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浩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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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岳群邪

严慕光见他收好箭儿,遂长揖为礼,转身别去,一面飘飘举步,一面浩浩为歌,他唱的是东坡学士传诵千古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

歌声渐杳,人影渐渺,一转瞬间,严慕光的英俊身影,便消失在漠漠黄沙之中,董天雄也只好怅惘地,带着满腹怀疑,跨上千里明驼,回归天心庄,去向那位精医理,擅卜巫的石大夫人覆命!

严慕光毅然作了“只把人间比天上,黄沙终古葬芳魂”的允诺之后,心中倒略为舒畅,但仍重压着两团疑云!

第一团疑云是许灵莎既然坚决不吐露姓名来历,则石大夫人又怎会一听董天雄叙述自己射鹰经过,便识破诸葛朗化名,知道自己是“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并似深悉自己与许灵莎之间的往昔情史?

第二团疑云则是石大夫人赠送自己的那只密封锦匣之中,所贮究系何物?尤其令人难解的是,为何叮嘱除非遇上极端凶险,否则便等回到中原以后,方宜开视!难道这匣中所贮,竟是什么启人觊觎的至宝奇珍,并能够帮助自己解脱危难?

严慕光苦思甚久,总算对第一团疑云,勉强想出理由,认为定是许灵莎与石大夫人相处时日稍长以后,发生亲密情感,可能私下透露身分,告知一切,石大夫人今日才会对自己这等相待!

根据董天雄所说,石大夫人除了不通武学以外,精于医道,精于卜巫,并精于奇门遁甲之术,显然是位绝顶聪明女子!则自己那两句“只把人间比天上,黄沙终古葬芳魂”的含意,她必能充分了解,转告许灵莎后,定可使她知道自己业已绝情而去,并不会泄漏她未死秘密,而一心相夫教子,静度安乐生涯!

严慕光对于这第一团疑云,在反复忖度之下,虽然获得了相当了解,但对于第二团疑云,却始终摸不着丝毫边际!

途中几度因好奇心甚,险些打开那只密封锦匣,一观究竟!但他对于那位石大夫人,颇有崇敬之心,遂竭力加以忍耐,准备进入玉门关后,再行拆视,免得万一有什么差错,辜负了对方的一番深切情意!

严慕光就在这种极为混乱复杂的心情之中,走到了阿尔金山,也走到了阿雅格库木库里湖左近!

如今已离红河不远,严慕光心头之上,也自然而然地,以一人一事,代替了那两团疑云!

人,自然是那曾经伴他万里同行,助他屡退强敌,并与他结为金兰兄弟的诸葛朗!

事,则是董天雄曾经向他歌唱过的:“休觅血神经,难寻九角形,神经差半册,何必苦劳心?”

这四句歌诗之中,最引人猜测的,自然是第二、第三两句!

第二句“难寻九角形”,似乎说“血神经”是藏在一种九角形的物体之内,而这九角形的物体,又复极难寻找!

第三句“神经差半册”,则显然是说纵然寻得那极为难找的九角形物体以后,而其中所藏的“血神经”,也仅有半册,并非全册!

这桩“事”并未使严慕光过于费力思索,但“人”却使他极为想念!

原来,起初严慕光的心房之内,所念的只是“南岳双姝”,如今却因卫灵芝已死,许灵莎已嫁,而整个换成了诸葛朗,那副倜傥风流潇洒身影!

诸葛朗的不辞而别,确令严慕光极为伤感,但他当时只不过因乍见许灵莎未死,过分惊诧,才暂把对于诸葛朗的思念之情,置之度外!

如今关于“南岳双姝”方面,一死一嫁,情形整个明朗,则严慕光胸中的十分情意,恰好成了两个相等均分,以五成情意,思念自己的结盟义弟,另外五成情意,则眷注在彼此未谋一面,却显对自己情意绵绵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身上!

又经过几处高峰绝涧,突然发现有条山涧涧底,因沙色深红,遂把水也变得其赤如血!

若在高远之处,纵目遥视,这条涧水,确实像条血河,但走到涧边,掬起涧水,则与寻常涧水,毫无二致,只令人感觉特殊清冷而已!

严慕光知道血河已告寻到,只不知西岳群邪,世外群凶,及诸葛朗等人,究系尚未赶来?业已离去?抑或正在何处为了争夺“血神经”互作殊死之斗!

严慕光因曾经看过诸葛朗原有的那角“血河图”,并也对“鸠盘宫主”赫连英赌输取出的那角“血河图”,瞥了一眼,故而能从回忆之中想起“血河图”的画法,是溯流上绘!

“血河图”既然是溯流上绘,严慕光遂顺著“红河”溯流上行!

他因西岳群邪与世外群凶,同流合污,声势极盛,自己则只孑然一人,遂决定暂时隐秘行踪,不愿沿河举步,改在红河右侧的峰壁半腰,缓缓前行,这样走法,既可随时注视足下红河的一切动静,又可掩蔽行踪,使敌方不易发觉!

严慕光这种想法,原颇不错,这种作法,也极成功!但……

假如另有一人,站在红河左方的山峰之上,而具有绝世目力,则他将可看见一幅奇妙画面!

两峰夹涧,涧底是一条水幅不宽,水流不急,水量也并不太大的红色河流!红河右方十来丈高的山崖之上,蹬足潜踪,缓步前行,并不时低头注视崖下动静的白衣英俊书生,正是“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

严慕光头顶之上七八丈处,又有一位年龄甚轻的绝美红衣少女,在蹑足潜踪地,尾随严慕光悄悄前行!

红衣少女头顶之上的四五丈处,更有一位身着黑色罗衫,脸垂黑色面纱的一身全黑女子,在尾随着红衣少女!

这黑衣女子因头罩黑纱,年貌无法辨别,仅可从她飘飘举步的袅娜风姿之上,猜度出不论容貌武功,怕不会输于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是谁?

黑衣女子又是谁?

这两个问题之中,有一个目前无法揭开,另一个,则等她们再前绕了一座巍峨高峰,便可得到解答!

目前的情势是,严慕光不知头上有位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不知头上有位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则高高在上,可以洞悉一切!

巍峨高峰业已转过!下面的深涧,变成了一处山谷尽头!

摩云峭壁之上,喷珠跳玉的一道飞泉,便是那条长长红河的起源之处!

山谷中有不少人儿,正在到处徘徊,似有所觅。

这些人儿,都是严慕光所熟悉的人物!

他们是“西岳派”中的“跛足天君”邢百非、“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铁心诸葛”侯鼐,及“世外八凶”中的“桃花羽士”熊策、“鸠盘宫主”赫连英、“铁心王母”上官凤,并无生面人在其中,也未曾看见诸葛朗的丝毫踪影!

严慕光心中暗想诸葛朗虽未露面,但他既欲抢在群邪之前,下手夺走“血神经”,则必然藏在那谷底左近!

一面心中思忖,一面忽见群邪由散而聚地聚集在那道飞泉之下,纷纷议论!

山风颇大,上下泉响又颇震耳,距离足有十来丈高,自然听不清楚对方所说是些什么言语。

严慕光遂提气轻身,掩到一堆下垂藤蔓之后,施展武功中极寻常的“壁虎游墙”双手附壁,悄悄滑落!

他这样做法,是因对方皆怀绝世武功,不得不尽量设法,减低声息!

