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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胜卷在握

那沙目斯迅快闪让,身法灵动之极,竟没有以钢枪硬架。就在他闪过第三招之时,阎充锏圈突缩,改攻为守。沙目斯见他不再进迫,便以钢枪连连撩拨。但阎充只运锏严密封架,并不趁势逞凶反击。两人游斗了三十余招,沙目斯想是认定了对方不敢硬拚,随即枪势一变,如狂风骤雨般攻去。

他这一发动真正攻势,那招式之神妙,力道之强劲,完全显示出来,果然是一派高手的人物。阎充尽量保持气力,小心防守。以他的造诣,武林中已不易多睹,因此对方虽是一派高手,比他略胜一筹,也无法轻易取胜。

沙目斯越攻越急,枪势越强,西域之人,无不大声吶喊。中原群雄都替阎充着急,人人屏息噤声,注视战况。但见这两人翻翻滚滚,激烈拚斗了百余招,阎充仍然守得极稳,毫无破绽。

沙目斯想是感到对方太以奸狡深沉,难以诱他出击而从招数中取胜,于是大喝一声,改为硬攻迫斗的打法。阎充在对方步步紧迫之下,双锏已无从回避敌枪,便不时碰上了,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沙目斯一枪接一枪地硬攻上去,于是“当当”之声,响个不住,响亮的余音,缭绕湖面。

中原方面群雄无不忧形于色,双修教的詹夫人突然向端木芙说道:“端木小姐,这敌手之强,实是大出我们意料之外,看来阎香主难以抵敌啦!”

端木芙淡然道:“嗯!是的,阎香主非输不可。”

詹夫人道:“既然定必要输,何不传令他败退?如此,可以免去伤亡之危,岂不妥当?”

端木芙道:“阎香主一上来就晓得使用奇谋,教对方空自耗费许多心机气力,可见得他在某一方面,其实已赢了对方,因此之故,他必定尚有反击的妙着,虽然不易得逞,但这机会不能不给他。”

众人听了,都在心中泛起了一线希望,无不更加睁大双眼,看那阎充最后一记杀手,能不能收效?

端木芙这时却大动脑筋,挑选一个适当的人,以便接战下一场。她对阎充感到十分满意,因为阎充的奇谋突出,又使敌方这一名一派高手,损耗了许多气力。因此,她本来必须派出广闻大师、雷世雄这等超级高手,方能获胜的形势,却已有了转变。

要知,眼下双方的实力相比起来,中原方面,大是不利。因为端木芙估计过,己方的超级高手,诚然尚有三人之多,稍次的如鬼王杨迅,却只有一个而已。

再数下来,如青霞羽士、关彤、癞僧晏明、独尊山庄几个主将等人,虽然亦是高手,但其实又差了一点点。

其余如宗旋、彭典、枯莲大师、崔阿伯等高手,都已出战过,依规定不能再次上场。这一场比武,除了武功上要分出最强之外,还得在整个实力上较量强弱。哪一方高手数目较少,则纵是有一个最强之人,亦可能招致败绩。

端木芙的最艰巨责任,便是如何把己方有限的力量,运用得最恰当。

例如,现在那敌人沙目斯,乃是一流高手,必定胜得过阎充这一级的高手。以常情而论,她最低限度也得派出鬼王杨迅,甚至得派出雷世雄他们。

可是这仅有几个高手,上去一个就少一个。莫说如今才是第二日的上半节,即使是第二日的最后一场,但明日还有十场之多,其时定有无将可派的窘境。

因此,她必须以无上智慧,极力弥补实力上的弱点。尤其是当她发觉对方一直派出一流高手上阵,毫无吝惜之意,已窥出敌方实力极强,真有横扫中原之力。她一面动脑筋,一面得注视擂台形势,一面又得暗暗查看己方各人的表情反应。一心三用,实是不大容易。

要知,她虽是渊通博识天下各派武功,但己阵中许多高手的功力如何,她到底只凭猜测。固然她有种种资料,可供猜测,话虽如此,到底十分困难和不大可靠。何况她还须毫不浪费力量,必须以仅胜之将上阵,恰到好处地赢了对方才行。

