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芸芸同紫娟一样,可以说在一见面之情形下,便看透了江镇宙的内心,所以紫娟能以三言两语,说得江镇宙一点脾气也没有。
薛芸芸之所以能将江镇宙的心事看得那么透彻,说来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由于江镇宙以堂堂相府委派的大员之尊,居然须假手竹林院替他搜求美女这一件事,就可以联想到江镇宙的尴尬差事。
薛芸芸抱着冷眼旁观的心情,轻松的观看紫娟的表演,因为她深信紫娟的才智足可胜任。
果然进入内室的紫娟,只不过顿饭工夫,就含笑走了出来,跟在背后的江镇宙,也一扫刚才的愁眉苦脸,带着朗爽的微笑,大步落座。
他的屁股才触及椅子,就迫不及待地吩咐司徒敬道:“司徒总管!你能不能在三日之内,将各地所搜得的少女,集中到此地来?”
紫娟向薛芸芸扮了个鬼脸,呶呶嘴要薛芸芸仔细听江镇宙的决定。
只听司徒敬道:“可以是可以,但万一途中被官府干涉,就很难办妥!”
江镇宙迅速道:“官府的事我来料理,你负责将人带到便行,还有不足之人数,这几天也得赶快填补!”
司徒敬笑道:“官府有人担待,一切便没问题,千名美女很快就可集中到此处来……大人大可放心!”
江镇宙道:“那么你们退下去办事吧,这几个姑娘留下由我处置,另外在庄内多准备几间房子,好容纳送过来的姑娘。”
司徒敬讶道:“柴牢里有的是地方,还要房子干什么?”
江镇宙很不耐烦地道:“这你不用管,你们竹林院拿钱做事便行,其他的事你少开口!”
司徒敬悻悻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江大人!我们拿钱做事固然不错,但是万一事情被你们自己弄砸,你可不能藉口赖账呀!”
他说完哈哈一笑,抛下江镇宙走了出去。
江镇宙等竹林院的人都出了大厅,对紫娟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正如姑娘刚才说的,本官实在拿这些江湖人物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却又不能不看重他们!”
紫娟道:“江大人!我刚才已经明白告诉过你,你大概也知道没有我帮忙的话,是很难将为数千人的姑娘送往北边吧?”
江镇宙沉吟一会,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光凭你一人之力,怕没那么容易吧?”
紫娟道:“凭我一人之力当然不够,我只负责说服所有姑娘跟我北行,就算帮你个大忙了,至于沿途警卫护行之事,仍须由大人派人担任!”
江镇宙考虑之后,道:“好!本官听你的!……”
紫娟道:“可是大人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呀!”
江镇宙道:“不会的!事成之后下官一定安排让你面见刘宾刘大人!”
薛芸芸听说紫娟想见刘宾,心里登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原来是要藉此次机会,获得近身刺杀刘宾的目的。
她正在考虑是不是要使紫娟有这么一个机会,紫娟已经又说道:“江大人!咱们明天便送出第一批人,今晚大家再商量妥当,我可要先找个地方养养神!”
江镇宙点点头,立即吩咐下人将紫娟她们送至后院净房休息。
紫娟一进入一间陈设华丽的花厅,便很兴奋地对薛芸芸道:“姐姐!你看我还有两下子吧?那姓江的狗官居然被我说得服服贴贴!”
她才一开口,薛芸芸立刻冷冷地对她道:“紫娟!你别想得那么天真,那姓江的算盘打得很精,他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的!”
紫娟道:“上钩?我并没有要他上什么钩呀?”
薛芸芸道:“你以为那么容易便可见到那个什么刘大人了?”
紫娟讶道:“见个官儿又有什么困难之事?”
薛芸芸道:“紫娟,换上我是江镇宙,你会不会一下子就信任一个陌生女孩?而且那个女孩又是来历不明,胆识才智也都是第一流的?你不觉得太过于突兀吗?”
紫娟低头嚼味薛芸芸的警告,薛芸芸又道:“紫娟,你刚才急于表示你的聪明,以取得江镇宙对你的信任与重用,殊不知可能因此弄巧反拙,你知道这层利害吗?”
紫娟闪烁着她的美眸,道:“姐姐!那……那该怎么办?”
薛芸芸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法改弦易张,只好依照你的方法做下去,做一步算一步……”
紫娟点点头,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薛芸芸的老成持重,胜过她几十倍。
薛芸芸又安慰了她几句话,然后才将话题转向别的事物,两人聊得相当起劲,感情也接近了不少。
时间在聊天中过去,不久紫娼被江镇宙请去安排押送第一批少女北上之事,日下薛芸芸一个人独忖。
薛芸芸身负窃取奸相卖国秘件,用以公开扳倒那些丧权辱国,委屈向北人求和的奸党之任务,对于目下她凑巧碰上的这一桩奸党劫美献敌的事,自然也不会放过。
她暗中忖道:我不但要设法使奸相这一件事无成,而且要搜集证据,作为将来揭发奸党阴谋的依据。
要阻止这件事的进行,自非她一人之力可行,薛芸芸没有紫娟想得那么天真。
她深思熟虑之余,还是觉得要阻止献美通敌之事,大概只能依靠刘宾之力。
要利用刘宾之力,当然须先设法重新与刘宾会面,那么应该如何与刘宾取得联络呢?
薛芸芸设想了好几个方法,最后决定要假手官府,来和刘宾通消息,以得到和他见面的机会。
她一个人设想了很多事情,而紫娟却在掌灯的时刻,方始回到花厅来。
两人匆匆用过饭,便就枕安睡。
紫娟看来相当兴奋,她喋喋不休地将她的计划反复述说,并告诉薛芸芸明天一早,两人便得替江镇宙工作。
薛芸芸倚在床上,道:“目前已经有多少人了?”