下落六七丈后,藤蔓更密,结成一团,严慕光坐在其中,既可掩蔽身形,又觉颇为舒适!

这时,壁下人语,业已清晰可闻!

只听“鸠盘宫主”赫连英讶声说道:“根据三角‘血河图’的图形指示,‘血神经’分明就藏在这血河起源的山谷之中!如今业已寻到地头,这山谷周围,又不甚大,怎地分头搜索多时,竟未发现丝毫可疑之处?”

“铁心王母”上官凤失笑说道:“六妹不要性急,‘血神经’是旷代异宝,那会容易得手?我们不仅应该释矜静躁,细心搜索,并要特别提高警觉,因为万一寻得藏经之处,也许还有什么意外埋伏?或奇毒蛇兽,骤然发难的呢?”

群邪听完上官凤所说话后,均颇深以为然,遂又复由聚而散的分头搜索!

严慕光见得群邪虽已找到地头,却寻不见“血神经”藏在何处,不由又复想到董天雄对自己所说的“休觅血神经,难寻九角形”之话!

遂在藤蔓隙缝以内,向谷底仔细凝目搜索,想居空临下地,先察看察看有无九角形之物?

飞泉如练,削壁如屏,至于无数嵯峨怪石,则如猿蹲,如虎踞,如佛坐,如龙飞,但却无一具有九角形状!

群邪找了足有个把时辰!

严慕光看了足有个把时辰!

找的人毫无所得,看的人却忽然大为惊惕地,发现端倪!

严慕光注意到那道挂壁飞泉,自峭壁近顶之处,一坠百丈,落到一块巨大平石之上,再喷珠溅雪地,分为无数细流,流向谷底,汇成红河流去!

常言道得好:“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那块接百丈飞泉的巨石,因千百年来泉水不竭,已被冲出一片凹痕,远远望去,颇像是多角形状,但是否九角?因水花飞溅,却看不真切!

严慕光心中一动,暗想这片石上泉痕,倘若真为九角,则万众觊觎的武林秘笈“血神经”岂不就是藏在石内?

照目前情况,群邪声势太众,自己单独一人,不宜现身硬夺,则只有静等群邪搜寻得精疲力竭,扫兴离去以后,再悄悄到那大石之前,察看究竟!

严慕光坐在藤蔓隐蔽之处,方想至此处,谷底群邪,果然搜寻得均自渐渐不耐起来!连适才宽慰“鸠盘宫主”赫连英的“铁心王母”上官凤,此时已白发飘飘地,怒声叫道:“诸位不必找了!”

“桃花羽士”熊策笑道:“上官大姐有何妙计?”

上官凤苦笑说道:“我们苦搜这久,几已翻遍整个谷底,却仍毫无所获,我对‘血河藏宝’的这桩传说,有些怀疑了呢!”

“跛足天君”邢百非铁拐点地,纵到上官凤身旁,一面举手拭去额间汗迹,一面摇头说道:“我与上官大姐,颇有同感,真想就此罢手!因为整个谷中,均已寻遍,连血河水底,也都仔细搜索,委实心力俱疲了呢!”

上官凤一顿手中“王母杖”轩眉说道:“我想在停止搜寻之前,再作一次最后努力,假使仍无成效,则索性连这三角‘血河图’,也一齐毁掉!”

赫连英首先赞道:“上官大姐说得对,我们倘若得不到‘血神经’,便应该使这册武林秘笈,永不出世!”

“跛足天君”邢百非跟着赫连英,接口问道:“上官大姐打算再作什么努力?”

上官凤指着那些如猿如虎的嵯峨怪石说道:“我们唯一不曾搜索到的,便是这些乱石之中!如今由我用‘王母杖’,由孟飞熊用独脚钢刘,由邢天君用铁拐,三人合力,把谷底乱石,完全击碎,看看是否有册‘血神经’藏在石内?”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闻言之下,首先猛挥他那只重达两百零四斤半的独脚铜刘,电火星飞,震天巨响地,砸碎了一块足有五六尺高的人形怪石!

孟飞熊这一动手,“跛足天君”邢百非及“铁心王母”上官凤,自然也就随后施为,只听得一片砰訇巨震之声,响遍谷底!

他们这等作法,颇使严慕光担忧,因为群邪万一砸碎那块承接飞泉大石,而果然显出“血神经”之时,自己究应以寡敌众地,冒险抢夺,抑或听任群邪,把这册足能助纣为虐,贻祸江湖的奇书取走?

严慕光如今遭遇难决之事,不由想起自己那位武功出神入化,心智灵妙无比的金兰义弟诸葛朗来,暗忖诸葛朗贤弟如今不知是否隐身在谷底周围?倘若他与自己同在一处,则可能又将想出什么妙计绝招?不仅夺得“血神经”,并使群邪空费心力,灰头土脸!

想完诸葛朗,跟着又复想起“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这位在武林中极负盛誉,神出鬼没的绝代佳人,在西来路上,屡屡相助,似对自己极为垂青,屡次留函之中,更充分吐露了幽情蜜意,怎的如今到了重要关头,反而不见她的芳踪出现?

严慕光心中百念纷呈,莫衷一是,坐在他头上三丈来处,古松枝中的那位红衣少女却正对他怒目而视!

再高丈许的一块突石之上,所坐的那位黑衣女子,则依旧面纱深垂,神色漠然地,静静注视着红衣少女、严慕光,以及谷底群邪的一切动作!

群邪把谷底那些嵯峨怪石,完全击碎,仍无所获之后,也就意懒心灰,不曾再复援登峭壁,去向那块承接飞泉大石,加以试探!

“鸠盘宫主”赫连英面含苦笑,自怀中取出那三角“血河图”来,微运功力,合掌一搓,把三卷羊皮,整个搓成碎粉,洒落在滔滔流去的“红河”以内!

上宫凤长吁一声,狂笑说道:“好、好、好,我们虽然空费一番心力,但‘血神经’三字,却也从此永绝于世!”

赫连英洒尽“血河图”所化碎粉,一拍双手,苦笑说道:“上官大姐,此间既已事了,我们应该赶紧进入玉门关,去往哈拉湖畔,等候阴素梅八妹到来,与诸葛朗、严慕光,以及‘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主婢等人,一分胜负!”

上官凤点头说道:“我确实应该先期赶到哈拉湖,把这场约会,好好安排一下,出口恶气,因为一路之间,我们真被对方揶揄够了!”

熊策含笑说道:“哈拉湖之战,情况不同,我们添了一位阴八妹,应该占得相当优势!”

上官凤眉头微蹙说道:“令狐楚楚至今未曾正式露面,功力深浅难测,不知阴八妹比起她,究竟谁强谁弱?”

赫连英充满自信地,含笑说道:“我对诸葛朗所说的‘三个蛇蝎美人,也比不上一个幽灵鬼女’之语,虽然略嫌过分,但却可保证阴素梅八妹,无论在智计方面抑或武功方面,均将胜过令狐楚楚!”

群邪一面谈笑,一面举步,片刻之间,谷底除了到处碎石以外,便自毫无人影!

严慕光在群邪走去以后,又复等了顿饭光阴,见谷底别无人踪出现,方知自己特意赶来寻找的诸葛贤弟,可能别因要事羁留,竟未赶到此处。

寻找诸葛朗之念,既告成空,则严慕光自然不甘就此甘休,要想看看石上泉痕,是否形如九角?

