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帝疆争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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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诗情鞭意

合着韵声,丝鞭一下接一下抽中沈起云身体,到后来那句“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之句时,鞭法又变,隐隐蕴含种扭转乾坤、开辟天地的气派。鞭影转得几转,随着最后吟声歌处,忽然卷起搏虎客沈起云身躯,远远抛出四五丈之外。

搏虎客沈起云已被他抽得浑身疼不可当,这一跤更是摔得头昏脑胀,全身骨节欲散。众人见他随手一挥,就把身沉力大的搏虎客沈起云摔出四五丈远,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手法,个个骇得瞠目结舌,暗忖他这一路鞭法实在无法抵挡,不由得都大感气沮。

搏虎客沈起云定一定神,才起身奔回来,双目睁得比铜铃还要大,凝视住对方。

众人都屏息以观,等待另一场更加凶险刺激的搏斗。

柳慕飞毫不在意,手中丝鞭轻柔摇晃,神态从容,如与友人晤对光景。

过了片刻,沈起云沉声道:“柳兄的鞭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鄙人已经认输!”

柳慕飞淡淡道:“认输便没事啦!”

沈起云却不走开,道:“鄙人以膂力见长,虽然动手搏斗,不一定要拚力,但刚才输得总有点有力难施之感。”

柳慕飞翻起白眼,道:“依你说便怎样?”

搏虎客沈起云踌躇一下,才道:“鄙人还想领教柳兄剑法!”

他点点头,摔掉丝鞭,一手按剑,面色顿时变得庄恭肃穆之极,与昨天对付那玉旛杆赵步青时毫无二致,彷佛他当年学剑之时,他师父曾经传他这一招,只要手掌触到剑柄,得如此恭敬持念。

搏虎客沈起云竟不动手,返身奔到那红衣美女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到柳慕飞面前。他此举究有什么用意谁也猜测不透。

只见他左刀右捧一齐施展,凶猛进击。柳慕飞飞身而退,朗声喝道:“好棒法,好刀法!”

搏虎客沈起云长啸一声,响彻云霄,接续挥棒舞刀迅急攻去。两般兵器都激荡出啸风之声,极是猛烈,但声音一高一低,那是兵器长短不同之故。

他这时才显出一身武学及天生神力。这两样兵器在他手中如抡稻草,毫不费力。

柳慕飞接连退了四次之多,忽地欺身踏入棒风刀光之内。左一闪,右一闪,总是恰好在他两样兵器之间闪过。

一众高手皆知那搏虎客沈起云外家功夫强绝当代,这时两般兵器的风力其实已经有如许多堵无形墙壁一般,想要穿透而过,须得费上不少气力。但柳慕飞却如鱼在水,自在穿行,分明剑虽不曾出匣,其实已经心与神会,身与剑合,是以身上有一层无形剑气,才能够在棒刀风力中行动自如。

这两人都显露出绝世武功,只看得一众高手个个难以呼吸,紧张万分。

不一会工夫,搏虎客沈起云的狼牙棒和屠虎刀翻翻滚滚地已经发了二十余招之多,但仍然阻拦不住敌人身形去向,甚至无法迫得敌人掣出匣中宝剑。

他这一路左刀右棒的招数一共是三十六招,多年来苦苦锻炼,纯熟之极,虽然毫不奇诡,但他这两种重兵器根本不可流于诡异奇幻的路子,反倒是这种中规中矩的凶猛招,更具威力。而他浸淫多年以来,屡有改进,每一招都经过千键百炼,无懈可击。

柳慕飞虽然找不到破绽出剑,但他一点也不松懈,仍然全神贯注,必恭必敬地闪避进退。

看看又战了七八招,沈起云这三十六招左刀右棒的招数只剩下三招,他平生上阵对敌以来,出手从未超过二十五招,是以后来这几招便显然微有粗涩之感。

忽听柳慕飞大喝一声,飘然从棒风刀影中走出圈外。

搏虎客沈起云暴喝一声,冲将上去,再度猛攻,当下又将招数从头施展。

只见柳慕飞仍然在对方刀光棒影中闪来闪去,甚是灵活且又稳重。

到了第三十三招之时,柳慕飞突又叱喝一声,举步走出圈外。

搏虎客沈起云瞠目叫道:“怎么啦?”

柳慕飞淡淡道:“你已经输了,但我匣中之剑例不空出,一旦出匣,须得饮血而还。而我刚才说过手下留情,是以两次忍手!”

沈起云凝眸忖想,一言不发,过了片刻,蓦地仰天大叫道:“是我输了,是我输了……”原来他已想通自家招数中的破绽,由此悟出对方若是不退反进,宝剑一发,果然足以要了自己性命。

他收起两般兵器,拱手道:“这两件兵刃从此不再出现于江湖,鄙人承蒙柳兄手下留情,不胜感铭!”

柳慕飞淡淡道:“你最好忘了此事!”

