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阵异常的感觉,却不是因此而生,事实上这种感觉也不陌生,从早先与杨菁菁在一起之时,便已经有了。
这刻前前后后想了一下,猛然明白,忖道:原来是她碰触到我之时,不管是手也好,身体也好,都不像是稚气未除的小女孩,简直可说是相当成熟的味道。
他想到这里,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恶心之感,正如一个老太婆装成一个天真的少女一般使人恶心。
大屠夫蒙良忽然又躬身行礼,一面后退,霎时已距屋门四五尺之远,他头不回,身不动,猛然向后一甩手,“砰然”大响一声,这道木门上半截凭空多了一个大洞,木屑飞溅。
蒙良出手之快,有逾闪电,事先又没有一丝征兆,如若龙少腾仍然站着窥看,就算能及时躲过,也不免十分狼狈而立时露出形踪。
现在他只要仍然蹲着不动,人家从门上破洞望入来,决计查看不见他的影子。
斜对面屋顶的西儒裴宣大声道:“屋内没有动静,不过那孙小二胆小如鼠,多半不敢站在门内窥看,是以此人仍有可能藏匿在屋内!”
忽听白发皤然的曹夫人道:“蒙良,你在搅什么鬼?”
她的语声娇柔清脆得宛似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十分悦耳动听。
不过谈话的内容,却是申斥之意。
“你冒冒失失的用一锭银子作暗器,手里还扣着一把‘断肠砂’,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呢?抑是对头当真厉害得使你心惊胆战,不得不用暗算手段?”
大屠夫蒙良忙道:“曹夫人明鉴,在下哪敢有什么声东击西之计?”
他的声音比起曹夫人显得粗厉刺耳之极,而且还有一大分别,那就是蒙良的话声,根本没有那种摇心夺志令人烦躁不安的魔力。
曹夫人咭咭而笑,声如银铃忽振,接着道:“孙小二是谁?他值得你和许多派高手的围攻么?”
蒙良道:“此人身手倒不怎样,只是擅长逃遁而已。我们目下固然是围搜于他,但实际上我们这些人,却是奉令对付一个新出道的少年,此人姓龙名少腾,各派高手死在他宝刀之下的,已不计其数!”
曹夫人惊异地“哦”了一声,道:“真有这等奇闻么?老身倒想会一会这个年轻高手,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蒙良道:“早先还在此露面,老狼谷的玉箫生身负重伤。我们全力围堵时,一转眼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曹夫人又惊噫一声,道:“哦?玉箫生也栽在他刀下?而你们还有人在旁边,对不对?你呢?你当时可曾在场?”
蒙良道:“在场。”
声音不免有点尴尬。
“当时在下还出手追杀了那厮一招,可惜那时我挟住鼠精孙小二,总是未能施展全力,以致让他逸去!”
四下各派高手都很耐心的听他们对答,那曹夫人的语声入耳娇脆,却使人五脏内腑翻腾起难过之感。此时人人都全力运功抵住她这一手“阳关绝唱”的绝技,生怕一有不慎,马上受伤而出乖现丑。
屋子内的龙少腾也不住地泛涌起烦闷恶心的感觉,虽然他已运功抗拒,仍然不免如此,而且有越来越甚之势,若是这样子继续下去,再过片刻定难忍受。
他恍然大悟,忖道:怪不得没有人急于动手,原来人人都知道她话谈得越多,我和孙小二就越发的藏身不住。只不知孙小二情形如何了!
他转念之际,只听曹夫人说道:“我一路来时,亲眼看见各派的人手严密监视此镇四方八面出路,龙少腾武功再高,若想悄然而走而不被这些人看见,万万办不到,因此龙少腾可能仍在此镇之内,对不对?”
蒙良道:“正是这样。”
曹夫人笑道:“以你和各派高手之力,本镇这等弹丸之地,谅已各处彻底搜过,因此大概只剩下这一座屋子还未搜遍,对不对?”
