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峰腰呆呆伫立,那绚烂的太阳,和暖的山风,苍翠的峰峦,都徒增众人对那武林彗星,一代奇才的追思哀悼。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一影大师道:“咱们也该动身了。”
杜七姨道:“大师意欲何往?”
一影大师道:“咱们这就设法到壑下找寻朱大侠的遗体,但主要目的却是赶去帮助佟长白,此人虽然不是吾道中人,但他对朱大侠忠诚敬爱,因而必将受到沈千机等恶魔的仇视。”
他略一停顿,又道:“老衲猜测沈千机等人必定会到壑下查看朱大侠的遗体,说不定会与佟兄碰上。”
欧大先生奋然道:“不错,咱们快快赶去,说不定在朱大侠英灵暗佑之下,咱们可以趁机杀死一两个恶魔。”
这两人都这么说法,别人自无异议,大伙儿立即奔落峰脚,向那道渊壑迅快赶去。
数里之地,迅即驰过,抵达那道大壑边缘,由于宽达两三里,壑下又黑暗多雾,必须设法从斜坡慢慢下去,才能加以查看。
这刻在上面,简直完全见不到任何迹象,他们俱是炼就了上乘武功之人,一生也不知走过多少险绝之地。
是以都未把这一道深壑放在心上,纷纷散开,找寻入壑之路。
他们费了不少时间气力,才绕落数里外的一处深谷。当即结队再往回慢慢的走,越过这一道深谷,便见荆棘丛生。
处处皆是怪石或泥沼,以及无数奇怪虫豸或毒蛇。
这下面光线幽黑,湿气郁蒸,众人都极为小心地呼吸,以便一旦发觉有异,立时可以闭住呼吸,免得吸入大量毒气无法可救。
众人只行了里许,就发觉没有法子找到朱宗潜的遗体了,要知这壑内地方辽阔,又崎岖起伏,光线幽黯,目力无法及远。
莫说他们人数太少,纵然再来上三五十人,也无法搜遍这等险恶之地。
走在最前面的一影大师,忽然停步,并且叫众人连连后退,大家退了数丈,聚立在一个干燥的土丘上。
一影大师说道:“前面地势更为低陷卑湿,蛇虫甚多,以老衲的经验,必有可致人于死的毒雾沼气,是以大胆阻止诸位前行。”
众人面面相觑,一影大师又道:“老衲又发现了一件事,非向诸位报告不可,那就是佟长白施主竟然已深入那一片危险地带,我发现了他的脚印。”
他乃是极为老练的人物,既然说是佟长白,自然不会有错。
法音首先讶道:“佟施主竟不怕沼气毒雾吗?”
一影大师道:“这也不足为奇,愚兄亦可径行深入,但别人却不宜冒此危险。”
盛启道:“大师如若敢冒此险,兄弟当要追随。”
一影大师忙道:“话不是这样说,老衲乃是因为昔年得到两粒辟瘴丹,一来一回,若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定可无妨,此丹只有两粒,如若分用,虽然可以多一人同行,但时间却太短促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法音大师道:“小弟想请师兄赐赠灵药,让小弟前往一探,只因佟施主已先走了一步,小弟与他相处较为相得,若是见到他,定可合力行事,只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一影大师沉吟一下,道:“这样也好,但你可得多加小心。”
法音大师听了,随即在囊中取出几卷非布非帛之物,迅快地缠裹双腿,又由一影大师帮忙,分别缠裹住僧袍内的双臂,此是他们方外之人深山行走之时,防范蛇虫和荆棘毒刺的装备。
收拾妥当之后,法音大师先把一粒丸药塞在鼻孔中,向众人合十稽首,扛着方便铲,迅即向前奔去。
不一会,他已独自处身在异声四起的幽壑之内。
脚下一直发出吱吱的水声,四下有些低洼之地,雾气蒸腾,教人感到好像已置身于幽冥鬼域之内。
法音大师一方面留意不让荆棘或有刺树丛勾破衣服,一方面又得小心不要掉在泥沼水洼中。
另外还须查看朱宗潜的遗体或佟长白的踪迹。
走了一程,这位少林高手心中大为惕凛,因为目下四方八面的水洼更多,雾气浓厚,低矮的灌木丛生,瞧起来完全是一模一样,很容易迷失回去之路。
因此他采取紧急措施,撕下一大片衣襟,每逢行经一丛灌木,就撕一条缠搭在上面。
这样他纵然迷了路,但只要找到任何的一丛缠搭有布条的灌木,就可以从布条的一定方向,找出正确回程。
要知像法音大师这等高手,江湖门坎虽然不精,但辨认路途方向之能,却非常人所能及。
因此,目下的情况居然连他也不能不留下记号,可知这深壑之内,何等的幽黯和景物相似了。
他迈开脚步之时,一些小枝或藤蔓擦过他的绑腿,不时发出尖锐的声音,那是极尖的刺刮过丝质的绑腿布上的响声。
假如没有这等装备,可想而知他小腿上早就被毒刺勾伤划破了。
他已经前行了好几里之遥,突然间听到一阵声响。
他顿时精神大振,加快脚步,但手中钢铲却不时向地面挥扫,拍死了不少毒蛇,转眼间已奔到切近。
但见数丈之外,三条人影正在拚斗,其中一个不时咆哮怒吼,正是铜面凶神佟长白。
以他的身手功力,居然被两个敌人打得吼叫不已,可见得那两个敌人定是非常之士。
法音大师抖丹田大喝道:“佟兄放心,咱们赶来啦!”