搏虎客沈起云长叹一声,道:“柳兄若是最后能一一击败群雄,独占花魁,还望不要贪恋温柔,搁下了功夫!”

柳慕飞这时才冷冷瞧他一眼,傲然道:“什么,你还要报仇雪恨么?”

沈起云摇摇头,表示不然。在场之人无不大为讶疑,想不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红衣美女娇声道:“沈起云你可以走了,我自会替你告诉大家!”

搏虎客沈起云一语不发,径自出林而去。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红衣美女身上,只见她檀口轻启,道:“沈起云刚才对我说,他有两个心愿,却怕无法同时达成,故此在未曾领教柳兄剑法之前,先跟我说了。”

她扫视众人一眼,接着又道:“他这两件心愿,第一乃是渴欲领教柳兄神妙剑法,宁可溅血当场,也是一拭为快。”

众人都不则声,等她再说下去。

红衣美女环视众人一眼,道:“但若是当场丧生的话,他第二个心愿其势无法做到,所以他就在动手之前告诉了我,好教他身死九泉之下,这个心愿仍然有人晓得。”

柳慕飞忽然朗声插口道:“照你这等讲法,他现下已去令第二个心愿实现,是也不是?”

红衣美女媚笑一下,道:“正是,柳兄一代天纵之才,岂怕他报复?”

柳慕飞傲然道:“我自然不怕!但此举未免可笑了一点!”

红衣美女道:“柳兄怎知他此举便报不了仇?”

柳慕飞哈哈一笑,傲气迫人,道:“他无论在武功、资质、年岁等主要条件上都比不过我,拭想他怎生向我报仇?”

红衣美女道:“这样你就想错了,他乃是去请人报仇,并非他自己回去苦练。以他目下的身份及武功造诣,天下间也找不到足以指点他的明师。至于他要请的是什么人,大概我不说大家也能猜到。”

有人大声道:“可是去请帝疆四绝?”

红衣美女点点头。柳慕飞长笑一声,道:“好极了,可惜没有跟那搏虎客沈起云约好时间地点!”

她笑一笑,道:“你且听我说,他明知帝疆四绝极是难以觅到,是以决定如若不死,就投入玄门做一名道士,云游四方,准备以这一生岁月花在寻觅帝疆四绝此举之上。”

此人下了这等决心,柳慕飞也不禁微微变色,心想那厮好生狠毒,竟要以自己的性命抵偿今日被挫之辱,早知道的话决不能放他活命。

红衣美女道:“我看出你已经悔恨刚才没有杀死他,倒不是你害怕帝疆四绝找你晦气,而是恨他心地歹毒,以怨报德,我猜的不错吧?可是,你再想想,假如他把这个心愿说了出来,你剑下还留不留情让他活着离开呢?”

柳慕飞忖想一下,缓缓道:“我若是杀死他的话,举世之人都道我害怕他勾来帝疆四绝,是以只好放他逃生。”

红衣美女玉掌一拍,道:“对啊,他就怕你因此缘故放他逃生,是以事先不说,只暗中告诉我。还有就是他并非要找帝疆四绝来杀死你,只想见到帝疆四绝如何破去你的那一路神奇鞭法。”

她把话说完之后,众人这才当真了解搏虎客沈起云不愧是铁铮铮的汉子,唯恐被武林同道误会他怕丧生对方剑下,故此宁可赍志以殁,也不肯说出口。

柳慕飞点头道:“果是一条好汉子,倒是我误解了他啦!”接着俊面上流露出惘然之色,喟然道:“只不知帝疆四绝究竟武功多高,竟教天下武林高手,无不衷心悦服。”

红衣美女笑道:“你若不是那么骄傲的话,便有人会告诉你。现在让我把道理说给你听,帝疆四绝虽然也曾在武林中显露过身手,可是从来无人能够在他们手底逃生,所以详情仍无人知,仅仅晓得许多武林高手都是丧命在帝疆四绝中的凌波父和蓝大先生手中。不过世上却有一个活活的证据,可以证明帝疆四绝的确强绝一代,高不可攀。”

柳慕飞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是什么证据?”

她道:“你可曾听过直隶颜家的声名没有?啊,看你的面色竟是已经明白了!凡是直隶颜家出来行走江湖的人,莫不精练有三几手绝招,天下无人破得。而这些深不可测的招数,就是从帝疆四绝处偷学得来的无上绝艺了。”

柳慕飞剑眉斜飞,流露出兴奋之容,道:“这就是了,等我打遍颜家高手,武林大概就无有不服之人。那时节便只剩下帝疆四绝。”

众人见他口气极大,竟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内,心中甚是气恼,当下散去,各自准备。

柳慕飞调息之后,起来与红衣美女散步闲谈。那红衣美女越看越美,天生有一种媚艳淫荡的魅力,柳慕飞不久就难以自持,搂住她求欢。红裳一褪,便露出羊脂白玉似的肉体,极是丰满撩人。柳慕飞恨不得一口就把她吞下肚中,情欲之火烧得他全身血液沸腾如痴如狂。然而要紧关头时,她偏偏夹紧双腿,关闭起方便之门。

柳慕飞空自急得气喘咻咻,遍体大汗,但仍然无法得偿大欲。

他忽然静止不动,支起上半身,和她离开一点,彼此都可以清楚地瞧见脸部。

只见他眉头轻皱,鼻尖上微见汗珠,满面俱是无奈乞怜之色,眼中神情更是比言语还要表露得分明,满是哀乞卑屈。

他本是极为骄傲自负的人,几曾流露过一丝乞怜之色?