她目光迅快地从擂台扫到己方阵中,查看众人表情。忽然间碰到一对澄澈宁恬的目光。

这对目光乃是秦霜波所发,她向端木芙笑一笑,似是很了解端木芙求助之意,迅即把目光射向推山手关彤。她目光之中,还含有一种意思。

端木芙第一次挪动脚步,走到秦霜波身边,拉住她的手,轻轻道:“秦仙子姊姊,请你指点吧,别让我为难了。”

秦霜波轻轻道:“我岂敢当得指点之言,不过我认为假如你决定让什么人出阵,不妨早点说出,他自然会作点准备工夫。”

端木芙冰雪玲珑,一点就透,立时露出喜色,感激地向她道谢。

端木芙的目光在詹氏夫妇、索阳、柴骏声、关彤、晏明、青霞羽士、李金矛、孔翔这几个人面上,徐徐扫视一匝,然后道:“哪一位觉得对方的枪法尚有破绽可乘,请赐告一声。”

众人目光都回到擂台上,看了一会,李金矛突然道:“区区修习的矛法路数,似乎可以克制那厮。但区区坦白说,若论功力造诣,却有所不及他了。”

端木芙心中甚喜,道:“听闻李老师的金矛,除了得到桓侯张翼德的遗法之外,再加上杨家枪的秘艺,另创新猷,只不知是也不是?”

李金矛道:“端木小姐见闻之渊博,实是令人佩服,区区的矛法,果然是源出于这两家心法。”

端木芙道:“既然如此,奴家建议李老师在最后关头,以一招‘孤注一掷’,制敌致胜。”

李金矛道:“区区记住了。”随即集中精神,注视敌人的招数手法,暗中计算应付的步骤。

台上的沙目斯一支钢枪,宛如毒蛇出洞,狂风骤雨般极力迫攻。那阎充步步后退,转眼间,已退到了台边。众人都替他十分着急,因为这刻他再往后退一步的话,登时得掉在湖水中,这一场,自然算是落败了。

忽见阎充双锏齐出,威猛之极,“当”地大响一声,硬把对方震退两尺。他紧接着锏发连环,一派进手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卷去。登时响起了一片“当当”巨响,原来这两人已硬拚上了。

阎充正是作困兽之斗,集中残余气力,力图反攻。他反击之势虽强,可是沙目斯的一支钢枪,功深力强,竟自硬生生的一一封架,脚下寸步不移。

那震耳巨响一连发出了三十余下,阎充全身气力全都耗尽,突然被对方反震得往后直退,“咕咚”一声,掉在湖中。

自然有人划船施救,不必细表。那沙目斯虽是取胜了,但也不由得摇摇头,敢情他这一场赢得十分辛苦,损耗了不少真力。

当他一上手之时,本以为不难杀败此敌,谁知结果如此,使他已失去了再胜一场的信心。疏勒国师明明瞧出沙目斯耗去不少气力,但仍不传令召回沙目斯。

中原阵中的李金矛,便提矛奔出。

他那支金光灿烂的长矛,乃是极显著的标志,是以双方无不认得,不必多费口舌介绍他的来历。

沙目斯不肯示弱,全不调息运气,等那李金矛一抵达台上,立即挥枪应战。

李金矛胸有成竹,施展出平生绝艺应战。但见这两人枪来矛往,风声呼呼,打得好不热闹。

双方之人,都瞧出那沙目斯实是功力深厚之极,虽然被阎充在上一场拚得真力大有损耗,然而现下对付李金矛之时,竟不显出丝毫力怯。

不过,李金矛亦因对方已损耗真力之故,是以在功力方面,可与对方扯平。这么一来,双方比斗的只是招数上的功夫。李金矛已揣摩过对方招数手法,加上先天上有克制之利,五十招不到,便已显出略略占了上风。

