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容姬道:“阁下有摘叶成镖之功力,足见是有两下子,但不露出来让人见识见识的话,就凭那一手摘叶成镖的功夫,还唬不倒本姑娘。”
黑衣人冷冷道:“你别急!我先问你,秦容姬此刻在何处?”
秦容姬道:“本姑娘就是秦容姬!”
黑衣人纵声大笑,道:“哈……你骗得了石头,却瞒不了我,我再问你,秦容姬被藏在什么地方?”
秦容姬神色不变,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傲然道:“你还不配问我!我警告你,你先用卑鄙手段,骗浑朴无心计的石头于先,如果再不据实答我的问话,将秦容姬的去处告诉我,哼!本人待会下手决不留情。”
李先莱突然喝道:“小子!你敢冒犯我家姑娘。”
黑衣人轻哼一声,道:“你们三个人至死不悟,等下我一个也不饶。”
李猛吼道:“放屁!”
“锵”一声,李光莱等三人同时抽出背后长刀。
李猛看秦容姬没有制止的意思,当下一马当先,手握长刀迎头劈下。
黑衣人冷嗤一声,身形虚晃,在侧身之同时,右手猛然抓向李猛的兵刃。
李猛心中暗笑,以为黑衣人上当,侧身手腕一挑,就要横扫出去。
冷不防,黑衣人掌势如风,一转眼,已抓住李猛的长刀,而且将刀刃紧紧抓牢。
这一手,比适才石头那一招掌斩刀刃更骇人,李猛心觉不妙,因为他不但已无力将长刀抽回,而且只觉得从黑衣人握住的刀刃中,缓缓传来一股庞大无比的劲力。
李猛根本来不及运力相抗,对方自刀刃撞来的内家真力已传了过来,他下意识之下,忙松开刀柄,疾步后退。
黑衣人倒提那把三尺长的长刀,顺手一扬,刀势如电,飞向李猛后背。
只听李猛惨叫一声,倒卧血泊中气绝身亡,那把贯穿胸背的长刀刀把,尤自颤抖不已,可见得黑衣人摔刀力道之猛。
秦容姬被黑衣人这一手吓得呆了一会儿,才道:“阁下也是少林人物?”
黑衣人拍拍长衫襟上的灰尘,气闲神定地道:“本人是不是出身少林寺,你仔细瞧这一手便知。”
他话声方落,已倏然攻向秦容姬。秦容姬随手将那把碧绿纸伞一开一合,只听“嗤、嗤、嗤”破空之声大作,数道寒芒,快无伦比地罩向黑衣人。
双方距离不及一丈,秦容姬发出暗器之后,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但她也不敢低估对方,因此暗器一出手,人也随后跟进,将伞尖指向黑衣人。
黑衣人本是采取攻势,人在半空中已发觉对方伞尖飞出数道寒芒,但他临危不乱,利用挪移闪躲之暇,还顺手捞下一只暗器。
就在这个时候,秦容姬已然扑到,他冷哼一声,挥了回敬!
秦容姬终是太过自信,不料黑衣人功力大出她的意料之外,竟然如此骇人!
她在对方反击之际,已知道事情不妙,迅速用手中纸伞飞挡来镖。
须知秦容姬手中的纸伞,实非用纸糊制的,而是用一种其薄如纸的天蚕之丝织成的。
这特制纸伞,不仅能挡兵刃,而且因为富有弹力,能反弹砍在上面的兵器。
因此不知究里的人,要是冒然用兵刃砍在伞上,一不小心,反会被那股反弹之力震得兵刃脱手。
是以,秦容姬不但想用伞试图挡住黑衣人回敬的暗器,同时也要利用反弹之力,将暗器弹向黑衣人,出其不意,以取对方生命。
这个阴谋当真阴险可怕,使人防不胜防。
不意,当黑衣人随手回敬的暗器,一触伞面之时,突然“噗”一声穿透伞面。
秦容姬惊“啊”一声,已然无法避开,香肩被自己发出的暗器打个正着。
黑衣人虽然得手,但并没有趁势逼攻,而用冰冷的口气道:“怎么样?不服的话,本人还可以再露一手!”