红衣美女猛觉心头一软,已经不能自持,幽幽叹息一声,道:“冤家,冤家,我本是为了你好,所以强自忍耐。唉,你以为我不想纵肢弛体,任你驰骋踩躏,为所欲为么?”

柳慕飞仍然不做声,那双俊眼中蕴含无限可怜哀求之色,当真比千言万语还要动人。

她长叹一声,忽然换上一副淫情荡意,眉梢眼角,笼蕴千万缕撩人风情,骚态入骨,难以描述。

柳慕飞更加狂热难抑,搬移开她底下双腿,正在千钧一发,童身将破,元阳快失之际,蓦地一阵蹄声送入耳中。

这阵蹄声来得又急又快,才一入耳,已从数十丈外驰到外面林边,突然停住。

红衣美女娇躯一震,道:“有人来啦,快穿衣服……”

这当儿任柳慕飞何等欲火如焚,也自心头大震,顺手抓起衣服,跃起来披上。他刚刚披上长衣,林内已传来一声朗笑,只震得他耳鼓微疼。接着人影一闪,一个身高不满五尺的矮子出现在草坪上。

此人身材甚矮,年约四十,长得面阔鼻大,双手特长,双眸中精光闪露,加上他震人耳鼓的一下笑声,可知这矮子内功深厚,不同凡俗。

他的目光恰好见到横陈草地之上,只覆住一点衣物而露出大半晶莹肉体的红衣美女。那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竟如磁石吸铁,凝定在她那副世上罕曾得有的胴体之上,再也移之不开。

她娇俏地起身,双手搂住衣服,不使坠落地上,但玉腿稣胸,仍然暴露出来,沐浴在阳光之下。

那矮子呼吸陡然变得甚是粗重,一双眼睛牢牢盯住她,对于旁边的柳慕飞竟不加以一瞥。

柳慕飞略一定神,调顺呼吸真气,突然冷笑一声,道:“赶来送死之人速速报上姓名!”

他的声音并不暴厉迅猛,可是传入对方耳中之时,却生出一种极强的压力。

那矮个子微微一震,眼珠一转,移到他面上,道:“好,好,果然人言无讹,可以当得我颜望敌手!”

他自称姓颜,那美女和柳慕飞都睁大双眼,知道此人必是直隶颜家高手。无怪声势如此不凡,内功深厚,超迈凡俗。

颜望接着道:“还有这位玉府天狐容美艳姑娘也是久仰芳名,今日有缘得睹天姿,正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难怪当今武林高手,没有一个不甘心俯首在石榴裙下,自愿成为风流之鬼。”

柳慕飞直到此时才知道那红衣美女姓容名美艳,外号称为“玉府天狐”。暗想这外号贴切得很,以她的一身媚容荡色,无穷魅力,当真称得上“天狐”二字。

玉府天狐容美艳堆起柔媚笑容,“哟”了一声,道:“承蒙颜老师过奖,愧不敢当。依你看来,我这只天狐也值得你出手抢夺么?”

她忽地移开遮掩住身体一角的衣物,整个娇躯玉体完全展布在阳光和风之中,同时媚俏地转了一匝,前前后后都让对方看个明白。

颜望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嘓”一声吞下一口唾沫,道:“值得,值得……”

玉府天狐容美艳愉悦地娇笑一声,接着将衣物一件一件穿上身去。她每一举手投足,固然足以使天下男人摇心荡志,而这穿衣的动作,更似是一种勾魂摄魄的舞姿,身体暴露虽是越来越少,但魅力却反而越发增加。

这时不但矮个子颜望看得呆了,连柳慕飞也顾不得对付敌人,失魂落魄地凝看奇景妙相,浑忘了身外一切是非意气。

天府玉狐容美艳含情弄俏,满面春色,盈盈望住那矮个子,外人看来,一似她就要投入那颜望怀抱之中,任他大嚼光景。

颜望但觉身软如泥,心痒难搔,正觉消受不尽之际,只听玉府天狐容美艳曼声道:“我已立下规矩,不许天下之人提起‘天狐’二字,若是有违,必杀不赦。你已犯我忌讳,只好要了你的性命。”

她说话时姿态柔媚,声调宛转缠绵,倒似是在吐露心事情意一般,那里有一丝一毫杀机。

颜望哈哈一笑,道:“直隶颜家之人向来不知死为何物,容姑娘的笑话精彩极了!”他这时仍然心驰神醉,一点也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柳慕飞道:“可要我出手取他性命?”他这话乃是向容美艳说的。

她却摇摇头,道:“此非其时,但也为期不远。”她转眼瞧颜望,接着道:“你先回去吧,还有几天工夫才轮到你上阵那!”

