道还担心我不输给你,难道还愁我不交出项上人头么?你且不要问这一招如何,咱们索性就一招定输赢!”
七贤酒丐和欧阳云飞都听得栗然一惊,就在他们一惊之间,只见红影一闪,一物自“昆卢王子”衣袖中飞出,去势缓慢,竟是他久已不用的一把“紫虹扇”!
那扇儿犹如一只彩蝶般,忽高忽低绕室旋飞,那高大黄衣僧人瞪目如炬,注视折扇,盏茶时间,他的额问,已渗出涔涔汗珠。
欧阳云飞再看“昆卢王子”,却见他瞑目趺坐,面赤如醉,他这种以至高内力,运扇伤敌,自然也是异常吃力。
又是片刻之后,“昆卢王子”的紫虹扇,竟唰地一声合拢,去势如箭直向黄衣僧人点去!
黄衣僧人大喝一声,翻手一掌,直击而出,但掌出未半,那紫虹扇又自倏然张开,向上升去,黄衣僧人一掌落空,额上汗珠,雨水般落下。
欧阳云飞暗暗忖道:“天下武功,不管是比巧斗力,内功仍是最为紧要的。”
“昆卢王子”哈哈一笑,说道:“我这招‘长虹经天’仅施出一半,你便招架不住了么?如此说来,‘梵宗’一派的武功,也还和百年之前相若,你虽连胜三场,也不过是幸胜……”
他这一张口说话,真力顿泄,紫虹扇去内力的引导,直如树叶般向地下飘去!
七贤酒丐和欧阳云飞齐地大吃一惊,那高大黄衣僧人却是大喜,他禁不住哈哈一笑说道:“休要吹牛,只怕你另半招已无法使出了?”
那知他话声未落,但听“嘘!”地一声一道白影,又自“昆卢王子”袖内飞出,直奔那高大僧人,其迅疾的程度,几乎使人无法目见。
黄衣僧人嘴巴尚未闭拢,那闪电般的白影已至胸前,“昆卢王子”突地长身而起,大笑道:“你可是认输了么?”
只听“啪”地一声,那点在黄衣僧人胸前的白影,倏然坠地,竟是“昆卢王子”的成名兵刃,长约二尺,粗如鸡卵,笔杆莹白,笔锋朱红的“太史笔”!
黄衣僧人面色惨白,也是霍地站起,大叫说道:“贫僧上你的当了!”
原来昆卢王子故意在说话之时,略泄内力,引得对方懈松戒备,那黄衣僧人经验毕竟差些,年纪也终是轻些,是以着了昆卢主子的道儿。
“昆卢王子”大笑说道:“兵不厌诈,上兵伐谋,这都是兵圣孙子说的。”
两人说完之后,便又同时趺坐在深深的大师椅上,原来他们每经一战后,必定要运气调息。
七贤酒丐和欧阳云飞俱都放下心来,欧阳云飞蹩了满腹疑团,好歹有了个问话机会,遂低低向七贤酒丐说道:“刚才听昆卢前辈说,那黄衣高大僧人,是甚么‘梵宗’一派晚辈怎地从未听人说过?”
七贤酒丐微微一笑,说道:“休说你未听人说过,就是师执长辈,也未必知道‘梵宗’一派是怎么回事,只因他们远居漠北,从未涉足过中原,但他们的武功异术,却甚了得!”
欧阳云飞诧然又道:“不知昆卢前辈怎会和‘梵宗’一派结仇?他们又怎会这般不死不休的比斗起来?”
七贤酒丐皱眉说道:“你在初上江岸,遇见那黄衣高大僧人和昆卢老儿步入林中时,不是听到黄衣僧人叫昆卢老儿姊夫么?想来他们定还有裙带关系。”
欧阳云飞听得七贤酒丐把“裙带关系”四字用到此处来,不禁暗觉好笑,暗自时道:“时下之人,俱都利用裙带关系,以求富贵,不知他们怎地变成不世仇敌?”