心意动处,立即飘身离开藤蔓,向那承接飞泉的大石纵去!

他头上的红衣少女,及黑衣女子,则均默然不动,暗中注视!

那道飞泉,自高空抛落,水雾如烟,致使严慕光尚未纵到石上,便已全身尽湿!

但这点水湿,已引不起丝毫在意,因为他如今的整副心神,全凝注在那大石泉痕之上!

人落石上,自然看清楚,那石上泉痕,竟多达十角。

严慕光颇觉失望,欲往他处寻找,但忽地灵机动处,恍然悟出武林秘笈“血神经”,正是藏在这块大石之内!

因为“休觅血神经,难寻九角形,神经差半册,何必苦劳心”等四句歌儿,不知编自若干年前,这道飞泉,则匹练抛空,终古不断,极可能把石上原来的九泉痕,又复冲激得添了一角!

严慕光悟出其中妙理,遂立即功贯双掌,猛力向那承接飞泉的大石震去!

连震三掌,大石果被震裂!

裂石之中,也全如意料地,嵌着一只透明晶匣!

严慕光微运“鹰爪神功”,自石中取出晶匣,只见匣中有本薄簿小书,封面上写著“血神经”三个鲜红隶字!

就在他刚刚取得晶匣,加以审视之际,蓦地一朵红云,自天疾降!

严慕光始终心存警念,故而才一听得身后风声,便把内贮“血神经”的晶匣,揣向怀内,闪开数尺!

来人身落石上,竟是随侍“蛇蝎美人”令狐楚楚身畔,青红二婢中的谢小红!

但谢小红日前协助严慕光、诸葛朗会斗群邪之际,对严慕光的神情态度,何等恭顺?如今却面带秋霜,眉笼傲气,嘴角之间,也含哂薄神色!

严慕光能见到谢小红,心中已颇高兴,遂自怀中取出那只晶匣递过,含笑说道:“谢姑娘,你要看看这被武林中万众觊觎的‘血神经’么?”

谢小红接过“血神经”,用一种几乎深含杀气的恨毒目光,对严慕光狠狠盯了几眼,银牙微咬,蛮靴顿处,竟蓦地飞身,向来时峭壁纵去!

严慕光并不注意“血神经”被她取走之事,但想在谢小红口中,探听一些有关“蛇蝎美人”令狐楚楚讯息,遂愕然高声叫道:“谢姑娘,你倘若想要‘血神经’,严慕光愿意奉赠,但请暂留贵步,我还有事请教!”

谢小红答以一声冷笑,身形毫未停留,业已扑上峭壁!

但就在她刚刚点足峭壁之际,突然一声惨哼,像是中了什么暗算,自十来丈高处,倒翻坠落!

那只内贮“血神经”晶匣,却被一只肤白如脂,衣黑如墨的纤纤玉手,自峭壁之后,伸手夺去!

严慕光见状大惊,顾不得夺取“血神经”,只好纵身扑向谢小红坠崖之处,企图营救!

尚幸崖壁只有十来丈高,谢小红又未全失知觉,是顺坡滚落,跌入丛草之中,故虽遍身伤痕,立即晕绝,人却不曾死去!

严慕光知道外伤无妨,遂赶紧取出灵丹,弄来泉水,喂给谢小红服下,疗治她内脏方面所受震荡!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谢小红悠悠醒转,紧咬银牙,恨声问道:“是谁在暗中用‘隔空点穴’手法,对我暗算?”

严慕光摇头答道:“大概是黑衣女子!”

谢小红又复问道:“血神经呢?”

严慕光苦笑答道:“大概也是被这黑衣女子抢走!”

谢小红柳眉双剔地,咬牙问道:“这黑衣女子有多大年纪?是什么长相?”

严慕光颇感尴尬地答道:“我不曾看见她整个身躯,只看见夺取‘血神经’时的一只黑衣右手!”

谢小红怒道:“为什么连人都不曾看见?你简直是个笨蛋!”

严慕光想不到谢小红竟会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不禁呆了片刻,方缓缓说道:“谢姑娘,你手中‘血神经’被人夺走,又复中了对方的‘隔空点穴’,尚不知是遭何人暗算,怎能怪我太蠢笨呢?”

谢小红被严慕光驳得玉面飞红,羞窘万分,但仍不肯承认错地索性瞪着两只大眼,向严慕光冷然叫道:“我说你笨,你就是笨!我随侍主人令狐姑娘,走遍江湖,也不曾见过你这样笨的男人!”

严慕光听不出谢小红的弦外之音,只以为女孩儿家脸嫩,在失去“血神经”,及遭受暗算之后,难以为情,才这等乱发娇嗔,藉遮羞窘!

故而虽被谢小红两度顶撞,仍自毫不动怒地,转开话头,含笑温言说道:“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姑娘不曾受甚大伤害,便属万幸!至于‘血神经’被夺之事,根本不足挂念!你主人令狐姑娘,现在何处?”

谢小红一双妙目之内,射出两道神秘眼光,凝视着严慕光,冷笑问道:“严相公,你还记得起我主人么?”

严慕光脸上一红,正色说道:“谢姑娘说那里话来?你主人令狐姑娘的一番深厚情意,严慕光铭刻五内,没世难忘!”

谢小红“哟”了一声,嘴角微撇哂然说道:“谁要你铭刻五内?谁要你没世难忘?我主人令狐姑娘对牛弹琴,空费了一番心意以后,已经嫁了人了!”

这句“已经嫁了人了”,着实听得严慕光愕然瞠目!

谢小红哂然一笑,又向严慕光冷冷说道:“严相公文武兼备,风流绝世,你猜得出我主人令狐姑娘,嫁的是什么人吗?”

严慕光蹙眉摇头,以一副不大相信的神情,嗫嚅问道:“谢……谢姑娘,你方才所说的话儿,是……否戏言?”

谢小红“哼”了一声,扬眉答道:“怎么会是戏言?我主人令狐姑娘所嫁的人儿,便是你结盟义弟诸葛朗呢!”

严慕光静静听完谢小红这番话儿以后,竟出人意料地,大笑说道:“倘若令狐姑娘真与我诸葛贤弟结为佳偶,则委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天上祥麟,人间威凤,严慕光应该为他们……”

语犹未毕,“啪”的一声脆响起处,严慕光颊上添了五条指印,惊奇欲绝地,退了两步!

谢小红一面重重地打了严慕光一记耳光,一面提气纵身,连头都不回地,疾驰而去!

严慕光自从游侠江湖以来,几曾遇见过如此怪事?手抚火辣辣地左颊,默然目注谢小红逐渐隐去的袅娜身影,心中茫茫然地,充满一种不知是怒,是悲的难以形容情绪!

令狐楚楚是否真也嫁人?

她所嫁的人儿,是否真是诸葛朗?

谢小红今日为何突以这种极不礼貌的态度,对待自己?

难测难参,疑云如海!

蓦然间,万斛疑云一扫而空,严慕光独立深谷,发出一声蕴有百丈豪情的引吭长啸!

他怎会在愁疑万斛之上,突发豪情?

因为他想通了!想通了人生若梦,想通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间万事,皆有前缘!

自己最初结识的“南岳双姝”,一位埋骨黄沙环佩冷,一位绿叶成荫子满枝!

最近结识颇深,但未谋面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又传出了嫁人之讯!

