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游举步向马车行去,就在接近马车之际,身形突然打了个旋,莫名其妙地向空中蹿起,在半空中飞花走步,突然一个倒翻又落了下来,他这一个举动,似在引起敌方的注意力。
艾华与元丽竟在这瞬间,冲入敌阵,两柄短剑,如浮光掠影,连连向那些女孩子施出煞手。
猥琐破衣的老人,突然如影随形地跟踪两个青衣少女身后,那两个青衣少女娇躯急蹿,想将对方抛开,只是这老者似乎擅长追踪之术,任两人巧施疾挪,那影子始终贴在她两人身后。
两女互施一个眼色,身形一分,一左一右兜了个圈子反抄老者身后,突觉黑影连闪,两人同时感到膀臂一紧,娇躯已被抛出阵外。
接着两声惊叱,剩下的两名青衣少女,已被元丽艾华两人用剑刺伤,这一连串的变化,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马车门打开了,莲步姗姗地走出个绝色女子。
这女子风华绝代,庄严中扬溢着一种轻飘飘的气概,一身淡紫色的罗衣,随风飘舞。
那四个青衣少女纷纷纵向那女子身后,持剑而立。
陈仰白由甄小苹护着,向前走了几步。
元丽及艾华两人却走向夏少游身边。
那衣衫破烂形相猥琐的老人,向前大跨了三步,立在陈仰白的身后。
×
×
×
陈仰白目注对方半晌才道:“姑娘大概是龙虎二护法之一的虎护法了?”
少女抿一抿嘴唇后又笑道:“你猜呢?”
陈仰白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透着智慧的光彩道:“久闻龙虎二护法一向焦孟难分,既然龙护法金龙僧在此出现,姑娘无疑是那虎护法了。”
少女一笑道:“你既然知道龙虎二护法之名,竟然还不闻风而逃,反而送上门来,看来你的胆子也不小。”
陈仰白朗声大笑,虽然内力不足,听去却首尾相连,绵绵不绝犹若长龙之舞云空,江蛟之戏波滔,气势万千。
少女道:“胆识有余,中气不足,若想以浅识之见,在智慧门前用功夫,都是自取灭亡。”
陈仰白笑声一停说:“姑娘之见甚是,萤火之光本不敢与皓月争辉,但为了正义,明知不敌,也不能不一试牛刀。”
少女微微摇摇头道:“听你口气,自谦中带着二分狂妄之气,想来是有一点儿名堂,不过我得慎重地告诫你,无论你智慧多高,若要在智慧门前耍出些小名堂来,无异是痴人说梦,何况凭你们眼前几个脚色,本姑娘不出手则已,万一出手,将无一人能全身而退。”
陈仰白一笑道:“姑娘也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不用说姑娘的功力在下不放在眼中,就是姑娘的智慧,在下也未必欣赏。”
少女面色一沉道:“胡说!你既知道本门龙虎二护法焦孟不离,就是本姑娘不敌,金龙僧也必会出现,那时不用说你们几个,就是再加上三五十人,也必能操胜算。”
陈仰白道:“在下清楚得很,只是可惜金龙僧已不能再出现了。”
少女微微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陈仰白道:“金龙僧自不量力,如今可能已横尸荒野之中了。”
少女面色一变道:“是谁下的手?”
陈仰白一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管是谁下的手都是一样。”
少女紫袖一拂,身后四个少女,长剑连挥,娇躯飞展,已将陈仰白及那形像猥琐的老人,围入阵中,再加上紫衣少女,五人各站一方。
陈仰白微微一笑道:“这大概就是你们魔教中很有名气的五行联珠大阵了。”
少女道:“不错,须知此阵变化万端,精微繁奥,任你是大罗神仙,也难逃败亡之危。”
陈仰白一笑道:“不见得。”
少女道:“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不过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陈仰白道:“哪两条路?”
少女颇有自信的道:“一条路是由我发动攻势,让你们两人含怨抱屈地死在阵中,第二条路是……”
陈仰白道:“你不用再说下去了,陈仰白是何等人物,岂肯投降你们。”
少女轻轻一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陈仰白道:“在下听不懂有什么可惜之处?”
少女道:“以你的智慧而言,虽然赶不上老祖师,但若肯捐弃成见,携手合作,地位必不会在我等之下,岂不可惜么?”
