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满天,炊烟袅袅,没有风,也没有云,于是西湖看起来更辽阔,更深远。
欸乃一声,扁舟划破湖面,缓缓驶至湖岸,岸上婷婷的站立着三名笑容可掬的年轻女尼,等小船轻轻触及湖岸,那当中的妙龄女尼,立刻一个箭步,接住小船的缆绳,将船系牢。
小船上跳下浪子老八,一手拿着钓竿,一手提着犹在挣扎的活鱼。一见那女尼,竿子一摔,拦手就抱住她的细腰。
两人嘻嘻哈哈的跟另外那两名女尼会合,四个人搂搂抱抱的走向石阶,笑语回到西乐寺。
深藏在绿叶红花间的西乐寺,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而寺里已是车水马龙,挤满了来自杭州的寻芳客。
浪子老八,见状浓眉一蹙,对身旁的女尼道:“妙玉!你这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不能暂时不作买卖吗?”
那被称为妙玉的女尼,轻轻的拧了浪子老八一把,嗲声道:“老八!我不做买卖行吗?”
浪子老八推开妙玉,不耐烦的道:“那我干脆宿妓院去,反正一样人多嘴杂,要清净也清净不了……”
妙玉笑道:“哟!你吃醋了?浪子老八居然也会吃醋?”
浪子老八道:“妙玉!你明知我有事在身,何必开我这个玩笑?”
“来!你先别生气,吃了晚饭,咱们谈正经的……”
两人手携着手,来到寺侧的一间独院精舍,厅中早已布好酒菜。妙玉接过小丫头的酒壶,替浪子老八斟了一盏热酒,笑容可掬的道:“老八!西乐寺有今天的光景,可都是你预料得到的,当初若非你赞成,我和妙莲也不致于如此招蜂引蝶,干这朝三暮四的勾当……”
浪子老八引着脖子灌下一杯酒,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才道:“妙玉!你和妙莲的牺牲很大,我是很感激,只是,事到如今,我仍有后悔的感觉,后悔不该要你们如此抛头露面,而结果,仍然于事无补。”
妙玉嚷道:“你说于事无补?”
浪子老八喝着酒,道:“是的!当初我们的一番苦心,于今,唉,还不是一团糟,白白牺牲了人命,白白辛苦了一场。”
妙玉干脆坐了下去,道:“你灰心了?气馁了?”
浪子老八抬起眼来,正好与妙玉清澈眸光相交,心底一震,道:“对不起!妙玉,我不应该有如此的想法……”
妙玉忽然眼圈一红,珠泪欲滴,道:“老八!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怕的是心死,你的命可以随时抛掉,但你的心不能死,你懂吗?哀莫大于死心!”
浪子老八忍不住拉住妙玉的柔荑,道:“妙玉!我懂,我不会放弃的……”
妙玉美眸一转,欣然道:“如此才是老八的本色,你何不先找无不老儿他们谈一谈?”
浪子老八闻言,显得兴致勃勃的道:“对!你来安排,我一定要见见无不老儿他们……”
他挟了一口菜,又道:“对了!上次我提出的问题,他们找到答案了没有?”
妙玉噗嗤笑道:“前几天无不知和无不能两个老儿还提起你,急着打听你的消息,想来你的问题,他们还在伤脑筋呢!”
浪子老八笑道:“那敢情好,他们自夸天下事无不知、事无不能,我还要弄个问题难一难这一对老活宝……”
妙玉道:“那你快点喝了酒,好早点安歇,明天我来安排跟无不老儿他们见面。”
浪子老八道:“就这么办,你忙你的,我喝了这壶酒,也该安歇了。”
妙玉示意一旁的丫头代她服侍浪子老八,然后转身走出精舍。
翌日晨牌,浪子老八从寺前湖中泳罢归来,无不老儿兄弟俩,已在精舍中等候多时。他们一看到浪子老八,立刻迎了上去。围着浪子老八又跳又叫,生似乍见亲人的小孩,一点也不像年迈的老儿。
浪子老八打着招呼道:“两位可好?这一向生意不差吧?”
两个老儿身高均不满五尺,头比常人大上一倍,除了胡子长短不一之外,长相像是一个模子塑出来的,令人难于辨别。他们一左一右的拉住浪子老八的手,好像浪子老八会跑掉一般。
拉住浪子老八左手的那老头叫无不知,他道:“老八!你一走就是三年多,可真把我们兄弟急煞了,今早接到妙玉那假尼姑的通知,我们就赶了来……”
他还要唠叨下去,右手那名叫无不能的老儿,却插嘴说道:“可不是吗?前一阵子听说你死翘翘了,可真吓坏我们哥俩……”
无不知又插口道:“我说老八你决计死不了,无不能偏不信,他还说要找到你的尸体……”
浪子老八讶道:“找我的尸体干吗?”