秦容姬脸色变得很苍白,左肩沿肘部被渗出的鲜血染得红红的,那副神情,楚楚可怜。
她倏地咬紧银牙,运力将肩上的暗器拔出,敢情那暗器是个轮形薄铁。
李先莱忙扯下衣襟,将秦容姬的伤处扎紧,以防鲜血大量冒出。
秦容姬长吁一口气,道:“阁下功夫惊人,我自认不及。”
黑衣人昂然道:“你知道就好,乖乖将石头留下,再将秦容姬的去处告诉我,我便不为难你。”
秦容姬幽幽道:“石头可以留给你,但我就是秦容姬,你又不相信,我实在没办法……”
黑衣人冷笑道:“你是不是秦容姬,我可以拿下你慢慢查问,此刻我无暇多问!”
他大步走到秦容姬之前,显然是要动手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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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莱见状,喝道:“小子你敢!”
黑衣人反讥道:“你再叫一声小子,你便没命!”
李先莱怔了一下,当真不敢再叫,但黄光却叫道:“黄毛小子!你神气什么,试试大爷的手中刀看看!”
黑衣人漠然道:“找死容易,作鬼不难……”
他走到黄光之前,淡淡地道:“看到你就要作古的份上,你先出招吧!”
他口气冷漠,神态更是冷冰冰的,黄光虽然执刀在手,但气势先已消失大半。
黑衣人逼近两步之后,道:“本人要在三招之内,掌毙你们!”
他同时用手指着旁边的李先莱,他的口气与架势,当真是威猛之至,使得李先莱突然有被判了死刑的感觉。
秦容姬幽幽又道:“请你放过他们吧!”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你们连一个毫无心计的浑人都不肯放过,还想要我放了他们?作梦!”
他的声音很亮,从他的口气中便能听出他的内心非常坚决,因此李先莱心底一凉,打算找机会便溜。
黄光却还不知死活,抡刀摆出架势。
黑衣人冷嗤一声,首先向黄光发难,李先莱一看良机不再,就在黑衣人扑向黄光之际,扬手打出三道暗器。
黑衣人此刻左掌已探向黄光胸前期门大穴,闻风听出右侧暗器袭来,他不退反进,迅如鬼魅般的欺至黄光之前。
本来黄光架势早就摆好,但那黑衣人从暴起发难,直至左掌拍至胸前之时,黄光作梦也想不通何以无法化解。
他只觉得胸部被印了一下,叫骂之声还未及出口,喉头已是一热,便已昏绝过去!
黑衣人一招得手,解决了黄光,右手也不闲,他看准李先莱的暗器一抄,冷笑一声,顺势又回敬了过去。
李先莱一看黑衣人居然能两手并用,以左掌攻黄光,以右手抄自己偷袭的暗器,吓得他心胆皆裂,也顾不得秦容姬还在人家手中,撒腿掉头就跑。
黑衣人纵声大笑,说声“哪里走”,又打出适才李先莱袭来的暗器。
李先莱躲过黑衣人回敬的第一道暗器,便已无心恋战,因此当黑衣人第二道暗器出手之际,他已如丧家之犬,纵身逃入丈余远的疏林中。
他方自庆幸躲得快,突然听到头上“咔嚓”一声清响,一股劲风已自顶门袭到。
李先莱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运起双掌,护住顶门。然后借势想躲到左侧的那棵大树旁。
说时迟,那时快,李先莱身形方动,顶上劲风已到,他虽然极力挣扎,但还是避不开那股劲风。
李先莱但觉脑部被重重一击,以后什么事也就不知道了。
黑衣人只一招,就杀掉李先莱和黄光,他的心狠手辣,下手无情,以及他深不可测的一身武功,都令在场的秦容姬大为震动。
黑衣人先后杀死秦容姬三名手下之后,走到受伤的秦容姬之前,冷冷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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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容姬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阁下杀死他们的用意。”
黑衣人道:“你知道就好,免得我费词解释。”
秦容姬突然道:“你究竟会多少门派的武功?”
黑衣人冷晒,道:“讲了你也不相信,你还是乖乖地把秦容姬的去处告诉我!”
“秦容姬”道:“你与我三姐是旧识?”
黑衣人没有正面答她,却道:“你三姐必定就是秦容姬了,那么你叫什么名字,据实告诉我。”
她道:“我叫孙玉如。”
黑衣人得意长笑,道:“孙玉如!你对我甚是敬畏,对也不对?”
孙玉如点点头,心想:“这黑衣人的确令人敬畏,心计武功都绝对不在大哥之下,唉!大哥怎会惹起他来?”