红妆知己如此,英雄知己又复如何?

诸葛朗陪同自己,万里西来,彼此间情义极深,居然也莫明其妙,不告而别?

人到情多情转薄,严慕光就在心情上遭受重大打击之后,有点把人情看透!

一声引吭长啸,驱散了无限闲愁,严慕光哑然自笑,结什么盟?求什么侣?还不如单人独自倚仗一支短剑,一张金弓,及十二只弧形箭,遨游八荒四海,五岳三山,管尽不平,济救民物,来得畅怀快意!

英雄气,雄劲发,儿女愁,黯然收!严慕光遂离却这红河起源的山谷,奔向中原而去!

进入玉门关后,再复东驰,便到了哈拉湖畔!

严慕光因人单势孤,本已不愿再与“西岳群邪”,及“世外群凶”纠缠,但在经过哈拉湖畔之际,却见自密林中闪出一条人影!

这人影是“西岳”门下的“铁心诸葛”侯鼐!

侯鼐一见严慕光便微笑说道:“严朋友准时赴约,真是信人!”

严慕光闻言,方始想起诸葛朗曾与“鸠盘宫主”赫连英约定十日后在此相会之事,遂不得不加承揽地,蹙眉说道:“赫连宫主等人,是否均在林内?”

侯鼐点头笑道:“当时订约之人全在,俱不知诸葛朋友与令狐姑娘等,何时可到?”

严慕光只好顺口答道:“他们少时就来,我们先到林内等候便了!”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又向侯鼐问道:“幽灵鬼女阴素梅可曾来到?”

侯鼐摇头笑道:“阴素梅今日必到,但如今尚未赶来!”

说话之间,人已入林,这树林范围虽广,但走进不远,便有大块平旷草地,正是极好的约斗所在!

上官凤、赫连英、熊策、邢百非、孟飞熊等一干凶邪,果然早在林内旷地相待!

赫连英见严慕光单独前来,不禁颇为失望地,讶然问道:“严朋友怎的单独前来?诸葛朗呢?”

严慕光早就看出这位“鸠盘宫主”,对诸葛朗颇有情意,遂故意纵声狂笑说道:“我诸葛贤弟燕尔新婚,无暇及此,故而只能由严慕光单独赴约!”

这“燕尔新婚”四字,果然把位“鸠盘宫主”赫连英听得退了半步,目闪奇光,讶声问道:“燕尔新婚?诸葛朗与谁这等蓦然结合?”

严慕光笑而不答,随口吟道:“绝艳惊才结连理,美人自古爱英雄!”

赫连英聪明绝顶,闻言骇然问道:“难道诸葛朗是与令狐楚楚结了婚么?”

严慕光点头笑道:“赫连宫主猜得不错,名惊天下的令狐楚楚,如今已做了诸葛夫人!”

赫连英听严慕光这样说法,知道事已千真万确,不由恨声说道:“令狐楚楚嫁谁,与诸葛朗娶谁,和我们毫不相干,但我为了使‘蛇蝎美人’会会‘幽灵鬼女’,业已用飞鸽传书,把阴素梅八妹找来,如今令狐楚楚这一失约……”

赫连英话方至此,林内突然传来一阵清朗语音,有人接口说道:“蛇蝎美人并未失约,‘幽灵鬼女’何在?”

赫连英等凶邪,以及严慕光,均一齐循声惊顾!

林外缓缓推进一辆车儿,车上半倚半卧地,躺着一位翠衣女子!

这翠衣女子,下半身盖着一幅锦衾,像是患病模样,脸上戴了一具重纱面罩!

推车的一位红衣俊婢及一位青衣俊婢,正是聂小青、谢小红,则躺在车上的带病佳人,不问可知是名震江湖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聂小青、谢小红并未把车儿推近严慕光,严慕光觉得不便不加答理,只好缓步走过,微抱双拳,以一种尴尬神情,含笑说道:“令狐姑娘,严慕光屡承厚助……”

令狐楚楚摇手止住严慕光,显得有气无力,病势颇重地,低声说道:“些许小事,大哥不必挂齿,你兄弟诸葛朗比我病得更厉害,故而无法前来,他命我代向大哥问安!”

这几句话儿,证明了令狐楚楚确实已与诸葛朗结成连理,严慕光剑眉微蹙,目注令狐楚楚说道:“令狐姑娘怎会玉体违和,你病势不轻,何必来此,我诸葛贤弟现在何处?他得的是什么……”

令狐楚楚微叹一声说道:“他离此甚远,英雄只怕病来磨,与大哥不过十日相别,便形销骨立,无复往昔风姿了呢!”

严慕光益发关心地,蹙眉问道:“我诸葛贤弟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儿?”

令狐楚楚欲言又止,稍为顿了一顿,方自答道:“他得的是无药可医的心病!”

严慕光讶道:“诸葛贤弟能与令狐姑娘这等绝代红妆,结成佳偶,还会得甚心病?即使真个得了心病,常言道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严慕光不辞万水千山,天涯海角,愿为我诸葛贤弟……”

谢小红在车后听到此处,面若秋霜地扬眉叫道:“严慕光……”

三字才出,令狐楚楚便沉声叱道:“红儿太没规矩,你怎敢对我严大哥如此无礼?”

谢小红默然垂首,不再作声,聂小青却以一双森冷如刃的眼神,向严慕光看了两眼!严慕光听令狐楚楚斥责谢小红对自己无礼,不禁想起在血河起源山谷,所挨的那记耳光,只有连连苦笑!

令狐楚楚斥责谢小红以后,又向严慕光说道:“严大哥,暂莫谈你诸葛贤弟之事,我们今天是赴约而来,应该先与对方作个了断!”

严慕光摇头说道:“令狐姑娘既然玉体违和……”

令狐楚楚摇手截断严慕光话头,好似强自振作精神地,略微高声说道:“宁教人亡,不教名弱,我若为了这点病儿,不来践约,岂不贻笑江湖?被人说是‘蛇蝎美人’怕了‘幽灵鬼女’!”

说到此处,精神已似不济,聂小青急忙送上一只小小玉瓶,让令狐楚楚自瓶中取了两粒丹药服下!

令狐楚楚服药以后,精神较好,忽然扬声叫道:“赫连宫主!”

赫连英缓步当前,含笑问道:“令狐姑娘有何指教?”

令狐楚楚问道:“据诸葛朗传言,是赫连宫主邀我来此会会你们‘世外八凶’中的‘幽灵鬼女’阴素梅!”

赫连英点头笑道:“我认为你们两位,均是当代数一数二的巾帼奇英,应该会上一会!”

令狐楚楚“哼”了一声,又复问道:“你是否还说过三个‘蛇蝎美人’,也抵不上一个‘幽灵鬼女’?”

赫连英秀眉微蹙,感觉这句话儿,不易作答,遂想了一想,含笑说道:“这句话儿本意虽在激将,但我却相信‘幽灵鬼女’决不会弱于‘蛇蝎美人’!”

令狐楚楚点头说道:“关于这项疑问,我愿意在今日一战之下,加以澄清,但‘幽灵鬼女’阴素梅,却为何尚未得见?”

赫连英正欲答话,忽自林外闪入一条人影!

这人来得无声无息,宛如鬼魅,是个身材窈窕的黑衣女子!

自林外闪入的黑衣女子,也和令狐楚楚一般,在脸上垂落一幅面纱,不令人看出她的庐山面目!

