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涛宣布道:“夏兄精通正邪两派点穴之学,有把握可以破解俞百乾的独门手法,只要晓得艾华的情况,就想得出法子破解了,对也不对?”
夏少游道:“正是如此。”
朱涛又道:“夏兄若是检查艾姑娘的话,须得她脱光衣服。而你自知未近过女色,对此佳丽,目视手触之下,难免不心旌摇动,被阴魔侵入灵台中,以致毁损功力道基,永远不能上窥武功之至上大道,是不是这样?”
夏少游连连颔首,道:“是的,是的,如果小弟的武学不能再有进境,则目前纵能打赢艾姑娘她们,可是她们可以苦修精进,而小弟则停滞不前,说不定一年半载之后,小弟就不是她们的敌手了。”
朱涛道:“这意思是你纵然有阻止她们为恶之心,却怕到时有心无力。假如你能够救得她们,又不致被阴魔所侵,因而武功亦可与时精进,不怕被她们超过了你,这样你就敢担负一切责任了,对也不对?”
夏少游道:“对,朱兄可有妙策?”
朱涛道:“这还不简单么?我权充夏兄的眼睛就行啦!”
夏少游一怔,道:“朱兄做小弟的眼睛,怎生做法?”
朱涛道:“叫艾华脱去衣服,但你别留在房中,让我来检查。我把她身体上检查的情况,一一高声告诉你,你在房外诊断,不就可以了吗?”
夏少游恍然道:“是呀!朱兄亦是大行家,不比平常之人。”
朱涛道:“假如兄弟检查有误,以致夏兄施救无效,咱们便从头再来,反正把她医好为止,你看此法使得使不得?”
夏少游道:“使得,使得!”
他终究是心肠忠厚之人,忍不住又道:“可是这么一来,朱兄不怕被她美色所迷么?”
朱涛淡淡道:“这是兄弟的事,夏兄不必担心。”
夏少游道:“可是朱兄刚才自己也表示过,很怕被她的魅力所惑。”
艾华这才插口道:“夏先生别听他的话,他连幻府一娇都不怕,天下哪里还有女人能使他着迷?”
夏少游问道:“幻府一娇是谁?难道她长得比艾姑娘你还漂亮么?”
艾华道:“幻府一娇不但漂亮无比,人见人迷,而且她有幻变的神通,狐媚的手段。大概世间上除了朱大侠之外,再没有男人能够不怕她的。我的意思不是说畏惧害怕,而是说假如男人不想被她所迷的话,便不能不怕她了。”
朱涛道:“你倒是形容得极为生动,但事实上乔双玉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艾华道:“天下间除了你之外,谁也不敢这么说。”
朱涛道:“那么智慧国师呢?也怕乔双玉么?”
艾华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朱涛向夏少游道:“她说什么话,都从不把智慧国师包括在其中的,这一点夏兄务须注意才好。”
夏少游老老实实地道:“小弟瞧不出何以有注意的必要?”
朱涛道:“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例如今日种种事情经过,她答应你说待她痊好之后,决不向任何人透露,甚至立下毒誓。可是她的允诺,都不包括智慧国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夏少游冲口道:“那怎么行?她若是透泄与智慧国师知道,岂不是违背信诺,须得应那毒誓了?”
朱涛道:“她是不是存心骗人,那是另一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她和其他的同门,都不把智慧国师当作凡人看待,是以她口中的任何人,没有智慧国师的份。艾华,我说得对不对?”
他说到最后的两句,转眼望着艾华询问。
艾华点头道:“是的,只不知你如何得知?”
朱涛道:“如果我没有两下子,智慧国师会把我看作敌手么?”
艾华恍然道:“朱大侠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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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涛道:“夏兄,咱们把话说清楚。你乃是甘愿负起监管艾华和元丽的责任,此后不让她们作恶害人,所以我才出手助你,将来之事,一概由你自家负责,对不对?”
夏少游坚决地点头道:“是的,小弟决不推卸责任。”
朱涛道:“好,你退出此房,咱们马上开始。”
夏少游如言退了出去,房中剩下朱涛和艾华两人。
艾华瞧着朱涛,但见这个像钢铁般坚强,而又狡猾如狐狸的男人,目光如电,注视着自己。
由于他的目光之中,好像含有某种邪气的意思,使她突然间一阵心跳,不知何故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朱涛见她动作很慢,双颊飞红,大是惊异起来,道:“哈!我似是看见你大有羞涩不安的意思,难道你竟会害羞么?”
艾华白他一眼,低低道:“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呀!”