颜望听她说要自己回去,心道:“我这是首次与她会晤,若然失去她的欢心,只怕日后好事难谐。再说她根本不是贞烈女子,平生阅人已多,就算再被这姓柳的多玩上几日,又有何妨?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柳慕飞功力果然十分深厚,不比等闲,若然他能击败余下九位高手,那时节我才出手,将他制服,岂不是更加大大助长我的威名声势?”

他心中连转几个念头,都觉得不应违背这玉府天狐容美艳的话,当下抱拳一笑,道:“既是姑娘有命,颜某人这就告退。”

玉府天狐容美艳等颜望离开之后,神色一正,向柳慕飞道:“这一个就是直隶颜家的颜老大,威震天下武林。他们家往昔本来也是武林世家,但除了内功精奇之外,其余拳脚兵刃的招数手法也不怎样惊人。可是自从颜老大、颜老二不知如何偷学到帝疆绝艺之后,颜家声名随即大振,这二十余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颜老大一年之中,总有半年在江湖上闯荡。颜老二则株守家园,交结朋友,甚得人缘。因此近些年来,颜家声望在这两人一硬一软的手段之下,隐隐已成武林重镇,江湖上任何纷争过节,颜家一言立决。”

柳慕飞淡淡一笑道:“听起来你似乎对颜家威名也十分顾忌呢!”

玉府天狐容美艳微微一哂,道:“你可看错了!我虽是个女流,武功也有限得很,万万比不上你们这些名家高手。但是我平生话出如山,说得出就要做得到。这颜老大胆敢犯我忌讳,叫出我的外号,我非取他性命不可!”

柳慕飞这时才微微动容,道:“你怎生下手法?”

玉府天狐容美艳道:“只要这几天你不近我,稍为收敛傲气,我想这颜老大绝难在你手底讨了好去!”

柳慕飞点点头道:“好,我都依你。唉,要我多熬几日才能亲近你,这种克制功夫可要比出手制敌还要艰苦得多呢!”

这一天,他们再也没有缠绵镜头出现,玉府天狐容美艳一直陪他用功和闲谈。

黄昏之际,用过晚膳之后,两人携手并肩,伫立在塘畔,天边彩霞倒映在池水中,更是绮丽。

容美艳道:“你早先问及我的身世,本来不想告你,但后来想想这事迟早都会让你晓得,所以不必尽瞒着你。”

柳慕飞道:“若是娘子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原来他们早先已经讲妥,只要他力克这一干武林高手之后,容美艳就从此永远随侍在他身边,结为夫妇,是以柳慕飞登时就改了称谓。

容美艳低喟一声,道:“柳郎对我真心相爱,我若是不将实情说出,只怕将来大家都蒙受其害。现在先说了出来,柳郎不妨斟酌斟酌,要我永久侍奉也可,只做短暂夫妻亦可。”

她稍稍停顿一下,又道:“我自小就父母双亡,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到了十三岁时,一个族叔将我诱拐离家,卖入勾栏之中……”

柳慕飞面色一变,道:“什么?果真有这等事?”

她沉重地点点头,接着道:“我自从坠落火坑,便卖笑平康,不知不觉过了年余。其时我才十五岁,换了别人,早已难堪摧残,容貌憔悴。可是我生有异禀,这年余非人生活,反而日增标致,艳帜高张。那鸨母本来是京师名妓,眼界颇广,见识不凡,这时便携我移帜金陵,请来一些落魄饱学不遇之士,日日教我诗书应对,一年之后,方始复出。不久,就成为金陵第一名妓。”

柳慕飞面色一直变来变去,容美艳明知他的心事,却装做没有看见,反倒将她那时种种经历,绘声绘色地详细说出。

柳慕飞听到她如何如何被人蹂躏玩弄,心中的妒恨痛苦,莫能言宣,恨不得这就赶到金陵,将那些自恃财势的贵介王孙、富商大贾一一杀死。

容美艳接着道:“到了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我便被一个富家子量珠聘去。但返他家之后,不久风波迭起,这其中的缘故也不必多说,总之我一踏入他家门之后不久,他家中所有的男人都对我存有染指之心,以致发生许多变故。终于我离开了樊笼,自行高举艳帜。”

柳慕飞听到这里,不禁摇头道:“你也真是的,既然跳出火坑,何必又重坠风尘?找个老实可靠之人嫁了,岂不终身有靠?”

容美艳媚眼一转,道:“一来我眼界甚高,非得有才貌双全、财势兼具的人才看得上眼。二来我天生异禀,每夕非有男人侍寝不可,所以没有法子不再作迎送生涯,否则焉能夜夜春宵?”