陈仰白又仰天大笑起来。
此时艾华与元丽,及甄小苹三人,已与夏少游会合,守在阵外,目注场中的变化。
少女冷冷的道:“你尽量地笑吧,等你笑够了时本姑娘再发动攻势,免得你到阴曹地府之时,会说我心狠手辣,连个笑的机会都不给你。”
陈仰白笑声一停,向夏少游扫了一眼,以目示意,旋又道:“在你未发动攻势之前,我尚有一件事情,不知姑娘肯否答复?”
少女道:“你问吧,反正你已离死不远,告诉你也无妨。”
陈仰白道:“姑娘神光凝皓月,容貌压群芳,当然也应该有一个很淡雅脱俗的名字才是?”
少女道:“原来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我的名字既不淡雅,也不脱俗,我叫母大虫丁四姑。”
×
×
×
陈仰白忽又仰天大笑起来。
少女冷冷的道:“又有什么可笑了?”
陈仰白道:“我不但要笑,而且还要哭呢!”
少女又道:“是不是你可惜我的名字太难听了一点?”
陈仰白道:“何止一点,如以你的名字与容颜气度相比,那简直是天渊之别,因此在下得为姑娘大哭三声才是。”
丁四姑突然咯咯娇笑起来,她不但人生得美,笑起来更美,她说:“想不到你还是个好管闲事的多情种子,看在你这点情份上,我给你留个全尸就是。”
丁四姑正要发动阵势,夏少游已占先一步,长剑打闪,一式长虹贯日,向丁四姑的胸口刺去,同时艾华、元丽,甄小苹三人,各挥长剑,敌住了三个少女。
形象猥琐的破衣老人,一把将陈仰白托出圈外,两袖一挥,与另一名少女打在一起。
陈仰白明知五行联珠大阵的厉害,因此故意与丁四姑胡扯,不让她发动攻势,同时让夏少游有机会先出手除去丁四姑,余下的人,就容易打发了。
他立身一旁,统观战局,见元丽艾华二人,每人敌往一个少女,游刃有余,破衣老者敌住一个少女,当然更无问题,只是他不愿杀人仅仅只是缠住她而已。
夏少游与丁四姑却互不相让,兔起雀跃般地尽力拼斗。
夏少游得其师三仙之一的逍遥羽士方闻道传输功力之后,便在家潜修秘练,目下造诣,已不在乃师之下。
丁四姑使出混身功力与解数,仍感到处处受制,招式施展不开。
甄小苹敌住一个少女,即有些相形见拙。
陈仰白走到她近身处叫道:“小苹注意了。”
甄小苹知道陈仰白将从旁指点,忙将剑光一撤,采取守势。
那名少女却挥剑猛攻。
陈仰白抓住时机叫道:“病猫守窟。”
甄小苹绕出一片剑花,将门面封得紧紧的。
那少女一剑刺出,未得其门而入,正待收剑。
陈仰白又道:“左右连环。”
甄小苹单剑左挥。
那少女出剑左架。
甄小苹突然回手一剑,刺中了她的右胁,鲜血随着她的剑尖流出。
那少女早先本已被元丽刺了一剑,此时又中一剑,顿觉不支,娇躯连晃,已栽倒地面之上。
此际忽听得丁四姑发出一声惨叫,右半身已被鲜血染红,原来她被夏少游一剑,连肩带背削了下来。
丁四姑面色惨变,身形摇摇晃晃连退了三步,终于不支,昏死过去。
其余两个少女见丁四姑昏死,大吃一惊,一疏神间,已被艾华元丽二女唰唰两剑,溅血当场。
陈仰白摇头叹道:“可怜绿黛年华,皆因一念之差,落得横尸剑下。”
他正叹间忽听马车微微发出一声轻响,急叫一声:“夏兄小心车中之人。”
×
×
×
夏少游飞身而出,疾若轻矢般地落在车前,挥手一剑,将缰绳斩断。
那马脱缰急飞,却将马车留了下来。
夏少游执剑凌风而立,冷冷地道:“阁下除去出车一战,已无别路可寻了。”
车中人也冷笑道:“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能将老夫留下来么?”
夏少游道:“能不能留下来,出手方知,光是躲在车中说大话,于事何补?”
