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帝疆争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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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金蝉脱壳

众人再看了一会,但见那一群魔宫侍者越发疯狂,圈外已有许多对在一旁当众作出苟合之事,鼓乐之声更是急促。他们觉得没有什么看头,相视一笑,吴遐抓住少年舟子手臂,提将起来,五人一齐回到海边。

他们让那少年舟子好好休息一夜,次日清晨,老赌徒吴遐传授他两招擒拿手法,极是诡奇奥妙。那少年舟子中午时分已经学会,但他一直练到黄昏时才肯罢手。

吴遐一直坐在旁边陪他,见他已经练得十分纯熟,歇下来休息,便道:“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就轮到凌波父传授你绝艺,那时第二次打赌开始,只要你博得他们三人都点头赞许,我就传你一个保存寿命,不致英年夭折的法门。如若你输了,那就只好任你自生自灭了。”

少年舟子道:“吴老爹的话,小人字字记在心中,自当竭智尽力去做。”

吴遐又道:“你莫看轻我传授予你的两手擒拿手法,要知这也是我平生得意绝技之一,每当我们三年一次印证武功、比拳论剑之时,如是较量拳脚,我总是以这自创的神拿八法和他们周旋。他们每一着杀手都得含蓄全身功力,是以功力越高,招数威力越大。但我却有点不同,只要具有内功底子,眼捷手快,就可以施展这神拿八法,也就是说以巧补拙,以短胜长。”

少年舟子立刻欠身问道:“请问这八字要诀作何解释?”

吴遐道:“我用不着逐个字解释,只须泛泛一提,你就会明白了。试想他们每一招出手都含蕴绝强威力,用足平生功夫,只要一招胜敌,对方非死即伤。但我的神拿八法完全走的巧快路子,赢了敌人,也至多把敌人脉穴关节拿住,不会立刻受伤而死,故此你可从这威力大小之间,看出其中关键!”

少年舟子用心思索了一阵,躬身道:“小人明白啦!”

吴遐点点头,道:“你回船上休息吧,我得赶去魔宫那边瞧瞧有什么新奇物事,能够使那三位老兄流连不舍。”

这时鼓乐之声仍然响彻云霄,自昨日傍晚以迄如今,一直不曾停过。至于那丘顶趺坐的魔镜长老叶如则一直闭目趺坐,宛如死人。老赌徒吴遐赶去魔宫之时,最近时离那叶如约是十五六丈,凝神查听之下,叶如尚有极为轻微的呼吸,当下肚中冷笑一下,扬长自去。

鼓乐之声直到入夜时才突然停止。帝疆四绝见那数十魔宫侍者个个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分明是筋疲力尽,也不加理会,径自回到海边。

这一夜毫无事故,第二日清晨,另一面海边传来嘈杂之声,接着两艘大船的船桅都向海中移动。

四位绝世高手相视一笑,心中都明白那魔镜长老叶如的心腹亲信无法劝止其余之人留下一艘大船给他,这一回他纵然接得住少年舟子的十二招,但只要他们不肯带他离开,这妖人势必要长困此岛之上。

凌波父开始传授绝艺给那少年舟子,蓝、吴、葛三老则走开一旁闲谈。谈了不久,这三位当世第一高手都一齐发觉趺坐丘顶的魔镜长老叶如,当真是连呼吸也停顿了。

这叶如曾经在昨夜向手下侍者说过他要练一种神功的最后一段功夫,其时无声无息,宛如死人。但自后他盘膝趺坐,仍然有呼吸之声。

帝疆四绝本来暗暗重视这叶如所练之神功,可是由于他一直都有呼吸之声,他们因想叶如大概是功力不足,所以无法达到枯坐如死的境界,是以都松弛了戒备之心。现下这叶如真达到无声无息、呼吸停顿的境界,这教他们如何不惕然震凛?蓝、葛、吴三人各自散开,然后凝神寻思那叶如到底练的是什么神功。

凌波父在海滨一角传授绝艺予那少年舟子,他最负盛名的是十二散手,但这十二散手必须糅合修罗七诀才能千变万化,妙用无穷。若果这少年舟子是他的传人爱徒,又不限于时间,自然会将这两门武学秘艺一股脑传授给他,目下限于时间短促,纵是有心传授,只怕他学得多了,反而无法应用。

因此他下手传艺之前,已经仔细想过,要是他不传以十二散手的绝招,又怕别人说他藏私,气量太小,故此想出了变通之法。

少年舟子先向他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凌波父负手伫立在沙滩上,海风吹拂起他月白色的长衫,潇洒俊逸,矫然不群。他虽是中年光景之人,但那飘逸英俊的影子,依然教人一见难忘。

他道:“我们四人的姓名来历,料老赌徒已经跟你说过,我不消多说了。你可记得我以什么手法跟他们争一日之长短么?”