无不知道:“无不能说,如若能找到你的尸体,他就能研究出一套叫你复活的办法来!”
浪子老八笑道:“这倒不是吹牛的话,无不能是无所不能,要此人复活,对他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无不能像个初生小孩子般的绽开笑容,很高兴的道:“是啊!所以一接到你的死讯,我就开始研究叫你复活的办法……”
浪子老八道:“还没确定我死了没有,你就开始研究?”
无不能坐在椅子上,两脚踏不到地上,干脆盘着腿,道:“是呀!我总不能等到你的尸体腐败才动手医治呀?那样的话,活神仙也救不了。”
浪子老八道:“话有道理,但你要研究医活我的办法,总不能不知道我的死因的吧?”
无不能道:“那当然,医病人要先探病因,医死人自然也得先知道死因,要知道你的死因不难……”
他说得相当正经,好像浪子老八真的已经死了的样子。
浪子老八笑道:“那么我是因何而死的?”
无不能正色道:“我怎么知道?”
浪子老八奇道:“你不是说不难知道我的死因吗?这回为什么又不知道了?”
无不能指着无不知道:“我不知道,但他知道!”
无不知趁这时候接口道:“我原说你没死,他不相信,逼我告诉他,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只好猜!”
浪子老八诧然道:“你猜我是如何死的?”
无不知道:“你当然是横死的!”
浪子老八问道:“横死?你是说我是被人用刀杀死的?”
无不知摇着头,样子甚是突梯滑稽,道:“没人能用武器或是用拳头杀死你浪子老八,你决计不是用这种横死法!”
他的语气显得斩钉截铁,相当有把握的样子,一时室中暂时静了下来,三个人不觉都在心中思量浪子老八应该怎么死才恰当。
这情景若是有另外的人在场,必定会觉得他们三个人脑筋都有问题,居然那么认真的在研究一个活人的死法。
过了好一回,浪子老八先开口道:“我实在想不出我会是怎么个死法!”
无不知道:“你当然想不出来,无不能也决计想不出来。所以我接受无不能的拜托,一个人关在静室中,足足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你的横死法!”
浪子老八大感兴趣,道:“连你这个无所不知的人,都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看来我的死法必定相当精彩……”
无不知正色道:“的确是相当精彩,否则也用不着我花那么大的心血去安排!”
浪子老八道:“你何不说说看?”
无不知道:“当然要说,我相信你自己听了之后,绝对也会同意我所说的这种办法!”
浪子老八和无不能两人,都露出迫不及待,急欲知晓的表情。
无不知得意的道:“我将自己关进静室中,筹思你应该是怎么死的第一天,老八,你猜我一整天想的是什么?”
浪子老八摇摇头,道:“我看还是你说出来,免得大家乱猜!”
无不知道:“这一天,我只想了一件事,那便是设法自己坚定杀死你的信念……”
浪子老八说道:“你要杀我?”
无不知颔首道:“我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使自己深信你是非杀不可……”
浪子老八急忙打断他的话,道:“这——这是为了什么?”
无不知道:“如果我不这样的话,就没法筹思出杀你的方法来,想不出杀你的方法,自然就不知你是为何而死,应该如何横死,对也不对?”
浪子老八道:“原来如此,你得先把我当成假想敌,然后设计一套杀死我的方法,进而就可知道我是为何而死的,这倒是相当有道理……”
无不知却摇晃着他那白花花的大脑袋,道:“不对!不对!如果只当你是假想故人,设计出来的杀你方法,就不可能密而不疏,毫无破绽,那终究要被你识破!”
浪子老八马上会意,道:“你的确非这样不可,如果不拿我当成不共戴天,非诛除不可的敌人,果真很难将杀人计划想得很完美。”
无不知突然叹了口气,道:“事实上我们的感情又很不错,我实在找不出杀你的理由,唉,因此第一天在静室之中,便陷入了困境!”
浪子老八微笑道:“你不是一向喜欢思解疑难问题,这下不是正合你的胃口吗?”
无不知黯然道:“我这一生全花在替人家解答疑难问题,而且越难越过瘾……只是,要我当你是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实在很不忍心……”
说着,无不知的眼圈居然红了起来,在一旁的无不能也在偷偷擦泪,就像他们已失去浪子老八这个好朋友似的。
浪子老八深知他们绝不矫揉做作,虽然他们年纪都已经超过八旬以上,但他们仍保持着天真的雅量,纯真的感情,这是浪子老八所不能否认的。
因此浪子老八相当感动,道:“说真的,我要是能死在你们两个人的手中,绝对是死而无怨……”
无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无法当你是死对头,因之我终日绕室徘徊,一直到第二天破晓,还是下不了决心要诛掉你!”
他吁了一口气,又道:“最后,我只有用一个极笨的方法,来加强我心中杀你的信念!没有想到居然还相当有效……”
浪子老八忍不住问道:“既是极笨的方法,怎么会有效?”