令狐楚楚由于对方的打扮,及一身超绝轻功之上,已猜出黑衣女子身分,遂向赫连英问道:“赫连宫主,这位姑娘,大概就是你们‘世外八凶’中,排行最末,功力最高的‘幽灵鬼女’?”

赫连英自见黑衣女子现身,神情极为兴奋地,点头说道:“令狐姑娘猜得不错,这就是我阴素梅八妹,你们两位均属名满江湖的绝代红妆,今日在这哈拉湖畔相逢……”

“幽灵鬼女”阴素梅不等赫连英说完,便自伸手一指令狐楚楚,声若银铃地,发话问道:“赫连六姐,这位姑娘就是芳名震世的‘蛇蝎美人’吗?”

阴索梅这一伸手,严慕光心头忽动,大吃一惊,知道在血河发源谷内,施展“隔空点穴”手法,点倒谢小红,夺去“血神经”的那只黑衣玉手,可能就是这“幽灵鬼女”所有!

令狐楚楚听“幽灵鬼女”阴素梅问起自己,遂哼了一声,冷然说道:“我正是令狐楚楚,阴姑娘曾经对我身畔不肖蠢婢谢小红,不吝教诲……”

阴素梅想不到令狐楚楚竟能一口叫破此事,遂在微窘之下,自身边取出那只内贮“血神经”的晶匣,失笑说道:“我以为武林中万众觊觎,并有不少人为之丧失生命的‘血神经’,是什么珍奇秘笈,遂基于好奇心里,借来一观,谁知只是毫无价值的半册残书,如今且物归原主,免得严朋友白费了一番心力!”

话完,便把那只晶匣,向严慕光凌空抛过!

严慕光因深记石大夫人“休觅血神经,难寻九角形,神经差半册,何必苦劳心?”那首歌词,故对阴素梅所说“血神经”只是半册毫无价值残书之语,不觉诧异!

接过晶匣,见匣盖已被阴素梅弄开,遂索性取出“血神经”来,当众翻阅!

除了半躺半坐车中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身形未动之外,其余诸人的目光,无不向严慕光手中投射!

但任凭何人,见了那册“血神经”后,均不禁为之摇头苦笑!

原来“血神经”每页之上,或缺三行,或缺五行,并在每行之内,又有不少空白,以致整册经中,几乎寻不出一句完全之语!

聪明人一看便知“血神经”定然另有一册,必需两册合参,才能完整无缺地,研习经中所载的秘奥武学!

赫连英心中,首先起了一种想法,认为这“血神经”未必无用,阴素梅似不应过分大方地,归还严慕光……

心中想事,眼光也自然而然地,向“幽灵鬼女”阴素梅看去!

阴素梅玲珑剔透,一接赫连英目光,便猜透她的心意,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赫连英耳边笑道:“赫连六姐放心,我把这册‘血神经’,业已另外抄了一份!”

这时,严慕光业已收好“血神经”,谢小红却狠狠盯了阴素梅几眼,躬身凑向令狐楚楚耳边,似乎有所叙述。

阴素梅冷眼瞥见,娇声笑道:“谢姑娘,你是想报我隔空点穴的夺经之恨么?我看还是免了的好,因为一来当时我因那册‘血神经’,你夺自严朋友之手,才以黑吃黑的手段,转借一观!二来手下留情,未点重穴,三来放眼当世武林,除了你主人‘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以外,有谁能在我‘幽灵鬼女’阴素梅手下,维持百合不败?”

这几句话儿,说得极为狂傲,赫连英、熊策等人,因均居“世外八凶”,自然无甚表情,但“跛足天君”邢百非却听得双眉微挑,接连向阴素梅看了几眼,大有不信不服之意!

严慕光以为令狐楚楚听了阴素梅这几句话儿,定然动怒,谁知她却语气平和地,向谢小红点头说道:“红儿,阴姑娘说得不错,她在夺取‘血神经’之际,业已对你手下留情,你怎的还想螳臂挡车,妄自逞强?不怕把我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

谢小红被主人叱责得低头后退,满面羞红,泫然欲泣!

令狐楚楚抬头看看阴素梅,笑声问道:“阴姑娘,承你看得起令狐楚楚,认为我还有资格作你对手!”

阴素梅傲笑说道:“天下英雄不足论,称得起睥睨宇宙,叱吒风云的大概只有你这‘蛇蝎美人’,与我这‘幽灵鬼女’!”

严慕光听得心中一震,暗忖自己既在儿女情怀方面,连受挫折,为何不从此埋首潜心?精研绝技,免得被“幽灵鬼女”阴素梅,看轻了举世英雄,使堂堂须眉男子,毫无光彩!

他一面心中盘算,一面却听得令狐楚楚向阴素梅笑声问道:“阴姑娘,我们在此一会,颇为不易,除了较量几手武功以外,要不要加上一些赌注助兴?”

阴素梅点头笑道:“令狐姑娘这项提议极佳,我若输了,便除去‘幽灵鬼女’外号,削发为尼,皈依三宝!”

众人闻言,均自一惊,严慕光尤其暗觉皱眉,心想这“幽灵鬼女”阴素梅,难道真有必胜把握,否则怎把赌约订得如此重法?

令狐楚楚闻言,也自点头笑道:“我若输了,便与聂小青、谢小红两名侍婢,一同在这哈拉湖边,饮剑自绝!”

这项赌约,比阴素梅所订更重,但聂小青、谢小红却丝毫未现惊容,脸色平静如常,仿佛对主人的绝艺神功,具有无比坚强信念!

阴素梅娇笑说道:“令狐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我们所下赌注既大,则应该举行得隆重一些,不能草率从事!”

令狐楚楚笑道:“怎样举行,才算隆重?阴姑娘定有高论!”

阴素梅笑道:“我们均自命不凡,故而非把外五行内五行的所有功力,完全较遍,输的一方,才可甘心情愿!”

令狐楚楚点头笑道:“好极,好极,我们这就开始!”

说完,便即手扶聂小青、谢小红香肩,自车中挣扎站起!

阴素梅因来得较晚,不知令狐楚楚患病之事,见状讶然问道:“令狐姑娘,你身上有伤?”

令狐楚楚摇了摇头,严慕光却在一旁接口说道:“令狐姑娘神功绝艺,盖世无双,她怎会带伤?只是如今身染重病而已!”

阴素梅闻言,目注令狐楚楚问道:“令狐姑娘,你既身染重病,怎能与我订下这重赌约?”

令狐楚楚苦笑一声,正待答话,谢小红竟柳眉双剔地,抢先说道:“我们令狐姑娘,是何等人物,病体恹恹的‘蛇蝎美人’,也降得住生龙活虎的‘幽灵鬼女’!”

阴素梅冷“哼”一声说道:“你把你主人的‘蛇蝎美人’名儿,看得值钱!我却也对我这‘幽灵鬼女’四字,并不菲薄!今日既然令狐姑娘有病,这场约会,索性取消,我们改时改地,再决胜负便了!”

令狐楚楚想不到这“幽灵鬼女”阴素梅,居然颇有胸襟,遂含笑说道:“阴姑娘,我们还是立即动手为宜,因为我的这场病儿,恐怕一时好不了呢。”

阴素梅想了一想说道:“令狐姑娘既然病重,不妨多珍摄些时,我们明岁端阳正午,在峨媚金顶一会如何?”