他声音才起,战圈中已有一个唰地跃出圈外,如飞向东北方奔去,想必是另一条可以逃出这座大壑的通路。
佟长白怒喝道:“安顺,你这混帐王八蛋回来,咱跟你拚个高下。”
话犹未毕,那仅有的对手也跃出圈外,向同一方向奔去,迅若飘风,霎时已隐没在黑暗中。
法音大师走过去,只见佟长白满身泥污,喘息不已,却似是未曾受伤,便放心地透一口气,道:“这儿太黑了,数丈外便不辨人面,他们是谁?”
佟长白道:“一个是笑里藏刀安顺,一个沈千机,但沈千机已经受伤颇重,唉!咱已瞧见小朱摔了下来,完蛋啦!”
法音大师感叹道:“可怜!一代英才,遽赴修文之召,实是使人心伤魂断。”
佟长白虽然不懂得他说的“修文之召”是什么典故,但悲痛之意却感觉得出,不由得悲啸一声,迸发出心中悲恸之情。
法音大师道:“我们再踏勘一下,可就得回去了,免得大伙儿提心吊胆的等候。”
佟长白厉声道:“小朱交了这许多朋友,却只有你敢舍命找寻他的遗体。”
法音大师道:“他们都很敬佩你的义气,家师兄只有两粒辟毒之药,都被贫僧要了,所以没有法子跟来。”
佟长白忽然地哼了一声,迈开长腿,开始踏勘找寻尸体。
他天生的粗皮厚肉,筋骨强韧,根本不怕毒蛇毒刺,对那些毒瘴雾气全然不放在心上,叭哒叭哒的到处乱闯,喉咙中不时发出咆哮。
找寻了一会,法音大师忽然见到一潭污水中,飘浮着一件物事,好像是个人的形体,不禁喘口大气,叫道:“佟兄这边来。”
佟长白叭哒连声的奔过来,向水中望去,竟然立刻就大步冲上,不管污水把他下半身完全浸湿。
亦不考虑水中有没有奇异可怕的毒物,一下子就冲近那件物事。
法音见他如此奋不顾身,暗暗一叹,想道:“他果是热诚之至,无怪他会谴责别人不够朋友。”
正转念间,佟长白已大声叫道:“是他,是朱宗潜。”
声音凄厉,大是震撼人心。
法音提气凌空跃去,咚一声落在水中,污水四溅,但他已顾不了这许多,低头向佟长白手中的人望去。
但见朱宗潜双目紧闭,面色青紫,有如死人一般。
他面上只有很少一点污垢痕迹,可见得他摔下来之后,就是这样仰天浮在水面,是以面部不甚污脏。
法音大师道:“佟兄别急,先瞧瞧他有救没有?”