无不知道:“这是因为所有绝对的方法都已失效的缘故……我的方法是,先请无不能帮我画几张人像。”
浪子老八问道:“画的是谁?”
无不能插嘴道:“当然是你,你知道我是无所不能,无不知要我画什么,我就不会叫他失望!”
浪子老八如坠五里雾中,道:“画我干嘛的?”
无不知道:“将之悬在室中,与我朝夕相对!”
浪子老八道:“这样你就能生出杀我之念?”
无不知道:“自然没那简单,倘若那些人像表情无法逼真,亦于事无补。幸亏无不能所画那几张人像,无论神态或表情,均像极了你……”
浪子老八大感有趣,问道:“是什么样的神态、表情?”
无不知屈指道:“第一张是你戟指骂人的表情,如将它挂在正面墙壁,如果我一站起来,就看见你指着鼻子骂我,我忍不住就会还嘴与你对骂!”
浪子老八拍手叫道:“妙!妙!亏得你想出这个绝招!”
无不知道:“这当中的道理,大概也只有你能意会……”
浪子老八点头道:“的确是如此,你心中一有疑难,必然坐了又站起来,站一回又坐下,烦人之至,而我一向最讨厌你这些动作。为了这件事,我们吵过好几次,敢情你到现在还不服气是不是?”
无不知道:“你知道我是绝不服气的,所以你一干涉我,我就非同你对骂不可!”
浪子老八道:“难道就为了这个理由,你就非杀我不可?那么,咱们从前吵了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从未有杀我之念?”
无不知道:“我自然不会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你,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培养情绪!”
浪子老八讶道:“培养情绪?培养哪一种情绪?”
无不知道:“怒气!我要随时使我的心中充满愤怒!”
浪子老八道:“愤怒确是能使人生出恶念,那么接下去你又如何化愤怒的恶念?”
无不知道:“我将无不能画的第二张画像,悬在我的躺椅正上方的梁上!”
浪子老八颔首道:“嗯!你一生气或手足无措之时,习惯躺在卧椅之上,长吁短叹,这时抬头又看到我……”
他顿一顿,问到:“这一回我的表情又是什么?”
无不能接口道:“这幅画费了我很多心血,无不知要我将你那特异的眼神要完全表露在画像上!”
浪子老八道:“我有什么特异的眼神呢?”
无不能道:“是一种瞧不起人,嘲弄人的眼神!”
浪子老八哈哈笑道:“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种眼神。”
无不知道:“你当然有!每次看到你那种眼神,最是让人受不了,恨不得一巴掌揍了你!”
浪子老八道:“从前怎么没听到过你们提这件事?”
无不知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地道:“提了有什么用?提了反而更使你瞧不起!”
浪子老八微微一笑,道:“你的确无愧是我的忘年之友,相当了解我!”
无不知苦笑道:“我对你这个人是又恨又爱……”
无不能咧嘴接着道:“我也是,有时恨不得宰了你,可是有时候又非常想念你。”
他娓娓道来,虽然措词未见高明,却是真情流露,毫不掩饰,叫人听在耳中,立刻有甚是舒坦的感觉。
浪子老八话入正题,对无不知道:“你在跟我对骂过后,一定怒气冲冲的躺在卧椅上喘气,这时又看到我用嘲弄的眼神瞪你,你确是非暴跳如雷不可!”
无不知咬牙切齿的道:“当然!这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宰了你这小王八蛋!”
他说这句话时,果然脸红脖子粗,足见当时的心念,必然恶念丛生。
浪子老八皱眉道:“你恶念一生,我的处境实在相当危险。”
无不知却又叹口气道:“不过,毕竟咱们的交情不同,我在室中对着你的画像发了几顿脾气,可是每次都很快的冷静上来,这一次又想起了你的种种好处,又不忍心杀你了……”
浪子老八很同情的道:“这实在是件无可奈何的事,但你说不能就此放弃杀我之念吧?你如果没有杀我的念头,就不会知道我的横死法,对不对?”
无不知道:“是呀!再棘手的事都难不倒我,我哪会甘心就此放弃,所以我又请无不能另外再替我画了一张你的人像……”
浪子老八问道:“这次画的又是些什么姿态?”
无不知道:“画的是你捧腹大笑的样子!”
浪子老八怔了一下,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指着无不知道:“精彩!精彩!你怎么会想到画我大笑的模样?”
无不知气鼓鼓的道:“住嘴!你再笑个不停,我这就宰了你!”
浪子老八停止笑声,愣了一下,才发觉无不知和无不能两人,已经从他们坐椅跳了下来,作势要拼命的样子。
浪子老八深知他们两人的脾气都很烈,觉得刚才自己的举动,委实有点失态。因为无不老儿是一对有名的憨厚老者,对人从无心机,对什么事都相当认真,很容易受到心灵方面的伤害。
于是浪子老八歉然道:“老哥哥不要生气,我这厢赔个不是就是了!”