紫娟道:“据说扬州府属有七十余人,咱们明天须先安排这七十余人上路!”
薛芸芸道:“七十个人七十条心,你有什么办法说服她们?”
紫娟笑道:“这还不简单,女人比较听得进女人的话,何况我们与他们同在患难中,我只要来个较硬兼施,还怕她们不乖乖地走!”
薛芸芸道:‘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紫娟道:“这很容易做,我们先将好处说尽,不妨扯些谎,再安慰她们早晚可以获救!”
薛芸芸笑着打断她的话,道;“我明白了,哄得她们像是碰上了大救星,先设法使他们动身再讲,对也不对?”
紫娟道:“对!同时那些死不肯走的人,略予惩罚,自然这惩罚之事,须由江镇宙他们去做,我们再趁机劝慰,不怕她们不听从……”
薛芸芸道:“你这样做固然有效果,只是……”
紫娟插口嗔道:“唉呀!你怎么老是有问题呢?”
薛芸芸道:“只是你将人弄上了路,万一没机会救她们,不是等于助纣为虐,驱羊入虎口了吗?”
紫娟道:“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逼急了咱们还可动手救人呀!”
薛芸芸道:“你是说硬碰硬从官兵手中抢人?”
紫娟道:“那有何不可?”
薛芸芸心中有她自己的办法,但她不打算说出来让紫捐知道。
因此她沉吟一会,道:“好吧!我看你如何将事情办妥。”
紫娟急道:“你不能光看呀!没有你帮忙怎么行?”
薛芸芸拍拍她的粉颈,道:“放心!我会全力帮你,好好睡一觉吧!”
紫娟安心地笑了一笑,果然依枕闭目。
两人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外面一阵哭哭啼啼的吵杂声所惊醒。
这时外边廊中,已陆续有少女被押送进来,那些少女大都掩袖饮泣,使得押送她们的人手忙脚乱,情形甚是尴尬。
那江镇宙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忙亲自到紫娟房外,恭请她和薛芸芸出去。
紫娟一见江镇宙,便道:“江大人,这一批才只七十余人,就弄得你手忙脚乱,想想那千人的场面,该多热闹?”
江镇宙叹道;“这妞儿的事,当真很难处理!”
紫娟望了薛芸芸一眼,道:“姐姐!我们该替江大人效力了!”
薛芸芸道:“走回!”
紫娟当先走了出去,薛芸芸紧跟在后头,两人很快地来到大厅中。
这时大厅内已挤满七十几名少女,环肥燕瘦,令人目不暇给。
紫娟挥挥手要那些竹林院的徒众及官府兵丁离开大厅,然后当中一站,扬声道:“列位姐姐,要哭的话,待小妹将话说完……”
厅内哭声果然渐渐消失,那些心中七上八下的少女,纷纷抬起泪眼,望着紫娟。
紫娟低低地告诉薛芸芸,道:“请姐姐看看有没有人在窗外偷听咱们说话!”
薛芸芸点点头,逐一在窗外查看,然后向紫娟示意外头没有人偷听。
紫娟还是不放心,她大声道:“请靠窗口的那几位姐姐,等下在我说话之时,特别注意,不要被外头的人靠过来偷听!?
她一进来的举动,立刻吸引住厅中的所有人,大家对紫娟和薛芸芸的一言一行,莫不生出好奇与兴趣来。
紫娟看出厅中的人,已对她发生注意,乃趁机道:“列位姐姐,今天处在这种情况,咱们只好长话短论……”
她轻咳一声,又道:“小妹叫紫娟,跟各位一样,也是被那些强盗劫持来的,直到刚才知道他们劫持我们的目的!”
人丛中有一人道:“这些强盗抓我们来是什么原因?”
紫娟道:“说出来你们不尽会相信……这些人是要将我们全数卖给北虏的!”
她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场中一片骚乱,甚至有些胆小的少女,当场吓得哭出声来,胆子大一点的,则议论纷纷,觉得事态严重。
紫娟则含着笑容,冷眼旁观厅中嘈嘈杂杂的情形。
一直等到厅中吵杂声自动减低了下来,紫娟遂又提高声音说道:“列位姐姐,此刻这种六神无主,吵吵闹闹的场面正应了人家批评咱们的一句话!”
站在紫捐前面的一名眼睛大大的少女问道:“姐姐,这话怎么讲?”
紫娟道:“你没听说过有人批评女人生来就没主见么?”
那大眼睛的少女道:“听是听到过,但是我并不以为然!”
紫娟笑笑,扬声道:“不用说我们都不以这种批评为然了,只是大家如果像刚才那个样子,惶然无主,可就难怪人家要那么批评我们……”
人丛中又有人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紫娟迅速答道:“办法多的是,但绝不是哭哭啼啼可以解决的,因此小妹要大家先冷静下来……”
突然又有人悲切地道:“冷静下来又有什么用?咱们又怎能逃出眼前的劫难?”
紫娟扫一下场中众人的表情,发觉众人中有这种悲观心情的人并不多,心里乃略略宽松,当下说道:“容小妹大胆地说一句话,我不相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咱们的同心协力,有道是:众志成城,只不知你们信也不信?”
这句话发生了点效力,那些少女是很了解同心协力的重要,因此大家都将眼光投向紫娟。
紫娟立刻把握住机会,又道:“何况咱们已经落入了魔掌,说不得只有设法反抗一途,否则就任其宰割了,小妹但看你们的意见?”
这些美女原都是清白人家的少女,当然誓死也不愿任人宰割。
因之她们一听紫娟说得严重,莫不激起一股求生逃命的欲念,勇气也就百倍。
紫娟打量众人的神态,心知她的话已经生出安定她们的力量,当下对守在窗边的薛芸芸道:“姐姐!你看咱们该可以策划一下了吧?”