少年舟子道:“凌老爹是以十二散手著称。”

凌波父意态舒徐地颔首道:“难为你还记得,现在我就传你十二散手中的天马行空、逝水如斯和红窗日永三招,这三招均以‘借势’,及‘圈打’两大要诀变化运用,事实上自然还有许多奇正变化,但这都得等你自己参悟了!”

这少年舟子只知他们个个本领通天,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里晓得自己这番盖世奇缘,实在是千百年绝无仅有之事,当下凝神定虑,小心聆听凌波父三招散手的微旨要诀。

这少年舟子能够得到这四位当世奇人赏识,传以武功,自然也是天生颖悟、聪明过人之辈。他明知这四位奇人之中,要以老赌徒吴遐心肠最为慈善,对他最好,因此他的打赌绝非无缘无故,何况他特别将“传授保全寿元,不致英年夭折”这话说过两遍,其中必有深意无疑。因此他晓得必须竭智殚精、全力以赴,务求打赌得胜。

凌波父那知有此内情,见他态度恭顺,而又热切万分,以为这少年知道他的十二散手举世无匹,所以特别用心,不由得心中欢喜,便说得更加详尽,反复晓喻,态度也特别和蔼。

这三招天下第一的掌法,一日之间就被那少年舟子学会,另外自己苦练了半日,已经十分纯熟,随时可以出手施展。

这少年舟子并非禀赋比二十余年以后的无名氏还高,而是一来凌波父将这三招散手简化,单单运用“借势”及“圈打”两诀在其中贯通求变,在招数上已经易学得多;二来这十二散手乃是凌波父独家武功,此刻由他自己亲身传授,不但一招一式出手比划,而且少年舟子依样比划时架式或出劲发力有些微错误,都立刻可以纠正,这比之二十余年后无名氏仅由凌玉姬口头传授自是相去不可以道理计了。

第三日中午时分,应该由蓝大先生开始,凌波父这时才含笑离开少年舟子。吴遐过去一问,凌波父点头道:“这孩子真不错。”

蓝大先生一向十分严肃,不苟言笑,板起面孔,冷峻地将他平生得意绝艺三才神指的三招指上功夫传授给他。

那三才神指分为天才三指、地才三指和人才三指,各具神通威力,乃是普天之下最最上乘的点穴功夫,兼且可以克制任何兵器。

这蓝大先生将人才三指传予那少年舟子,步眼手法倒不十分困难,只是这少年舟子不懂人身穴道,却是十分棘手的难题。

那少年舟子虽是竭尽心智,仍然难以上手,一直学到翌日中午,按照规定,还有半日时间就得由葛山堂传授。

蓝大先生虽是十分严肃冷峻,但教了整整一日,无论那少年舟子如何错误百出,使劲不对,总不曾出言斥责过一句,这等大度容忍的涵养,实在罕见。

看看已过了正午,少年舟子越弄越糟,简直不成章法。蓝大先生忽然轻叹一声,道:“你学不会我这人才三指,不但我要被他们暗暗责怪,对于你自己更是极大损失。”

少年舟子双膝跪倒,道:“小人资质愚劣,有负蓝老爹苦心,实在该死!”

蓝商一点点头,道:“你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他遥望着蓝天碧海,寻思了一下,又道:“既是如此,我可以变通一下,那就是目下你只要用心学熟一招指法,其余两招我将口诀姿势写在纸上,待你日后自行参悟便了!”

那少年舟子大喜过望,连连叩谢。他虽是学足了一日有余还学不会三招,但片刻之后,却学会了一招,施展之时中规中矩,蓝商一大为赞许,着他勤加演练,自己却站在一边瞧看,随时加以修正指点。

自来武学之中最细致精微的手法要算指法为首,因此蓝大先生独步宇内的三才神指虽然只有九招之多,而且每一招之中又有若干变化,可是由于太过细腻精微,故此初学之人,但觉招招相似,极是难以区别。尤其这指上功力招招不离点穴闭脉,这少年舟子对人身穴道毫无所识,自然又难上加难。目下他只单学一招,仅须牢牢记住三种变化,如此一来便不会混淆误失,二来容易记住,此所以不久工夫,就学会了这一招。

他练到晚上,已经十分纯熟,可以随意发指攻敌,蓝大先生甚是满意,着他好好休息一晚,便自走开。

老赌徒吴遐马上就找到蓝大先生询问情形,蓝大先生点点头道:“这孩子很不错,已将兄弟的指法学去三招了!”

吴遐惊讶一笑道:“此子真了不起,我原以为蓝兄这一关决计过不了呢!”