无不知立刻转怒为善,道:“我真受不了你那捧腹大笑的姿态,受不了!实在受不了……”
浪子老八接口道:“所以你就请无不能画上这么一张像?”
无不知道:“是呀!无不能画好了之后,我便把它挂在门上。”
浪子老八不解的道:“为什么非要挂在门板上不可?”
无不知得意的道:“这样,我才能踢你,揍你呀。”
浪子老八拍手赞道:“好极!好极!这种安排相当周到,如此一来,面对着三张不同姿态,不同表情的人像,非活活把你气死不可!”
无不知忿恨道:“是啊!同你对骂了一阵,心中已相当不舒服,躺下去想不理你,又发现你在嘲笑我,想冲出门外消消气,嘿!你却躺在门前捧腹大笑,换上你也会气得跳脚!”
浪子老八心道:“我才不至于如此莫名其妙……”口中却道:“不错!真会叫人气得吐血!”
无不知越说越怒,道:“一次还可忍受,一而再,再而三,就太过分了。我从屋外进来,又见到你依然故我、骂我、瞪我、笑我、哇!哇!那还得了,你这小子敢情非气炸我不可!”
浪子老八见他说得认真,虽然心里头暗暗窃笑,却不敢形之于色,道:“这回你的确是非杀我不可了!”
无不知仍然恨恨不平的道:“到了第三天凌晨,我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决计要你的命。于是我最后一次跑到你的第一张人像之前,狠狠的对你骂道:你这个小王八,咱们走着瞧!没想到你仍然戟指大骂!”
浪子老八很正经的道:“我骂了你什么?”
无不知迅即道:“你指着我的脑袋,骂我是老乌龟,大头鬼!”
浪子老八差点没笑出声音来,赶忙闭气忍住,心想:碰上这个老活宝!实在拿他没办法,他居然连我想骂他的话,都一句不差的给编了出来。口中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想的,我可不敢骂你是老乌龟,大头鬼……”
他不说还好,一说无不知更加有气,道:“你还敢说没骂我?”
浪子老八心知无不知此刻早已将幻想与现实搅和在一起,分不出是真是幻,与他辩下去,必定更加纠缠不清,当下道:“我是骂了你?你待怎样?”
无不知“哼”了一声,道:“我已经忍无可忍,因此注定你非死不可!”
他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无不知用一种怜悯,充满无可奈何的眼光盯着他,于是他又补了一句话,道:“当时我的胸中燃着熊熊怒火,不但恨死了浪子老八你,而且也开始责怪无不能,倘若不是他提出了这么一个难题来,我也不致于想杀死你!”
这句话相当有意思,浪子老八心想:换上别人,有哪一个会发此奇想?怪只怪无不知你这老儿自己,个性行为怪异,又喜欢钻牛角尖,纵是你老儿智力过人,稀奇古怪的问题你也碰得多了,但我浪子老八敢断言,有朝一日你会逼疯了自己,不信走着瞧。
浪子老八正在心中盘算,那无不知却用两道锐利的目光逼视着他,使得他微微一凛,忙道:“说来实在抱歉,我老八委实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唉!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无不知表情稍霁,道:“自然怨不得我,我也这样告诉自己,我觉得我杀了你,纵是因此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你我应该均无怨言才对。”
浪子老八迅即点点头,表示同意,一面道:“我的确该死,不该拿那么恶毒的话来骂你!”
无不知气急败坏的道:“骂我老王八蛋,我尚且可以忍受,你不该骂我是大头鬼……”
浪子老八暗道:这老兄的幻想力之大之奇,实是天下少有。需知一个身体有缺憾的人,最忌讳人家拿他的身体缺憾开玩笑。无不知头大如斗,异乎寻常人,当然不愿别人骂他是个大头鬼。
浪子老八心想:他最清楚自己最痛恨人家骂他大头鬼,如今,转嫁于我,这份联想力,委实只有他这怪老儿做得到,普通人岂有可能拿自己骂自己的话生气?
浪子老八笑在心头里,口中却道:“这一回你一定饶不了我?”
无不知生出为难之色,道:“我捱了你的骂,又受了你的白眼,在看到你捧腹笑我的那副德性,于是冲出门外,心里想杀你,可是我一时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浪子老八道:“这──这可能是你情绪过于激动的关系。”
无不知叹口气道:“不是!这时我反而平静下来,但心中另一意念却撞击着我,使我心痛如绞,差点想了绝自己!”
浪子老八惊道:“你想自杀?”
无不知点头道:“当时我的确在想,干脆自杀算啦,因为我正陷入空前的难题……”
他喃喃自语,神情确是相当沮丧、彷徨。浪子老八不禁说道:“这种事情,对你这种无所不知的人,的确会令人生出生不如死之感。你到底陷入什么难题之中?”