车中人道:“那么你小心了。”
呼地一声,一条黑影,已冲穿车篷,蹿上高空,临空双腿一拳,连打了两个滚,轻轻飘落在地面。
此人赤面红须,眸光四射,着一件老蓝色长衫,随风飘舞,大有不可一世之概。
夏少游说道:“不用说,阁下当然也属于智慧门中之一员了,敢问尊姓大名?”
赤面蓝衫人道:“你问老夫么?”
夏少游傲然地道:“站在敌对的立场,此地并无第三者存在,本少爷当然是问你了。”
赤面蓝衫人朗声大笑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老夫人称徐天杰,智慧门中人称我为三先生。”
夏少游道:“果然是不平凡的人物,你们智慧门中大先生许士元、二先生丁天厚,皆是一时俊杰,看来你这位三先生也不太简单了。”
徐天杰冷冷地道:“好说!”
夏少游又道:“可是你们自以为了不起的许大先生、丁二先生,一样难逃溅血之危,不知你这位三先生有什么办法能逃出此危?”
徐天杰道:“许丁二人所遇到的对手是朱涛,但我却不是。”
夏少游道:“朱大侠武功机智,两得其美,非常人可以比拟,他们当然要吃亏了。”
徐天杰冷冷一声道:“可是你呢?”
夏少游道:“我的智慧虽不如你,但我的武功却高出你很多。”
徐天杰道:“如果我不用武功,而用智慧,你将会如何?”
夏少游道:“陈师叔的武功不如你,但智慧却高出你很多。”
徐天杰道:“你的意思是凭陈仰白的智慧,再加上你的武功,联手来对付老夫?”
夏少游点点头一笑道:“不错!”
徐天杰道:“听你对话的口气,你不但武功很有自信,而你的智慧,亦不见得差到哪儿去。”
夏少游平静地道:“你知道就好了。”
徐天杰突然大袖一挥,手中多了一柄兵刃,是一个银光闪烁的圆环,外带八个如剑光般的齿轮,冷冷一笑道:“你认识此物么?”
夏少游道:“这是一件外门兵刃,叫做八卦连环轮,不知是也不是?”
徐天杰阴阴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不管你们的武功机智如何,老夫仍然有把握胜得了你们。”
夏少游道:“阁下如果武功智慧都很平常的话,在智慧门中,就占不到三先生的位置了。”
徐天杰道:“你知道就好办了。”
夏少游又道:“但你更应该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也下可太过自信。”
徐天杰道:“处于今日局面,我不自信能行么?”
夏少游一笑道:“这倒也是一句老实话,虽明知不可为,但又不得不为,你可以出手了。”
徐天杰道:“老夫痴长了几岁,如果先出手的话,江湖上谈论起来,未免会说我以大欺小,因此还是你先出手比较恰当些。”
夏少游道:“如果我先出手的话,可能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我看还是你先出手比较恰当些。”
徐天杰怒哼一声:“你也未免太狂妄了一点,既如此说,老夫略略施点厉害让你瞧瞧。”
右手轮子一旋,泛起一片绕眼银花,直扑夏少游的门面,这一手妙在使对方看不出他从何处出手,那片银花足有五尺之圆,向夏少游当头压下。
夏少游自幼得名师指点,目力惊人,他用尖厉的眸力,透过那片银花,看出对方起手招式,同时身形急飘之下,长剑已划出一道白虹,飞入银花之中,银花白虹甫一接触,同时隐去,夏少游已提剑闲立,喉上噙着一抹冷笑。
×
×
×
那徐天杰右手执轮,愕在当场,左胸间现出个长方形的血洞,鲜红的血从洞中流出,流满了他半边身子,夏少游道:“现在你总该相信适才我所说的话了吧?”
徐天杰忍受着痛苦,声音沙哑地说:”小娃娃,你几岁开始练功?”
夏少游道:“在下么,从十五岁开始练功,你信不信?”
徐天杰道:“你目下也不过二十来岁,就算你从十五岁开始练功,也不过十年不足。”
夏少游道:“不错!”
徐天杰道:“一个练武不足十年的人,竟有这许大的功力,真是令人做梦也想不到,不知令师是哪一位?”
夏少游道:“你已经是将死的人了,告诉你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家师是三仙之一逍遥羽士方闻道。”
徐天杰喃喃的道:“逍遥羽士方闻……道。”
他说完了这句话,两眼直向上翻,白的多黑的少。
夏少游微带惊异地说:“怎么样?”