黑衣人像是看透了她内心似的,突然道:“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有所不利,我这个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便不去惹人家!”
孙玉如凄凄一叹,徐徐道:“我知道你杀死我的手下,不会仅仅是为了替石头出气而已。”
黑衣人道:“不错!我已决定跟你们作对!”
孙玉如道:“这么说,你跟赵振飞是一伙的?”
黑衣人突然拉开蒙面罩,露出年轻俊美的面目,以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与吃惊的孙玉如对视,道:“本人就是赵振飞!”
孙玉如樱唇微张,惊呼道:“啊?你就是赵振飞,那……那……”
赵振飞昂然道:“那名在黄叶寺及河边出现的人,是我故意安排的帮手。”
孙玉如露出焦急之色,道:“这么一来,我二哥已经上了你的当啦!”
赵振飞看得好笑,故意问道:“你二哥是谁?”
孙玉如道:“我三姐你都认识,我二哥是谁你当然也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大哥你必定没见过,对不对?”
她娓娓道来,就像在跟老朋友说话,完全没有先前的恐惧。
赵振飞忖道:“这孙玉如不但容貌像极秦容姬,她的言谈举止,亦与秦容姬一模一样,尤其那双富于表情的美眸,简直与秦容姬不分轩轾。”
孙玉如发现赵振飞不发一言,脸上登时现出愁虑,眸中再次露出惧意。
赵振飞道:“你二哥就是文公柏,对不对?”
孙玉如点点头,赵振飞又道:“那么你大哥是谁?”
孙玉如咬咬银牙,大概是她的伤口发痛,是以没有作答。
赵振飞盯了她的额前冷汗一眼,冷冷道:“我不会被你的痛苦表情所动。”
孙玉如声如蚊鸣,幽幽道:“这个我知道。”
赵振飞提高了声音,道:“那么你就据实回答我的问话,无须装出哀痛的样子。”
孙玉如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了看赵振飞,忖道:“这男子够得上是铁石心肠,我须得好好应付才行。”
她念头电转,还未想出应付之策,只见赵振飞突然逼近她,慌得她后退不迭。
幸好赵振飞没有再向前逼,只冷冷道:“你不告诉我也行,反正我很快就可查出你们一伙人的来历背景。”
孙玉如低下螓首,默默无语,再抬头时,赵振飞却发现她眸中盈满泪珠。
赵振飞冷哼一声,嘴角挂着一抹嘲笑,冷冷瞅着她。
孙玉如低声泣道:“请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赵振飞的口气并没有因她的哭泣而变软,嘲道:“你们的名堂倒真不少呀!哼!”
孙玉如拭去泪水,道:“反正我已豁出命了,你别想在我的口中打听出任何线索。”
赵振飞道:“这样最好,因为你说的话,我也未必尽信,你乖乖跟我走吧!”
孙玉如知道反抗也没用,弯腰捡起地上的碧绿纸伞。
赵振飞好整以暇地等她将伞收好,再看她将活动伞节收缩停当,然后示意她往镇江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又回到镇江城来,赵振飞领着孙玉如直趋雷家大宅。
到达雷家大门之后,赵振飞先点住孙玉如的双手肘间的穴道,然后敲开雷府大门。
应门的是雷府总管袁通,他一看到赵振飞,立刻现出喜色,道:“赵大侠回来啦?事情怎么样?”
赵振飞道:“还未分晓,但已有了眉目。”
袁通道:“请!我们进内再谈。”
赵振飞道:“不啦!区区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他突然想起石头,遂道:“石头来了没有?”
袁通道:“贵仆早就来了。”
赵振飞道:“那好,有烦袁总管先将这女子关起来。”
他指指孙玉如,又道:“还有,给她敷上治伤药,叫石头好好看住她!”
袁通道:“这些事兄弟自会料理,大侠放心。”
赵振飞举手为礼,道:“雷老伯那边请代致意,区区有把握将事情弄清楚的。”
袁通慌忙还礼,道:“赵大侠已是名闻大江南北人物,这事有您出头,一定可以水落石出,兄弟先谢了。”
赵振飞道:“袁总管太客气了,区区暂且告辞,请!”