无不知吁口气道:“最大难题还是抛不开对你的情感!”
浪子老八颔首道:“在那种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心情之下,仍保持这份心念,实在令我相当感动!”
无不知抬眼道:“但我最后还是克服了困难,决定设计杀害你!”
浪子老八心绪已受无不知的影响,闻言不但没有失望的感觉,反倒替无不知感到高兴,道:“你用什么方法加以克服?”
无不知道:“我告诉自己,不能被难题难倒,终于重新振奋起来,开始全心全意思对你加害你的方法……”
浪子老八很佩服的道:“你的毅力终非常人可及,但是你又陷入了一个更难的问题,对不对?”
无不知点点头,只听浪子老八叹口气,又道:“唉!换上别人,早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你却能一再接受难题的挑战,毕竟无不知三个字,并非浪得得虚名。”
无不知露出充满感激的目光,他并不认为浪子老八的话只在恭维他,但觉得浪子老八的语气,是那么贴切、温暖。令人一听之下,顿生“知己”之感。
无不知缓缓道:“奇怪的是,我的思路一触及研究算计你的问题之上,则心中纷杂的其它念头,却又一下子消逝无踪……”
浪子老八道:“那是你的过人之处,换上别人,在那种心念杂陈的情况之下,绝对无法将心思专注于另外一个问题之上。”
无不知像是没听见浪子老八的话,继续又道:“假若决心要害死一个人,你首先要考虑第一件事是什么?”
浪子老八很用心的沉默运思,然后才道:“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要先了解对象……”
无不知打断浪子老八的话道:“对!尤其要对付像你这种一流的对头,稍一疏忽,就会饮恨终生,因此我花了大半时间,将你平日的言行、习惯、嗜好等等反复回忆一番,然后才筹思如何利用你的习性,定计杀害你!”
浪子老八笑道:“话是不错!可惜五天前有人这样做过,却没有成功,反而损将折兵。”
无不知问道:“是谁?”
浪子老八道:“是桂西青岩施家堡的人,他们企图暗算,而且事先将我的习性、嗜好都考虑进去,结果仍被我识破!”
无不知道:“施家堡的人想暗算你?那是他们自找苦吃,他们无法成功是可以断言的!”
“抬举!抬举!”浪子老八拱手又道:“这么说,连势力甚大的桂西青岩施家堡的人都杀不了我,浪子老八这条命岂不保险得很?”
无不知摇着硕大无比的头,道:“那也未必尽然!比如说碰上了我决心杀你,你就非死不可!”
这道不是危言耸听,浪子老八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自己都极感意外的念头,使得浓眉不禁皱了一下。
无不知甚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有意无意的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也不必有杀我以绝后患的坏主意,你知道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浪子老八尴尬一笑,道:“笑话!我怎么会有杀你的念头,难道连这点你都信不过我?”
无不知道:“信!我当然相信!”他似是很不愿再讨论这个问题,转言又道:“我仔细的将你研究一番之后,自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处,于是开始筹思应该由明处或者暗地里下手才合适。”
浪子老八接口道:“结果当然是采取暗地里算计我的方式,对也不对?”
不料无不知却摇摇头,浪子老八忍不住讶道:“不是暗地来,那当然是明着干;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何以要舍本逐末,难道是想以武功压制我?”
无不知道:“我说过,用武功企图杀害你,那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既使在非常恶劣的劣势之下,你浪子老八都有十成的把握逢凶化吉,因为你一向斗智不斗力,懂得避实就虚,你绝不是用武力就可以收拾得了的人!”
浪子老八一头雾水,道:“那么你还有什么办法明着杀我?”
无不知反问道:“我几时说过明着干?”
浪子老八怔了一下,楞然道:“既不是明处来,又不是暗地里干,难不成你要采取半明半暗的方式杀我?”
无不知露齿笑道:“不愧是享誉武林的浪子老八,一点就明。不错!我决定采用的方式,正是半明半暗,这样你就会防不胜防,掉入我所设计的陷阱中,终必丢了性命!”
浪子老八奇道:“话是有道理,但是做起来未必那么容易!”
无不知同声道:“想杀你,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对我来讲,却并非是不可能的,对也不对?”
浪子老八第二次涌起一股杀死无不知的念头,但是他很快的将之压制下来,道:“凭良心讲,我浪子老八也只怕你的杀人点子。结果怎么了?你安排好杀害我的全盘计划,有何精彩之处?”
无不知深深地看了浪子老八一眼,才道:“这计划可说是天衣无缝,如付之实行,浪子老八你就非死不可!”
浪子老八笑道:“这点我早已承认,你何不爽快的将计划内容说出来,否则有谁相信你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杀我?”
无不知道:“我还不能透露给你知道!”
他的语气相当坚决,浪子老八讶道:“我们扯了半天,结果一点结论也不透露!最重要的杀人计划你一点也不透露!这一个上午咱们不是白耗了吗?”