当晚帝疆四绝各自散布在魔镜长老叶如打坐的山丘四周,果然如那叶如所料,这四个冠绝一代的武学大宗师没有一个走近三十丈之内。可是他们又不服气,都觉得这魔长老叶如练的神功居然连自己也想不出来历,实在大是丢人,所以各自散在山丘四周趺坐,整夜查听他的动静声息,希望找出一点头绪以便猜测他练的是那一门玄妙神功。

但整整一夜过去,没有一个人查听到一点点声息。如果他们不是明明见到叶如还在丘顶盘膝打坐的话,当真会以为那丘顶上根本没有活人。

第二日清晨,少年舟子找到矮神葛山堂,这时的少年舟子不但内功深厚,而且已学会了一招剑法,两招擒拿,三招散手掌法和一招指法。虽然数目甚少,可是这些掌指剑法无一不是冠绝当代的招数,每一招包含之广,就等如武林门派的一套秘传家数一般。

矮神葛山堂这一日传授的是十八路天罡腿法中的三招。其中一招“掠影三踢”乃是纯粹进攻的招式,其余两招一是“弱柳摇风”,一是“千里关山”,乃是两种极为神妙步法,兼有克敌制胜和脱逸撤退之妙。

那少年舟子如果一开始时便学这三招腿法,不但难以明了其中奥妙,同时也难以记住,更别说运用出来对敌交锋了。但现在才学这三招腿法,却有锦上添花、事半功倍之妙。少年舟子只学了半日,就完全学会,尤其是那威力绝大的“掠影三踢”,更是学得维妙维肖,已得神髓。

矮神葛山堂乃是一代宗师,自然知道他如此迅快就学会三招的原因,在旁边瞧了一会,见他演练之际已经功力十足,纯熟已极,忽然想到明日此子与那魔镜长老叶如对敌时,最后一定仗着这三招腿法取胜,心中暗暗欢喜,径自走开。

老赌徒吴遐找到他问道:“那孩子还不错吧?”

葛山堂得意洋洋,道:“当真不错,你是出名的老赌徒,什么都爱赌上一下,我们不妨赌一赌那孩子明日之战最后用那个人的招数击败叶如。”

老赌徒吴遐哈哈一笑,道:“老赌徒一生就爱跟人打赌,只看你是不是当真有这胆子。”

葛山堂道:“自然是当真啦!”

老赌徒吴遐立刻接口道:“只要你敢赌就行啦,我赌他以你的腿法最后创敌取胜,我们的赌注是什么?”

葛山堂愣一下,道:“什么?你赌的是我?”

老赌徒吴遐大笑道:“不错,我赌他用你的腿法,你敢不敢下注?”

葛山堂哈哈一笑,道:“算我输啦,你真是鬼精灵。”

老赌徒吴遐摸一摸秃头,叹口气道:“但老赌徒已经输了一场。”

葛山堂虽然看他说话时摸着山羊胡子,摇晃着秃头,装出滑稽的忧郁之状,却深信此人决不会打诳,不觉失惊道:“你老赌徒也会赌输的么?输给谁了?”

吴遐用力扯拔颔下的山羊胡子,道:“唉,老葛你不是外人,我不妨坦白告诉你,老赌徙一生爱跟人打赌,却总是输多赢少,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葛山堂听得迷迷糊糊,茫然道:“是什么缘故?”

吴遐哈哈一笑,又回复他一向滑稽玩世的神情,道:“一来是老赌徒自己爱输,二来是老赌徒专门下注在输面较大的一边,希望应败而反胜,则乐在其中。”

葛山堂默然无语,隔了一阵,才道:“你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胸襟虽然不是常人可及,但留神有一天输不起的时候,哼哼……”

他面色一沉,径自走了,吴遐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向海边走去。原来葛山堂所以忽然会大发脾气之故,实因老赌徒在帝疆四绝多次比拳论剑时,常常当徒手相搏处于下风之时,忽然敞开门户,任得对方攻向身上。他的内功一向以霸道见长,专门借力打力,一方面又能移经换穴,不怕受伤。其余的三人虽是功力极高,但每逢如此情形,总不敢当真击中他身体,这一来辛辛苦苦才能占先的局面又化为乌有,这正是老赌徒使出看家本领跟对方赌命的惊人之举。

而他每一次总是赌赢了,认真讲究起来,他此举无异是应败反胜的赌法,此所以葛山堂立刻浮起悻悻之色,说他总有一天碰上输不起之时,意思便是隐指他输了性命。

吴遐走到海边,只见那少年舟子在沙滩上奔走蹿跃,勤奋苦练,便朗声道:“孩子你第二场赌赢啦!”

少年舟子奔过来,跪下行礼,道:“吴老爹就传与小人那保全寿元的法门吧!”

吴遐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勤练我们传授的武功,等到这儿之事告一段落,我们各自分手之时,我才将法门传授给你。暂时你还用不着知道!”

少年舟子怔了一下,不敢多说,站了起身,忽见老赌徒吴遐眉尖微蹙,心中若有隐忧。他一直觉得这位老赌徒吴遐最是亲切,忍不住问道:“吴老爹,可是有什么心事?”

吴遐沉吟道:“何止是我,他们三人又何尝不是像我一样!”