蒙良应道:“对极了!”这时连他的面上也略略现出了不安,敢情曹夫人的声音越传越远,可见得她施展的“阳关绝唱”的力量一直增强。
龙少腾游目四顾,一来瞧瞧草堆中的孙小二的动静,二来目光逡巡到靠巷道的窗户上,打算破窗而逃,犯不着在这儿挨那曹夫人的攻击。
杨菁菁捏捏他的手,嘴巴凑到他面颊上,一阵热气和淡香,薰得龙少腾更加难过。尤其是她那团软软的身体,怎样也不像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他正要躲开,菁菁已把嘴巴移到他耳朵上,轻轻道:“不要运功抵抗,我有法子帮你化解曹夫人的阳关绝唱……”原来她用意是如此,龙少腾一阵惭愧,觉得错怪了她,当下连忙点头,把提聚起来的真气内劲散去。
那杨菁菁五指在他腕脉寸关尺部位一扣,龙少腾身子一软,额头不觉碰在木门上,发出“砰”地一声,他心中一惊,感到大有蹊跷,急忙想挥脱她手指之时,可就发现浑身连半点劲道都没有。
龙少腾怒哼一声,道:“你想干什么?”
杨菁菁笑嘻嘻应道:“把你交给他们呀,嘻嘻,他们那么多的人,又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却没奈你何,而我却能把你生擒活捉,从今而后,各派之人谁敢不佩服我!”
龙少腾气得又哼一声,道:“原来你老早对我怀有阴谋,可恨我有眼无珠,上了你大当。”
杨菁菁道:“你骂我可以,但不能诬赖我。请问我几时骗过你?你上当之说从何而来?”
龙少腾更加气恼,道:“还说没有骗我?你是六大邪派之人是不是?”
杨菁菁道:“是呀,断肠府主曹天行是我的姨父,我自小就由姨父抚养成人,修习武功,所以我乃是不折不扣的断肠府之人。”
她鼻中发出哂笑之声,又道:“你可曾问过我的来历么?没有,你根本不问我,我想骗你也无从骗起。”
龙少腾哑口无言,想起刚才鼠精孙小二十分注意她的来历,果然大有道理,只是现在后悔已迟!
院中的大屠夫蒙良听到门上响声时,立即回头顾视,眼中凶光四射。他手中的狼牙棒正要击出,曹夫人的声音冷冷响起来,道:“不许擅自出手,你可知门后那个是什么人?”
蒙良一楞,回过头来,道:“夫人敢是知道?”
曹夫人摇摇头,道:“好笑得很,我如何得知是谁!”
蒙良道:“既然夫人不知,在下出手攻击也没有什么不对呀!”
曹夫人道:“胡说,正因为你不知我不知,才不可以胡乱出手,你也不想想看,此地四面包围十分严密,此人躲在门后,显然不是刚刚进屋去的。他直到现在才弄出声响,让你发觉,为什么?当然是神智受制,心脉闭塞所致!”
蒙良不能不承认她这话有理,道:“以夫人高见,在下该如何处理才是?”
曹夫人道:“你把门打开,把此人揪出来就是了,何须隔住门板乱下毒手?”
大屠夫蒙良狂笑一声,大步向屋门行去。那道木门忽然“呀”的一声打开,蒙良刷地跃退数尺,横棒待敌。
只见杨菁菁扶着龙少腾走出来,她满面欢愉之色,大声叫道:“姨妈,原来是你来搭救我脱险的!”
蒙良讶道:“菁菁是你么?这回见你,个子又比以前小了些。别人越长越大,你越长越小,将来如何是好?”
杨菁菁皱皱鼻子,道:“我怎么样用不着你费心。姨妈,这小子就是龙少腾?”
这时各派高手如西儒裴宣、玄蜃头陀、血八卦齐空玄、勾魂客涂森及二女等,都纷纷现身跃近来瞧看。齐空玄应道:“正是龙少腾这小子,小姑娘拿住了他,功劳真不小。”
杨菁菁白他一眼,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还有一点,这小子是我姨妈拿住的,功劳不在我……”
裴宣说道:“杨姑娘这话怎说?莫非龙少腾乃是受制于令姨母的神功之下?”