薛芸芸回首道:“此事急不如缓,反正咱们还有喘口气的时刻,何不见机行事?”
紫娟道:“但是咱们得先把计划原则告诉大家呀?”
薛芸芸却道:“不!此时不宜透露半点计划,只要大家安心面对事实便可!”
紫娟了解薛芸芸的话意,是怕有人泄漏了她们逃走的计划。
因此当她再度将眼光投向众人之时,神态表现得异常坚定,使那些受难的少女们,莫不对她兴起倚仗的信赖,急听紫娟说出解危的办法。
紫娟轻咳一声,道:“诸位谅必都听清楚那位姐姐的话了!”
她指一指薛芸芸,又道:“我们目前只有安下心来,面对着事实,然后才能找出逃走的方法,只不知诸位能不能做到?”
那些少女没有人作声,此刻薛芸芸已走到紫娟之旁,指着门外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车辆,看来就要将我们押送北行,因此咱们只好长话短说。”
她用眼睛示意紫娟接下话,紫娟遂道:“目前我们已别无选择,因此只有乖乖地听他们的摆布!”
她一言未了,有人大声道:“你的意思是要大家乖乖被他们送进虎口?”
紫娟道:“眼前只好这样做,否则局势恐会更糟!”
这时又有一名少女道:“你这不是替大家添危险吗?莫非你是他们派来的说客?”
紫娟含笑道:“我的话还没讲完,你们先别打岔!”
刚才那少女道:“大家别听她胡说,等下咱们一起反抗,那些人就奈何我们不得,绝不可乖乖跟他们走!”
那少女此言一出,厅中登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最后还是紫娟道:“你们要怎么办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是出于一番好意,如果有人愿意同我一样,以后再见机行事,此刻先跟那些人北行的话,我还是欢迎,否则你们此刻就反抗看看!”
她言罢走到门外,背后那些少女,还在争论不休,显然多数人还未下定决心。
这时江镇宙已派人催促上路,紫娟和薛芸芸率先上了官府备好的马车等候。
不久,数十名少女已陆陆续续地上了车,其中有数名少女虽然哭喊吵闹,终于还是被架上了马车。
江镇宙非常满意第一批少女能够顺利成行,他亲自殿后押送,沿途还派了不少兵丁护卫,竹林院的人则仍然负责补充不足的少女人数。
因此一路上陆续又添了不少美貌少女,车队才进入济南府,少女人数已在二百余名以上。
她们被集中在济南府内的一处大宅院内,一住竟住了两天之久。
紫娟心想这一停留不太寻常,因此她觑个空找上薛芸芸商量。
薛芸芸笑着对她道:“紫娟姑娘!这一路由此北行,已经是北虏的势力范围,咱们在这里停留,你看他们在搞些什么名堂?”
紫娟道:“会不会就要在这里交人?”
薛芸芸沉吟一会,道:“这几日来,江镇宙那厮显得特别兴奋,看来正主儿就要出面了!”
紫娟道:“嗯!这济南府的确是很理想的交人地方,咱们该怎么办?”
薛芸芸笑道:“这一路都是由你策划设计,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呀?”
紫娟道:“好姐姐,别寻我开心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薛芸芸见她说得正经,遂道:“目前所有姑娘能维持平静的原因,可说是还没碰上北人之故,过两天一旦碰上了北人来此领人,那时必然免不了一阵慌乱,因此我们须得事先防范……”
紫娟道:“这事应该如何下手?”
薛芸芸道:“当然是避免大家跟北人面对面,否则消息走漏,这宅院必然一阵大乱……”
紫娟讶道:“既然北人已来此处,咱们理应制造出纷乱场面,好趁机逃走才对,姐姐何以反怕大家起哄?”
薛芸芸道:“这事你就有欠考虑了,你想,一旦大家发现,仍然逃不出北人之手,咱们两个不是反成众矢之的,被视为助纣为虐的人了吗?”
她停歇一会儿,又道:“何况北人既使不能顺利带走咱们这些人,他们仍然有办法用强硬手段对付咱们,到时纵然你我可以设法逃走,但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她们落入魔掌呀?”
紫娟想想有理,遂道:“姐姐的意思,是否要大家在北人前来之前,逃离此地?”
薛芸芸道:“这事谈何容易,不要说江镇宙必然防范甚严,单想由此南逃,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紫娟点头道:“姐姐说得也是,咱们人多目标大,官家要追截我们确是容易之至,我实未料到事情如此棘手。”
薛芸芸发觉紫娟有后悔之色,遂道:“你无须担心,我早有安排了!”
紫娟道:“姐姐怎不早说?”
薛芸芸笑道:“此刻说出来不也一样吗?”
她顿了一顿,又道:“这一路来,我已暗中与一名权高威重的官家取得联络,我打算要以官府之力量来阻止这件事!”
紫娟道:“这如何可能?除非是皇帝老爷子下令,否则江镇宙怎么能罢手?”
薛芸芸道:“事情有无可能,不日便知,此刻我们还是注意北人的行动,及查明江镇宙等人的通敌丑行要紧!”
紫娟还想问什么,薛芸芸突然压低声音道:“江镇宙来了,咱们不要再多谈……”
江镇宙果然带着两名随从走了过来。
当他发现紫娟之时,笑呵呵地道:“紫娟姑娘!本官正要找你,有好消息相告!”
紫娟道:“有什么好消息?”
江镇宙道:“北方来的人已定在今晚抵此,这消息不是很好吗?”
紫娟“哦”了一声,道:“这么说,这一批百数十名的姑娘,明日就得继续北行了?”
