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龙道:“这话说得也是。”
马蒙又道:“照小可的想法,连十二院阁的老板们,其中也有些在打赌场女侍的主意呢!除了这三处地方,即使是他们,也没有机会可以玩上本帮的女孩子。”
徐少龙道:“这如被上面查悉,只怕大有问题。”
马蒙笑一笑,道:“他们各有各的苗头,谁敢密报或刺探秘密呢?”
徐少龙道:“当然他们都有靠山,否则岂敢触犯本帮禁条?”
马蒙道:“是呀!何况人家手法高明,一切证据痕迹都不会留下,您放一万个心,反正不会出事的。”
徐少龙似是心动,道:“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马蒙道:“只要她们看中您,那就花费有限。如果不是她们愿意,而须得买通赌场管事,代为穿付引线的话,那时花钱就像流水一般,到头来也未必成功呢!”
徐少龙忖道:“赌场使的这一着,当真高明不过,大凡是被禁止之事,越是有人想试一试,以此作为招徕手段,何愁客人不送上门去,即使不能如愿,也得去瞧一瞧啊!”
他脑中除了分析出这一点之外,同时也考虑到这个瘴头鼠目的家伙的奇怪之处,第一点是他何以找上了自己?第二点是他的智力甚高,推论各种道理,非常深刻合理。
因此他不禁怀疑起这个人的真正身份和用心,以他这等智力的人,一定不会是终日闲荡、而堕落无用的人。
他暗怀戒心,表面上不动声色,道:“那三家赌场几时开门的?”
马蒙喜道:“现在就开门了,您可要去瞧瞧?”
徐少龙道:“这敢情好,咱们走吧!”
他站起身,但对方却没有动,露出一种尴尬的表情。
徐少龙讶道:“怎么啦?你不想去么?”
马蒙道:“小可这几天手风不顺,输得光光的。”
徐少龙道:“这不成问题,我这儿有钱。”
马蒙喜形于色,迅即起来,领路行去。
两人一边走,马蒙一边告诉他道:“这三家赌场的规矩都一样,入场时要缴一两银子。这笔钱可以享受场中任何酒菜、香茗、果点,以及女侍们不断送来的热手巾,当然啦!赢钱的大爷们总是随千赏她们一点筹码。”
徐少龙笑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显得寒酸的,还有别的规矩没有?”
马蒙道:“入场后就得拿银子买筹码,每个人最少十两,出门时才兑换回来,为了避免有人假造筹码,赌场规定这种筹码当天使用,下一次换怎么样的筹码,谁也不知道。”
徐少龙道:“听起来他们设想得很严密呢!”
马蒙道:“事实上筹码都是用金和铜,银和锡混合铸成的,他们的工作忙着把旧筹码改铸新筹码。而论起价值,相差很有限,所以假制之事,从未发生过。”
徐少龙深深的盯他一眼,道:“你知道得很多呢!”
马蒙耸耸肩,道:“小可穷极无聊时,动过这个脑筋,费了不少精神,才知道人家早就有了防备,说起来真泄气。”
徐少龙道:“咱们现在到哪一家去?还有什么规矩没有呢?”
马蒙道:“现在我们去的是大利赌场,其它说不上有什么特别规矩,与外面的赌场差不多,各种赌具的玩法,都有说明,或者可以询问女侍,哦!对了,不论你何等喜欢她们,或是很高兴开心,也不可以当众碰摸她们,否则定有麻烦,而且传出去也着实难听。”
徐少龙道:“除非有一个美得像天仙一般,才会使人不能自制,对不对?”
马蒙道:“我不知道,以我来说,我就时时想伸手摸一把或什么的,但我一想到会被打个半死,而且永远不许踏入任何一间赌场的后果,我就只好忍住了。”
他望了对方一眼,又道:“您武功高强,情形就不一样了,所以小可非得提醒你不可。”
他们转入一条整洁宽坦的横街,但见食肆林立,还有不少药材店、首饰店、裁缝店等等。
这时,徐少龙已看见矗竖得很高,以及油漆的颜色鲜明的“大利赌场”的招牌。同时也听到马蒙说道:“这儿的行业,几乎与赌场和妓院都有关系的。”
徐少龙随口道:“什么关系?”