少年舟子迟疑一下,道:“吴老爹能不能说给小人听听。”

吴遐道:“说与你听也没有什么道理,不过,反正我们都是闷在肚子里,我还有个人可以说说,可就比他们高明一着啦。”他得意起来,不禁哈哈大笑。

笑声歇后,才道:“那魔镜长老叶如坐在山丘顶上,你是看见的了!”

少年舟子道:“他已经坐了好几天,小人日日都瞧见。”

“这就是了!”吴遐眼中闪出迷惑之色,道:“但他坐在那儿声息毫无,连呼吸脉膊都停止了,简直就不似是有个活人坐在那儿。”

少年舟子冲口道:“莫非那厮心中害怕,已经逃走了?这时坐在丘顶上的却是个假身?”

吴遐一怔神道:“如果不是那样,就是这样……”少年舟子茫然不解,凝瞪着这位外表滑稽的宇内奇人。

吴遐接着道:“据他对心腹密语,说是要练一种世上无人识得的神功,这数日之内,不饮不食,不言不动,宛如死人一般。这两三日果是如此。我们四人虽然不曾将天下各神功夫尽数练过,但这武学之道,纵是千奇百怪,彼此之间尽有大反大逆的练法,而且可臻上乘境界,却不能有一种与生命之理相违背的。一个人如果呼吸脉膊尽皆停,宛如死人一般,我们四人都办得到,可以持续上三两个月之久,但回生之后,功力只有损耗而绝无精进之理。此所以那厮练的神功,我们四人都猜不出是何等样的功夫,甚至连这道理都想不通。”

少年舟子茫然道:“小人只以为他是逃跑了,如果他是练的一种功夫,小人自然一点都不懂。”

吴遐突然哈哈一笑,道:“我们谈到这里就此打住,但我且问你一句,我们谈了不少话,但这些话的内容可有一句涉及他们三位传授与你的武功么?”

少年舟子肃然道:“没有,一句也没有!”

吴遐摸摸秃头,哈哈一笑:“这就是了,你好好继续用功吧!”

他飘然走开,离他们三十丈左右的一堆沙丘后面,站着葛山堂、蓝商一及凌波父三人。这三人相顾一眼,葛山堂忿然作色,道:“小凌如果不跟我争辩的话,老赌徒焉会晓得我们走到此处。哼哼,只要再听下去,我老葛不信他当真不涉及武功之事!”

凌波父俊美的面庞上泛起不悦之色,冷冷道:“老赌徒虽是玩世不恭,言动滑稽,但其实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大仁大义之事。比起兄弟我天性偏激,邪邪正正可强得多了!嘿,我就不信他会趁机查探我们传授的武功。”

葛山堂恼怒地瞪他一眼,正要发话。蓝大先生情知他们再说下去,势必要打上一架,当下举手道:“两位听兄弟一言如何?”

葛山堂和凌波父齐声道:“好极了,就请蓝兄评一评这道理!”

蓝商一道:“讲到评理二字,兄弟决不敢当。我可是反其道而行之,请问两位我们刚刚从始信峰下来的是不是?”

那两人点点头,蓝商一道:“我们四人在始信峰上印证武功,达七日七夜之久,无法分出高下,大家哈哈一笑,齐齐罢手,才到这东海之中的大离岛上,是也不是?”

葛、凌二人又点点头,只听蓝大先生道:“姑且不论老赌徒是否查问那孩子有关我们传授的武功,但我们心中有数,他纵然查问了,对他也没有一点用处,这且不去管他。眼下我们有个难题,若然解决不了,我们四人都枉自称为当世武林大宗师啦。依兄弟看来,老赌徒也不曾解开这疑难。如果两位因一点点意见相左,动起手来,不免费时失事,徒劳无功。如若因此慢了一步,让兄弟老赌徒得到渔人之利,先一步想出了那叶如练的是什么神功,两位岂不吃亏?再说我们四人不久还有一场凶险争持,两位如果事前耗损真元,以致自陷败局,却怪不得兄弟和老赌徒占你们便宜。”

他这一番话其实只有两点显浅道理,只须两三句话就可以说完,但蓝商一明知他们都是与凡俗大异其趣之人,若果单单以利害关系劝他们息争,不一定收效,是以故意佐拉右扯,滔滔说了一番话,果然话一说多了,他们心中之气渐渐平息,各自一哂,不再提及早先的争论。

一直到了次日中午,便是六日之约,那少年舟子已将帝疆四绝所传的绝艺反复练得极是纯熟,准备停当。那帝疆四绝在沙滩上各占一角站好,命少年舟子站在当中。

葛山堂洪声喝道:“六日之期已届,叶如你还不过来作什?”

他的声音洪亮异常,远传出去,连近处的海面上也震得波涛翻白,声势惊人。

那魔镜长老叶如头戴竹笠,身罩大红披风,盘膝趺坐在丘顶,这时动也不动,宛如没有听见葛山堂的洪亮话声。

四位绝世奇人都暗暗皱起眉头,等了片刻,凌波父道:“这厮如果妄想以装聋作哑拖延时间,这倒好办了,只须事后多给他吃点苦头,可是……”

老赌徒吴遐接口道:“小凌之意可是生怕这厮功行未完,如若我们将他惊动,以致这厮功败垂成,此举不但于我们声誉大大有损,而且最怕是补救无从,是也不是?”