端木芙一看大势已定,殊觉放心。便又移步走到秦霜波身边,韩行昌也跟过去,听她说话。

端木芙道:“那疏勒国师并非愚笨之辈,明明早就觉察这沙目斯真力损耗甚多,竟不召他回去,可见得必定大有用意。”

韩行昌道:“恕在下插口妄测,那疏勒国师此举只有两种想法,一是麾下高手甚多,这一场纵然输了,也不打紧。往后的五场当中,他仍然可以连续派出高手,扳回劣势。二是他麾下高手亦已有了相当限度,与其再派别人上阵。不如仍由沙目斯应战的好。”

韩行昌停歇一下,又道:“疏勒国师在第二个想法中,附带还可以希望我们这边因见沙目斯武功强绝,迫得也派出一流高手如宗旋大侠、枯莲大师之类的高手。这一来,便又可以消耗咱们的实力了。”

端木芙道:“这话甚是,不过韩少爷的两个结论,内容完全相反,一是敌人高手尚多,另一节是敌人高手有限。这倒教人不易判断了。”

韩行昌微笑道:“如若端木小姐也不能判断,在下更不敢置喙了。”

端木芙的目光转向秦霜波,道:“只不知秦仙子姊姊高见如何?”

秦霜波淡淡道:“敌方高手之多,定必十分惊人。”

端木芙颔首道:“姊姊一言,可说是揭穿了疏勒国师的私心了,他这一次不管大局是输是赢,但他定要使自己扬威天下,才这般的调兵遣将。”

韩行昌道:“假如敌方高手如此之多,则何不每一场都换一个高手上阵呢?”

端木芙一笑,道:“他岂肯让己方的高手之中,留下了不败之将?他考虑到自己亦可能一上场就败下阵来,所以手下诸将,务必也须完全败过才行。”

韩行昌道:“如果他的私心竟到了这等地步,那就不算得是十分可怕的对手了。”

端木芙道:“韩少爷说得是,此人纵然能被誉为中外第一高手,但他到底非是霸主之才,可以断言。”

他们谈论至此,忽听李金矛叱咤如雷,转眼望去。但见李金矛舞出一片金光耀目的矛影,着着进迫。

沙目斯苦苦抵御,直至此时,还未退过半步。

李金矛一口气又攻了十二矛之多,第十二矛才迫得对方退了一步。

李金矛心中大喜,蓦地一招“荆轲击柱”,矛势甫发,猛又变为“挑帘看月”之式。

沙目斯但觉自己门户完全被敌矛迫得洞开无遗,全然不能封架。当下迅即向后疾跃六七尺远,以便重新稳住阵脚,再作卷土重来之计。谁知,李金矛正是要他如此,口中大喝一声,长矛化作一道金光,奔雷掣电般脱手激射出去。这一招正是端木芙所嘱的“孤注一掷”,假如不能伤敌,便无再斗之力了。故此取用这等名称。

沙目斯惨叫一声,但见那支金矛,当胸刺入,透心而过,登时死于非命,壮硕的身躯,“砰”一声栽跌台上。

李金矛举手掩目,跺脚奔回己阵,连那支金矛,也不敢取回。他非是见了敌人惨死而怵目惊心,不敢观看,而是忽然之间,泛起了满胸的感触。只因他明知自己功力比不上对方,虽然招式手法上,有克制之利。可是如果对方不曾损耗了内力,这一场实是全无取胜之望,然而他到底得胜了,并且杀死了对方。由此可知,兵凶战危,纵然是武功极是高强,但也说不定会死在不如自己之人手中。这叫做“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李金矛身处其境,感触特深,因此之故,不禁掩目奔回己阵,决意从今以后,退出江湖。自然他不必在此向众人宣布引退的决心,因此他还是照常的接受众人道贺。而四下的鼓掌喝采声,也使他禁不住转头四顾。

四个黑衣大汉奔上擂台,收拾尸体,把金矛取下,送还给李金矛。

敌方对此并无特殊反应,端木芙眼看擂台已收拾好,便道:“这一场轮到我们先出场搦战了。”

她目光在众人面上转动,忽然在秦霜波那儿停了下来。众人大吃一惊,都想:“这刻那得就派剑后出阵?”