遂即一笑说道:“晚辈自是听见了,但就因为如此,便更令晚辈不解。”
七贤酒丐一笑说道:“我老叫花只知道这么多,你若想知道得详细点,再问问其他几个老不死的好了。”
欧阳么飞突地大喜说道:“他们已经来了!”
“七贤酒丐”骇然一惊,忽又裂嘴一笑,拍着欧阳云飞的肩头说道:“我们五人的工夫果然没有白费,你已可代替我们几个老朽尽尽力了,以你的听力判断,武功只怕要比我老叫花还胜上几分哩!”
他如此上说,似又提醒了欧阳云飞另一个疑问,诧然说道:“对了!几位前辈不惜消耗本身一甲子功力,成全晚辈,不知目的问在,还望前辈赐告?”
只听一声阴阴冷笑,起自大殿之外,随之冷冷说道:“他们自己怕死,却叫你去送死,难道这还不明白么?”
竟是惟我真人的声音。
欧阳云飞冷冷说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大丈夫岂惜一死!”
七贤酒丐突地长叹一声,喟然说道:“这就好了!我等在打通你的奇经八脉,生死玄关之前,之所以没有将原因告诉你,便是怕你拒绝,此刻我老叫花子若再说出,谅你也不会见怪了?”
欧阳云飞朗声笑道:“前辈请说!”
七贤酒丐道:“只因昆卢老儿在和那黄衣和尚比试之前,约定其他武林七仙不得出手,但他们的属下却是高手如云,如此一来,昆卢老儿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欧阳云飞愤然说道:“这种比试条件,果然极不合理,不知昆卢前辈为何接受了?”
七贤酒丐不答他的问话,又自说道:“偏偏我们七人疏懒成性,平时俱无亲传弟子,而昆卢老儿在江边巧遇的几个人,又被他限制在树林以外,唉!不知他们此刻是等抑是早已走了?”
欧阳云飞脱口说道:“前辈所说,必是那忽男忽女往日的‘九命公子’,今日的九敏姑娘?”
七贤酒丐哈哈大笑道:“就是她有十条命,也不是这么多‘梵宗’门人的敌手,是以我等自然想到了你!”
欧阳云飞豪情大发,沉声说道:“晚辈即使不是他们的敌手,到时也要冒死一拼的!”
他们谈谈说说,那熊熊的松油火把已然熄去,这座宏大的庙宇,正沐浴在熹微的晨光里。
一天又已开始。
他们的比斗也已进入第五日。
“昆卢王子”首先调息完毕,先自长身站起,沉声说道:“成志!你们梵宗一脉,究有多大本事,此刻当着中原绝顶高手,也该施展一番了,我看连变换场地一举,也可省去。”
黄衣高大僧人“志成”和尚犹未说话,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自空中传来,说道:“那是最好不过,这一场便是由我来斗斗你!”
众人闻声,齐地大吃一惊,须知这发话之人,到达头上,而在场的武林八仙,仍是毫无所知,那此人的武功定必在武林八仙之上,他们一惊之后,齐地掠出大殿,仰首空中看去。
但见空中白云悠悠,蓝天如海,那来有半点影子?
又是一个冷冷声音响起,说道:“咱家在这里!”
众人在刚一眨眼之间,这大殿前面的庭院里,已落下一个硕大无朋的人面金翅鸟!
七贤酒丐一顿蟒皮杖,大怒说道:“你究竟在那里?还不快点亮相,莫非是躲在鸟屁股里!”
那鸟儿双翅一展,两股如剪狂风,一扑七贤酒丐,一奔“昆卢王子”,同时又有声音说道:“咱家这么大,仍然看不见,你们莫非都是瞎子!”
“昆卢王子”和七贤酒丐微闪让过一击后,方自微微一怔,欧阳云飞已沉声说道:“各位前辈,这鸟儿便是人面金翅鸟,原来她自会说话的。”
“昆卢王子”朗朗一笑,哂然说道:“你纵然是只异禽,纵然也天生得一些蛮力,但老夫却是不愿与你动手!”