凌波父点头道:“正是此意!”

蓝商一道:“凌兄此虑大是有理。”

蓝商一续道:“以我们四人身份,焉能让那厮日后在江湖上胡乱诬蔑,说是我们怕他神功练成,无法应付,所以故意趁他无力自卫之际,暗下毒手!”

吴遐哈哈大笑,道:“老赌徒想跟诸位打个赌。”

葛山堂浓眉一挑,沉声道:“总有一日我葛山堂要跟你赌一赌性命!”

凌波父接口道:“老赌徒如何打赌法,何妨说出来听听。”他接这句腔,分明是表示支持吴遐之意。

老赌徒吴遐得意地笑一下,道:“我们四人多年来在始信峰顶比拳论剑,没有一次分得出高下,这一回机会难逢,咱们就用这妖人叶如打个赌,谁要是先猜得出叶如无声无息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赢了。这次赌的是各人眼力心智和胸中武学,不比等闲。是以那一个赢了,其余的三人都得听从此人一件事。这赌注也颇是可观,只不知诸位敢不敢赌这一次?”

其余三人都晓得这老赌徒吴遐在帝疆四绝之内,素来是机智谋略允推第一,他既然提出这个打赌,定有必胜把握,是以一时都不敢立刻答腔。

老赌徒吴遐哈哈一笑,伸手在秃得发亮的头顶上摸摸拍拍,状甚得意。

凌波父首先应道:“好吧,老赌徒说得出口,兄弟自当奉陪。”

蓝商一为人最是城府深沉,微微一笑,并不答腔。

葛山堂处处不肯落后,应声道:“很好,就算我一份。”

当下三人六眼都凝集在蓝大先生面上,蓝商一忖道:“我如果不敢答应,显然已输了这一场。那老赌徒生性爱赌,大概非是胸有成竹。”这么一想,心中宽慰不少,便也点头答允。

老赌徒吴遐道:“咱们各以纸笔写下心中猜测交给那孩子,以一日时光为限,倘若答案相同,则以先交之人为胜!”

众人都认为此法相当公平,随即散开,各自用尽生平智慧猜想那叶如到底练些什么神功。

片刻工夫,吴遐大声道:“老赌徒答案已得,现在交给那孩子啦!”

其余三人都大感心烦意乱,只见那少年舟子站在海边,吴遐奔过去将一封柬帖交给他。

但这三人都是一代宗师之才,心中只烦乱一下,便想到吴遐虽是交卷得早,可是答案不一定就对,于是又沉住气凝思默想。

老赌徒吴遐十分轻松地在海边走来走去,后来走到少年舟子身边,道:“孩子小心听着,我这就将保全寿元的法门告诉你。”

他用的是上乘内功传声之法,以精纯玄功将声浪化为一道声线,送入对方耳中,纵然其余的三绝站在那少年舟子身边,也无法查听得出来。

他紧接着道:“你不要露出一点神色,也不要跟我说话。”这时已转身走开,就像早先一样在海边走来走去。

少年舟子果然默默直立,面上毫无表情,耳中只听吴遐清晰的声音道:“还有一日工夫,我们都要扬帆返回中土,在这船上的数日,乃是你生死关头,我这个法门,就是教你度过此劫。”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古人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话,正是你的写照。你最犯忌的是天资极高,而且学的是我们四人的绝艺,倘若你只是我们其中一个人的徒弟,便不会有事了。”

少年舟子眼珠转动一下,他年纪尚轻,人生经验有限,那里寻味得出这些由于人心好恶和妒忌之念而产生出千变万化的结果。他本待开口询问,但陡然记起吴遐嘱咐之言,便又忍住。

只听老赌徒吴遐的声音又钻入耳中,道:“在海上数日路途中,是你生死关头,你可以提早一点装作练武过度,耗损心血过甚,以致神智不清。又他们考较你武功之时,你只可露出两三成,使他们以为你实在不曾学得精要。”

少年舟子大感迷惑,正在琢磨这个所谓保存寿元的法门时,吴遐的声音又道:“我们四人都十分自负,倘若有人崛起武林,几乎可以踏入帝疆绝域,我们之中总有人出手将那人除掉。因此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你逃得活命之后,日后千万不可让别人知道你会武功,以致名声传出江湖之上,被他们找了上门。同时你纵然知道我们在始信峰顶三年一聚,更不可自恃武功已经无敌于武林而到始信峰偷看,若是如此情形,我老赌徒也救你不得!言尽于此,如何避祸保存寿元,就得靠你自己筹谋了。”