江镇宙兴奋地道:“那要看他们的意思,不过这两天内就会动身大概不会错!”
紫娟道:“那么我和薛姐姐呢?是不是也得交给北人带走?”
江镇宙道:“那当然不,你们还得帮我回南边带领第二批的姑娘来啊?”
紫娟冷笑道:“江大人!咱们得先将话说清楚,否则我宁愿被送往北方去,也不要跟你回南边!”
江镇宙道:“姑娘之意是……”
紫娟迅速接下去道:“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望在回南边之后,请江大人替我引见刘宾刘大人!”
江镇宙沉吟一下,道:“可以!但下官须得先征得刘大人同意,对不?”
紫娟道:“这是你的事,我只要能见上刘大人便行!”
薛芸芸在他们两人谈话之间,忖道:“紫娟志在杀害刘宾,替杜剑娘出一口气,这事实在值得我设法防范……”
她望一眼紫娟,继续想道:“看来紫娟求见刘宾的要求,是她自作的主张,杜剑娘可能还不晓得,对,我应该会一会杜剑娘,或许可以暂时缓和她对付刘宾的行动!”
薛芸芸并不是不知道杜剑娘对刘宾的仇恨,但她天性纯真,总觉得世上除了杀戮之外,应该可以找到其他化解仇恨的途径才对,所以她深信自己有能力可以说服杜剑娘的。
这时江镇宙已离开紫娟走回内宅,于是紫娟对薛芸芸道:“姐姐,我想求你帮个忙……”
薛芸芸道:“什么事?”
紫娟道:“我想求姐姐帮我安置这被掳的姑娘……”
薛芸芸道:“你的意思是决定要动手抢救百数十人?”
紫娟点点头,道:“是的!我准备自北人手中,将她们全部救出来,顺便将押送的北人杀之灭口,可是这事却不能惊动那江镇宙……”
薛芸芸接腔道:“我明白了,你要我替你安置那些被救的姑娘,使江镇宙无法得知人已被救出之事,而你回南边会见刘宾,对也不对?”
紫娟道:“是的!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那些来此接人的北掳—一杀掉,然后请姐姐将她们集中在一起,不要使消息走漏,我便可与江镇宙回南边去,然后在江镇宙发现真相之前,我再赶回将你们救走!”
薛芸芸等她说完,才道:“紫娟姑娘!事情依你这样办的话,就已走入极端了,你到底考虑了没有?”
紫娟道:“我为了要救人,又要取信于江镇宙以达到见到刘宾一面,除了上述途外,已别无选择了!”
薛芸芸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求见刘宾的目的何在,但由你心意推测,相信此事对你必定相当重要,那么我问你,像这么重要的事,你在行动之前,是不是经过你家小姐杜剑娘的同意?”
紫娟怔了一怔,道:“我……我没法通知我家小姐呀!”
薛芸芸道:“那么!你全然没有考虑到,万一杜剑娘不同意你这样做,你该怎么办?”
这话说得紫娟茫然不知所措,心想:“是呀!小姐有她对付刘宾的一套计划,我为什么要插上一手,万一弄巧反拙,岂不要挨骂?”
薛芸芸冷眼旁观紫娟的神色,心知对方已被她一言点醒,乃趁机又道:“紫娟姑娘,我这话你想通了没有?”
紫娟徐徐道:“想是想通了,就不知如何决定?”
由这句话,薛芸芸便可推想得出紫娟这人,不是个惯使性子的人。
换言之,薛芸芸看得出紫娟个性随和,而且是个很识大体的人。于是她笑笑道:“要是你相信我的话,何不依照我的方法去做?”
紫娟道:“看来只能如此了!”
薛芸芸迅即道:“那么,咱们暂不声张,等那些北虏一来,再伺机动手好了。”
紫娟道:“姐姐还是想利用官府之力,以对抗江镇宙这批人吗?”
薛芸芸螓首微点,道:“是的!万一我要使江镇宙这一次就吃不完兜着走,再也不敢做出这种丧尽国格的事。”
紫娟道:“那好!咱们得好好出口气才行,最好能让我杀几名北人才行!”
薛芸芸笑道:“到时候我再设法让你称心好了!”
紫娟展颜一笑,道:“那么,我们回房等着吧!”
她们并没有等多久,这一日黄昏才到,济南城外就来了一批气焰狂傲的北人。
他们一行十数人,个个高壮体健,带着弯刀,骑着骠马,径自疾驰至江镇宙停驻的那座华宅。
这一晚,江镇宙就在宅中大摆盛筵,接待这一批风尘仆仆的北人。
酒筵中,江镇宙还特地挑选了二十几名掳来的少女陪宴,使得场面甚是热闹。
薛芸芸和紫娟两人也被江镇宙指定为陪宴的人,她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侦查那些北人的来历身份。
薛芸芸首先察觉那名名字叫达木儿的为首此人,生得浓眉宽额,双眼奕奕有神,想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尤其达木儿在醇酒美人盛筵中,居然还能保持那份矜持,更使薛芸芸大感兴趣。
她私自在腹中拟就计划,打算要设法从达木儿身上,追出江镇宙那帮人通敌卖国的实证。
酒筵在夜半始才撤席,那些与宴的北人,除了达木儿之外,个个喝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睡着。
撤席之后,江镇宙正要吩咐人手将那些醉卧的北人扶进内室,达木儿却操着不大流利的汉语道:“江大人!就让他们在地上睡好了!”
江镇宙搓着双手,道:“这怎么好意思?里边房子多,下官早已命人收拾了,这就可以进去休息!”
达木儿站了起来,道:“不怕江大人笑话,我们睡惯了野地,让他们睡这里反倒舒服,你就免了吧!”