无不知道:“我不会傻得将苦心设计的杀人计划全告诉你……”
浪子老八拍一下自己的后脑,恍然道:“我明白了,敢情你想拿你设计出来的那套杀我计划,待价而沽?”
无不知笑道:“到底是老朋友,一猜便中,我不出售这套苦心设计出来的计划,岂不又愚又蠢!”
浪子老八苦笑道:“你这样做,既使卖得出去,也卖不了好价钱。”
无不知摇头道:“你放心!现时你浪子老八的身价,如日中天,好多人急着要你的脑袋瓜子,不怕卖不了好价钱……”
浪子老八霍地站起来,道:“无不老儿,抱歉之至,我实在不能不杀死你们两个人!”
无不能突然大声笑道:“无不知老哥!你猜的可准得很哩!”
浪子老八已蓄势待发,表情甚是凝重,因为他有一万个非杀死无不知和无不能的理由。他清楚得很,如果他此时不动手杀人,将来死的便是他!
可是就在浪子老八杀机盈胸之际,清丽可人的妙玉,却在此时闯了进来,远远便道:“无不能,你那无不知老哥到底猜中什么?让你高兴得连嚷带叫?”
无不能一见妙玉姗姗而进,拍手乐道:“假尼姑!浪子老八要杀死我和无不知,你快来评评理……”
妙玉走进室内,一见浪子老八满脸杀气,不禁诧道:“怎么了?老八?”
浪子老八喟然一叹,废然坐了下去,道:“唉!他们在逼我杀人!”
妙玉转向无不知,问道:“可有此事?”
无不知颓然道:“我早就知道他必然会动杀机,不错,目下我又碰上了另一个难题……”
妙玉讶道:“你的难题何其多,眼下只要我出面,老八不会想动手杀害你们,你们但请放心!”
无不知摇着大脑袋,道:“假尼姑!老八什么事都依你,但这回却依不得你,不信的话,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说话时,无不知显出对打赌之事有极大兴趣的样子,浑然已完全忘掉浪子老八将动手杀他的事。无不能闻言也拍手附和,又叫又闹。
妙玉黛眉微蹙,不由得吁声道:“你们死到临头,还不改童真之态,我可要撒手不管,任由老八将你们碎尸万段了……”
无不知楞了一下,无不能也停止拍手的动作;一时之间,厅堂之中突然静了下来。好一会,才听见无不知无可奈何的道:“老八!你当真非杀死我们兄弟不可?”
浪子老八心绪已渐平静,但他的心中仍然充满了杀机,因此耸耸双肩,道:“你们兄弟不死,便是我亡;此刻我仍然死不得!所以只好请你们兄弟多多包涵!”
话一说完,浪子老八果然又站了起来,从他的神态来看,确非危言恐吓,敢情却已下定决心,杀死无不老儿。
无不知喟然道:“你的心情我非常了解,换上我,我也会急于将祸根除去,免得整天心惊肉跳;因此你现在的作法,我甚是同情,不过在你动手之前,能不能听老友一言?”
浪子老八道:“请说吧!”
无不知正色道:“你要杀我,是因为你相信我所设计得那套杀你的计划,绝对可以致你于死地,对也不对?”
浪子老八没有出声,但点点头而已,无不知又道:“既是如此!你就不应该杀我!”
此言一出,厅中诸人莫不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只听无不知好整以暇的又道:“你们觉得我这话甚是矛盾是不是?其实当中道理,只要用心去想,是不难明白的……”
浪子老八果然皱着眉头,很用心的思忖无不知的话;妙玉、甚至无不能也都不约而同的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浪子老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重新落座,然后才徐徐说道:“无不知说得不错,此刻我委实不能动手杀人,否则我将陷入更不利的情势之中。”
无不知喜道:“你终于想通了?”
“不错!”浪子老八迅即道:“我想通了!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虽然不能杀你,但我却可以将你们擒了下来,关在一处隐密之地……”
无不知和无不能骇然变色,尤其无不能更是急得连连后退,道:“不!你不能这样做!想害你的是无不知,要关就关他,此事与我无不能毫不相干!”
浪子老八理都不理无不能,道:“虽然目下将你们杀死,我将永远陷于被杀的危迫之中,但如果要无不知将杀害我的计划公开出来,势必又不可能,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将你们关起来……”
无不知抗声道:“关了我们也没弄处,我绝不会泄露出来!”
浪子老八冷哼一声,道:“那咱们走着瞧!”
他话一说完,立刻如鬼魅般的欺近无不知,一指将之点住穴道,身子一转,又将企图趁乱开溜的无不能抓了回来。
他将两个老儿提回座中。妙玉不禁嗔道:“老八!平日这两个老儿与你相处极洽,你这样做不觉得太绝情吗?”