杨菁菁瞟他一眼,显然对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比较有好感,点头道:“对,你是有学问的人,果然与他们大大不同。龙少腾本来抓住我,迫我带他躲避你们,我没有办法,只好领着他东闪西躲,幸好姨妈及时驾临……”
裴宣道:“令姨母神功盖世,不才仰慕已久。龙少腾此人不是泛泛之辈,今日被擒之事,定能震动天下……”
杨菁菁得意洋洋地道:“那还用说,对了,这龙少腾干吗跟我们六大门派为难?你们现在要杀死他么?”
裴宣一笑,道:“这个你最好问蒙兄!”
玄蜃头陀接道:“这厮自不能留在世上!”
血八卦齐空玄道:“可惜玉箫生兄伤势太重,不然的话,叫他亲手杀死这小子,那是最好不过啦!”
蒙良道:“菁菁,把这厮交给我!”
杨青青道:“不行,姨妈还没有吩咐,你先问一问姨妈!”
曹夫人面上全无表情,蒙良瞧她一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心知只要一句话说错,这个老妇人闹个别扭,事情就难办了。他外貌虽是狞恶粗悍,其实一肚子诡计!当时哈哈一笑,道:“当然啦,曹夫人不吩咐下来,谁敢碰龙少腾一下,我只不过怕菁菁你力乏而已,哈……哈……”
曹夫人听了这话,面上神色松驰了不少。
勾魂客涂森道:“蒙良兄,这龙少腾该当如何处置,还须大伙儿商量,咱们最好马上把人带走,此人既是各派公敌,关系重大,不可留在那女娃之手!”
他何尝没有瞧出曹夫人与蒙良之间的关系特殊,正因如此,他得赶紧发言,暗中含有挑拨之意。他自己也不知道何以屡次帮助龙少腾,事实上龙少腾利用价值已不大,同时,他又不是重感情重义气之人。
蒙良闪过为难之色,有一些话他实是不便在外人面前说出来,心中不觉暗怪涂森多嘴。杨菁菁嘴巴一噘,道:“喂,你讲话客气一点,这厮可不是你们抓的。哼,你们抓不到人,没有本事,就得等我姨妈示下。”
勾魂客涂森面色一沉,道:“这儿都是大人在说话,你一个小女娃子,最好别多嘴。”
杨菁菁怒道:“谁是小娃子,哼,你长得高点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抓得到龙少腾么?”她哂笑一声,又道:“听说你们一齐出动,连一只老鼠精也抓不到,若是我姨妈出马,几句话就可以办到啦,你臭美什么?”
她口没遮拦的顶撞回去,以她十二三岁的外表,倒是不至于结下什么不解之仇。
玄蜃头陀性情暴躁,等得很不耐烦,便道:“喂,这不是斗嘴的时候,咱们把那小子宰了,还有要紧事要办!”
曹夫人冷冷而笑,但开口时声音却柔和甜蜜无比,道:“唉,我瞧这龙少腾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不该是短命夭折之辈。但若不交给你们处置,一来你们不会答应,二来又有帮助外敌的口实!”
她说到这里,连裴宣这等擅长作伪之人,也不禁欣然色喜。其余如玄蜃头陀这种毛躁脾气之人,更是眉开眼笑,看样子差点儿就要鼓掌喝采了。
那曹夫人又道:“不过呢,古人却谈过,违天者不祥。那龙少腾是我拿下的,他不是夭折之相,却交给你们杀死,我做下这种违天之事,必定十分不祥,我可不想惹这个麻烦。”
玄蜃头陀浓眉一皱,丑脸上杀气腾腾,道:“那么曹夫人意下究是如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样才行?”