马蒙道:“赢了钱的人,喜欢请客吃喝,那是天下间都一样,所以饭馆子最多,从南到北,各地口味皆有,此外,有的人要服药提神,有的人输得浑身不安,也要吃药。至于裁缝、首饰、胭脂等店铺,有钱的人买些给喜欢的女侍或妓院老相好,所以生意极好。”
但见大利赌场过去,就有四家妓院,招牌上所写的都是什么迎香院,藏春阁等字样。
徐少龙微微笑着,心想:假如有人在赌场中大胜,出来吃喝过之后,自然会顺脚溜到妓院去寻欢作乐一番。
转念之际,已到了赌场门口。但见这赌场除了外面有块招牌之外,其余都与富贵人家的宅第一样,高大壮观的府门外,有一个巨大的石狮子,涂朱的大门紧紧闭着,但侧门却打开,里面可以看得见有几个门房听差之类的人。
他们拾阶而上,从侧门入去。两个穿着一式制服的彪形佩刀大汉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打个哈哈,轻蔑地道:“小马,你又来啦,这入场费可不能免的啊!”
马蒙面孔一板,道:“谁说不是?”
对方显然万万想不到马蒙的态度竟会如此强硬,都楞了一下。
徐少龙微笑插嘴道:“入场费付给哪一位?”
那两个大汉都转过目光看,并且马上就醒悟马蒙之所以敢张牙舞爪地强硬起来,自然是有这个靠山之故。
因此他们一肚子的不高兴,都打算向徐少龙发泄。
不过他们没有立刻就开口,而是先打量过对方,瞧瞧他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徐少龙做了一件很不应该的事,那就是他已掏出了一锭黄金,少说也有七八两以上。
在阳光之下,黄金反映出灿烂夺目的光彩。
那两个大汉的目光被黄金吸引去了,根本来不及打量对方,而且禁下住联想道:这厮有钱得很,小马必定仗着这个靠山有钱,才敢神气起来……
其中一个大汉问道:“阁下高姓大名?是从哪里来的?”
徐少龙很谦和地道:“兄弟徐少龙,原在黑旗分舵中办事的。”
他一提到“黑旗分舵”,那两名大汉顿时抖起来,腰挺得更直,头昂得更高。原来在总坛大寨之人,向来把外面分舵之人,看成是低了一等的。即使是腰缠万贯也不行。
因此他们登时趾高气扬起来,另一个大汉道:“哦!这么说来,徐兄弟还是第一次上这儿来玩啦?”
徐少龙眉头一皱,道:“不错。”
这个大汉接着道:“难怪徐兄弟不晓得了,小马在这儿是不受欢迎之人,上头吩咐过,小马来的话,纵是有钱,也可以不准他进场。”
徐少龙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小马只要有钱,你们大利赌场乃是开门做买卖的,岂能摆出衙门的威风?”
另一个大汉高声道:“我们不高兴让他进场,他就不能进去。”
言下大有看你可奈得我们何的意思,徐少龙面色一沉,其寒如冰。
他在外面闯荡江湖,什么人没有见过?也深知要如何对付这等场所的保镖,才能镇得住他们而又不致于把事情闹得太大。
当下一伸手揪住一个大汉的胸口,厉声道:“你说什么?”
两下子都吵嚷起来,顿时惊动了旁的人,四名佩刀大汉迅即围过来,纷纷喝问是怎么回事。
小马大概是恐怕这些人怀恨,因此目下虽然有徐少龙做靠山,仍然不敢太过得罪人家,连忙分说。
但徐少龙却不松手,把那大汉揪得直掂起脚尖,否则身子就得悬空,旁边一个大汉怒喝道:“你放不放手?”
徐少龙突然右手疾出,也抓住那名大汉的胸口,内力从指上传出。对方登时也只有掂起脚尖的份儿,再也做声不得。
这正是徐少龙发出内力的作用。因为在旁人眼中,生像是这两个大汉被徐少龙一揪,马上就骇得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似的。
他们四名大汉都刷地退开一两步,人人握住刀把,准备拔刀。
徐少龙锐利如剑的目光,在他们面上扫过。
双方都静下来,全无声息。
马蒙觳棘发抖,状甚害怕。
徐少龙冷冷道:“哪一个去把场主叫出来,我当面问问他准不准我们进去?”