朱涛道:“话虽如此,但你既没有灵魂,也没有感情,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任智慧国师支配差遣而已。”
她身子一震,想了一下,便默然脱衣。
在这间廊下的房子中,谁也不相信里面竟是春色无边。在一张大床上,两个绝色的女子,身无寸缕地躺在一起,朱涛则坐在床边。
房外传入来夏少游的声音,他每问一句,朱涛就依言检查,不但用眼,有时还须用手。
故此这一场检查的场面结束后,艾华以及元丽两女,在他眼中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朱涛等了一阵,夏少游已有好一会没有声响了,当下问道:“夏兄,检查完了没有?”
夏少游道:“行啦!小弟正在想呢!”
朱涛站起身,向房门行去,但才走了四五步,突然感到有异,当下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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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到处,但见躺在外面的艾华,雪白的肌肤,起伏的曲线,构成眩人眼目的一幅图画。
但这不是朱涛所注意的,他看到在她玉颊上,出现两道泪痕。原来她的无声之泣,竟使他心灵有所警觉,是以回头顾视。
朱涛走回床边,低头俯视着她,问道:“你怎么啦?”
艾华不但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珠也不转动。
朱涛又道:“我可没有欺负你呢!”
艾华听了这话,这才转眼望向他,道:“还说没有欺负我?”
朱涛搔搔脑袋,心中大为疑惑,问道:“我几时欺负你了?”
艾华停歇了一会,才道:“你掉头就走,把我视若无物,这还不是欺负么?”
朱涛道:“原来如此,那么我向你道歉。不过我还是要掉头走开的,因为从现在起,你已经是夏少游兄的人。我最讲究这些关系,所以不愿多看你一眼。”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态度和口气中,却透出坚决不移的味道。
艾华怔了一下,才道:“天下间最冷酷无情之人,莫过于你了。”
朱涛耸耸肩,道:“我只是个有把握有原则之人而已,如何扯得上无情有情的?”
艾华道:“一个人能够极理智地立身行事,错非冷酷无情,如何办得到?再说你对女人一向毫无顾忌,这是我早就晓得的事。但任何女子,休想与你在一起超过三天的,这还不算冷酷无情么?”
朱涛道:“好啦!你别胡思乱想,我去瞧瞧夏兄能不能找出救你之法?如若不能,你担心性命还来不及,何暇谈到有情无情的问题。”
他转身行去,这次头也不回的走出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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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华见他毫无羁滞的动作,正表示他全无留恋,不觉深深叹息一声,抹去泪珠,起身穿上衣服,同时也替元丽穿好了。
站在房外的夏少游,眼睛发直地望着天空,那神情一望而知,他正陷入沉思中。
朱涛也不惊动他,走到外面,找到书僮小舒,与他闲谈起来。
他虽是不大与人交往,平生孤独往来。可是他却不是孤癖固执之人,对世情人心的理解,还真不容易找到比他更深入之人。这刻他与小舒三言两语,马上就晓得这个大男孩的性格,当下又巧妙地设词查探,没有多久,便把夏少游的一切,都打听得明明白白。
可是小舒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已泄漏了主人的底蕴。甚至他若是把所有的对话,一一复述出来,夏少游听了,亦不易发现其中奥妙。
朱涛等了一阵,忽见艾华走出来。她的动作失去从前的婀娜刚健,可是却另有一种楚楚的风致。
她仰目瞧瞧碧净的长空,接着深深吸一口气,道:“唉!到了这个时候,我忽然后悔从前虚度了许多好时光。像这种晴朗的日子,我也很少有闲情欣赏。但如今感到来日无多,才突然醒悟从前的愚蠢。”
朱涛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夏少游兄无法破解你身上穴道禁制么?”
艾华道:“瞧来不容乐观,所以我感到死神已经迫近。”
朱涛道:“假如他无法可想,你有何打算?”
艾华苦笑一下,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朱涛道:“世上有些事情和道理,正如这晴朗天气一样,曾经被视若无睹地忽略了。但当在死神威胁之下,可能会改变想法。”
艾华身子一震,神情奇异地望着这个男人。
朱涛道:“你一定已明白我话中之意了?”
艾华道:“你可能说对了,但我希望听你亲口讲出来。”
朱涛道:“好,假如你终于不治,则你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同时你信奉的‘智慧’,也失去了魔力。这时,你会不会比较关心一些较为愚钝但却是善良的人的命?”
艾华道:“我可以不怕任何人,但不一定会关心别人的命运。”
朱涛道:“好吧,就算你不关心别人,但夏少游呢?你有没有替他想一想?”
艾华道:“他很聪明,也有学问,并且还有上乘武功在身,只欠缺一点人生经验而已!我何须为他操心?”