人面金翅鸟大怒道:“你可是在比斗之前,把我们梵宗一脉的人物,全都包括在比斗的对象里?你若是连咱家也打不过,更休谈其他的了,你先接我几招试试!”
它此番双翅紧敛,但那十只如钢钩般的爪子,却挟着丝丝锐啸,直向“昆卢王子”攻去。
“昆卢王子”暗暗吃了一惊,皆因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人面金翅鸟果然是只灵禽,它招式的迅辣,力道的强猛,竟较那黄衣僧人“志成”和尚尤有过之。
当下双手一分,左手紫虹扇横削,右手太史笔直击,封位了那一双锐利的鸟爪。
人面金翅鸟一声清啸,双翅未展,直冲九霄,转瞬之间,便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饶是武林八仙俱都活了百岁以上,俱是见闻广博,若不是亲眼所见,却也不相信普天之下,竟会有这种灵异的鸟儿,一个个正自啧啧称奇,正自摇头叹息,头顶上突地响起一声大喝,道:“昆卢坏蛋,小心咱家这招‘一泻千里’!”
众人闻声,俱大吃一惊,“昆卢王子”一吸真气,横飘五丈,他虽是躲过了人面金翅鸟的双爪,却被它在着地的刹那,奔张开的翼尖波及,但听“哧啦!”一声,一幅后襟下摆已被撕去。
“昆卢王子”大喝一声道:“好个扁毛畜牲,你也接我一招试试!”
紫虹扇舞起万重扇影,护住头顶,太史笔“横扫千军”却向人面金翅鸟双腿箍去!
他这一击之力,何止万钧,若被箍上,即是铁打铜浇的东西,也要扣得粉碎。
但人面金翅鸟却是不闪不避,眼看太史笔箍至,它双爪突地向后一引,将力道引开,遂之疾然反撞过来,身形疾然向后跃去,但就在他一跃之间,前襟下摆一飘,又是“哧啦”一声,前襟亦被它一双利爪带去。
“昆卢王子”几曾丢过这种丑,直气得双目尽赤,但理智却又告诉他,自己绝非这扁毛畜牲的敌手。
他仅仅略一迟疑,便像是被它看透了心事,大笑说道:“认输了么?若是认输了,便可迟些死!”
“昆卢王子”惨呼一声,举笔向胸前刺去!
变生肘腋,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自寻短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他的太史笔已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此人正是欧阳云飞,原来他心思缜密,竟是早已有备。
“昆卢王子”大声喝道:“小娃儿,谁要你多管闲事!”
欧阳云飞沉声说道:“前辈一时大意,却忘记了克制那畜牲的最好法子,前辈若是如此如此,它又岂是前辈的敌手?”
他口齿启动,已用传音入密之法,说出心中之计。
“昆卢王子”忽地哈哈大笑道:“好法子!好法子!……”
声音突顿,大喝道:“那扁毛畜牲呢?”
原来在他们说话之间,那人面金翅鸟已然不知去向。
七贤酒丐哈哈大笑道:“那畜牲想是知道你们将要用火烧它,是以溜之大吉了!”
昆卢王子突转向那黄衣僧人说道:“成志!这一场比斗,胜负如何计算?”
成志和尚微微一愕,说道:“自然不能算你输,但你也赢不了的,咱们公平论断,这一项目胜负不计。”
“昆卢王子”沉声说道:“好的!下一项比斗甚么,快点说来听听。”
忽听欧阳云飞大叫道:“那畜牲果然又送死来了!”
只见天空一点影子,宛如流星飞坠,瞬即落在地上,果真是那去而复返的人面金翅鸟。
人面金翅鸟上,缓缓下来两个女子,欧阳云飞一看,竟是全都认识。
原来一个是衣衫褴褛,云鬓蓬乱的红衣妇人,另一个则是云鬓高挽,艳美绝伦的白衣女子,她们霍然是三日以前的夜间在江干所遇之人,于是脱口惊呼道:“原来是你们?”