端木芙微微一笑,道:“秦仙子敢是有所指示么?”

秦霜波道:“端木姊姊乃是中原英雄的主帅,我岂敢当得指示之言。我只是在想,第八场由我献丑如何?”

众人都甚感奇怪,因为目下第六场尚未开始,她何以说到第八场之事?

端木芙闻言会意,忖道:“她乃是要我在这两场之内,务必取胜一场,则在今日七场之内,我方已赢了四场之多。这时秦仙子出场搦战,疏勒国师即使气焰再高,一见是她,也不敢贸然应战,定必先派一个高手上阵,以便查看她的剑术和功力,因此,这第八场可以说是稳胜无疑,而由于她显示出深不可测的剑术,疏勒国师当必更为慎重,再派别人上场。秦仙子只须再赢这一场,则今日之会,一共斗了九场,我方已胜六场,第十场便不要举行了。她为了定要在大局上取胜,所以决定在第八场出手,教我定要在第六、第七两场之中,取胜一场。”她想得虽多,其实只是一刹那之事而已,当下道:“这一场劳杨迅老师的驾吧!”

鬼王杨迅道:“自当效命。”举步走出去,他一摇三摆的上台,大有不把对方之人放在眼内之意,傲态迫人。相貌长得又十分丑陋,更使人见之生出憎厌之心。他到了台上,亮出独门兵器“夺魄爪”,厉声道:“老夫鬼王杨迅是也,谁敢上阵送死?”

西域方面之人,全都被他的态度激怒了,要知李金矛上一场杀死了沙目斯,由于他掩面而去,西域之人,也就怒气平息,认为李金矛感到十分歉疚,方始如此表现。按理说,上阵交锋,非死即伤,这生死之事,原也仇恨不得。

可是一见鬼王杨迅的傲态丑相,实是教人厌恨,于是人人面泛怒色,鼓噪起来。疏勒国师面色一沉,其寒如水,向基宁点点头。基宁肃然躬身施了一礼,随即大步出场。

杨迅冷冷睨视着对方,道:“听说你是疏勒国师的三军主帅,何苦抛弃了荣华富贵,到敝国来冒这等风险呢?”

基宁“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本帅今日教你识得我疏勒国武功的奥妙。”他“呛”一声,掣出一口长刀,寒光四射,森冷侵人。

鬼王杨迅怒笑一声,道:“好一个夜郎自大之徒,看招!”他果然不再多说,钢爪啸风抓去,手法阴毒之极。基宁一刀劈出,气势凌厉威猛,果然大有大将之风,迫得鬼王杨迅不敢硬拚,迅即改招换式。

双方这一动上手,但见他们欻忽进退,快若飘风。每一招一式,莫不是至为凶险狠辣的手法。十招不到,两人皆生戒心,傲气怒火,都赶紧除去。

只因在这等一流高手火拚的局面当中,哪一个情绪略略不稳,就是致命的破绽。

韩行昌向端木芙道:“那基宁将军左手炼有奇门功夫,其恶毒凶厉,世间罕有匹俦。但愿迅老不曾忘记就好了。”

端木芙眉宇间泛起忧色,道:“以这基宁的为人性格,若是奇门功夫,走的必是阳刚狠毒的路数。假如他一击得手,杨前辈定是有死无生。”

她转眼向广闻大师望去,又道:“大师心中可曾有了克制这等凶毒掌力之法?”

广闻大师道:“有倒是有,但于事何补?”

端木芙道:“那我只好施展釜底抽薪之计了。请大师赐告抵御之法吧!”

广闻大师不解道:“何谓釜底抽薪?”