柳慕飞微觉惕凛,心中抹上一重阴影。

她又媚声道:“如此不久,我就碰到一位异人,授我以房中之术,得以采补阴阳,永驻容颜。还有内坐运气练功之法,互相补益。这时我便开始窥涉武功门径。”

柳慕飞道:“这异人是谁?还活着么?”

她道:“我这个师父就是名噪江湖数十年的九尾狐丁媚。她被仇人毁去容貌,变得奇丑不堪,故此不肯再现身江湖,却混身在勾栏之中,操作贱役。我复出时她转到我院中来,据她说因见我天生禀赋极高,良材难得,所以将她一身秘艺奇功都传了给我,现在她已经去世啦!”

她细细观察他面上表情,过了一会,道:“你万万想不到我的身世竟是如此低贱可鄙的吧?但我告诉你,那一段生活在我心中却是多姿多彩的日子呢!”

柳慕飞皱眉良久,目光移到她那张媚艳绝世的面庞上,忽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过去之事,再也休提。我实是舍不得抛弃了你,只望你我结为夫妇之后,别再做出令我伤心之事也就是了。”

这句话柳慕飞不知花了多少气力才下得决心说将出口,谁知那玉府天狐容美艳却毫无反应,似是想起别的事情,沉浸在深思之中。

柳慕飞如此为情牺牲,不溯究她的既往,这等胸襟行径在他这种骄傲自负的人来说,委实是难以令人置信之事。他虽然没有要对方表示感激涕零,可是她这种荡然的态度却极度刺伤了他的心。

当下沉重地喟叹一声,沿着塘畔缓缓走开。这时天色渐渐昏暗,他那纤长的背影在巧茫茫暮色之中,隐约浮起一种凄寂孤零的味道。

容美艳抬目注视着他孤单的背影,深心中忽然发生一阵震撼颤栗。虽然在同时之间她记起了另一个修长高大青衫飘飘的背影,可是她却晓得自己永生永世都得忘不了这个孤单凄凉的景象。

她赶上去,搂住他的臂膀,樱唇中吐出无数美妙动人的话。但她心中却微感惘然,因为她晓得自己这些话实在是要向那个高大英挺的青衫客说的。

到了翌日早晨,两人用功完毕,又坐在池塘边闲谈。

容美艳道:“我自从学得师父全身真传之后,数年前便踏入江湖,几乎会尽当今武林名家高手,他们都肯将自己秘传绝艺倾囊授我,因此我的武功十分博杂,眼力更是高人等。可是我却看不出你的武功家数。你的鞭法虽是神妙,但还看得出威力在每一首诗的不同意境之中,仍然有迹可寻。但你的至高剑术却瞧不出是何家派。”

柳慕飞双眉一转,傲气迫人,道:“实不相瞒,我的武功乃是武当派近百年来最负盛名的光明仙师嫡传心法。那光明仙师本是我的俗家叔祖,八年前忽然回到故居,住了年余。在一众晚辈之中,只挑选出我一个人,授以无上内功心法,到了临走之时,才指点我剑法和鞭法,并且留下一本手录秘籍,内中单单讲究这剑法和鞭法。”

容美艳道:“哦,这样说来,你却是武当弟子了!”

柳慕飞摇头道:“不,光明仙师虽然在武当派中地位崇高无比,但也不能破坏门规,将武当心法传授给外人。我这一身武功,其实都是他自行创出。正因他悟出一种修炼内功心法,却不能用本派弟子试验功效,所以才特意下山返回故居,传授予我。”

玉府天狐容美艳道:“我明白了,武当派自从开山立派以来,自有一套练功心法,凡是投入武当门下弟子,自然要修炼本门正宗心法。但光明老道长以多年苦修之功,静中另创出一种上乘内功心法,为了不使心血白废,所以另择传人!”

“正是如此。”柳慕飞道:“光明仙师在故居中住了不久,就因重履凡尘,再温诗书而悟出另外两种武功,一是杀机极盛的上乘剑术,一是以诗书意境为本的鞭法。这两种武功如果不是他回到凡俗世界之中,那是绝然悟不出来的!”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已到晌午时分。蹄声远远传来,不久便驰到林外。

接着九位高手鱼贯而入,人人面上都神情沉重。

柳慕飞不见那直隶颜家的颜老大出现,道:“颜望不知躲在何处,我本想教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他这话乃是向玉府天狐容美艳所说,口气之中大见狂傲之意。

那九人之中一个面白无须、鼻钩如鹰的人道:“颜兄是何等人物,焉能事前来此,落在暗中查看虚实之讥!”

柳慕飞仰天大笑道:“他算什么人物?天下有谁不知他颜家的武功,尽是偷学得来的?”

林外突然传来一声长笑,甚是响亮。这笑声划空越林而入,晃眼之间,一条人影带着笑声飞坠在草坪之上,正是直隶颜家高手颜望。

他笑声一收,冷冷道:“我早就算定你有此一说,是以在林外等候。很好,你既是目空四海,不把天下之士放在心上,我就留此等候教益!”