勾魂客涂森有意捣乱,立刻接口道:“曹夫人,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好,只要是不把龙少腾交出来,万万不行。裴宣兄,齐真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裴宣眼睛一斜,见那齐空玄用力点头,便道:“这个当然,相信连蒙良兄心中也是这么想法,只是不便表示出来而已。”他十分老奸巨猾,硬是将断肠府的大屠夫蒙良也给扯上,设词巧妙,教那蒙良既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
现在曹夫人等于面对五大邪派精选出来的高手,不管她在断肠府地位多高,武功多强。但裴宣等人又哪一个是省油灯?龙少腾隐隐觉得情势有点转变,那杨菁菁把他拉出来,未必真有害他之意。不过即使曹夫人被激怒而帮助自己。可是这一批魔头们连武当派著名剑客经天剑陆不凡也不放在心上,这曹夫人又焉能阻止他们向自己下毒手?
正转念间,陡然感到寸关尺上一热,原来是三缕热气,从杨菁菁三只指尖传入经脉。这三缕热气霎时融化在他丹田涌生的真气中,全身一阵舒畅,四肢百骸登时都劲力十足。他不必去试,已知道自己穴道禁制已解,恢复全身气力,不禁又喜又惊。喜的是已经恢复气力,大可以掣出宝刀,与群魔决一死战,不必束手待毙。惊的是这个小女孩以内力解开他穴道禁制这一手,功力火候十分精纯、深厚,断断不是十二三岁的孩童所能达到的造诣。
曹夫人笑得十分清脆,道:“你们别急,我虽不愿违天,也不愿落个帮助外敌的罪名。所以我的办法是就此放了龙少腾,然后你们自行出手对付他,爱活擒或者当场格毙,那是你们的事,小菁,放手吧!”
她喝令菁菁放手之际,同时提拐向龙少腾点去,拐尖一颤,竟化为三支拐影,点向“灵墟”“中庭”“不容”三处穴道。
拐上的力道袭到龙少腾身上,但觉柔而不阴,快而不急。龙少腾没有细想,直觉的感到她这一拐并无恶意杀机,当下凝聚真力,封护穴道,屹立如故,毫不移动。
那支龙头拐杖才发便收,拐尖已分别点中了龙少腾三处穴道,但却轻如春风吹拂。唯一感到有异的是有三股清凉之气,透入这三处穴道中,投入龙少腾凝聚的真力中,霎时融合在一起,没有丝毫散逸漏失。
龙少腾精神一振,体内真气内力似乎更充盈强劲,好像已把曹夫人所发的内力吸取为己有一般。但是否如此,已经没有时间试验。况且据他所知,别人的真力内劲传到身上,只有消耗自己的真力与之对抗,焉能吸取为己有?除非是曾修习过邪门功夫如“吸功密法”之类,才可以吸人功力据为己有。
他一抬手,掣出宝刀,首先狠狠的向杨菁菁晃一下,把她迫退六七步。这一记自然是虚招,杨菁菁倒也精乖,骇然尖叫一声,连忙跃退,停止时身子恰好在那屋子木门当中。
曹夫人愠声道:“龙少腾,你敢惹她,老身第一个不放过你。”
龙少腾瞪她一眼,道:“她把我揪出来,置我于险地,难道我还要多谢她不成!”
曹夫人被他这一顶撞,虽是心中愠怒未消,却也觉得他所说很合情理,冷哼一声,不再答话,径自扶杖走到杨菁菁那边。
龙少腾按刀四顾,只有涂森和连城璧、玉城霞二女,以及西儒裴宣看起来像人样子,其余大屠夫蒙良、血八卦齐空玄、玄蜃头陀等三人,形状丑陋凶恶。他目光扫过这些人面上之时,只见涂森嘴角牵动一下,似是掠过一丝傲笑。别的人个个面含寒霜,眼露杀机,他不知何故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些人除了涂森及二女之外,都好像怀有莫大的戒惧。他们怕什么呢?难道说他们这么多的人,还怕像玉箫生一般落败负伤么?