端木芙道:“大师一会自然知道,目前请先把抵御之法赐告。”

广闻大师道:“方法有两种,一是纯粹防身护命,另一种则是暗寓反击之势,只要功力够得上就行了。”

端木芙道:“两种都要。”

广闻大师一笑,旁人听了,也觉得她未免太贪得了。

端木芙催他道:“快点!快点!时间无多了。”

广闻大师道:“第一种称为龟缩法,乃是对付这凶厉毒掌的无上妙策,只要功力达到某一境界,听了之后,立时可以使用。”

他只吸一口气,不再耽搁,继续说下去道:“此法乃是采取灵龟避难之法,将全身功力,尽行运聚背部,同时藏头缩肢,蜷曲成龟状,以背部硬抵敌掌,顺势飞开。”

立时有人不解问道:“敌人的毒掌既以威强凶厉见称,难道一定捱受得住么?如无把握,何不干脆全力出掌一拚?”

广闻大师道:“这里面自有颠扑不破的妙理存焉,自然最起码须是功力深厚之士,方能施展此法,要知举世之间,含有毒性的掌力,无论何等威强,总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掌力定必散而不凝,原因是既含毒性,便务求笼罩范围广大,使敌人无法遁逃。因此,这毒掌一击之威,虽是难当,但针对此一弱点,仍可硬挨一记,兼以龟甲之状,乃是拱形,这等线条结构,最是神妙,能把压力分布到其它部份,此所以拱桥的支承力最强,便是明证了。”

这时又有人问道:“就算是挨得住这一掌吧,但还不是要中毒么?”

广闻大师一笑,道:“假如功力深厚之士,他所运集的内力,自能透体而出,与背部衣服连结为一层硬壳,足可以抵挡毒性侵袭,这龟缩法的长处,便在于此,任何人都可以裸臂赤足,但背部总会有衣服遮蔽。”

他停了一停,接着又道:“这儿的地形,更是最妙不过,只须借掌力飞开,掉在水中,立时可藉湖水把毒性洗掉,永无后患。”

端木芙道:“第二种防御之法呢?”

广闻大师道:“这第二种比较上就困难得多了,名为幻身法,那就是以自己最称心拿手的绝技,幻化为替身,让敌人攻错了目标,此法只有八句口诀,并无其它实用炼法细节,可供修习。”

照他这样说法,这“幻身法”此时此地并无用处。

但端木芙仍然道:“请大师诵出口诀来听听。”

广闻大师心知这等武功,已入形而上之境,别人听了去,纵然牢记心中,亦是无用。

当下毫不迟疑,朗朗诵了出来。最后并且道:“此是敝寺七十二种神功秘艺之一,即使是本派弟子,亦少有知者。”

端木芙听完之后,立刻向雷世雄道:“大庄主附耳过来,奴家有事拜托。”

她在他耳边只讲了几句话,随即又向广闻大师道:“奴家深信大师定必炼过狮子吼的神功,敢烦大师当场施展,喝令台上之人,暂时停手罢战,这基宁懂得汉语,甚是方便。”

广闻大师道:“如若对方指责咱们违规,恕贫僧不能负责。”

他早就知道了答案,所以也不等端木芙说出,突然间,提一口真气,从丹田中迫出话声,道:“两位暂且罢手如何?”

语气不大,更是全无吼叫的意思,可是远近之人,无不感到这句话似是在自己耳边说出的一般。生似有人已站在身边,所以吃了一惊。

台上的基宁,就是误以为有人已掩到身边,所以骇然停手,侧跃寻丈。

此时,双方恰是斗得难分难解之际,那鬼王杨迅甚至似是略占上风,因此之故,双方之人,都不认为中原阵中此举,旨在占便宜。

端木芙高声道:“疏勒国师,恕奴家使这一场精采比武暂时中断,这只是奴家忽然心血来潮,意欲提早见识基宁将军的绝艺。当然奴家此举绝对不会让基宁将军吃亏,问题只在他敢不敢接受而已。”

基宁冷笑一声,竟自先行说道:“你一时心血来潮,就可以任意破坏规矩的么?不过事至如今,多说无益,你且把办法说出来,让我听了再说。”

端木芙道:“奴家想请基宁将军向湖水施展毒掌,让天下之人,瞧瞧阁下的绝艺究是如何惊人,然后,你们继续动手,假如杨迅前辈不慎落败了,基宁将军这一场抵两场,换言之,就算你连赢了两场。”

双方不论是上阵的或是观战的,听了她这等条件,都不禁愕然寻思。

秦霜波双眉一皱,轻轻道:“端木姊姊,那你已办不到我的要求啦!”