袁通亦抱拳回礼,目送赵振飞离去之后,才押着孙玉如进入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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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飞在大街小巷转了数圈,又转回雷府而来。
他趁着天黑,翻过雷府高墙,四下略一盼顾,就绕过第二进房舍,向一处有灯光的厅堂潜行过去。
时刻快近子时,因此偌大的一座雷府,就仅那一间厅堂透出烛光,显然里边的人还未就寝。
赵振飞刚刚找到一处可以俯视厅内的屋檐,那雷府总管袁通,已由一名家丁打着灯笼引领而来。
袁通脚步匆匆,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厅外,排闼直进,赵振飞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待袁通进入花厅,他便移至厅外屋角的雕花窗口,利用雕花之间的空隙,向里面窥视。
首先映入赵振飞眼帘的是袁通的背影,只见袁通正在指手划脚地向一名躺在软椅上的七旬老者讲话,好像在报告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坐在老者之旁的一人,态度甚是恭谨,赵振飞借着摇曳不定的烛光,仔细一瞧,赫然竟是陶森。
赵振飞忖道:“如果座中的老者是雷府主人雷远声的话,那么陶森何以对他如此恭敬?”
前面说过,雷远声在镇江一带,虽属前辈人物,他的武功及名望,在这方圆三百里内,几乎无人不晓。但在武林中,像雷远声这种人物,还不够资格开宗立派,或与一流高手相比。
而陶森出身武林奇人江湖浪客乐一申门下,武功高强,应属第一流高手,却对武林二流角色的雷远声执礼如此之恭,此中必有原因。
如果说陶森是个敬贤尊老之人,则他此刻对雷老爷子的态度,还算合理。
赵振飞很清楚陶森的为人,不仅心胸狭窄,阴险奸诈,同时也是个目无余子、傲慢自大的家伙,这种人只知弱肉强食,哪懂得尊老敬贤?
因此,赵振飞很注意那躺在软椅的老者。
只见他白发如霜,虽然两眼微闭,但偶尔开阖之间,却含有无比威猛,令人望而生畏。
袁通讲了大约一顿饭工夫,那老者嗯嗯啊啊地应着,赵振飞虽然竖耳欲所,惟相隔距离不算近,同时袁通又是压着嗓子轻声细语,因此赵振飞总是无法所出所以然来。
袁通一口气将事情讲完,恭手肃立一旁。
那老者张开微阖的眼晴,道:“如此甚好,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千万不能急!”
他讲话时中气十足,声音很亮,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人,是以在墙外的赵振飞句句都能听到。
陶森接着道:“骆公如此安排,会不会引起姓赵的怀疑?”
赵振飞一听便晓得事情转到他的身上了,是以凝神细听。
那姓骆的老者,呵呵笑道:“本座不惜降尊纾贵,冒充雷远声,难道说没有目的?”
陶森恭声道:“是!骆公秉承主上之意,凡事由您老人家裁夺,必不会差错,只是……”
那姓骆的老者已有点不耐烦,道:“你怕本座会把过错推在你身上,是不是?”
陶森慌忙道:“骆公误会了,晚辈只是觉得那姓赵的不是个易与之辈。”
骆姓老者冷哼一声,道:“本座混迹江湖数十年,你的师父乐一申算起来辈份还差我一大截,若非主上有意栽培你们师徒两人,今天你敢同本座平起平坐?”
陶森忙整衣肃立,躬身道:“晚辈该死!”
骆姓老者挥挥手,道:“算啦!算啦!反正你现在仍未列入本教门墙,算不上是本座弟子,本座也懒得管你。”
陶森惶恐万分,道:“骆公差矣!晚辈……”
那姓骆的老者不等他说下去,插口道:“好了,好了!你好好表现,免得辜负主上一番提携,只要你立下功劳,本座就容你入教。”
陶森转忧为喜,道:“谢骆公!”
老者歇了一会儿,才道:“袁通!”
一直不敢开口的雷府总管袁通,忙应道:“属下在!”
那骆姓老者又闭上双眼,道:“外面的事你要多费心,千万不可露出马脚,否则唯你是问!”
袁通悚然道:“敬领法谕!”
那老者躺在软椅上,爱理不理的又向陶森及袁通两人说活,但由于声音低了许多,赵振飞没法再听到什么。
他知道再呆下去已无用处,因此悄悄沿着横梁,再由木柱下到实地,然后蹑行离开那花厅,飞奔向雷府后进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