令狐楚楚见对方语出至诚,遂只得点头应允!

这时,“西岳三怪”中的“跛足天君”邢百非,向“铁心王母”上官凤耳边,低声说道:“上官大姐,令狐楚楚武学奇高,是我们称霸武林的一大障碍,今日何不把她乘机除去?”

上官凤低声说道:“我也赞同邢天君之见,但阴八妹生平作事,只要一经决断,便无更改……”

说到此处,阴素梅似已有所察觉,回头目注“铁心王母”上官凤冷然说道:“上官大姐,你应该深知小妹性情,我既与令狐姑娘,订了明年端阳正午的峨嵋金顶之约,则如今便该彼此一笑而散,不能有任何小家子气举措!”

令狐楚楚目光异常冷峻地,自面纱之中射出,一瞥上官凤、邢百非等人,哂然笑道:“阴姑娘不要为我担心,令狐楚楚虽在病中,总还不惧什么比酒囊饭袋强胜不了好少的‘跛足天君’,与‘铁心王母’!”

邢百非、上官凤闻言,方欲发作,阴素梅却急忙摇手相拦,向令狐楚楚笑道:“令狐姑娘,我们约会既定,便不必再复多言!但望你玉体早日康复,明年端阳正午的峨嵋金顶再会!”

说完,一笑转身,便与上官凤、赫连英、熊策、邢百非等人,隐入森林深处!

令狐楚楚倚在聂小青肩头,目送阴素梅等背影,微摇螓首,幽幽一叹说道:“幽灵鬼女,名不虚传,真是我令狐楚楚的生平唯一劲敌!”

语音刚了,人已飘身入车,由聂小青、谢小红推向来路而去!

严慕光情不自禁地,脱口叫道:“令狐姑娘!”

令狐楚楚闻声,命青红二婢,停车不行,回头问道:“严大哥,有话对我说么?”

这一声“严大哥”,叫得严慕光意识出对方如今已是自己的弟妇身分,不禁悚然一惊,欲言又止!

令狐楚楚笑道:“严大哥,你这是怎么……”

严慕光俊脸通红,耳根发热地,慌忙嗫嚅说道:“令狐姑娘病势,似乎不轻,你……你要与我诸葛贤弟,一齐多……多保重!”

令狐楚楚默然片刻,方自点头笑道:“多谢大哥关怀,江湖游侠,风险太多,你以后也要……”

一语未了,喉音忽已凄咽,遂停口不言,由青红二婢,把所坐车儿,推出林外!

严慕光看出令狐楚楚仍对自己有情,但事已演变至此,无可奈何,只得顿足长吁,自然而然的,心头一酸,双目之中,垂落了英雄珠泪!

就在此时,一条青影,掠进林中,严慕光要想拭泪掩饰,已自无及!

来人正是聂小青,俏生生地,站在严慕光身前,哂然说道:“严相公,你‘玉笛金弓神剑手’七字,威震江湖,是位顶天立地英雄,怎的眼泪汪汪……”

严慕光愧然接口说道:“聂姑娘不要笑我,伤离惜别,人之常情!”

聂小青听他这样说法,面色微霁地含笑说道:“原来严相公对我主人并非毫无情意,怪不得她在伤心重病之下,还叫我回来,送件东西给你!”

严慕光讶然问道:“令狐姑娘要送我什么东西?”

聂小青自怀中取出几张薄薄纸儿,递向严慕光,微笑说道:“这是我主人费尽心思,特别为严相公研创的几招神奇玉笛招术,名为‘韩湘八式’,并命我传言,严相公既与许灵莎姑娘,劫后重逢,便莫再分离,好好锻炼武功,结伴游侠,务须深深体会,情天生障,暗嚼相思的滋味,太不好受!”

严慕光闻言,本想把许灵莎如今业已身为人母,作了大漠天心庄石二夫人之事,告知聂小青,但一来因为这段经过太长,又复太富曲折,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讲得清楚,二来令狐楚楚已嫁诸葛朗,木既成舟,说亦无益,遂接过那“韩湘八式”,揣向怀中,对聂小青凄然含泪说道:“聂姑娘,多谢令狐姑娘对我这番情意,我也有件东西,请你转送给她!”

聂小青柳眉微扬,含笑问道:“什么东西?是不是‘血神经’?”

严慕光摇头答道:“我本来是想把‘血神经’,赠送令狐姑娘,但如今此经既已残缺,那里还有什么赠送价值?”

聂小青笑道:“严相公莫非有什么价值更高的东西,送给我主人么?”

严慕光黯然一笑,自怀中取出石大夫人赠送自己的那只锦匣,向聂小青双手递去!

聂小青接过锦匣,含笑问道:“严相公,这只锦匣以内,是什么东西?”

严慕光摇头苦笑说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知决非凡品,并有助人解危济急之力,敬烦聂姑娘转致令狐姑娘,在她万一有甚危难之际,不妨打开一看!”

聂小青笑道:“这样说来,这只锦匣是别人送给你的?”

严慕光点头答道:“赠匣之人,嘱咐我除非遇上极大危机,否则最好等到回转中原以后,再复开视匣内之物!”

聂小青“哦”了一声,似欲再言,林外忽然传来谢小红的语音,连呼“青姐”!

聂小青揣起锦匣,向严慕光含笑说道:“严相公,常言道‘人生如梦’,你在暇时不妨把你与我主人的一番如梦遇合,仔细回忆回忆,参详参详,聂小青不多说了!”

话完,微一挥手,娇躯晃处,宛如一缕青烟,展眼之间,飘出林外!

严慕光本来已在怅惘之中,聂小青临去所说的这几句话儿,却使他更添怅惘!

因为聂小青要他把与令狐楚楚间的如梦遇合,仔细回忆回忆,参详参详等语,分明有极深含意!

但这种含意,却使严慕光摸不着头,无从猜测,只有在业已充满情愁的心中,更添上一种悯悯疑思而已!

西来事毕,何去何从?

严慕光有两个想法!

第一个想法是回转北岳冷竹坪,参谒恩师“冷竹先生”查一溟!

第二个想法则是干脆找一处幽僻所在,好好锻炼锻炼武功,并参研令狐楚楚所赠的“韩湘八式”!

这两种想法,一时难以决定,严慕光遂迷迷惘惘地,信步前行!

他不是走向林外,竟是下意识地,走向森林深处!

入林未久,便几乎撞着一个人儿!

严慕光抬头一看,不禁骇然欲绝!

原来眼前站的竟是那位身材婀娜,面罩照纱的“幽灵鬼女”阴素梅!

严慕光顿感窘迫,不知应该如何应付之际,阴素梅却大大方方地,指着一个树墩和声说道:“严兄请坐!”

她这一句“严兄请坐”,说得平和已极,但却似含有不可抗拒的魅力,使严慕光如言坐下!

“幽灵鬼女”阴素梅见严慕光坐下,自己遂也在他对面,选了一段枯树树桩落坐,并笑声向道:“严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呢?”

严慕光适才见阴素梅号令群邪之际,那等威风杀气,如今低声细语地,却又这等柔媚可人,不禁好生惊奇,颇想见识见识这“幽灵鬼女”黑纱脸罩以内的庐山面目!

阴索梅见严慕光目光凝注自己,却不答自己问话,不禁失声笑道:“严兄,你怎么了,我问你令狐楚楚姑娘,如今何在?”