江镇宙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遂亲自领了那达本儿到客舍就寝。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江镇宙还在睡卧之中,已经有人家报刘宾派人来,有事相商。
江镇宙闻报不敢怠慢,忙稍事漱洗,赶到大厅中与刘宾派来的人厮见。
他一到大厅,便发见有一名阶级不小的年轻捕头,带着三名捕快在那里等候他。
双方一阵寒喧,江镇宙便开门见山地道:“敢问你们是什么衙门来的?”
那年轻捕头道:“卑职是提督衙门来的,归陈公威陈大人管辖……”
江镇宙“哦”了一声,道:“陈公威?哦,那必是天下总捕头神探陈公威了?如是这样,咱们必是熟人,你怎么称呼?”
那年轻捕头道:“卑职叫林旭!”
江镇宙道:“林旭?下官想起来了,你是陈大人的第一助手,外号人称铁腕勾魂的林旭?”
林旭欠欠身,道:“不敢!卑职正是铁腕勾魂林旭!”
江镇宙在朝官位虽然不小,但对陈公威属下这批吃公饭的武林人物,却还不敢得罪,因此很客气地道:“不知你一早来此地,有什么指教?”
林旭道:“卑职有刘宾大人的密函一封,专程奉呈……”
他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一封信札,双手呈给江镇宙之后,又道:“刘大人的密函在此,请江大人过目!”
江镇宙自林旭手中接过刘宾写给他的信,心里打着闷葫芦,遂匆匆拆开,很快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将信揣在怀中,抬头对林旭道:“刘大人怎会知道下官落脚在这济南城内?”
林旭照实道:“数日前我们便已接获了消息,自然知道江大人的路……”
江镇宙心里一惊,很快想着道:“照林旭这么说,我这一路来的所做所为,不但刘宾已经知道了,连那陈公威也是一清二楚,这……这是谁透露出去的?”
因为江镇宙有严令,须得将掳人送交北人之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居然被神探陈公威派人一路追踪到这里,可真不是件好向上面交代的事。
林旭冷眼旁观,早就看透江镇宙沉吟不语的原因,但他并不想说破,仍然保持恭敬的坐姿。
江镇宙却道:“刘大人现在何处?”
林旭道:“大概快回到京师了吧?”
江镇宙道:“刘大人要你从我这里带回一名姑娘,这事你知道了吧?”
林旭道:“卑职略略知道……”
江镇宙道:“你认得这姑娘吗?”
林旭心道:要不认得的话,刘宾怎会要我老远跑这一趟,但他口中却应道:“卑职见过薛姑娘,当然认得……”
江镇宙突然道:“林旭!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性薛的姑娘将我一路的行踪通知了你们的?”
林旭忖道:这话还用问,但他却对江镇宙道:“据卑职所知,那姓薛的姑娘一直在大人这边,恐怕没机会透露出大人的事吧!”
江镇宙想想有道理,但他仍问道:“那么刘大人怎会一下子找到我?”
林旭见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扯谎道:“江大人,恕卑职说一句放肆的话,江南美女不到半月之内,便无缘无故失踪了百数十人之多,此事怎能瞒得住陈大人?”
江镇宙怔了一怔,道:“那么,陈公威何以不早些出面阻止我办这件事?”
林旭道:“这……卑职就不晓得了……”
江镇宙看了看林旭,很得意地道:“你跟陈公威一样,确是有先见之明,回去之后请知会陈公威一声,要他不要再调查我这件事,我回京师之后,自然会有好处给他!”
林旭道:“卑职记下了!”
但他心中却哼了一声,忖道:“江镇宙这批人当真是胆大包天,我就不相信陈大人会轻易放过他们!”
江镇宙看到林旭不语,以为他的话已经发生了警告作用,心里就没有刚才的慌张了。
在江镇宙的看法,他认为刘宾与他一丘之貉,绝没有扯他后腿的理由,而陈公威武功再高,终究是一名芝麻小官而已,更不可能有胆量将他的事认真办下去。
何况江镇宙仅是奉命行事而且,就像刘宾一样,他们有权倾一切的当朝宰相做后台,目是更肆无忌惮了。
他一念及此,适才胸中对陈公威的不快,自也消失了许多。
于是站了起来对林旭道:“刘大人要的人,我立刻就会让你带走,你坐着稍等一会……”
他说着站了起来,林旭也慌忙立起。
那江镇宙又道:“你回见刘大人之后,就说我的人掳劫那姓薛的姑娘之事,容我南返之时,必定登门致歉,知道吗?”
林旭应了声“是”,他的态度越恭谨江镇宙心中越踏实,脸上浮着笑容,负手走回内室。
林旭望着江镇宙的背影,心里冷笑道:“江镇宙,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心中的疙瘩吗?”
林旭身为神探陈公威的头号助手,阅人能力自然高人一等,尤其他那一双职业性的锐眼,早已将江镇宙心底深处,看得清楚透彻。
他从江镇宙初见他时的慌乱,到后来的得意神态,那一段的心情变化,推断出江镇宙其实很担心陈公威若是认真办起来,事情一闹开,反可获得同情与支持。
这一方面江镇宙已落下风,他自不能对陈公威没有顾忌。
第二,江镇宙如果不担心陈公威查办他的事的话,就不会注意林旭与他见面时的态度。
因为他必须从林旭对他的态度中,推测陈公威是不是重视他这个人。
换言之,林旭如果表现得傲慢无礼,江镇宙必可意会到陈公威必定也不把他放在眼内。
反之不然,所以江镇宙适才才会因林旭的恭谨,露出得意之色来。
林旭既然看穿了江镇宙的色厉内茬,同时又不耻他的作为,心中不免忿然。
他决定要将他此行所见所闻,好好报告给陈公威知道,看看是不是能设法惩治江镇宙。
正当林旭心里盘算之际,眼角倏地一亮,那薛芸芸已袅娜地走到了他的跟前。
林旭忙自椅子站了起来,拱手道:“卑职参见小姐!”