浪子老八道:“若非看在平日相交份上,我必定杀了再说;妙玉!你难道没发觉他们两人已被收买了!”
妙玉诧然的将目光投向无不老儿,表情仍然未能全信,不料无不能却嚷道:“冤枉呀!是无不知被收买,我可没有呀!”
这话等于证实了浪子老八的判断,妙玉不能不信。她正想开口责备无不知,浪子老八却道:“你是促成此事之祸首之一,无不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无不能张口结舌,急待要辩,浪子老八却又道:“你在无不知完成杀我的计划之后,便极力促使无不知找人付之实行,是也不是?”
无不能胸无心机,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
浪子老八道:“看你跃跃欲试的神情,我哪有猜不着的道理;你巴不得有人按计将我杀死,因为一旦如此你就有机会表演你那一套使我老八复活的神技,对也不对?”
无不能闻言不禁猛点其头,无不知见状叹了一口气,道:“无不能!他在套你的话,你不要泄漏那么多秘密好不好!我真拿你没办法。”
无不能大声道:“他猜的一点也没错,叫我从何否认起?”
浪子老八微微一笑,道:“我甚至可以猜出你们出售那套计划的价钱,无不能!你信是不信?”
无不能又点点头,脱口道:“一共是白银二千四百两,黄金二百斤……”
他报出价钱,才发觉自己说溜了嘴,赶忙掩口不语,那神情就像偷吃糖果的小孩,当场被人发现般的尴尬。
浪子老八转脸朝着无不知道:“无不能除了计划内容之外,还知道些什么?”
无不知坦然道:“反正他知道也不多,而且让他透露出来,我也不对买家负责,他爱说什么就叫他说什么,你问吧!”
浪子老八考虑一下,道:“你买卖既已做成,我如果硬逼出你的全套计划,一来显示我老八太不够意思,断了你们的财路;二来我浪子老八威名亦因之大受损害,难不成我就怕了那买家对头不成,对不对?”
无不知突然哈哈笑道:“你的脾气果然也没改,我知道你决计敢接受我的挑战,哈!哈!”
浪子老八没有答理,朝无不能问道:“你一定知道那买家是谁吧?”
无不能一点迟疑也没有,便道:“是桂西青岩施家堡用重金买去的……”
浪子老八闻言不禁大皱眉头,忖道:“那桂西青岩施家堡人材济济,而且又有一次暗杀我的失败经验,他们舍得以重金买走无不老儿的计划,不难想象那套计划必然甚是高明……”
他脑中思路不断,片刻之后,方始举步走到无不能之前,缓缓举起右手,无不能见状骇道:“老八!你不能杀我!”
叫声中,浪子老八已然迅如闪电般的连点无不能和无不知的三处穴道,又欻然退回他原先站立的地方。
无不知和无不能这时才发觉他们穴道已解,恢复了自如的行动,慌忙双双跃起,头也不回,一溜烟的落荒而逃,刹眼间已跑得无影无踪。
妙玉见状笑道:“这一对宝贝可真绝,真叫人啼笑皆非……”
她顿了一顿,转注浪子老八道:“你什么时候发觉他们已将杀你的计划出卖了?”
浪子老八道:“无不知的计划原是赌气筹思出来的,并无出售的意思,无奈我那些死对头在技穷之际,找上他们;他们两个老儿又极贪财,双方岂有不一拍即合,立即成交之理。因此当无不知露出待高价而沽的得意劲儿,我就知道他已经将杀我的计划卖出去了。”
妙玉讶然道:“那么你是在他得意洋洋的神态中发觉有异的了?”
浪子老八道:“是的,如果没有人上门求售,无不知怎知道我目下的身价值钱?既然有人上门求售,你想,无不老儿会不见钱心动吗?”
妙玉微点螟首,道:“无不老儿贪财爱货的脾气,江湖上人人尽知……你往后该怎么办?”
浪子老八喟然道:“无不老儿虽然重财轻义,但却是一诺千金,信用极佳,目下要他们说出已卖出的计划,是决计无此可能,因此往后我只有更加小心谨慎……”
妙玉恨声道:“你刚才应该杀了他才是!”
浪子老八苦笑道:“我原也有这种想法,不过经过深思之后,我觉得还是留下他们,将来必有用处!”
妙玉不以为然的道:“他们唯钱是命,你我两袖清风,休想有利用他们的机会……”
浪子老八指着室外道:“妙玉!你等着瞧,看我能不能花一个子儿,就叫无不老儿提供个消息奉送!”
妙玉美目朝室外望去,只见两个矮老儿,一左一右的又跑了回来,不问而知,是无不老儿他们去而复返。
那无不能甫一进门,便高声嚷道:“假尼姑!你看!你看,咱们刚离了鬼门关,无不知那老儿偏又拖我回到这鬼门关口,真的不知死活!”