严慕光自觉失态,俊脸飞红地,低声答道:“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往何处。”

阴素梅笑道:“据说令狐楚楚姑娘对严兄颇为垂青,万里西行,追随将护,怎会突然嫁了什么诸葛朗呢?”

严慕光苦笑说道:“我那诸葛贤弟,无论在品貌、见识、文才、武学等任何方面,都比严慕光胜强百倍!”

阴素梅摇头笑道:“我不相信当世中会有比严兄更英挺俊拔的男子!”

严慕光被她夸赞得耳根一热,慌忙接口说道:“阴姑娘不曾见过诸葛朗,才会这样说法,但你若问问赫连宫主,便知严慕光所言不虚!”

阴素梅笑道:“就算诸葛朗真像严兄所说的潇洒漂亮,文武双全,但令狐楚楚也不该见异思迁,突然下嫁,把对严兄的一段感情,完全忘却!”

这几句话儿,确实也是严慕光郁闷心头,从来未便向人吐露过的心中之语,如今却在阴素梅的口内说出,不禁感慨万千地,垂头半晌,方自缓缓说道:“人各有情,谁能勉强?”

说完这两句话后,突然感觉心中一阵奇酸,眼泪似要夺眶而出!

但严慕光何等傲骨,岂肯当着阴素梅垂泪,遂勉强一挑双眉,低声吟道:“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

阴素梅静静听完,目注严慕光,柔声说道:“严兄所吟这两句诗儿之内,含蕴了多少辛酸,我觉得唯大英雄能本色,当悲则放怀痛哭,当喜则慷慨高歌,郁积心头,容易致疾,严兄不必矫情,你不如对我大哭一场,或可把恼人情思,丢得干干净净!”

严慕光万想不到阴素梅居然有这等胸襟,说出这等话来,自己本来真想大哭一场,但听了她这几句话儿以后,又怎好意思掉下眼泪?

阴素梅见严慕光以一副奇窘神情,目注自己,遂忍俊不住地,笑声说道:“严兄,你要哭便哭,不哭便笑,却这等痴痴看我则甚?”

严慕光因惭窘已极,无法解嘲,遂索性厚着脸皮,岔开话头说道:“我想见见阴姑娘的庐山面目!”

阴素梅想不到严慕光突然有此请求,不禁愕了一愕,但旋即点头笑道:“我向来不对我义兄义姐以外之人,摘过面纱,今天算是特为严兄破例!”

说完,伸手把脸上黑纱,缓缓摘下!

这块黑纱一摘,严慕光顿觉眼前一亮,大吃一惊!

因为“幽灵鬼女”阴素梅不仅年龄只有二十一二光景,美得更是不可方物!

“南岳双姝”已以颜色著称,但比起阴素梅,犹自未逮!

“鸠盘宫主”赫连英则更是无法比拟!

最怪的是,在严慕光忖度之中,阴素梅纵然绝美,也必带有一种邪派人物特有的阴刁淫毒之气!

谁知大谬不然,面纱以内所罩的,竟是一张清秀无比,娇艳绝伦的极美脸庞,在这张脸庞上,或是在脸庞上的两道湛朗目光中,除了傲、俏两字以外,根本找不出丝毫阴刁淫毒之状!

严慕光因大出意外,故而愕然凝视,目不稍瞬!

连阴素梅这等大方的人物,都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玉颊绯红,柳眉微蹙,又把那方面纱,缓缓挂上!

严慕光被她这种动作惊觉,不禁脸上讪然,语发由衷地直言说道:“阴姑娘,你太美了!”

阳素梅低头笑道:“我最多不太难看,那里当得起‘太美’二字,据武林人物传言,只有‘蛇蝎美人’令狐楚楚,才是天人颜色,当代绝艳!”

严慕光道:“可指我不曾见过令狐姑娘的庐山面目,以致无法与阴姑娘作一比较!”

阴素梅“哦”了一声问道:“严兄与令狐姑娘曾经同作万里长行,竟还未曾见过她的真面目么?”

严慕光愧然垂头,无法答话!

阴素梅一笑又道:“严兄,你看我的武功与令狐楚楚究竟谁强?”

严慕光闻言,方自面呈苦笑,阴素梅已自地上拾起一张枯叶,素手微扬,向严慕光身旁的一株树干打去!

枯叶去势,极为缓慢,飞在空中,听不出丝毫破空之声,打在树上,也听不见丝毫入木之响!

叶是枯叶,树是活树,但这张枯叶,却生生嵌入了活树之中!

不是边缘着木,却是整张枝叶平贴而陷入树干之内!

严慕光看得心内大惊,由衷赞服说道:“阴姑娘功力真高,竟把无形劲气练到了刚柔随意,吞吐由心的炉火纯青境界!”

阴素梅笑道:“严兄,令狐楚楚比我如何?”

严慕光不惯谎言,率直答道:“我不曾看过令狐姑娘表现神功,但估计起来,似乎既不会弱于阴姑娘,也不会强过于你!”

阴素梅点头笑道:“严兄的确心地光明,说得极为公允,据我自己忖度,也觉得令狐楚楚的功力,大概与我是在伯仲之间。”

说到此处,抬手一掠云鬟,又复笑道:“故而我与令狐楚楚之间,若要分出强弱,关键只在一样东西!”

严慕光问道:“什么东西?”

阴素梅道:“看谁能够先读‘血神经’。”

严慕光愕然问道:“‘血神经’不是残缺不全了么?”

阴素梅异常坚定地,朗声说道:“我认为‘血神经’定然还有半册,若能以两册合参,便可悟出足以傲视寰宇的奇绝武学!只可惜这半册‘血神经’,究在何处?根本毫无讯息!”

严慕光闻言,暗想阴素梅既对另半册“血神经”有心,为何又肯把这半册“血神经”还给自己?

阴素梅玲珑剔透,一见严慕光神情,便猜透他心中所想,娇笑道:“严兄,有桩事情,我还未曾向你说明,尚望你莫加怪罪才好!”

严慕光讶然凝目,阴素梅继续言道:“严兄所得的那半册‘血神经’,业已被我抄了一份!”

严慕光这才明白阴素梅何以慷慨还经之故,遂落得做个顺水人情地,含笑说道:“阴姑娘若爱这册‘血神经’,何必誊抄?严慕光奉送就是!”

阴素梅娇笑说道:“严兄,你送我虽然是桩顺水人情,阴素梅也极为感谢!但‘血神经’本身无甚价值,所贵处只在经文,我既已抄了一份,原经应由严兄保存,或许你机缘巧合,获得另外半册‘血神经’,不就有大用了么?”

严慕光闻言,心中一动,暗想另外半册“血神经”的下落,当世中可能只有一人知晓。

这人,就是大漠天心庄的石大夫人。

因为石大夫人既然编出“休觅血神经,难寻九角形,神经差半册,何必苦劳心”那首歌儿,就可能知道另外半册“血神经”现在何处。

但这项秘密,自己却须严加保守,千万不能透露给“西岳”人物,及“世外八凶”知晓!

因适才所见阴素梅随意显露的一手功夫,已属高明透顶,万一再让她获得整部“血神经”,岂不如虎添翼般,凌驾令狐楚楚之上,将来三山五岳英雄,共聚白龙堆时,还有何人是她敌手?