只见吴遐远远走开,语声已绝。少年舟子呆了半晌,做声不得。

这一日静静过去,到了第二日中午,已经是一日之期。凌波父、蓝商一和葛山堂三人仍然想不出那妖人叶如练的是什么功夫,为何过了一日之期仍然宛如死人一般。

当下都走到海边,老赌徒吴遐见他们三人都露出憔悴之色,心中暗暗惕然而惊,暗想这种争强好胜之心当真厉害不过,凭他们的一身功力也因此一念,以致用心过度,现出憔悴容色。当下也不说出来,道:“三位性情持重,不敢做没有把握之事,老赌徒却拼着被三位日后作为笑柄之险,胡乱一搏。现在可着这孩子拆开那柬帖。”

少年舟子早已从船上走到四人聚集之处呆呆站着。吴遐叫道:“孩子,那柬帖呢?”少年舟子呆滞地望住天空,似是没有听到。

蓝商一“咦”一声,道:“孩子,你没有听见吴兄叫你么?”

他如在梦中惊醒,茫然道:“什么?”

吴遐肚中暗暗一笑,忖道:“这孩子聪明过人,若是得到名师指点,必成大器,这几下装得甚好。”当下大声道:“你好像有点恍恍惚惚,我说那柬帖呢?”

他从怀中掏出来,双手递过。

吴遐接过来,道:“你刚才心中想些什么?”

少年舟子慢慢道:“小人在想四位老爹传授的功夫口诀,这时已忘了大半啦!”

众人都惊奇地望着他,只见他眼中无神,目光呆滞,显然是心神消耗过度而致。

葛山堂大声道:“这怎么行?我们辛苦了几日,眼看成功在即,他却……”说到这里,倏地住口,想是发觉自己的失态,故此打住。原来他对于这少年舟子用他亲传脚法最后击败叶如一事极有把握,这正是他日后可以称傲于其余三人面前的一件大事,所以少年舟子忽然如此模样,四人当中要算他是最关心着急,不禁失态。

凌波父摇摇头,道:“这也是没奈何之事,我们且先看老赌徒柬帖上的玄机,再谈这孩子之事!”

蓝商一道:“凌兄说得是,我们先看看吴兄的柬帖,兄弟用尽平生胸中所学,加以测度变化,终是想不出有那一门功夫可以这等大悖性命之理。”

葛山堂上前从吴遐手中取过柬帖,展开一看,两道浓眉登时锁起。

凌波父闪到他身后瞧着,蓝商一也失去矜持,纵到他的身侧。

只见柬帖上写着胡桃般大寥寥数字:“妖人叶如早已扬帆远遁,吾等皆堕彀中矣!”

葛、凌、蓝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当代奇人,不但武功卓绝,头脑自也比常人灵活高明得多,但由于他们都认定叶如绝对逃不出他们手心,何况纵是自己大意失察,还有三个都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在场,叶如焉能从他们眼底逃走?故此也们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各自用尽胸中所学,研思那叶如所练的到底是什么神功。要不是吴遐这封柬帖,他们这三位当代武学大师一定会为了这武学难题心力交瘁而死。

葛山堂口中怒骂一声,道:“老赌徒的确高人一等,我矮神认输啦!日后如果找到那厮,我定要出个难题,教他辛苦一辈子!”

蓝商一道:“这事已无可疑,吴兄已经赌赢,只不知有何差遣?”

吴遐哈哈一笑,声音中得意万分,道:“我纵使赌赢天下之人,也不及今日得意。老赌徒从今后洗手不赌啦!”

凌波父“嗯”了一声,道:“你如果不赌了,我们可得替你改一改绰号了!”

要知帝疆四绝皆是亿中无一的奇士,老赌徒吴遐既是赌赢了这三人,已经没有再高之人可以作为打赌敌手,所以声明洗手不赌。其余三人用不着他解说,也明白其故,是以凌波父才有这一说。

吴遐道:“这绰号之事日后再说吧,咱们且到丘上验看清楚,然后打道转回中土便了。”

蓝商一道:“吴兄未免小看我们啦,叶如一定是趁鼓乐声震耳之时将一早准备好的替身掉个包,悄悄溜掉。这妖孽的正身无须再验,只是他如何溜法,却是大堪寻味。”

葛山堂忿怒道:“是啊,凭我们四人的眼力居然吃那厮溜走,当真有点不可思议。”

原来他们四人当魔宫鼓乐大作之际,听觉被扰,四人也用不着商量,总是有一个人占住山丘与魔宫之间的位置,轮流替换。因此那魔镜长老叶如实在万万逃不出他们的监视。何况鼓乐未歇以前,他们时时潜运玄功查听,都听到叶如的呼吸。只是在鼓乐声歇后,反而音响寂灭,一直到现在。由此推测,叶如必是在鼓乐将歇之际逃走,也怪不得两船齐开,敢情其中一艘船中便有叶如在内。