她的要求是这第六、第七两场中,必须取胜一场。假如杨迅输了,这要求自然是落空了。

端木芙目注对方,低声答道:“秦姊姊何必斤斤计较呢?小妹还你一场,不是一样的么?”

秦霜波道:“你心中认为真的一样?”

端木芙道:“姊姊你就委屈点吧,行不行?”

别人听了她们的对话,全然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时,基宁已大声应道:“既然你想这么做,本帅岂能不接受。”

当下举步走到台边,深深吸一口气,举起左掌,但见自腕以下,皮肉都变成一片漆黑之色,发出一种腥臭气味。相距最近的鬼王杨迅,心中大震,连忙闭住呼吸。

只见基宁一掌拍落,大股黑气应掌而出,方一脱掌,立时扩散,所笼罩的范围,果然大得多了,正如广闻大师所说的一般。

这股黑气掌力落在水面,“砰”的大响一声,水柱横飞,宛如一块巨石从数十丈高处丢落水中。这等威势,实是罕见罕闻之事,教人几乎难以置信。

端木芙高声道:“基宁将军这一掌,可曾出了全力没有?”

基宁一怔,道:“当然用了全力啦!”

端木芙道:“既然你讲了实话,奴家也不必瞒你,你凭这一掌之威,已可以纵横中原,所向披靡,手下难有百招之将了。”

基宁仰天傲笑一声,端木芙已接着说道:“但你如是运气不佳,碰上那有限的几位高手,仍然难逃败亡之祸,这话望你谨记心头,现在,请动手吧!”

鬼王杨迅应声出爪,疾取敌人。看他的用意,似是想趁对方刚刚施展过绝艺之后,真力不免耗损,乘隙急攻,不让对方有调息的机会。

基宁心中冷笑不已,忖道:“本帅的毒掌已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随便施展三五掌,也不会损耗了功力,你这厮的心机,算是白用啦!”

双方霎时又激斗在一起,若论双方武功招式,鬼王杨迅绝对比他只强不弱,但基宁的毒掌,杨迅又自问接不住。因此,他目下已施展全力,希望在对方有机会施展毒掌以前,先行击败了对方。

他既是有这存心,手中的夺魄爪再也不藏锋敛芒,而是全力施为,招招皆是平生精妙绝艺。因此,这一次他更快就占了上风,着着抢攻。中原群雄吶喊喝采之声,一阵比一阵响亮,都望他赶紧得胜。

然而基宁毕竟是一流高手,岂是那么容易就落败的?加以他的守式之中,另有连环三招,暗寓妙用。只要有机会施展这三大守式,就一定有空隙可以使出毒掌。因此之故,基宁屈居下风,对他来说,只不过面子难堪而已,事实上,并无大碍,迟早都得让他有机会使出那三大连环守式。

全场之人,无不亲眼目睹过基宁的毒掌威力,看来似乎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因此,此时都感到十分紧张。那鬼王杨迅的夺魄爪,果然有过人之处,招式之毒辣,手法之奇奥,无不教人瞠目叫绝。

战到分际,基宁眼见对方使出一招“雨收云散”,爪势回掠,似是守式,但其实暗寓极厉害的杀手。他反而喜上眉梢,长刀电掣劈去。

果然,“铮”的一声,敌人的夺魄爪已封架住刀势,并且施展反击杀手。此后一连三招,基宁都是处于捱打苦守的形势中,然而他左手业已运足了功力,第三招甫过,但见他身形一晃,斜闪两尺,左掌趁势发出。