薛芸芸嫣然一笑道:“原来是林旭你呀?义父可好?”
林旭道:“刘大人甚好,只是非常思念小姐你!”
薛芸芸幽幽道:“这下子好了,我们父女或许可以不必再躲躲藏藏,四处奔跑了……”
林旭道:“是的!大人命卑职要尽速送回小姐,好叫大人赶快看到你。”
薛芸芸道:“那么咱们走啊?还在这里耽搁作什?”
林旭欠身道:“是!小姐,咱们出发吧!”
于是薛芸芸在林旭护送之下,走出江镇宙所住的那华丽宅院。
当他们才走到大门口,却被两名凶悍的北人拦住,说什么也不放行。
林旭低声下气地解释了老半天,不知是语言不通,或者另有原因,那两名北人抱胸当门而立,就是不肯放林旭他们走出大门。
林旭在这种情形之下,修养再好,也禁不住想发脾气。
何况那两名守门的北人,不但蛮横无礼,而且气焰甚高,更使林旭胸中冒火。
林旭回头望一眼站在他身后的薛芸芸,只觉得薛芸芸那份怯怯的神情,像是很担心出不了大门似的。
这一来林旭心下更是盛怒到极点,他对那些北人本已厌恶已极,这下子哪还忍受得住,啪一声取出他的单钢钩,指着那两名北人道:“蛮子!你们可要搞清楚,这济南府还是官家管得到的地方,容不得你们在此撒野!”
那两名北人互相望了一眼,叽哩咕噜地交谈数句,两人左右一站,也都抽出弯刀,摆出应战的姿态。
林旭冷冷一哼,对与他同来的另三名捕快道:“朱勇、朱义,你们两人将小姐保护好,杨大个替他们开路,这边交给我!”
那块头甚大的杨大个答应一声,和朱勇及朱义将薛芸芸护卫住,等待双方一动手,就要由他领头往大门外冲出去。
林旭交代了杨大个三人之后,将单钢钩一摆,那两名北人却在此刻一左一右地提着弯刀冲了过来。
林旭见状大喝一声,单钢钩作势一划,使出一招“飞瀑怒潮”,闪动一片精光,罩向攻来的两名敌人。
他这招原是讲究威势,其实未含杀着,目的是要逼使那两名北人在闪避之间,让出占住大门的位置,好叫杨大个等人逃出门外。
果然那两名北人一见林旭单钢钩精光暴现,自四面八方涌过来,立刻飞跃躲闪,顿时让出了挡在门口的身子。
杨大个等人早就蓄势以待,门口一无阻搁,他便一马当先,大吼一声,冲向了大门!
可是当他堪堪才闯至门阶;倏觉前路人影一闪,一股劲风飘然袭至!
杨大个儿大骇后退,自他背后跟来的朱勇、朱义和薛芸芸,也只得停止前奔姿势。
这时在门内的林旭,以为杨大个儿已领着薛芸芸闯出了门外,遂不恋战,舍下那两名北人,一晃也顺利窜了出去。
但林旭甫抵门前,却发现杨大个儿等人,已被七、八名北人挡住了去路。
情势已非常明显,林旭等人已陷入北人安排好的陷阱。
碰上这种场面,林旭反而显得非常镇定。
他略略打量那些膘悍的北人,心知除非放手干一场,否则休想突围而出。
于是他向杨大个儿等人打了一个暗号,命令他们准备突围,局势千钧一发,眼看一场恶斗就要展开。
这时北人阵势中走出了一名高大的汉子,宏声对林旭道:“你们将那姑娘留下,本人便放你们四人离去!”
林旭打量了他一眼,道:“阁下是什么人?胆敢在朗朗白日里,掳劫良家少女?”
那北人哈哈一笑道:“本人叫达木儿,可惜你们这些捕快却管不了我们,对吧?”
林旭知道他自恃是江镇宙邀请来的身份,因此说道:“你们既是江大人邀来的上宾,就应该更尊重敞国法令才对……”
达木儿打断他的话,道:“我们自然相当尊重贵国的法令,否则何须花大批银子买你们的姑娘?”
林旭闻言一惊,道:“你们花银子买姑娘?这话怎讲?”
达木儿道:“咱家狼主出万两纹银,买贵国美女千人,银子早已交给江大人,货色却还未齐全,错在贵方,你怎可又偷偷将我们买来的姑娘带走一个?”
林旭心想,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段秘密,江镇宙这班人做得出这无本买卖,将每名美女贱卖十两银子,倒真慷慨大方。
他一念及此,心中的愤怒已达极点,只恨自己官位卑小,否则真该在皇帝老爷之前参那奸贼一本,出一口心中冤气。
达木儿看到林旭沉吟不语,以为他自知理屈,遂道:“你可以把那姑娘交给我们了吧?”
林旭怎会如此轻易地将薛芸芸交出来,道:“这姑娘是江大人亲回答应由我们送回去的,抱歉不能交给你们!”
达木儿笑道:“江镇宙已经拿了我们的银子,他凭什么可以任意送人回去?”
林旭不愿与他正面冲突,因为他看得出双方一交手的话,吃亏的必是自己这方面的人,因此说道:“这样好啦,阁下如果不相信的话,何不找江大人当面说个清楚?”
达木儿笑道:“江镇宙早已离开此地,我们到哪里去找人?”
林旭惊道:“刚才明明还在宅内,而且我们走出大门之前,根本没看见有人走出这座宅院,江大人怎会先我们离此呢?”