阴素梅见严慕光突然垂头深思,不禁诧道:“严兄,你在想些什么?”

严慕光随口掩饰,微笑说道:“我在考虑我今后行踪,是回转北岳还是……”

阴案梅接口笑道:“倘若严兄目下无甚急事?阴素梅倒想小作东道主人。”

严慕光愕然凝视,阴素梅继续笑道:“我所住的祁连山冰魂谷,景色尚佳,意欲屈请严兄前去一赏雪海梅花之胜,并品尝我自酿的‘冷玉香醺’风味,不知严兄肯否赏脸?”

严慕光暗想将来白龙堆一战,正道群侠的主要对手,便是西岳群邪,与世外八凶,如今能有机缘,探探这“幽灵鬼女”阴素梅的底细也好!何况对方对自己神情不恶,此去最多有些销魂阵仗,脂粉关口,凭自己的毅力意志,料来定可闯过。

念头打定,欣然笑诺,竟与“幽灵鬼女”阴素梅,双双离开这哈拉湖畔森林,去往祁连山冰魂谷内!

谁知严慕光与阴素梅,离开森林,去往祁连之际,也就是令狐楚楚口吐鲜血,芳魂欲绝之时!

原来令狐楚楚对严慕光用情太深,一旦失意之下,忧郁伤肝,病势本已极重,只仗着极佳内功,勉强维持而已!

森林中与阴素梅一番对话,又伤了不少元气,再在见了严慕光后,勉强抑制情怀,装出一副淡漠神色,自然更复加深了几分病势!

出得森林,命聂小青持赠“韩湘八式”以后,令狐楚楚便告娇喘连连地,支撑不住!

谢小红见主人神情不对,慌忙摘去她蒙面黑纱一看,只见令狐楚楚不但烧得双颊飞红,连目光都有些显得呆滞!

这种情形,自然使谢小红慌了手脚,急得连呼“青姐!”

聂小青闻声赶来,尚不知主人病情急变,把那只锦匣,捧向令狐楚楚,含笑说道:“姑娘,我看严相公对你情意仍厚,这只锦匣,是他送给你的!”

令狐楚楚星目微扬,有气无力地,伸手接过锦匣,抱在怀中,幽幽问道:“他……他除了送我这只锦匣以外,还……还说些什么话儿?”

聂小青这时方看出主人有点神情不对,秀眉微蹙,接口答道:“严相公真是天下第一痴人,他请姑娘与他那位诸葛贤弟,多多珍重病体!”

令狐楚楚闻言,一声苦笑说道:“他襟怀正直,不善寻思,这件事儿,可能怪我不好,一开始时,我的作法便有错误!”

聂小青含笑向她安慰说道:“姑娘风流蕴藉,游戏人间,这易钗而弁,与严相公结盟相伴,万里西行之举,有何错误?委实算得上是一段古今罕有的武林佳话呢!”

令狐楚楚长叹一声,如线泪珠,又自她那美得绝世无双的妙目之中,潸潸涌出!

谢小红性情比较爽直急躁,蛮靴一顿,恨声说道:“这事那能怪姑娘?只怪严慕光前生福慧未修,头脑太笨!纵然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也应该在种种暗示之下,猜得出诸葛朗就是令狐楚楚!”

令狐楚楚又是凄然微叹,嗓眼中一阵发甜,呛出了一口鲜血!

连日以来,她吐血已非一次,聂小青见状,不禁秀眉深蹙,急忙取出罗巾,为令狐楚楚拭去唇边血渍!

谢小红却愤然说道:“姑娘,你无论在容貌、武功、见闻、学识的任何方面,比那许灵莎,何止高明百倍?我劝你不必如此自苦,最好干脆忘记掉严慕光这大傻瓜,倘若当真不能忘情,则索性挑明身分,公平竞争,向那许灵莎来个横刀夺爱!”

令狐楚楚倚在车上,气息微弱地,摇头叹道:“红儿性情,比你青姐粗鲁多了,严慕光是侠义男儿,绝不肯见异思迁,忘却旧情,即令我施展各种手段,胜过许灵莎,占有了严慕光,也永远会使他心中有所郁郁!”

聂小青听到此处,异常婉转地,向令狐楚楚柔声说道:“姑娘,你平素何等睿智?如今却似用情太深,入了魔道!常言道:‘人好好色’,姑娘虽未与严相公正式见面,但你对他一路关怀情意,以及今日的风仪谈吐,若能使严相公从此淡忘,有谁能信?你怕争取到他,会使他对许灵莎,抱憾终身,难道就不顾虑到严相公在听得嫁与诸葛朗后,一样要相思没世么?”

令狐楚楚被聂小青问得无言可对,不禁心头好生难过地,又复吐了两口鲜血!

聂小青一面为令狐楚楚轻轻揉摸胸腹,并喂她吃了两粒丹药,一面低声劝慰说道:“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请姑娘放宽心怀,善为珍摄!”

令狐楚楚珠泪如泉地,偎着聂小青的玉颊,凄声说道:“青儿,你随我多年,应该知我玉洁冰清,目高于顶,向来看不起天下男人!为何这次却会鬼使神差地,爱上了严慕光,害得我无以自拔,如此……苦……法……”

说到后来,中气已似极为微弱短促,略为顿了一顿,勉强提神又复叹道:“俗语说得不错:‘英雄只怕病来磨’,我令狐楚楚一身功力,敢说足以睥睨八荒五岳的举世豪雄,但却抵不住这一场凄怆心病!”

聂小青看令狐楚楚玉颊上忽泛娇红,显得精神异常饱满,竟似病人即将逝世前的“回光返照”迹象,不由心中狂跳,暗叫不妙,竭力忍住满眶痛泪,勉强装出镇静神情,低声说道:“姑娘是明白人,你还是赶紧莫再痴想,珍摄……”

令狐楚楚摇头接口叹道:“我当然明白,我大概在这尘世之间,不会再停留半个时辰以上!你们两个,随我一场,我有几句遗言,要你们为我一一做到!”

聂小青闻言之下,再也忍不住满腔伤心,两眶热泪,一泻无余,湿透了所著青衫,只不敢哭出声来,使令狐楚楚更添刺激而已!

谢小红毕竟性刚,忍泪不流地,咬牙叫道:“姑娘,你若当真死了,谢小红发誓要将那把你害苦了的严慕光,分尸万段!”

令狐楚楚脸色一沉,目光凝注谢小红,冷然说道:“小红,跪下!”

聂小青、谢小红平素极得令狐楚楚宠爱,名虽主仆,其实彼此情分几如姐妹一般,但如今令狐楚楚这一不怒而威,冷然发话,竟使谢小红全身一颤,丝毫不敢抗拒地,立即低头跪倒!

令狐楚楚面罩秋霜,侧头聂小青说道:“青儿,你趁我未死之前,代我下手,把小红的一身武功废掉!”

聂小青悚然一惊,失神凝目!

令狐楚楚怒道:“青儿,你也不听我的话么?要我自己动手!”

说完,纤手微扬,竟聚集残余功力,向跪在面前,战战兢兢,业已吓得发抖的谢小红,当胸拍去!

聂小青慌忙下跪,抱住令狐楚楚手腕,含泪说道:“姑娘,请你原谅红妹只是为了姑娘伤心过度,一时失言,青儿愿以性命担保她决不敢对严相公有任何不敬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