无不知接口道:“老八上次出的那难题没有解决,老子死也不走……”
他一面说话,一面走回厅中,还自在浪子老八的座旁坐了下来,又道:“老八!那难题的解答是什么?”
浪子老八笑道:“重门配上重锁,只有一个又聋又哑,无手无脚的白痴老人知道开启之法,除非你能医好他,叫他说话,才有办法将锁打开;可是偏是此人已无药可救,你有什么办法开启那道重锁?”
无不知道:“是呀!我想了三年之久,就是想不出办法来,除非能使那老人清醒开口……这问题太没意思!”
浪子老八道:“你不会,所以觉得没有意思,算啦!你想不出来就认输吧!”
无不知道:“那怎么行,无不知就应该什么都知道,这一桩我一定要弄明白,否则我必定食而无味……”
浪子老八道:“那你回去继续想呀!跑来这里噜苏什么!”
无不知涎着脸,低声道:“我们打个商量,行吧?”
浪子老八道:“有什么好商量的?”
无不知看看妙玉,将声音压得更低,又道:“比如说,你可以不可以将那开启之法告诉我?省得我多费脑筋!”
浪子老八闻言,忍不住大笑道:“原来这也是你想出来解决难题的办法?”
无不知很认真的点点头,道:“这当然也是解决难题的办法,叫做无中生有;只要能解决你那开锁的难题,你总不能限制我使用手段吧?”
浪子老八真有点啼笑皆非之感,道:“亏得你想出这一招歪理,原来你无不知之大名是这样子得来的,今日才叫我看穿!”
无不知仍然很认真的道:“目前我的难题只有你这一桩,你告诉了我,我便知道,我不就是个无所不知之人吗?”
浪子老八心中另有打算,懒得跟他瞎扯,于是道:“好吧!我将那开启重锁之法告诉你,让你保持无不知三个字的令誉;不过有一条件!”
无不知道:“什么条件?”
浪子老八道:“告诉我,桂西青岩施家堡以及平西王府的人为什么要杀我?”
无不知想一想,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可能跟蔡将军有关!”
浪子老八黯然道:“蔡将军与我家大哥、二哥均已遭鞑子杀害,难道平西王还怕我这人单势孤的老八反抗他?”
无不知接道:“这事我还没有深入研究,等我想出来再告诉你。至于施家堡的人,可能系受平西王府之差遣,所以要取你的性命。”
浪子老八不以为然的道:“内容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你好好回去想吧,等把问题想出一个结果,再来找我,我一定把那开启重门重锁的方法告诉你!”
无不知急道:“拜托你行行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胸中只存有一个难题,如今多出一个问题来,叫我如何消受得了!”
浪子老八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先把第一问题的答案说出来?”
无不知马上道:“嗯!这样我才能来集中心力,找出施家堡以及平西王府欲取你性命的原因!”
浪子老八考虑一下,终于道:“好吧!咱们以一易一,两不相欠,我也不怕你到时食言。”
无不知哼道:“笑话!我无不知几时失信于人?”
浪子老八道:“废话少扯,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法解答那打开重门重锁之法吗?”
无不知摇头道:“我当局者迷,当然不知道,否则我岂不是一举找到办法了吗?”
浪子老八道:“对!你是当局者迷,落入我有意安排的迷局之中,怪不得你无法找到那开启重锁之法。”
无不知心急的道:“什么迷局?”
浪子老八道:“我在出此难题之时,故意强调那名又聋又哑,既是残废又是白痴的老人。于是,你思路一触及问题,很自然的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那老人身上,而忽略了主题,所以你无法找出开门之法。其实那老人与实际开锁的问题,看似有关,却是毫无干系。”
无不知搔首道:“你是说,我不应该在那老人身上动脑筋?”
浪子老八道:“不错!你费了那么多心力,在那老人身上,仍然得不到丝毫帮助,就应该憬悟才对,可惜你这个人一旦钻入牛角尖,就越发一误再误!”
无不知恍然道:“对呀!那老人既然对问题没有些许帮助之处,我早该放弃他才是!啊呀!我上当了……”
浪子老八微笑道:“此刻你发觉上当,已经太迟了,对不?”
无不知气得满脸通红,道:“你这臭狐狸,你故意引诱我将全部思考力,集中在那老人身上打转,这——这没道理呀!”
浪子老八得意的道:“现在你可以转移注意力,在那门重锁上花脑筋呀?”
他顿了顿,用一种揶揄的口气道:“其实办法极为简单,纵是天下间最难开启的门锁,大概也很难经得住那火药爆炸之力吧?哈……你不会使用火药吗?”
无不知怔了一下,突然狂声大笑,一面笑一面往外便跑;无不能见状,虽然有一点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跟着往外跑。浪子老八则大声喊道:“无不老儿!可别忘了把我的问题研究出来呀……”
刹那间,无不老儿已去得无影无踪,只那浪子老八的喊叫声,仍在寺外群山中低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