柳慕飞微微一哂,不予置答,那种倨傲自大的神态,别的人再也学不到。

那九位高手之中,已用抓阄之法挑出一人。只见此人体型瘦小,举手投足极是迅快轻捷,一望而知此人当以轻功擅长。

玉府天狐容美艳道:“这一位是江南飞燕姚冲,轻功天下无双。”

柳慕飞翻一翻白眼,连一句久仰都不说,伸手指住那个面白无须、鼻钩如鹰的人道:“他是谁?”

容美艳道:“他就是名震武林雄居江北的阴风手李遂。”

柳慕飞点点头,转眼望那江南飞燕姚冲一眼,招手道:“来吧!”

江南飞燕姚冲全身四肢不见如何动作,竟已飘到柳慕飞身前。他乃是成名多年人物,虽是面对这么一个不通情理的强敌,仍然不肯自失身份,错了江湖礼节,双手一抱拳,道:“柳兄武功超凡绝俗,姚某今日得以领教,幸何如之!”

柳慕飞摆手道:“罢了,从现在起,你们别想我再手下留情!”

姚冲面色一沉,道:“柳兄这话欠通,我想我们这一干人那一个不是江湖历劫、锋镝余生之辈,几曾将生死二字放在心上?柳兄口口声声提及此事,未免是井底之蛙,自以为是!”此人口齿伶俐,词锋锐不可当,但态度上却不带一点火气。

柳慕飞无话可说,丝鞭一扬,曼声吟道:“……忽忽乎余未知生之为乐也,愿蜕去而无因。安得长翮大翼如云生我身,乘风振奋,出六合,绝浮尘,死生哀乐两相弃,是非得失付闲人!”

但见他手中丝鞭如浮云如羽翼,身形也忽而凌空盘旋,忽而灵动游走,直有出六合、绝浮尘,忘却死生哀乐,抛撇下是非得失之慨。

这一路鞭法灵空翔空,宛如不食人间烟火。那江南飞燕姚冲身法虽是快极巧极,但仍然被这一路灵空翔动的鞭法笼罩住。

玉府天狐容美艳忍不住喝采道:“韩文公文起八代之衰,固亦是诗家之雄。”

颜望微微哂笑,不则一声,看他的神情似乎已有应付之方。

那柳慕飞激斗之中,不忘这个强敌,偷眼一觑,见他神色淡然,不由得雄心一奋,使出这一路诗情鞭法最精妙造诣。

但听他吟声突然转为哀婉凄曼,鞭势也陡然改为缠绵婉转,如丝如缕,总是欲尽不尽,将断未断。

众人只听他吟道:“东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吟声不断,接着又道:“酒醒无限悲歌意,不觅书看觅剑看……”

那玉府天狐容美艳一听而知前两句是王安石诗,后两句是高启诗,登时明白了他这一路鞭法不似从前单吟一人之诗词,而是撷采名家佳句,是以意境常新,千变万化。

果然柳慕飞续吟道:“一窗残月呼愁起,袅袅江城咽暮笳……仙肯自怜何日化,尘缘翻觉此生浮……垂头自惜千金骨,伏枥仍存万里心……”

这些名诗佳句中有陆放翁诗,王阳明诗,当真是撷采古今名家名句之意。

鞭影中的江南飞燕姚冲虽是轻功已臻绝顶,佳妙绝伦,但一直都出不了他的鞭网。尚幸身形灵便,动作神速如电,总能化危如安,履险如夷。

柳慕飞吟声不绝念道:“甚欲投君香梦去,奈君多作不眠人……不敢花前谈往事,他红泪损秋波……莫由后约翻成恨,欲赠明珠将绝裾……”

玉府天狐容美艳听到此处,心下凄怆,不觉珠泪暗垂,情难自已,忽然曼声吟道:“今夜有人吟露白,频年作客忆花黄,有情终古是凄凉,见说诗人都薄命,题来无句不断肠,青衫红袖两茫茫……”

她的声音别具一种凄艳之意,那一众高手虽然许多不识诗书,但光是听到她的声调,已自泛涌凄婉缠绵之致,人人都如着了魔般,屏息无声。

柳慕飞接声吟道:“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也应有泪酬知己,只觉无颜对俗人……由来春好惟三月,待得花开又一年……”

这时他的鞭法越发显得眘冥幽凄,如山鬼晨吟,琼妃暮泣,风鬟雾鬓,相对支离。直有字必色飞,语必魂绝之慨,但却缄缕极密,不露痕迹。

那江南飞燕姚冲但觉如陷愁罗哀网之中,虽是极力奋翅展翼,仍然无能高飞。同时更感觉出对方那条丝鞭上含蕴一种摄魂夺魄的威力,情知若是挨上一鞭,势必当场惨死,不禁汗下如雨,心惊胆颤。

玉府天狐容美艳蓦地记起许多前尘往事,夙昔风流,但觉都已尽随年华流逝,永不复返。加以心底又浮现那青衫客的背影,触想起此身已属名花有主,无缘再遇,登时满腔皆是怀旧慕思的惆怅,当下吟道:“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闻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吟声之中,心事完全流露无遗。柳慕飞手中丝鞭舞到“神女生涯原是梦”之句,忽地一滞,威力顿减。及至最后“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两句,又是一滞,但觉她心神别有所属,是以两情难通,鞭法顿呈疏慢。

江南飞燕姚冲本是一身冷汗流完又干,干后又流,正在勉力支撑残局之时,忽然得此良机,长啸一声,手中燕尾剪一剪一绞,冲破鞭网,飞出两丈之外。

柳慕飞回眸凝视玉府天狐容美艳,冷冷道:“他是谁?”