达木儿道:“这宅院又不是仅此一个出入门户,江镇宙不会自侧门出去啊?”
这话已是明显地在提醒林旭,再笨的人,也听得出原来江镇宙已决定不见他了。
林旭处在如此场面,迅速作了一个进退的决定,沉吟一会,乃道:“江大人既已不在宅院内,但是如果阁下不坚持的话,本人打算拿出十两银子,买回这姑娘,只不知阁下能不能应允?”
达木儿道:“十两银子买她?你别开玩笑了,这绝色姑娘岂仅值十两银子而已?”
林旭心道;这些蛮子拿一人十两的价格买来的姑娘,却自己认为价格太低,岂不笑话。
但他知道这些姑娘等于是江镇宙那批奸贼送给北人的礼物,价格仅是一种象征性的酬价而已,因此林旭并不觉得达木儿之言,有何奇怪之处。
他考虑了一阵之后,道“那么阁下准备要多少银子,才愿意本人带走这姑娘呢?”
达木儿很认真地算了一下,抬眼道:“既然你有这种诚意,本人就收你一万两银子好了!”
林旭大吃一惊,道:“什么?一万两银子?”
达木儿点点头,道:“对,一万两,少一两都不行!你看着办好了……”
林旭闻言,突然醒悟过来,忖道:敢情这蛮子在寻我开心。
他仰脸重重地冷哼一声,口气也变得冷淡之至,道:“原来阁下是在消遣我?”
达木儿道:“废话!你以为那么容易便可自这宅院中将那姑娘带走啊?”
林旭这回已无选择之余地,扬一扬他的钢钩,道:“既然如此!咱们手底下见个功夫,看看本人是不是能将人带离此地!”
他此言一出,双方顿时剑拔弩张,场中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只听达木儿冷笑一声,道:“你既然如此不自量力,本人就让你尝尝我掌中软鞭的厉害!”
他言罢“呼”地撤出一条长达丈许的兽皮软鞭,在手中不断地抖动。
林旭皱眉忖道:“这蛮子的长鞭看来有丈许长,在兵器上我已吃了大亏,若想挫败他的话,一定不能让他有长距离攻击的机会才行……”
他心念电转,这一个决定只不过一刹那工夫而已,但是达木儿已经将他的长鞭舞得呼呼作响,觑空向林旭攻了过来。
那长鞭声势甚是吓人,劈空之声虚实难辨,使林旭大感威胁。
达木儿攻势一发动,将长鞭使得宛如巨蟒,卷圈、横划、点扫、砸劈,均灵活之至。
这一个照面,林旭竟然连还手之机会都没有,使在一旁压阵的杨大个等人看得心惊肉跳。但林旭早经陈公威刻意调教,因此临危不乱,一把钢钩还能护住全身要穴,使达木儿一时也拿他没法。
十招之后,达木儿手中的长鞭,已没有先前的凌厉,这可能是因为这玩意儿最是费力之故。
比如说,达木儿每次攻击之前,都必需运臂将长鞭在四周飞扬,然后再伺机出手。
同样的,攻势一收,长鞭仍得继续舞动,以待下次攻击之机会。
这么一来,达木儿执鞭的手由于不停地旋动,自是相当耗损气力的。
林旭发现这个情景,立刻故意以灵敏的步伐,在达木儿前前后后纵落飞跃,使对方攻守之间的间歇,几乎没有。
这样子,达木儿就更耗损臂力,大有应接不暇之慨。
场面既已演变到这种地步,林旭只要保持不被长鞭卷上,也一样可以累死达木儿。
这情势原是达木儿做梦也没料到的,他本以为三招两式之内,就可将林旭扫落地上打滚,却不料林旭的身手,竟是那么敏捷,比他的长鞭还快。
达木儿碰上这种场面,不禁心里着慌,手中长鞭虽然舞得嘭啪响亮,但明眼人一瞧,已知道攻势呆滞缓慢了不少。
如果达木儿不求应变的话,林旭就这么干耗下去,也可稳操胜券。
只是达木儿就是身不由己,虽明知情势于他大是不利,但苦于没法补救,因为林旭紧紧缠得他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达木儿自然不甘心就此落败,他蛮性一发,口中哇哇怪叫,对他的同伴发出紧急支援的要求。
那些围观的北人,本已个个握紧了兵器,在严阵等待。是以达木儿暗号一发,立刻有两人加入攻击林旭的战圈。
另外还有六个人,也围着杨大个等人,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这一来,林旭这边的人,顿感压力大增。
尤其是林旭,他不但要一人应付三个人,又得分心注意薛芸芸,免得她碰上凶险。
场中一经纷战,局面便因此落入达木儿的控制之中,林旭此刻唯一的机会,就只有赶快突围了。
要突围又不是件容易的事,林旭百般无奈,将心一横,蓦地改守为攻,一把钢钩尽出煞着!
他功力得自陈公威真传,加之天份奇高,身手自是不弱。
是以这一奋力攻击,立刻逼退了达木儿等三人。
这一机会眨眼将逝,林旭自己心里明白得很,因此达木儿等人攻势一松,他立刻掉头冲向薛芸芸!
幸好离薛芸芸的距离本就不远,所以林旭能在两个纵落之间,便冲到薛芸芸之旁,探手一抓,握住她的玉婉,立刻从斜刺里杀了出去。
这一式去势极快,达木儿发觉之时,林旭已砍倒一名北人,拉着薛芸芸冲出了重围!