但声音发颤,显然他自家已紧张得难以控制。
佟长白道:“咱觉着他已经死啦,咳!朱老兄,你放心死吧,咱老佟定要替你报仇。”
这话虽是有点儿不伦不类,可是其情却充溢于言语之外。
同时他一会小朱,一会朱老兄的乱喊,这也只是他为人不拘小节,并非有所褒贬。
法音大师连声长叹,道:“让咱们再仔细检查一下。”
但他心知再检查亦是多余,只因佟长白是何等人物,既然感觉到朱宗潜已死,那是决不会有假的了。
他又长叹一声,道:“善哉,善哉,朱大侠行侠仗义,功德无量,是以虽然从百丈悬崖摔下来,仍然保存全尸。”
佟长白道:“这一潭水可惜太浅了,否则他也许不会跌死。”
说到这儿,这才发觉还站在水中,于是迈步走出去,法音默默的跟在后面。
到了干地上,佟长白仍然抱住朱宗潜,说道:“大和尚,你来检查一下。”
法音道:“好的。”
过去摸摸朱宗潜的手脚,又察看他口鼻间有无呼吸,弄了一阵,他缓缓抬头望住佟长白,说道:“他虽然似是没有呼吸,可是四肢尚软,肌肉也还有弹性,大概是生机未绝,但是他怎么没有呼吸呢?贫僧想不通这个道理。”
佟长白急急放步奔去,一面道:“咱们快快出山,找个天下第一的大夫瞧瞧他。”
法音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想道:“等到出得王屋山界,已拖延了不少时间,焉能有救?”
两人奔行了一里,佟长白突然跺足大叫道:“死啦!死啦!”
法音大师的心往下一沉,道:“是不是他的身体已冰冷僵硬了?”
佟长白道:“咱不是说他,是说咱们。”
法音奇道:“咱们何以会死呢?”
佟长白道:“咱认不得路途方向了。”
法音这才明白,当即越过了他,当先带路,一面道:“贫僧已留下记号,不愁出不了这片大山。”
又奔了一程,法音大师蓦然加快脚步,一面大声向后面的佟长白说道:“快点,快点,外面放着敝师兄精通医道,找他瞧瞧就知道朱大侠还有得救没有了?咳!贫僧怎会忘了他啊!”
在他们感觉中,这一段路程真是长得可以,好不容易才奔出了这一大片瘴雾腾腾的沼壑。
一影大师等人远远望见他们,都极为紧张,心知大事不妙。
众人终于看清佟长白抱着的人乃是朱宗潜,人人都流露出悲怆之容,气氛沉重异常。
法音大师道:“朱大侠摔在一片污水之中,是以全身外面没有伤损,但他的呼吸已经停顿,想必业已罹难。”
佟长白厉声道:“你不是说他似乎尚有生机的吗?”
法音大师道:“不错,他躯体尚软,肌肉还有弹性,这是生机未绝之象。”
杜七姨道:“可是你说过他呼吸已经停歇?可是,若然已经没有呼吸。如何还有回生之望呢?”
法音道:“此所以贫僧赶回来找敝师兄细加查看。”
一影大师已走到佟长白身边,道:“佟兄暂勿放下朱大侠,尤其最忌让他躺在地上,只因他若是生机未绝,但伤势却十分严重的话,由于体内已全无抵抗力,最易受地气所侵,以致断绝了一线生机”
说话之时,已伸手抓住朱宗潜的左手脉门,三只手指覆按在腕脉的寸关尺上,闭起双眼。
众人都不敢出声,以免惊扰他。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一影大师睁开眼睛,找到朱宗潜右手,又依样查诊他的脉门。
众人几乎都忍耐不住了,才见到一影大师松手睁眼,又听他长长呼一口气。
但谁也没有法子从他的动作表情上,猜测出他诊查的结果,是以一片寂静,单等一影大师发表意见。
一影大师重重的咳了一声,打破了岑寂,这才说道:“朱大侠果然尚有生机,他的脉搏还在跳动,不过轻微得连老衲也几乎觉察不出。”
佟长白大喜道:“那么咱们快走,你开好药方,咱们抓药救活他。”
一影大师道:“这倒不忙,老衲刚才一面诊查脉息,一面动脑筋寻思急救之法,咱们第一步须得让他恢复呼吸,再查明他内伤的情形,才用药物救醒他不迟。”
他忽然缓缓走开,仰头望天,一派深思冥索的样子,众人于是又都不敢开口,免得妨碍他的思路。
一影大师绕圈子走了好一会,才道:“以老衲的猜想,朱大侠呼吸停顿之故,恐怕是他自行施展龟息之法,并不是因伤势太重所致。”
佟长白道:“这怎么可能,假如他落在水中之后,尚且有力施展龟息之法,何不干脆走出污水。”
盛启也道:“是啊,他从那么高摔下来,纵然是金刚不坏之体,也得立时不省人事,如何还能施展龟息的功夫?”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几乎都认为这个假定不能成立,只有欧大先生独自凝思,久久不语。
大家最后都发觉了,望住欧大先生,等他发表意见。
欧大先生缓缓道:“老朽认为一影大师的看法很有道理。”
众人得闻此言,无不目瞪口呆,欧大先生又接着道:“一影道兄,假如你的看法不错,便该如何下手抢救?”