容美艳佯装不知,反问道:“谁是他?”

柳慕飞道:“你心中的人到底是谁?”

江南飞燕姚冲已大有畏惧之意,但在一众高手面前,也不能退却,插口道:“有话以后再说,姚某还待请教柳兄剑法!”

柳慕飞挥手道:“走,你不是我的敌手!”接着又向容美艳追问道:“他是谁?”

江南飞燕姚冲一踩脚,羞容满面,厉声道:“好,好,三年之后还当向柳兄领教!”接着向众人抱拳道:“兄弟已经身败名裂,无颜再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三年以后再找诸位一聚。”说罢飘然而去,身法之快,不愧是以轻功驰名武林的高手。

众人愕然相顾,颜望呵呵一笑,道:“柳老弟且慢大呷干醋,容姑娘心上之人,可能就在我们这一群之中,你先料理心事才是!”

柳慕飞见容美艳一直不答,眼中凶光暴射,环视众人一眼,道:“颜老大这话颇有道理!”目光忽地停在那个面白无须的人面上,道:“阴风手李遂可敢尝尝我匣中宝剑的滋味?”

阴风手李遂被他点名索战,那能退缩,当下挺身而出,冷冷道:“兄弟正要请教!”

他举步走出人群,撤出兵器,却是一支长约两尺,乌光泛射的人掌形奇门兵刃。那只人掌五指箕张,指尖或伸或屈,与真的手掌相肖之极。这般兵器一掣出来,众人无不定睛注视。

柳慕飞淡淡看了一眼,道:“这就是阴风手了么?”

阴风手李遂耸耸肩,道:“你算它是也无不可,但武林中却称为‘如意鬼手’,那是说这手玄金打造的,手掌五指皆可伸展拳缩,掌势亦可高可低,无不如人之意。”

柳慕飞“哦”一声,道:“如此说来,阴风手却是指你的空手了,想是练有歹毒阴功,令人难以防备,是以江湖上管叫你做阴风手,是也不是?”

一众高手听了,竟不知这柳慕飞到底是聪明过人猜出真相,抑是佯装不知。大家都默默不置评,看他如何应付身具三种不同阴功的李遂。同时又因这种阴风手李遂功夫歹毒阴损,平生出手不曾失利,是以这只如意鬼手从未亮过相,众人也想见识见识。

只听那阴风手李遂哼一声,道:“不错,闲话少说,看招!”扬起鬼手,迅如闪电般迎面抓去。

柳慕飞上半身微微一仰,忽然移踏一步,步法神奇之极。果然那阴风手李遂第一招连人带鬼手都扑个空,从他身边掠过。

阴风手李遂面色忽青忽白,眼中毒光四射,忽旋回来,那只如意鬼手纵横抓拍,眨眼间已发了七八招之多。但柳慕飞手按剑柄,神色肃穆,身形忽进忽退,对方那么险恶迅快的招数,竟没有丝毫性命威胁。

要知柳慕飞虽是剑未出匣,先是闪避,但他的剑术非同小可,是以那阴风手李遂虽是主攻,却须得严密护住空档,不让对方有发剑猛攻的机会。

七八招之后,阴风手李遂左手也用上了,只见他手掌颜色时时更变,忽青忽白,每一掌的招数都是隔空伤人的手法。

谁知那柳慕飞对他左手两种阴功毫不理会,单单凝神对付他的如意鬼手。阴风手李遂运足了擅长的金银掌两般阴功,明明击中对方身上,却如石沉大海,那一阵一阵发出的阴功毫无一点反应。

这时一众高手都看得暗暗心惊。其中一个身量高胖,貌如富贾的中年人和一个身材矮瘦,浓眉压眼的汉子忽然对望一眼,初时两人的面色毫无变动,但转瞬之间四道目光都隐隐波动。他们虽是那么互视了一下,就齐齐转回目光,移到战场中。

看看又战了二十余招,阴风手李遂如意鬼手的招数宛如波诡云谲,倏出倏没,当真已极尽阴毒狠辣之能事。然而柳慕飞依然飘洒自如,手按剑柄,在鬼手烕力范围之内忽进忽退,毫无阻滞。但一众高手都晓得已接近生死立判的阶段,人人睁大眼睛,看这局势如何演变。