杨大个、朱勇和朱义三人,与林旭的默契,可说配合得天衣无缝,林旭才动,他们三人马上舍下敌人,左右包抄地掩护林旭突围出去。
他们这一路,只过了两条街巷,便混入城内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
济南府很大,这时正是早市时刻,街上热闹非凡,达木儿这些北人再狠,也不敢在大白天内,公然执械在汉人的城池里追杀汉人。
所以林旭他们一混入人群中,无异已相当安全,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他们走到城中心,林旭发觉达木儿没有追来,便领着众人走进一家茶肆。
众人惊魂甫落,一下子便有说有笑,吩咐要了两笼包子,一大盘牛肉,五个大馒头权充早点,轻松地吃将起来。
林旭将肚子添饱之后,冲着薛芸芸笑道:“小姐!抱歉让你受了这么一场虚惊!”
薛芸芸用银牙咬了一口肉包子,细细嚼了一会,然后才咽了下去,姿态优雅已极,道:
“自杏林渡口碰上那杜剑娘之后,我已经习惯于像刚才那种凶险,实际上我并没有被吓着……”
她的神情果然镇定如恒,虽说她的话有道理,但林旭还是相当佩服她这份定力,因此他由衷地道:“幸亏刚才小组能够临危不慌,否则我们很难如此侥幸突围出来的。”
薛芸芸听得出他的意思,事实也确是如此。试想如果刚刚薛芸芸在双方恶斗之际,发出了惊呼,或表露出惊骇慌乱的样子,岂不要大大地使林旭分心?
因此杨大个等人听到了林旭的话后,立刻出言附和,使得薛芸芸甚觉过意不去,道:
“你们如此一说,就好像咱们这一次顺利突围的功劳,都在我一人身上罗?”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薛芸芸又道:“其实我还得先感谢你们三位来此接我呢……”
林旭道:“小姐说哪里话,不要说我们奉有刘大人严令来此接你回去,就是没有刘大人之命,小姐有什么困难,我们还是应该帮忙才对的!”
薛芸芸被他这一番诚挚之言说得心里甚是感动,忖道:“这林旭若不是陈公威那老狐狸的人,倒不失是一名可造就的青年人才呀!”
她一想到林旭和陈公威的关系,不禁暗暗替林旭可惜,只觉得林旭在陈公威调教之下,将来也必然学到了陈公威的阴险狡诈。
薛芸芸心里一有如此想法,脸马上现出惋惜之色,使林旭看得一怔,道:“小姐心中像是有什么难题,是也不是?”
薛芸芸展颜一笑,心道:这林旭果然和陈公威一样,擅长察言观色。她心中本对她和紫娟的约定有所疑虑,正不知如何说动林旭协助她前往搭救那批陷在北人手里的少女,此刻林旭既已指出她心有难题,正是最好不过。
于是薛芸芸顺着林旭的口气,道:“是的!我内心确有一项难题,委实不知如何解决。”
林旭自告奋勇地道:“小姐何妨将难题说出来,让大家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杨大个、朱勇朱义也都催促薛芸芸说出她心中的难题,于是薛芸芸道:“我总觉得我们不能任令那些北虏,将那批少女劫掳而去,可是却不知如何搭救她们!”
林旭闻言心道:原来她的难题如此之大,叫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因为同样感到薛芸芸的难题,也正是他心中的难题,是以没有立刻接腔。
薛芸芸察言观色,也知道这件事林旭很难处理,尤其在江镇宙的压力之下,林旭是不是敢公然反抗,确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薛芸芸认为,须得先设法使林旭消除存在在他心中的威胁,才有希望得到林旭的帮忙。
于是她想一想,才道:“林大人!你心中很难下决定是不是?”
林旭点点头,道:“是的,纵然我跟小组同样不忍看到那些少女落入狼口,但我却无力去救她们,唉……说来惭愧。”
薛芸芸道:“当然,这件事对你来说,最先要考虑的是救回那些被劫的少女之后,将来如何向江镇宙交代,可是我却觉得并不是没有办法!”
林旭露出兴奋的表情,道:“小姐如果应付得了江大人,我就可将那些少女救回,只不知小姐的办法是什么?”
薛芸芸道:“江镇宙竟敢阻止你们将我送回,已很显然不把义父看在眼内,将来这事我还会央求义父跟他算帐,我们何不利用这个理由,让我义父去对付他?”
林旭道:“这办法倒是可以,但是怕只怕在我们取得刘大人支援之前,江大人便已向我们开刀,在时间上对我们甚是不利,小姐有没有考虑到这点?”
林旭心知刘宾为了薛芸芸之故,对付江镇宙是一定肯帮忙的,问题是在他们回京师之前,说不定江镇宙早得知第一批少女获救之事,而安排好惩治他的手段了。
但薛芸芸却道:“时间是绝对来得及的,因为我有一名同伴将和江镇宙同行回南,她会拖住江镇宙,使我们从容救了人之后,再赶在江镇宙之前,回到了京师!”
林旭道:“小姐计划既是如此详密,这事似乎没有什么考虑的了。”
林旭知道薛芸芸不是个平凡的少女,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便相信了她的计划,确是面面俱到,足可一试。
其实薛芸芸早已跟紫娟约定好,万一江镇宙发现了她们救人的行动,应立刻下手杀掉他,免得连累了林旭等人。
她没有将这事告诉林旭的原因,是由于看得出像林旭这类的人,有一股根深蒂固的愚忠,若是让他知道了有除掉江镇宙的打算,说不定反而得不到他的协助。
薛芸芸的判断是相当有道理的,林旭虽然心里很不满江镇宙的行为,但他还不敢做出除他泄愤的事来。
此刻他听了薛芸芸的话,认为既然可以瞒住江镇宙救出那些被掳的少女,又能杀掉北人出口冤气,不觉怦然心动。
但他行事一向稳重,这点与陈公威甚是相像,只不过他没有陈公威的阴沉险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