这位慧星般崛起于武林的年轻刀客,虽然身陷重围,强敌四布,却激起了他强毅过人的天性,斗志越来越旺盛,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畏惧迟疑。他如此强大而且有增无减的气势,在后面的曹夫人也感觉得到,恍然地哦了一声,向杨菁菁低声道:“此子果然是当世奇才,无怪听说不夜城主高晋曾经想收他为门下,只可惜今日陷身数大高手重围之中,万万难以逃生!”
杨菁菁嘻嘻一笑,道:“姨妈你放心,这儿谁也杀不了他。”
曹夫人讶道:“嚇?为什么?我瞧这儿哪一个比龙少腾都只强不弱,我不信龙少腾能渡过杀身之厄。”
杨菁菁笑声不绝,道:“我不是说他们打不过龙少腾,而是听说他们好像有什么顾忌,不可以下毒手伤他性命。如果想生擒龙少腾的话,我看世上除了姨妈你老人家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她们说话的声音虽小,可是全场寂然无声,人人都是耳聪目明之士,谁都听得见。
玄蜃头陀首先暴喝一声,道:“死女娃,胆敢故意泄漏机密,洒家待会再收拾你。”他发那么大的火,其实是由于感觉断肠府好像处处暗助龙少腾,所以一肚子火都发向这个小女孩。
齐空玄接口道:“这龙少腾咱们都见过,那时候好像是跟王妙君、程云松在一起?”他狞笑一声,又道:“现下这小女孩故意泄秘,好像太巧合了吧,嗯?”
大屠夫蒙良面色一沉,冷冷道:“齐真人这话怎说?敝派与龙少腾向无牵连!”他的话声忽然中断,目光在那年轻刀客身上打个转,心想这厮的打扮宛如农村子弟,记得王妙君这几天正在泡一个农家少年,莫非就是龙少腾乔装的?
此念在他心头打个转之后,立刻予以推翻,因为他们断肠府一向最注意调查对方底细,王妙君勾引那农村少年,事前一定查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被龙少腾所蒙骗。那么齐空玄所说的话,只怕于事实大有出入。
蒙良凌厉地狞视着齐空玄,接下去又道:“齐真人恐怕是认错了人吧?”
齐空玄怒道:“我看错了人?好,你问一问别人!”
蒙良转眼望向玄蜃头陀,只见这狞恶僧人点点头,心中不觉一震,又转眼向西儒裴宣望去,裴宣道:“不瞒蒙兄说,这个龙少腾早上果真在那扶醉居中,与贵府的沈姑娘及程云松兄在一起,当时还另外有一个妙龄姑娘在座,竟不知是谁。”
他说得文绉绉的,却也顺耳。蒙良心一沉,感到此事相当复杂,一个弄不好,断肠府变成了其他五大邪派的大敌,岂不冤枉。
忽听龙少腾朗朗大笑,道:“蒙良,我今天果曾与王妙君在一起,但她和程云松都不知道我的真面目。你断肠府与我毫无瓜葛,要动手就动手,无须多言。”
蒙良心中暗喜,觉得龙少腾此举真是愚不可及,如果他利用这种混淆情势,说不定能使六大邪派发生内斗。当下也长笑一声,道:“要得,龙少腾你敢做敢为,实在是一条好汉。我蒙良先请教几招!”