一影大师道:“先设法解开他龟息之法,以咱们目下人手,足够有余。”
欧大先生沉重地道:“假如咱们判断错误,便将如何?”
一影大师道:“那时朱大侠的一线生机已断送了,再无抢救的可能。”
欧大先生道:“换句话说,咱们如若判断错误,以为他是用龟息之法闭住呼吸,而事实上却不是,则你若下手的话,他立时身亡,是也不是?”
众人都不知道这位武当高人,何故噜噜苏苏的说这许多的话,却听一影大师道:“道兄说得极是,这事决计不能错,一错便休!”
欧大先生道:“然而假如咱们不动手,你瞧朱大侠能维持多久?”
一影大师道:“最多半个时辰,就永绝生机。”
欧大先生目光如电,扫射过众人面上,严厉地道:“诸位都听见了,假如咱们不咬牙动手,朱大侠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硬着头皮试一试,老朽认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假如朱大侠命不该绝,则一影师兄的推测一定没错,或者可以把他救活也未可料。”
佟长白道:“那就快点动手,假如不幸失败,谁也不会怪到一影大师头上。”
一影大师道:“好,事不宜迟,咱们动手吧!”
他环顾众人一眼,又道:“这龟息之法,诸位无不懂得,但外人要出手解救,却十分不易,必须有几位高手同时合力震拍二十四处穴道,方能破解,现下咱们人数不少,老衲拟请欧道兄、巴施主、法音出手相助,每人认取六处穴道。”
他很快向那三人说明那些穴道,以及下手时的次序,然后取出一粒丹药,交给杜七姨,道:“有烦你仔细守着,当朱大侠嘴巴张开呼气之时,立即塞入他口中,此丹入口即化,效力迅速,立时可以使他心脏恢复跳动。”
嘱咐已毕,四个人各占方位,一影大师轻喝一声,四人同时运功出手,疾拍朱宗潜身上各处穴道。
他们拍到第六掌时,朱宗潜突然嘴巴一张,呻吟吐气,杜七姨手急眼快,一下子把丹药塞在他口中。
一影大师抹一抹面上汗珠道:“我佛慈悲,咱们居然弄对了,这一步难关总算渡过,马上就要开始第二步治疗了,假如略有差错,他纵然不死,那一身武功亦无法保存。”
佟长白道:“那么大家切切要小心行事,试想失去了一身武功,何等悲惨,倒不如死掉还要好些。”
一影大师道:“咱们目下在这深山野岭之中,无法找到适合的药物,因此之故,咱们多半要运用内功心法,帮助朱大侠遏抑内脏伤势,使之暂时不至于恶化,然后赶到城镇,始行用药物医治。”
杜七姨道:“武林公认少林寺跌打伤科天下第一,假如连一影大师也束手无策,宇内定无别人可以救治朱大侠了。”
佟长白听了这话,喉咙中咕噜一声,方要表示反对,但旋即想到法音大师亦是少林高手。
他向来意气用事,并不理会是非、善恶,当下忍住了反对的话,一影大师已开始诊察朱宗潜的伤势,是以没有开口。
倒是法音大师道:“杜七姨好说了,敝寺的跌打手法容或有点效用,但却万万不敢当得天下第一之称。”
欧大先生老谋深算,这刻已抽空走开,勘查地势,并且要盛启、巴灵等人散开放哨,以防万一。
一影大师诊脉良久,这才决定似地点点头,放开朱宗潜的腕脉,转眼四顾,恰好见到欧大先生奔回来。老和尚便向欧大先生道:“我们须得找一处向阳避风的地方,以便向朱大侠施以急救。”
欧大先生道:“老朽相信那边的一处地方,可能合用,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见欧大先生如此老练,都十分佩服。
当下随他奔去,越过一片深谷的东北部,到了西南面一片斜坡之上。
但见绿草如茵,树木苍翠,并且在一块巨岩左侧,有一个凹入的洞穴,宽大明亮,地面相当平坦。
盛启和巴灵还合力搬了几块石头,堆砌在洞口,使那本来已很轻微的山风,也吹不进来。
他们用干枯的树叶铺成垫褥,这才让朱宗潜仰卧其上。
一影大师认为一切已准备妥当,这才说道:“咱们目下开始第二步急救,由于朱大侠内伤严重万分,咱们在这荒山之中,如若能延续他的生机,使他能支持到外面就医,便算是功德圆满。”
欧大先生道:“道兄可是很忧虑会失败?”