红衣妇人大怒道:“是我们又怎样?难道眼前之人,就是你认得老娘么?”她明亮的眸子,如利剑般扫向“昆卢王子”。
欧阳云飞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昆卢王子”的头,已然低低垂了下去,深深埋在胸际。
那黄衣高大僧人,大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向红衣妇人恭谨地说道:“妹姊!小弟成志……”
红衣妇人双眉一挑,厉声截断他的话道:“你还认识我这个姊姊么?哼哼!是谁叫你来的?”
成志和尚躬身答道:“小弟不知姊姊遭难,是以使你受苦,若不是甥女她最近来通知,小弟却仍然不知此事。”
红衣妇人一瞥身侧的白衣少女,狠狠瞪了她一眼,厉声说道:“死丫头,谁要你多管闹事?”
她语声一顿,又转向那黄衣僧人道:“快二十年了,你们却从无一人去看过我,可见得对我毫不关心,毫无手足之情,当真是嫁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今天才想起来管我的事,哼哼!难道真是为姊姊而来么?真是别无企图么?”
黄衣僧人缓缓垂下头去,木然呆立当地。
红衣女子身侧的白衣少女突然悄悄说道:“师父!你……”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截断她的话道:“都是你这孩子惹的事,当着你的老子,当着你的汉子,还在藏头藏尾干甚么?为甚么还叫我师父?”
那白衣少女嘤咛一声,一顿莲足,竟然向昆卢王子扑去,口中含糊说道:“爹爹!孩儿……对……不起……你!”
“昆卢王子”霍地抬起头,张臂抱住那白衣少女,慈祥地说道:“孩子!你……你是玲儿?”
欧阳云飞听到“玲儿”两字,不由心神一震,凝眸看去,只见“昆卢王子”正双手捧着那白衣少女的娇靥,仔细审视。
忽听“昆卢王子”朗声大笑道:“爹爹真是老了,眼睛真是不管用了,你只戴了张面具,爹爹竟未认出。”
他语声一顿,突又长长叹了口气,释然说道:“玲儿,你叫爹爹找的好苦,这些年来也不知你藏在那里?现在……现在一切都好了!”
那白衣少女此刻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香肩不停的耸动,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委曲。
此刻在场之人,目光俱都集中在昆卢王子父女身上,俱为这父女重逢,分享了一分欣喜。
“昆卢王子”举袖拭去那白衣少女脸上的泪痕,一笑说道:“别哭了,乖孩子,快去拜见半仙会中的各位伯伯阿姨,他们俱都是爹爹的患难挚友!”
等那白衣少女转过身来时,已非方才那一张面孔,原她所戴的精巧面具,已被“昆卢王子”在为她拭泪之时取下。
欧阳云飞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那白衣少女,此时一见,赫然竟是他年余不见的玲妹,真是又惊又喜,大声叫道:“玲妹!原来是你!”
原来昆卢王子姓徐,此女便是他的独生女儿徐玲。
只见徐玲冷哼了一声,娇靥微仰,星眸一翻,樱唇微撇说道:“叫的怪亲熟,谁认识你!”
须知女孩子的性格,便是如此,她此刻见欧阳云飞依然对她真情不变,芳心中自是十分窃喜,但表情上却是故意冷淡。
七贤酒丐突地抓了抓头皮,大叫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叫花子本以为你在武功山中和那女娃儿闹了别扭,我三天前在峨眉山下恰巧与她相遇,是以要代为成全,怎的?……”
他为人口快心直,竟然把在武功山中公孙玉和欧阳云飞的表妹杜灵珠巧遇之事记在心里,他在给欧阳云飞的纸团上,便是指的此事。
此刻徐玲一听,窃窃私喜的芳心中顿时冷了半截,暗暗切齿道:“他果然风流成性,见一个爱一个,看我不好好整你!”