四人步上山丘,只见那个趺坐在丘顶之人,果然是具木像,有眼有鼻,栩栩如生,头戴斗笠,身披斗篷,远远瞧看,确实无法看出破绽。

紧贴在那木像身边有个地洞,约是三尺大小,这一来众人尽皆恍然而悟,敢情这叶如诡计百出,老谋深算,早知自己绝逃不过对头们如电神目,便利用此岛海滨一带地下皆是泥沙,易于挖掘,命心腹门下暗挖地道,直通他打坐之处,一面利用鼓乐将挖掘地道的声音掩盖住。

他若是溜下山丘自然逃不过帝疆四绝的眼光,但他从地道中接过替身,然后溜走是妙不可言。最厉害的是,他看穿看透帝疆四绝的弱点,明知任何计策都行不通,只有摆下一个武学上的难题,这些武林高手没有一个不入他彀中。等到他们发觉上当,他已乘船出海数日之久了。

四人默然无语,葛山堂一脚将那木像踢上半空,掉下来时,恰好跌落在地道之内,接着一顿脚,地道四周的泥沙纷纷跌坠,眨眼已填满地道口。

蓝商一沉声道:“那厮总有一日回到此处,得意地仰天长笑。”

凌波父走到山丘边缘的岩石上,吸一口真气,蹲下身躯,在岩石边缘处连拍五掌,站起身时,额上微现汗光。

老赌徒吴遐点头道:“妙,妙,小凌留下这一手,那厮若是踏到石上,仰天长笑,准保狠狠地摔一跤。待他从丘下爬上来,崩了半块的石上还留下五个深深的掌印,总能教他触目惊心,日夕难忘!”

蓝商一走到地道入口之上,先将四周和铺在木像上面的泥沙踏实,倏地长臂伸指,在泥沙上连戳三下,立起来时,两鬓也微微见汗。

葛山堂鼓掌道:“好,好,蓝兄这一着也妙得紧!”

原来蓝商一乃是施展三才神指,将埋在泥沙下面四五尺之深的木像震成粉碎,日后那叶如如踏足其上,地面忽然凹陷,足可教他吃上一惊。

四人回到海滨,葛山堂忽道:“干脆把那面魔镜砸碎,丢在海边,好教那厮得见,心疼一世!”

凌波父首先赞好,蓝商一和吴遐自然没有异议。当下在海滨沙滩上,葛山堂一脚将木盒踢上半天,掉下来时,那木盒忽然裂为六块,凌波父遥遥一抓,木块中的镜子化作一道彩光,飞到他手中。众人齐齐注目看时,只见那面魔镜约是径尺大小,两面俱能照物,镜子边缘镶着数十粒珠子,彩晕流转,单是这些珠子就价值连城。凌波父因是抓在手中,是以举起一照,只见湛明光亮的镜中,空无一物,竟照不出自己的面容。

他不禁一怔神,再细看时,自己的影子却已出现,就像普通的镜子一般,并无异状。

不过在镜中出现的面影比起真人却显然年轻得多。凌波父素来以英挺俊美著称,但他年逾花甲,虽是驻颜有术,望之只像是三十来岁的人,虽然极为潇洒俊逸,可是到底比不上二十余年少之时。此刻镜中出现的正是他一生最是英气飒飒,风度翩翩的容颜。那时候他一身武功已略有成就,正是江湖任纵横、红袖皆垂泪之际,意气之豪,自是凌绝千古。

彷佛之中,他已回到昔日年少之时,一件件往事前尘,流过心中,犹如重头再活一遍……

就在凌波父神迷于魔镜之时,他后侧的老赌徒吴遐也在魔镜之中见到幻影。

起初他只见到自己年轻的面影,大概是十四五岁时候的样子。要知一个人自懂事之后,就常常从镜子或水影中见到自己的样子,虽是由年少以至年老,外人看起来大有不同,但在自己眼中,纵然是在年老之时,陡然见到年青时的相貌,也不会觉得不对眼。

吴遐定睛注视,心中同时泛起平生最是惨痛难忘的这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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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一个大汉挟住身体跳落船中,接着又有四人落船,个个身手矫捷,那么庞大的身子跳落船中,那船连晃都不晃。

那个挟住他的大汉厉声道:“开船渡江!”

船上共有三名水手,一齐持篙掌舵待要开船。那知这艘船动也不动,那三名水手虽是感到奇怪,却似是十分害怕船上的五名大汉,没有一个敢出声,都拚命持篙力撑。

一个大汉冷哼一声,放眼四顾。此处原是河湾凹处,并无码头,四下一艘船也没有,也没有人影,只是岸上左侧两丈左右有一片树林。

那个挟住吴遐的大汉动也不动,沉声道:“老四你上岸查一查,老二、老三、老五仔细瞧瞧船边和船底。”

其余的四名大汉一齐展开行动,一个纵上岸去,身法迅快如风,眨眼间已扑入树林!