对面的四个大汉上上下下打量他,似乎都瞧出了苗头不对,要知他们皆是舞刀弄棒之辈,都是江湖人物,对于神机营的事,自然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目下正是看出徐少龙与神机营有关,登时都楞住了。
徐少龙一望而知他们心中转动什么念头,晓得已无妨,双手一松,那两个大汉“叭哒”连声跌坐在地上。
由于徐少龙的内力劲道一时尚未消失,是以他们全身发软,不能马上就跳起来。
院门内大步出来一个中年汉子,腰间别了一把两尺短刀,口中道:“什么事?”喝问声中,已到了切近。
马蒙身躯一震,道:“邹大爷,这一位是……”
姓邹的汉子已经打量过徐少龙,不等马蒙介绍,马上就停步躬身抱拳,面上神色恭敬道:“啊呀!原来是神机营的大老爷光临,小人没有出门恭迎,实在是罪该万死……”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都垂手哈腰,表示恭敬惶恐之意。
那中年汉子又道:“小人邹良,请大老爷多多关照提拔。刚才这些小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大老爷您大人大量,万万恕罪则个……”
他眼见两名大汉还坐在地上,看样子都没受伤,人还好好的,顿时怒从心起,上前两步,一脚踢去,骂道:“还不滚开?”
那大汉被他一脚踢得连翻两个筋斗,哎哟连声。
邹良第二脚又踢出,把余下那个大汉,踢开数尺之远。
徐少龙笑道:“得啦!得啦!兄弟徐少龙,到这儿来玩玩,可不是打算跟谁过不去。”
邹良忙道:“徐老爷当然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但小人可感到太惭愧了。”
他接着向马蒙客气地拱手行礼道:“唉!马兄弟,您陪了这么一位贵客来,也不早点通知兄弟,使我礼数不周,慢待了徐老爷,歇会儿还要罚你一杯。”
这人真是老江湖,口才甚佳,手段玲珑。这刻还向那哼哼唧卿躺在地上的手下,瞪了一眼,表示心中的愤慨。接着就请徐少龙和马蒙入内,自然不会收什么入场费了。
要知“神机营”虽然刚刚成立,但一来此营直接隶属帮主指挥,等如是帮主贴身之人。同时此营责任权力都极大,负有内部安全之责,得以任意进入任何住所,许多事情,俱是直接向帮主报告的。邹良自然不晓得神机营的人,到目前还未见过帮主,不过由于他们的权责竟是这么重,岂敢不巴结他们?
赌场的内部陈设华丽异常,除了一进连一进的大厅,摆设着种种赌具之外,尚有特设的房间,供身份特殊之人使用。
目下只不过是中午时分,因此赌客不多。
徐少龙参观各厅之时,最吸引他注意的,各座大厅中几个穿梭往来的女侍。
她们都是倚年玉貌的动人少女,举止婀娜,体态风飘,像蝴蝶一般,轻盈地走来走去。有些拿水果茶点,有些捧着一杯杯的美酒。
这些美女的来历,徐少龙已经晓得。但有一点现在才亲眼目睹的,那便是这些美貌侍女们,身上穿得很少,裸露出玉藕似的双臂,以及白皙修长的双腿,走动之时,虽然谈不上乳波臂浪,可是光是两条美丽的大腿,移来移去,就教人魂消意乱,瞧上许久都不会疲倦。
徐少龙迅速地察看在场赌客们,马上就发现这些人绝大多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敢情是为了这些侍女们而来的,怪不得他们不等到晚上,而选中白天客人稀落之时到赌场来混。
他们停下来,邹良一招手,马上就有两个女侍过来。一个身量较高,体格非常健美。另一个较矮小些,却非常白皙。
她们胸前都有牌号,高的是四号,矮的是六号,她们含笑盈盈,奉上果点香茗,四号还道:“您可要宽下外衣么?”
厅内比外面缓和得多,所有客人入厅后,大都卸下外衣帽子等,所以她有此一同。
邹良道:“不用啦!徐大爷站在火炉里也不会出汗。”
徐少龙笑笑,道:“没关系,还是脱下的好。”
他把外衣脱了,登时露出那一身特别设计的劲装,一件皮背心使他看起来肩阔腰细,皮背心上还有特别的装备,六把短刀斜斜插在上面,只露出一点点刀把。
莫说那两个女侍,连邹良也看呆了,但觉平生还是第一次眼见如此英俊威武的人物。
马蒙啧啧道:“徐大爷真帅,喂!小妞儿们,别光是直着眼睛瞧他呀!拿杯茶给我润润喉咙。”
六号嫣然一笑,送茶过去,道:“马爷,你的嘴真缺德,谁直了眼睛呀?”