一影大师道:“不错,由于他伤势过重,如若不是他禀赋奇佳,又尚是纯阳之体的话,早就气绝毙命了。”
别的人全然无法插口,只有旁听的份。欧大先生不愧是武当内家高手,见识渊博,阅历甚丰,但听他问道:“道兄将会碰上什么困难?”
一影大师叹口气,道:“老衲打算仰仗大家之力,替朱大侠打通全身经脉,这么一来,他五脏六腑乃至于这四肢百骸,都因血液畅通,恢复了重生之力,此举由于目下没有药物及种种设备,只好在这山洞之内,利用咱们大家苦修之功,勉强行事。”
欧大先生点点头道:“果然困难重重,这等违逆天地至理的手法,当然很不容易成功了,只不知道兄认为哪一部份最容易失败呢?”
一影大师深深注视他一眼,缓缓道:“就是欧兄和老衲掌管的两部份最难成功,尤其是欧兄,更是困难重重,全无后援可求。”
欧大先生道:“道兄的话自然有理,但我却不大明白,难道道兄便有后援可以倚靠吗?”
一影大师道:“正是如此,老衲或可得到法音师弟和大行师侄之助,但欧兄却没有帮手。”
众人曾见法音大师以功力转输一影大师,因而目力大强,能及百里之事,是以都能大略明白其意。
欧大先生颔首道:“若论这等内力转借之法,敝派亦别有心传,可惜若非敝派之人,便无法施展,假使老朽后劲不继,果然无人能得相助。”
一影大师道:“据老衲所知,贵派的内功心法惇厚精纯,以柔为主,是以之故,打通朱大侠奇经八脉的部份,定须欧兄分担一半责任,别人无法代替,但此举非同小可,假如欧兄在最后关头,气力不继,则不但朱大侠万劫沉沦,连欧兄自家亦不免于受累呢?”
欧大先生以及旁的人,无不晓得一影大师详细剖析其中利害,乃是一种警告,假如欧大先生就此退缩,别人自然不能怪他。
同时,假定欧大先生最后失败受累的话,自也怪不得一影大师。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欧大先生,石洞内的气氛甚是严肃沉重,欧大先生拂髯一笑,道:“抢救朱大侠之事,义不容辞,既然道兄认为朱大侠奇经八脉部份,定须兄弟的家数方能奏功,兄弟岂能不略效绵薄,至于成败生死,冥冥中自有天意,不必多虑。”
一影大师长长吁一口气,道:“欧兄义薄云天,全然不把得失荣辱放在心上,这等胸襟,可钦可佩,现在咱们开始动手。”
他开始分派任务,在场的八个人,包括大行和尚在内,都有职责。
除了奇经八脉,由一影大师、欧大先生两人分别负责之外,尚有十二经,二十六穴,分配与其余六人施功打通。
一影大师向法音道:“你当知在紧急之时,如何助愚兄一臂之力的办法。”
法音大师道:“小弟晓得。”
一影大师环顾众人一眼,又道:“假如欧兄后劲不继,咱们大家虽然无法以本身功力转借与他,但却有一个釜底抽薪之法,那便是咱们紧紧守住自己岗位,全力维持原状,免得他两边压力增加,更形不支,以欧兄数十载精修之功,或者可以在最后一刹那间,转危为安。”
众人都默记于心,当下八个人团团围绕朱宗潜而坐,依照一影大师指示,各出一掌,抵住朱宗潜的身体。
一影大师等众人都提聚起功力,候令发出之时,便道:“咱们一旦开始,可就不能中途罢手,因此,在这为时不到半天的一段时间之内,但愿我佛慈悲,没有别的变故发生。”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心头无不暗感沉重。
想到了假如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忽有敌人侵袭,那真是大劫临头,朱宗潜定必有死无生。
一影大师沉声道:“咱们动手吧!”