眨眼间但听一声惨号,正是那个老四的声音,从树林中传了出来。

船上的四名大汉个个矍然向岸上注视,只见林中人影闪处,一个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这人长得头大身细,眼大嘴小,一颗秃脑袋直泛亮光,颔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形状甚是滑稽可笑。

他背后系着一个木箱,甚是残破,但箱中装着何物,却无法从缝隙中瞧见。

最使人震骇的是这个形状滑稽的秃子左手提着一截断手,鲜血淋淋,右手也是提着一截人手,一边走一边送入口中,满口鲜血,咬得“嘎嘣嘎嘣”直响,吃得极是滋味,看来竟是连肉带骨一齐嚼烂吞入肚中。

这一幕生吃人肢的景象,只骇得船上三名水手一齐昏倒船上。吴遐年纪虽幼,但也觉得肚中发闷想呕,待要闭上双眼,偏生眼皮不听指挥。

那个身为五人之中的老大手臂一松,将吴遐摔在船板上,沉声道:“兄弟们亮家伙!”

话声未歇,船上寒光耀眼,每人手中多出一柄带着锋利锯齿的鬼头刀。这四人动作之快,难以形容,同时掣刀出鞘时,竟然不闻一点声音。

那秃子怪笑一声,道:“好啊,原来是天山五魔,听说你们七年前大闹中原,杀死数百武林好汉,蹂躏了数百少女,个个先奸后杀,最后被少林寺调出五百个和尚,在嵩山山脚摆下罗汉阵,再加上少林寺两个老而不死的秃驴出马,才把你们五魔打得遍体鳞伤,弃械而逃!怎的今日又出现在这黄河南岸?我老秃子倒要请教请教了。”

他说话之时,已经停止咀嚼,那双血淋淋的人手十指拳曲,血渍斑斑,甚是可怖。

天山五魔中的老大目光阴沉地聆听对方说话,口中低声道:“那手指上戴有飞星环,定是老四双手无疑。”

另一个大汉狞声道:“这秃子深知我们来历,大哥可知他是谁?”

这几个大汉都长得面目狰狞,身量雄壮,话声有如狼嚎,极是刺耳难听。

那老大道:“哼,凭这个秃头你们还认不出来么?”

老二惊道:“什么?难道八九十年前震惊江湖的‘中原一恶’至今还没有死?他岂不是有一百六七十岁了?”

那老秃子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就是我老秃子,只不知诸位后生小辈可还记得我这‘中原一恶’的外号叫做什么?”

老五冲口道:“食人秃王……”

老大沉声道:“通通不要分神讲话,咱们上岸与他一斗!”

老秃子仰天长笑一声,笑声洪洪烈烈,震耳欲聋。

吴遐但觉心跃神飞,险险昏死,不知不觉举手掩住双耳。那天山五魔却毫不在意,四个人一齐纵上岸去。老秃子笑声忽收,道:“啊,老秃子忘了船上还有几个凡夫俗子,笑得太响他们不免受害!”

天山五魔中的四魔排列在那老秃子面前,八只眼睛射出冷电似的光芒凝视着老秃子。

老秃子全神戒备,口中仍然嘻笑如常,道:“听说天山五魔一身武功别辟蹊径,今日老秃子可要开眼界了。你们要不要先吃饱肚子才动手?”他咬了一口,“嘎嘣”直响,又道:“这人手的滋味好得很,几位尝一点吧,老秃子全靠吃人肉、吸人血才活了一两百岁。”

他的话是不是胡扯,谁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家明白。天山五魔中的老三应声叫道:“老秃你这话可是当真?”

老大面色一沉,斥道:“你少说话!”

老秃子已哈哈大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你还得通晓一门内功心法,才能将人肉人骨化为精气,补益元阳,不然的话,人骨却会活活哽死人,或是穿胃破肠,你不信就试上试。”

那天山五魔诸人事事以老大为首,他不发令出手,便都屹立如山,动也不动。

老秃子接着又道:“我老秃子听说你们天山五魔乃是一胞五个一齐生在世上,果然长得十分相像,待我老秃认一认看。噫,有了……”

他指住左首第一人,道:“你是老大,是也不是?”那大汉狰狞地点点头,老秃子道:“你的记认是额上有一块小小红印。顺着第二人大概是老二吧?好,我认住了,他鼻梁上有块红印。第三个想是老三,他人中处有记号,也是一点红印。第四个是老四了……”

老三厉声道:“不对,老四已经碰上你,让你……吃掉啦……”

老大面现愤怒之容,又斥道:“少说话!”

老秃子伸出舌头,咂咂嘴唇,道:“啊,我给忘啦,他的味道很不错!那么第四个是老五了,他下颔凹处有一点红印。哈哈,我现下已认得清清楚楚,再也不会吃错人啦!”

天山五魔中除了为首的老大之外,个个微微变色。那大魔哼一声,道:“我们兄弟五人都练就独门气功,全身坚逾铁石,你是怎生伤了他的?”

老秃子哈哈一笑,道:“我给忘啦!就是记得也不能告诉你,免得你们知道了我的宝物厉害,一哄而散,那时可真不容易再碰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