蹦地一声推金山倒玉柱,徐天杰已经寿终正寝了。
×
×
×
夏少游嘘了一口气,转头看去,见四个少女皆已气绝多时,陈仰白和甄小苹在指手划脚,不知说些什么。
艾华元丽二人早已长剑入鞘,在呆呆地看着他,两双妙目中透出了绵绵不绝的情意。
那形像猥琐,衣履破烂的老者已经不见了。
夏少游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说:“人呢?”
元丽道:“你问谁呀?”
夏少游道:“那位老先生。”
艾华道:“走啦!”
夏少游叹道:“你们为什么不留住他?此人武艺高强,轻功超绝,是一个极好的帮手。”
艾华道:“他的身形快得跟鬼影子一般,一晃就不见了,谁又能够留得住他。”
夏少游一愣道:“鬼影子,鬼影子,难道他就是鬼影子娄东原不成,此人久已不在江湖上露面,现在竟又东山再起了。”
陈仰白与甄小苹走了过来道:“经夏兄这一提,小弟倒想起来了,若非鬼影子,谁又能有这么快的身法。”
夏少游道:“正是!未知师叔今后作何打算?”
陈仰白一笑道:“说出来夏兄不要笑我,我准备去京师找智慧国师林修斗斗法。”
夏少游微微一愣,半晌才道:“师叔的机智才华,是我极为钦佩的,只是智慧国师名满天下,如此轻率地前去,会不会太过冒险?”
陈仰白正色道:“智慧门一日不灭,武林一日难安——我辈既入武林,又岂能坐视不理?”
夏少游点点头道:“听师叔这么一说,倒也将我的雄心壮志激发起来,我们不如一同前去,会会那名闻天下的智慧门首领,是个怎么了不起的人物?”
艾华与元丽两人闻言,同时面色一变,艾华道:“少游!此举是否妥当?”
夏少游一笑道:“你们总不能躲着他一辈子呀!”
二女想想也是,就连书僮小舒也极愿前去。
陈仰白道:“既是大家都愿前去,我们索性大方点,就用智慧门的马车,烦夏兄将那跑走的两匹马再找回来。”
夏少游点点头,如飞而去,不一会工夫,已将两匹马找回,仍旧连上缰绳。
陈仰白道:“这辆马车虽然不大,但目下我们只有六个人,如果有两个人坐在车辕上,四人挤在车中,尚可勉强应付。”
夏少游一笑道:“自然是师叔坐在车中,我与小舒驾车了。”
陈仰白道:“不,你错了,如果由你驾车,目标还是不够显著。”
夏少游微微一愣道:“我们此去京师,是找智慧国师斗法,应该愈隐秘愈好,怎可太过显著?”
阵仰白道:“就是因为找他斗法,目标才要显著。”
夏少游道:“这我就不懂了,尚请师叔开示?”
陈仰白道:“智慧门既由智慧国师林修率领,行踪一定异常诡异,是不是?”
夏少游道:“不错!”
陈仰白道:“既是行踪诡异,我们乍到京师,一定很难查到他们藏身之处,是不是?”
夏少游道:“也不错。”
陈仰白道:“因此我们必需暴露目标,先将他们引出来,然后大家面对面比划一番,要不然任是我们行踪再过隐秘,也难逃过智慧门的眼目,那时敌暗我明,反而更不好处理了。”
夏少游道:“师叔的意思……”
陈仰白道:“我的意思是由元丽及艾华两位姑娘驾车,她们原是智慧门中的人,定能引起敌人注意,我与夏兄及小舒小苹四人挤身车内,两位姑娘在智慧门的眼中原是叛徒,他们认为这两位决不敢公然驾车出入京师,万一有此情形发生,他们一定以为其中有诈,而不敢明着打扰,只在暗中跟随,那样一来,我们不但可以引出敌人,更可收先声夺人之效。”
夏少游赞道:“妙计!”
陈仰白道:“不过在生活行动方面,我们必须得加倍小心,以防敌人暗算。”
夏少游向二女示意,旋又请陈仰白及甄小苹上车,然后他才跟书僮小舒一齐上车,四人一边两个,蹲在车厢中,由元丽艾华二女驾车,一声娇叱,两匹长骑,八只铁蹄,如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