那毒掌威势非同小可,掌势才发,已自发出锐厉风声以及大股黑气,“哗啦啦”一阵暴响,直向杨迅劈去。

全场之人,无不瞪大双眼,瞧看这最紧张的一刹那。要知观战之人,虽然绝大多数武功远比不上台上的两大高手。但大家从鬼王杨迅凶猛的攻势中,全都晓得杨迅的用意,乃是使对方不能使出毒掌。

目下基宁既已设法使出了毒掌,杨迅当然无法抵挡。何况基宁既敢当众表演过毒掌威力,当然是有恃无恐,深信敌人无法招架,这也是十分显明的道理。

在千百道目光之下,鬼王杨迅突然间背转身子,拱起背脊,有如猫伸懒腰一般。不过他的四肢和头部,却完全缩起来,就这样子凌空停歇。

当然,这时间只不过一刹那而已,基宁毒掌之力已到,“蓬”的一声大响过处,鬼王杨迅身形平平激射,飞出丈许,这才掉在湖水之中。

所有观战之人,都不晓得杨迅目下是生是死。连浮台上的中原高手们,虽然听广闻大师讲过这“龟缩法”,可是杨迅是否运用得恰到好处?会不会被毒力所侵?他的功力能不能硬挨这一记?这许多疑问,都得看过结果,方能解答。

两艘梭形快艇,如飞抢出,霎时已到了杨迅落水之处。紧接着“哗啦”一响,水花四溅,杨迅打水中跃起来。一艘快艇迅即冲前数尺,杨迅身形落下之时,恰好踏在艇上。

众人见他无恙,都情不自禁地爆发出欢呼之声。鬼王杨迅虽然心中十分难过,可是听到这如雷一般的喝采欢呼之声,登时大为感动,晓得自己以生命作代价的一战,已得到武林群雄的感激赞佩。

端木芙等到群声渐息,这才开口道:“疏勒国师,按照约定,基宁将军连胜了两场,这第三场仍得由他应战,奴家要宣布上阵的人了。”她这话,一方面固然是教对方不得提出异议,另一方面则是存心要引起全场之人注意。

果然全场寂然无声,千百道目光都集中在这浮台上,然而台上之人,却全都安静如常,没有一个露出准备起身出手的神情。

那边浮台上的蒙娜夫人高声道:“自当如此,端木小姐即管派人出场。”

端木芙微微一笑,伸出玉手,向秦霜波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全场之人,包括疏勒国师在内,无不大感意外而震惊,人人都愕然相顾,心中想道:“剑后秦霜波乃是中原阵中至强之人,自应留下她对付疏勒国师才对。如何现下就出场了?纵然她连赢三场,但这第二日的比赛,业已结束,明日之战,依照规定,她可就不能出手了。”

疏勒国师冷冷一笑,忖道:“就算她连赢三场吧,可是明日之会,中原阵中,就只剩下两三个人足以出场与我一战了。”自然,疏勒国师并不曾完全放弃了击败秦霜波之心,假如基宁在这一场能迫得秦霜波用上全力,因而让疏勒国师窥伺出她的弱点,其时。疏勒国师绝对不会吝于出手一战,因为这是荣誉有关的问题,他但须击败一个剑后,可抵三五十个高手之数。

秦霜波不徐不疾的向台上走去,全场之人,但觉她举止步伐之间,自然而然有一种宁恬超逸之气。虽然她是袅袅娜娜的走着,人又长得清丽绝俗,美不可言。然而,她却不能使众人引起尘俗间的欲念,只觉得她似是天上仙子,只可顶礼赞美,而不可有丝毫亵渎之心。

秦霜波姗姗走上擂台,那冷艳的容光,宁恬静谧的气质,使得桀傲自大的基宁将军,也肃然起敬。

他十分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久仰秦仙子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幸如之何。”

秦霜波道:“将军文武全才,世所罕有。以此之故,我特地来请将军指教。”

基宁惶恐道:“仙子好说了,单凭仙子这一份出尘拔俗的风姿,本帅已经十分倾倒折服了,岂敢当得仙子的谀辞呢!”