朱涛笑一笑,道:“你错了,他如果一直住在这等地方,自可无事。但如若不肯安份守己,早晚会和智慧国师碰上。”
艾华面色一变,脸中露出忧色,道:“对呀!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尤其是他已认识了你,更增加了与国师爷碰上的机会。”
朱涛立即接口道:“夏兄的师父已经仙逝,没有人会援助他,只有我还可以帮他躲过劫难!你瞧怎样?要不要我帮他?”
艾华怀疑地道:“你有什么条件?”
朱涛道:“给我一条线索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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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华点点头,但旋即摇首道:“不行,我得等他宣布没有办法之时,才能谈到这等问题。”
朱涛道:“那时已太迟了,因为我空自负上很大的责任,变得无利可图。你除非现在答应,不然的话,咱们就忘了这番话,往后不必再提。”
艾华软弱地望着他,道:“你永远是如此咄咄迫人的,是不是?”
朱涛道:“你最好别浪费时间,我向来说一不二的。”
艾华无法拖延,要知她也真怕夏少游突然宣布无法救治的消息,以致朱涛不肯再接受这个条件。她连忙颔首道:“好,我们成交,只不知你要的是什么线索?”
朱涛道:“告诉我如何找得到真正的智慧国师的线索。”
艾华显出心慌意乱的样子,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但万一我得救的话,岂不是……”
她打个寒噤,没有说下去。
朱涛惊异地瞧着她,倒没有再迫她了。心想道:“智慧国师真了不起,竟能把这等自负才智之人,也控制得如此严密。”
等到艾华略略恢复常态,他才问道:“艾华,你何以如此害怕于他?最多不过一死而已,你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请问何故害怕成这等地步?”
艾华长长透一口气,道:“我……我也不知道……”
朱涛点头道:“不知道也是答案,可惜太空泛了,使人难以揣测。”
艾华道:“我有时也想到这个问题,可是又怕被他问起,所以不敢多想。唉!我们心中转什么念头,他都能够知道。”
朱涛道:“好,咱们回到早先的话题上。既然你害怕一旦得救,会被他盘问出透露线索之事。我现在不妨答应你,如果你将线索告诉我,我有两种办法。一是你无法救治,我便用你的线索,尽我之力,使夏少游不遭毒手。另一种做法是假如你得救了,我把你给我的线索忘掉,决不利用,你也忘掉咱们的对话。”
朱涛这番话后面的部分,乍听好像很荒谬。但其实在有过心灵修炼功夫之人来说,有意地忘掉一件事,并无困难。
要知每个人的下意识中都具有忘去“不愉快之事”的能力,而在人生经历中,更是屡见不鲜。只不过普通之人是在无意识中完成“忘记”的工作,但有过心灵修炼功夫之人,却可以有意地忘去一些事。
艾华果然泛起欣然安慰之色,道:“这真是两全其美之法,现在我告诉你,他一直住在京师,至少我所知道的十几年时间,都是在京师。他唯一不变的特征是两个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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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刚说到这里,夏少游的叫声传了出来。他道:“行啦!行啦!艾姑娘……朱兄……”
他一定发现他们都不在屋内,是以大声叫喊。
朱涛耸耸双肩,道:“你不要说下去了,咱们把这些话都忘掉吧!”
艾华点点头,口中高声应道:“夏先生,我们在外边。”
夏少游已经奔出来,欢喜地道:“在下已推究出破解之法啦!”
朱涛道:“那么快点动手吧!”
夏少游道:“艾姑娘的穴道禁制可以立即破解,但元姑娘的却比较困难,须得耗费时日。”
朱涛道:“夏兄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便多耗些时日,亦不打紧。”
夏少游道:“时间长短无所谓,但有几种药物,数量须要极多……”
朱涛道:“购买这些药物可有困难么?”
夏少游道:“大的问题没有,小困难在所难免。小弟须得恳托镇上的药铺,到城里以及附近各乡镇的行家处搜购,还不知道够是不够。此外,还要借一口特别大的锅,造一个大灶等等……”
朱涛耸耸肩,道:“这些事都无法给你帮忙……”
艾华道:“朱大侠可是打算就此离去?”
朱涛道:“我在这儿也没有用处……”
夏少游道:“朱兄说得是,那些烦琐的小问题,朱兄反而无法帮忙。”
艾华道:“可是我看夏兄的意思,好像很想朱大侠留下似的,莫不是还有其他问题么?”
夏少游迟疑了一下,才道:“没……没有……”
他的口气并不肯定,故此一听而知,的确有某种事情困扰他。
朱涛懒得多管闲事,诈作不知,向他颔首道:“后会有期,我走啦!”
他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行出夏家大门。到了外面,他泛起了自由自在之感,心中大为轻松,哼着小调,大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