那红衣妇人突地走到徐玲面前,大声说道:“乖孩子!你看天下男人可有一个是好东西?以为娘之见,咱们还是按照预定计划行事!”
徐玲咯咯一笑道:“正该如此!”
她纤手一拍那人面金翅鸟,说道:“通知她们开始奏乐!”
人面金翅鸟果是罕见灵禽,立刻长鸣三声,鸣声甫落,这古刹的四周已晌起优美的乐音,和动听的歌声。
七贤酒丐首先听得一震,大叫道:“女娃儿,在贺兰山下奏的乐也是你的指使么?”
徐玲微微一笑道:“醉叔叔猜的不错啊!”
七贤酒丐环顾其他武林六仙一眼,沉声说道:“人家的对象不是咱们,咱们定啦!”
那黄衣僧人成志沉声说道:“你们还想走么?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七贤酒丐哈哈大笑道:“凭你带来的那些秃颅和尚,难道还留得下老叫花子么?”
他忽然发觉三摩上人也是僧人,不禁歉然一笑。
成志和尚道:“不信你便试试!”
七贤酒丐道:“这还用你说?”
手中蟒皮杖一挥,迳向寺门冲出。
只听几声暴喝,夹杂在乐音歌声中传来,早有几个和尚将七贤酒丐挡住。
武林八仙中其他诸人虽都听七贤酒丐所说过这乐声的魔力,但俱都不大相信,是以存心一试,脚步俱未移动。
那柔柔细细的乐声,起初听来,感觉上毫无异样,但渐渐地,竟转为颓靡,若不运功相抗,心底下便有着一股强烈的冲动,若是全力运功,却又感到昏昏沉沉,慵懒无力,是以个个俱感心惊,不知这究是一种甚么邪门功夫?
此时武林七仙和欧阳云飞早已盘膝坐下,垂首闭目,运功相抗,忽听那红衣妇人长叹了一声,向徐玲说道:“玲儿,这‘乱性曲’若是继续奏下去,只怕那孩子……唉!你就饶了他吧?”
徐玲眉头一蹙,冷笑道:“你老人家为甚么不能饶了爹爹呀?”
红衣妇人明亮的眸子中,突地闪射出忿恨的光芒,沉声说道:“玲儿,你可知道你爹爹怎样害我的?”
徐玲冷冷一笑道:“你不知已向我说过多少遍了,可是我总怀疑那不是真的,难道爹爹真会将你推入天山鹰愁涧中,他这样做又是为了甚么?”
红衣妇人突地凄然说道:“我生了你之后,她便嫌我老了,便讨厌我这个黄脸婆,你可知道天下的男子都是喜新厌旧么?”
徐玲的娇靥上顿转黯然,轻喟一声道:“也许是,可是爹爹他绝不会如此的!”
红衣妇人突地低声抽泣起来,呜咽说道:“只因为娘的生下你之后,没有机会好好照顾你,是以你便对爹爹亲密些,可是我这十几年来,却无时无刻不再想你,我在天山鹰愁涧底巧得了那册‘素女秘笈’,又幸而被人面金翅鸟救起后,一心苦研其中的‘媚术’和‘乱性曲’两部分,便是为了要向你那薄幸的爹爹报复,而另一个目的,也便是要得到你,幸而我们在西北关外相遇,你当时虽也在情场上遭遇到不如意的事情,认了我这个母亲,但谁知道你的心却仍然不属于我……”
乐声、歌声和红衣妇人的低位声,交织成一阕复杂的乐章,徐玲直听得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山门外已不闻七贤酒丐的笑骂声,打斗显已停止了,想来他也在运功相抗那撩人的乐声了。
红衣妇人一面低泣着,却仍不时看看盘膝枯坐的欧阳云飞,爱屋及乌,她自然极度关心着未来的女婿。
但徐玲更关心的却是她的老父,此刻的母女两人,心境确是矛盾已极!
那黄衣僧人成志也已闭目垂首,只见他满面涨红,虽在运气相抗,显然极是吃力,至于那些株守寺外的僧人,自是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