柳慕飞仗剑气护体,此时莫说对方鬼手击不中他身体,就算击中,也未必就会受伤。激战至此,忽然觅到破绽,蓦地大喝一声,匣中长剑“呛”地一声,精芒扫射出去。

一声金铁交鸣起处,李遂的如意鬼手已咬住对方长剑剑身。忽觉长剑上力道重如山岳,人力难当,竟然制止不住那剑光前进之势,霎忽间精芒耀眼,剑尖已到了他咽喉要害上。

一众高手见了都面色大变,但此时欲救无从,只好眼睁睁等看李遂身首分离而死。局势忽又一变,只见柳慕飞忽然微微侧闪,头颅偏开半尺。原来阴风手李遂擅长三种阴功,其中之一乃是从口中发出一股阴毒之气,侵入敌人七窍,当者立毙,称为“尸气”,乃是将五脏六腑中的腐毒之气积聚提炼而成。

他这种“尸气”阴功尚未练到无形无声之境,当时振口一喷,一阵淡淡黑气激射对方面门,嘴唇才开,便已弥漫一阵腥臭,中人欲呕。

柳慕飞一生高傲异常,自怜才貌双绝,染有洁癖,本来这时剑气遍布全身,不畏任何阴毒奇功,但鼻中乍闻腥臭之气,心中立起嫌恶之感。他这种以心驭剑的上乘剑术,岂容心有杂念,登时威力大减,当下剑尖便被对方鬼手推歪,一点精芒,漫肩而过,血光飞溅,只将对方一条手臂卸下,竟没有伤了他的性命。

阴风手李遂踉跄退了十二三步,肩上血如泉涌,顿时他全身染血,人也支持不住,摇摇欲倒。

颜望一跃上前,伸手疾点他伤口附近七处穴道,立时止住流血,随即着他坐下调息养伤。

剩下那七位高手中陡然跃出两人,正是那一高一矮两个汉子。

颜望洪声道:“红尘二奇向例焦不离孟,并肩连手,今日一同出阵应敌,自不足怪。但听说两位为了容姑娘之故,已成冤家。却不道遭危遇劫,仍能捐弃小怨,以女色为轻,以义气为重,颜某大是佩服。”

那一高一矮两人齐声道:“颜大侠美言愧不敢当,只是今日双双出战,纵然幸而得手,日后也难免贻笑江湖。”

柳慕飞冷冷道:“少废话,凭你们两块料也想赢得我鞭剑双绝?”

红尘二奇之中高胖的姓齐名泽,外号七奇杖,使一根漆黑钢杖,招数中以七种奇奥变化著称。矮小浓眉的汉子姓薛名登,外号奇蛇剑,手中长剑剑身上镌镂着蛇鳞,剑柄末端镶着一个蛇头,蛇口微张,必要之际一按机括,蛇口立时大张,吐出红信,锋利异常,专破各种护身气功。

这两人虽是一身武功,名震武林,但仍然结伴做生意买卖,走南闯北,孜孜营利,是以江湖上公送他们一个外号为“红尘二奇”。

且说柳慕飞话声方住,身量高胖形如商贾的七奇杖齐泽厉声道:“今日之战,各凭手底功夫,岂是靠嘴皮取胜?若然我们兄弟死在你剑下,那是我们学艺不精,怨怪不得你手辣。但你若是口中不干不净,哼哼,我们兄弟难道没有嘴巴回敬么?”

他说得流利畅快,一点也不因疾言厉色而稍显迟滞,果然是能言善说的商场大贾一般。

奇蛇剑薛登接口道:“老齐说得好,这小子要是想比划一下唇枪舌剑,也可以教他长点见闻,听一听天下各地的脏话。”

柳慕飞一听这两人惹不得,只能在手底见个真章,当下口气一缓,道:“两位的唇枪舌剑大可以无敌天下,我可不斗这个!若是要比划武功以外的绝艺,本人还有一张古琴,一囊旧书,还堪应战!”他口气中自是含有自负文武双全,不屑作市井相垢唇骂之争。

颜望接声道:“原来柳兄竟是以琴书剑鞭四绝自许,鄙人曾经听人讲究说过两句话,大可奉赠。”

柳慕飞傲然道:“是什么话?”

颜望道:“人家说:爱博者多陈,好奇者无益。这两句话不知有没有一点道理?”

柳慕飞冷笑一声,道:“这话只是资质凡庸之辈聊以解嘲之言,岂是定论?”

当下将丝鞭交在左手,轻轻一扬,姿态甚是潇洒,道:“来吧!”

红尘二奇见他左手握鞭,右手按剑,心中都有不信之意,原来他们都是当世武林名手,早就瞧出这鞭法空灵飘逸,与那庄穆严肃的剑法乃是两种不同的路子,如若他同时施展,势必分心兼顾才行。本来武林中尽有两手分使不同兵器的高手,但这两种兵器路子决不能背道而驰,以致一心两用,两者皆不能达到最上乘境界。

他们既是不信,更不多言,一齐移步上前,分别举杖挺剑,直迫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