马蒙伸手出去,在她面颊上轻轻捧了一下,道:“啊呀!真是滑不留手,又白又嫩。”
邹良偷偷觑见徐少龙并不矜持作态,顿时放心不小。
因为以他的经验,各种人等之中,最难应付的是“假道学”。这种人外表凛然不可侵犯,骨子里男盗女娼,什么卑鄙肮脏念头都有,最可怕的是,尽管在背地里与你欢哗无忌,嫖赌都来。但一旦无心触怒了他,马上就会翻脸不认,找个机会收拾了你,对外人还振振有同的说是“公私分明”。
邹良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当然非常不简单。此时见了徐少龙不是装模作样之人。当下大为欣慰。暗中向四号、六号二女挤挤眼,她们立刻藉词去了。
马蒙皱眉道:“怪了,她们干嘛这么匆忙?”
邹良笑一笑,道:“忙什么,本场最漂亮的七号和八号,马上就来啦!等她们来啦,小人特别吩咐她们来陪徐老爷和马兄。”
马蒙咋舌道:“不,不,兄弟我免啦!”
徐少龙讶道:“怎么啦?你不喜欢她们?”
马蒙道:“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
邹良道:“你放心,要她们听话点,兄弟这面子还是有的。”
马蒙道:“不是怕她们调皮,而是怕别的人看了吃醋恼火,徐大爷罩得住,我可受不了。”
徐少龙大感兴趣,道:“听你的口气,这两个女孩真能风靡一时,颠倒众生呢,是也不是?”
马蒙道:“当然啦!没有这等姿色,邹大哥怎会特别介绍给您呢?”
邹良笑道:“这样好啦!马兄陪徐老爷在密室内,饮酒取乐,还可以随便下点注玩玩,我叫七号八号在里面陪着你们。”
徐少龙忙道:“假如她们不露面,一定有很多客人感到不满,反而不好。”
邹良笑道:“徐老爷放心,这些问题让小人伤脑筋应付就得啦!”
于是他们被请入一间密室内,室内另有一间套房,陈设得华丽无比,床榻上的垫褥,软滑之极,教人倒下去就不愿再起来,尤其是跟丰满香滑如凝脂的身体在一起时,更不想起来。
靠墙的一张方桌上,霎时已摆上各种精美菜式和美酒。墙上有厚厚的帘幔,其中有一角可以揭开,便能从一个甚佳的角度,俯视一张巨大赌桌。
这一桌围赌的客人竟有七八名之多,赌的是押宝,由摊官将一枚拳头大的见方的漆字木头,放在一个特制的盒内,盒盖是套上去的,提起之后,向上面那一面的字,就是这一局开的宝,押中者胜。
徐少龙看了一阵,道:“这一种赌法我记得江南那一个地方有的,但也不完全一样。”
马蒙道:“这是本寨改良过的玩意儿,有些摇骰子的,押的是点数,竟用六颗骰子之多。”
徐少龙道:“那么就是三十六门可押了?那太难啦!”
马蒙道:“单押一个点数当然很难,但赔得也多,还是有人喜欢下注。而且这六个骰子花样很多,一种是赌大小,把三十六之数分为两截,又分为大中小,又分红白色等等,名堂多得不得了,所以赌这种六骰的人最多啦!”
他指指外面,又道:“这桌子边装得有消息,您想下注一拍就行。”
徐少龙依言玩了几次,手风甚佳。但马蒙倒霉得很,一下子就把他赢的都吐出去了。
马蒙懊恼地直嘀咕,忽然没作声,徐少龙一看他的脸,感到有异,便问道:“你怎么啦?”
马蒙道:“您往那边看,邹良正和一个人在说话,对不对?”
徐少龙看见了,但见那人是个大胖子,红光满面,衣饰华丽,肥大的手指,戴着巨大的翡翠,晶莹光润,一望而知价值不菲。
只听马蒙道:“这家伙是我的死对头,是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