石洞内立时静寂无声,这八位名家高手,齐齐以本身功力,迫入朱宗潜体内,合力打通他全身经穴。
这时任何人在洞外经过,断断想不到这里面居然藏匿得有这许多人。
时光悄然流逝,最先是法音大师松弛下来,轻轻嘘一口气,显然他负责的部份已经成功了。
他向洞外望去,骄阳照耀,已近中午时分,这才知道刚才已耗去了两个时辰之久,尚幸无事发生。
他仍然出掌抵住朱宗潜,但觉他身体已恢复缓和,脉搏强大得多,暗自忖道:“假如没有意外的话,朱大侠大概可以死里逃生啦!”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杜七姨、巴灵、大行、盛启等四人先后流露出成功后的轻松表情。
佟长白在这数人之中,功力最强,可是他的气功走的是霸道路子,而疗治内伤不比动手相搏。
因此他虽是功力精深,却反而尚未成功。至于一影大师和欧大先生二人,由于所负责任至重,是以还在全力运功施救。
过了午时,佟长白这才长长舒一口气,睁眼四看,他一望而知别人早已功成罢手,只好服了气。
原来早先一影大师没有让他负责奇经八脉部份,他心中有点不高兴,甚至一影大师虽然解释过必须欧大先生的内功路数,才适合负起此责,他仍然不肯全信。
目下真不由得他不信,暗念这武学之道,暗含相生相克之理,果然千变万化,丝毫勉强不得。
又过了一阵,但见那一影大师和欧大先生都流露出吃力的神情,而在此同时,佟长白发觉外面传来异响。
他一时分辨不出这阵异响到底是人的步声?抑是兽类行走之声,这是因为声浪太微弱了,难以辨别。
再加上医疗的情况忽然转入紧急关头,佟长白亦未能全神查听这阵异响。别的人毫无异状,似是不曾发觉。
法音大师双目发出奇异的光芒,定睛望住一影大师,一望而知法音乃是已提聚起全身功力,待机而动。
果然又过了一阵,法音突然提起左手,向一影大师后背心拍去,这一掌落手很重,不过一影大师的子竟然动也不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佟长白等人都感到朱宗潜体内已经打通了的经脉似乎又将要闭住一般。
因此他们都不得不用尽全力,维持着那些已经打通了的经脉穴道。法音手掌一击中一影的后背,众人顿时感到压力大轻。
由此可知法音竟是及时帮助了一影大师,但这种轻松情形只维持了一阵,众人马上又遭受到沉重的压力。
这一回欧大先生显出十分吃力的样子,额上已现出汗光。众人都瞧见了,可是谁也不敢分心多想。
都竭尽一己之力,维持已通的经脉,免得欧大先生遭受到更大的压力。
石洞微微一暗,这些阅历极丰的老江湖都不用转眼去瞧,已知道有人走了进来。当下都急急偷觑一眼,瞧瞧来的是什么人?
但见数尺外站着一个青袍老者,满头白发梳成髻子,结在头顶。背插长剑,身量普通,面貌也很平凡,说不出有什么特征。
但这个青衣老者在平凡无奇之中,却又有一股与众不同,超凡绝俗的风度。
此时除了欧大先生一个人兀自闭目,用着全力苦苦支撑危局之外,其它的人,无不瞧见这个青衣老者。
他们虽然皆是极老练的江湖道,却仍然无法看出这个青衣老人的路数,以及来意的善恶。
本来只要出言询问,这等疑惑也不难澄清。
可是目下情势危急,复杂微妙,他们既不敢开口以致害人害己,也生怕这一开口,被那青衣老人瞧出他们的窘困。
这一来那青衣老人如若是敌人的话,便促使他毫无忌惮的出手攻击了。
那青衣老人湛明发亮的眼睛,一点也没有老耄之态。目光徐徐瞥过众人,最后停定在欧大先生面上。
他也是一声不响,是以众人无法估测他的来历。
但众人这刻都感觉到这青衣老人一定是敌而非友,这是从他冰冷无情的目光中生出的感应。
佟长白忽然闭起双眼,不去瞧那青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