他一提狼牙棒,大步跨去。龙少腾不等他站稳,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宝刀幻化作一道长虹凌厉卷去。蒙良狞笑一声,棒势疾落,砸向宝刀光虹。原来他天生神力,罕有匹敌,平生最喜强攻硬拼,那龙少腾的来势正合他胃口。
双方刀棒一触,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声,只见龙少腾退了一步,立刻又挥刀猛攻。蒙良举棒扫砸,招招都是硬碰硬的手法。两人才不过换了五六招,但响声震耳,声势猛烈惊人。此时蒙良其实并未施展全力,只因他第一棒只把对方击退一步,隐隐感到自己发出的强大力道没有法子使足。他十分老奸巨猾,生怕那是一种内家最上乘的卸力功夫,是以第二棒开始,便留起三分劲力蕴蓄不发。可是这一留力,登时感到敌人刀势跳脱飞扬,大开大阖,难以抵拒。
他哪知龙少腾的“大五行神刀”自从得助于老狼谷绝艺“水火绝命神指”,填补了“水”“火”两行的病弊,得以五行合运,威力与从前迥异。蒙良的狼牙棒虽有千斤之重,却被五行合运所生的潜力变化,消解了大部分,以致有无从着力之感。
其实龙少腾也感到此人勇不可当,一开始身形就被震退了一步,当时又想到尚有几个强敌环伺四周,登时斗志突然增强数倍,刀势一发,凌厉无匹。双方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之下,饶那蒙良是名震当代的老魔头,也感觉到十分吃力。
别的人个个凝神观战,揣摩那龙少腾的刀法。刀棒相触到第十四响之时,曹夫人摇摇头,低声道:“小菁,这龙少腾宝刀威力强于他本身的内功修为,久战之下,万万不是蒙良敌手。”
这时刀棒互碰之声已响到第十八下,西儒裴宣、齐空玄和玄蜃头陀,齐齐透一口大气。看他们的表情,显然已观察出龙少腾强弱所在,也预知拼斗下去的结果,所以松一口气。
玄蜃头陀狂笑一声,道:“龙少腾,咱们还道你练就了何等样的神功绝艺,竟敢不把一谷二府三教放在眼中,哈……哈……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也不过如此!”
齐空玄尖声喝道:“蒙良兄,等拿下这小子之后,咱们叫他碎尸万段!”
西裴宣摇头摆脑接口说道:“齐真人此言不才未敢苟同,等蒙兄拿下这小子之后,咱们定要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看看日后可还有人敢与咱们六大门派作对的没有。这叫做以儆来兹,哈……哈……”
他们乐得说风凉话,却不料龙少腾半句都没听见。他有生以来,但觉这一战最刺激最有味道,虽然敌人的狼牙捧沉重如山,对付起来十分吃力。但其间仍然有不少破绽可以克敌致胜,只不过敌棒太重,不能及时发招攻入,屡屡错过机会。
目下他须得找出一个办法,能够及时攻袭敌人棒法中的破绽。这个难题在别人也许成为一种负担,但龙少腾却倍感兴趣,一直不停全神寻找方法。
他闲中还须得施展“水火绝命神指”以遏阻蒙良强绝无伦的棒势。每次骈指一戳,那嗤嗤破空之声,恰好破去蒙良即将凝聚起来的内力。要知一旦被蒙良使顺了狼牙捧,那棒上的内劲外力,便将汇聚如长江大河一般,一泻千里,当者立成齑粉。
曹夫人又摇摇头,说道:“小菁,这个年轻人的眼力也比他内功火候高明,你瞧,他的指力所袭之处,没有一处不是最佳部位,毫厘不差。唉!这等人物百年难遇,真是太可惜了!”
杨菁菁眼珠一转,道:“照您说来,龙少腾虽是武功不俗,但终归也不免落败伤亡之一途了,是么?”
曹夫人道:“当然啦,他功力不及蒙良深厚,强存弱亡乃是不易之理。”
杨菁菁道:“那也不一定,龙少腾功力虽然稍弱,但他胆力强刀法高明,如果有人指点他一下,可能反败为胜!”她说到这里,故意拖长声音,偷觎曹夫人面色,见她大有不同意之意,便立刻接下去道:“不是我吹牛,龙少腾如果得我指点,蒙良不狼狈而逃,那才怪哩。”
曹夫人眉一皱,道:“胡说,蒙良乃是一流高手,岂有轻易被你多嘴致败之理!”
杨菁菁笑吟吟道:“那么我来表演一下,好不好?”
曹夫人点点头,她深知龙少腾这刻已全神凝注,纵是大声叫喊也听不见。何况就算他能听见,也绝对不可能反败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