这两人在台上应对时的客气,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于是惹起了双方豪杰的纷纷议论。

秦霜波道:“将军炼成的毒掌,可算得是天下无双的绝艺了,我相信宇内已难有克制取胜的功夫了。”

基宁诚恳地道:“如是打算硬接本帅一掌之人,只怕必是有死无生的结果,仙子如若胸中未有成竹,最好另换他人上阵。”

秦霜波笑道:“将军胸怀磊落,据实赐告,盛情可感,我也不敢相瞒,此来已有了抵御之法,自然并非是与将军硬拚,这一点请将军记住了。”

基宁浓眉一皱,忖道:“以疏勒国师武功之高,他尚且费了三年苦功,才找出了赢我这毒掌之法,况且当时我造诣未深,威力有限,他初时虽无破法,但还可闪避,如此慢慢的试验,才研创出破法,她年纪轻轻,就算剑术高绝,但如不是以硬拚手法,如何能逃得过杀身之祸?”

所谓硬拚,就是以绝顶剑术还击,来个两败俱伤,如若不是这种法子,基宁自家也想不出她有什么办法可以取胜?

秦霜波又道:“将军小心,我要出手了。”

基宁点点头,蓦然感到一阵森厉冰寒的剑气,如惊涛骇浪般卷到,心头大震,连忙挥刀抵拒。

他真想象不出对方剑未离鞘,如何就能发出了这般凌厉可怕的剑气,这真是匪夷所思之事,教人难以置信?

人人无不看出基宁宛如受袭般大为震动,并且迫得急急挥刀抵拒,此时,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其余的,全然瞧不出其故何在?是以极为惊讶!

秦霜波身形纹风不动,但转眼之间,已迫使对方手中长刀,连续变化了七八招之多。

直到此时,她才伸手摘剑,但见寒光打闪,宝剑出鞘,单单是这掣剑的动作,竟又迫得基宁连退三步。

果然“剑后”的身手功力,不同凡俗!

以那基宁如此厉害的高手,也显得大是慌乱,这使得全场之人,无不屏息噤声,凝神以观。

秦霜波长剑平提,剑尖遥指敌人,开始迈步踏位,她身形一动,基宁立时生出反应,也迅即绕圈疾行。

双方盘旋了五匝左右,秦霜波道:“将军尚不发掌,更待何时?”

这话说得正是时候,因为这五个圈子一走下来,基宁业已感到敌方剑气又密又重,堪堪已形成极强大的压力,假如他还不出手,只怕直到死在对方剑下,也再找不到发出毒掌的机会了。

全场之人听了秦霜波的话,都更加瞪大了双眼去瞧。

只见基宁运功作势,那高大雄伟的身躯,似乎又涨大了一些,紧接着左掌一挥,毒掌掌力在哗啦啦暴响声中,向秦霜波击去。

但事实上,这股掌力和毒气所袭的方向,已偏歪了尺许,以秦霜波的功力身手,根本不须闪避。不过由于毒气离掌便散,笼罩范围甚广,因是之故,她若不是有抗毒之力,便须得躲避这股毒气。

全场之人,但觉眼中一花,秦霜波已俏生生地站在对方的背后,身法之快,宛如闪电,难以看得清楚。自然,她是利用对方发掌时方向偏歪的一线空隙,以大腾挪身法,冲上前去,反而绕到敌人背后。

这等情形,在笔墨间分析,可以有板有眼的交待清楚,事实上,基宁方一出掌,秦霜波也就同时行动,所以谁也瞧不出基宁掌力已歪之事。

原来,秦霜波已依广闻大师所说的第二种克敌“幻身法”,对付基宁。她仗着神奇的剑术,催动剑气,结集成一股莫大的压力,使敌人生出错觉,挥掌猛攻,事实上,那只是她剑气压力下所形成的错觉而已。

因此秦霜波心中有数,敌人方一出掌,她已侧身腾挪欺上,恰在敌掌边缘错过,倏然绕在敌后。

全场响起轰雷般的喝采欢呼之声,基宁一眨眼失去敌人,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右手一甩,长刀脱手激射,插在数尺外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