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那么智勇双全、胸怀深沉的人,这时也禁不住微微变色。第一点也已感出自己所学过的十二散手诚然妙绝一时,可是后面的六七招不大谙熟,未能尽其变化之妙,实在没有一招可以抵挡得住对方这一击。第二点对方的神功实在强劲绝伦,这时尚未接触,已感到难以封架。
葛老人的手法何等神速,不容他再转第二个念头,已然袭到。
无名氏奋喝一声,不管一切施展出达摩图解三式。
他的掌势一发,首先就消卸了对方神功大部份威力,因此并不如他所想一般非震得退飞老远不可。
其次他一出手之际,葛老人立刻化实为虚,急急变化掌势,分明是连他这位绝代高人,一时之间也无法破得无名氏的精妙手法,不敢轻躁妄进。
掌风呼啸,人影晃摇中,那葛老人不知不觉又攻了三招之多,计起来一共已达五招。
他蓦然惊觉时,大势已去,霜眉为之一皱,陡然退纵出战圈之外。
无名氏也是恰恰使完那达摩图解三式,如果再战下去,实在无以为继。
他一见对方纵退,身外压力全消,不由得松一口气,长吁一声。
葛老人道:“你居然学会几手达摩神功心法,抵住老夫五招。”
无名氏道:“老前辈有意成全,区区才能侥幸领教了五招之多。”
葛老人道:“不管你如何谦卑有礼,老夫也不会怜悯留情!”
无名氏仰天朗笑一声,道:“区区早就不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如果老前辈不信,不妨向别人打听打听!区区只是愘遵尊贤敬老的古训,故此谦恭应对,岂有丝豪求情之意?”他声调朗爽,态度豪壮,一望而知绝不是做作。
葛老人道:“老夫说一句真话,你果是具有英雄气概的人,可惜为时无多。”
无名氏抗声道:“区区已经说过,生死之事,并不放在心上。”
葛老人道:“以前你也许如此,但目下娇妻在侧,岂能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无名氏道:“老前辈故意提起贱内,莫非是要使区区分心?”
葛老人愠道:“老夫怎会施展这种下流诡计?你想速死还不容易么?”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细香,又取火折点着,插在地上,然后首先盘膝而坐。
无名氏也在他对面五尺左右远的地上盘膝坐好,瞑目调息,过了片刻,睁开双眼。葛老人举出一掌缓缓推来,他也依样举掌推去,两股内力,在中途相碰,无名氏猛觉胸口一震,热血沸腾,真气激荡,险险就此仰跌毙命。
这一阵似是快要死掉的难过感觉并不是一下就过去,而是盘旋不散。
无名氏用尽全身功力,苦苦支持,只是顷刻工夫,在他已像是捱过了千万年那么长久。
此刻他已再也没有更多的力量可以增加出来对抗那高强的敌手,更谈不到反击回去,现下他竭尽全力,只是支撑下去,能支撑多久就算多久。
这时候的痛苦最令人难忍的是这种无法反抗的感觉,使他泛起阵阵绝望沮丧,而绝望和沮丧更加削弱了他的抵抗力量。
他一方面奋起全身内力,一方面发挥他坚毅强韧的意志,此刻他只能靠坚韧的意志支持下去。
那一炷细香燃得甚快,晃眼已烧去一半,可是在无名氏看来,这炷香好像是对方经过特别制炼过的,烧得异乎寻常的慢。
他头发中冒出腾腾白色汗气,身上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面色也变得十分惨白。
从种种迹象看来,无名氏的确难以支撑过一炷香的时间,何况那位当世异人葛老人神情一如平常,似乎还稍稍留情,没有作全力的一击。
这位名列帝疆四绝中的高人一直保持平静的神情,直到那炷香已经烧去三分之二时,他双目微启,精光外射,瞥了那香一眼,然后面色突然一变。
他内心之中实在存有怜才之念,因此从开始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施展全力,虽说没有用出全力,可是在葛老人一生之中,除了帝疆四绝之外,从无别人能够与他对抗而支撑得这么长久!
一开始之际,葛老人已经看出无名氏几乎忍受不起,是以他便不再增加力量,只等对方自行崩溃,那知对方年纪虽轻,但意志之坚毅强韧,世上罕见,居然一直支持下来。
那无名氏越是表现出他的资质禀赋的优点,就越是使得葛老人更加怜才和更加嫉妒。此时眼看那炷细香只剩下三分之一,这位帝疆异人不由得面色微变,内心之中两种矛盾的想法互相倾轧排斥,一种想法是就此让无名氏捱过一炷香的时间,为武林造就一个绝世异才,另一个想法是立即提聚无上功力,突然迫攻,把无名氏当场震毙。
无名氏自然不晓得自己的生死系于对方目下一念之间,况且即使他知道的话,也毫无办法。
时间无情地消逝,那炷细香越来越短,眼看只剩下一寸左右。
葛老人明知此香烧得比平常的香快上数倍,是以这一寸余香,只须晃眼工夫便可烧完,可是他内心之中的矛盾仍然无法解决,对于这个罕见的奇才,是成全他?抑是毁灭他?
就在此时,那净缘女尼突然在数丈之外现身,她远远见到无名氏那副样子,顿时骇得花容失色,不知不觉停住脚步。
葛老人蓦地沉声一喝,手掌微微一推,无名氏连哼也不哼,仰着翻滚开六七尺远,就此僵卧不动。
这个矮胖老头站起身,掸一掸身上尘土,皱起霜白的眉毛,向无名氏望了一眼,遗憾地摇摇头,便向墓门那边走去。
净缘女尼忽然觉得心中毫无挂碍,面上一片神光莹莹,法相美丽庄严。
她徐徐退到墓门前两丈左右,站定脚步。
葛老人走到跟前时,见她仍然不闪不避,拦阻住大路,当下沉声道:“小师傅可是有意阻挡老夫?”
净缘女尼合十道:“不敢,不敢,贫尼只想劝老施主高抬贵手,放松一步……”
葛老人道:“老夫只要瞧一瞧凌姑娘的全貌,顿脚就走,师傅以为如何?”
净缘女尼道:“凌姑娘本人既然不愿,老施主何必强人所难?现说她丈夫无名氏已被老施主所杀,老施主还能再对一个无拳无勇的未亡人加以凌迫?”
葛老人道:“老夫平生做事,向不中途罢手,师傅虽是老夫所崇敬之人的门下,但如果执意阻止老夫行事,莫怪老夫无礼!”
净缘女尼道:“贫尼乃是出家之人,此身毫无挂累,纵然死在老施主手中,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葛老人白眉一耸道:“这样说来,你是一定不肯让开的了?”
净缘女尼诵声佛号,凝伫不动。
葛老人颔首道:“好,好,老夫只好出手前闯啦!师傅小心了!”他虽是一定要冲过去,但仍然对这位伽因大师的门徒先行招呼一声。
只见他双袖迅快连拂,数股潜力接着向净缘女尼撞去。
净缘女尼不敢强接正面锋头,侧闪两步,遥遥举手一指点去。
她这一指仅仅发出丝缕微风,可是葛老人却如临大敌,飘身闪开,洪声道:“少师傅已得神尼真传,看来老夫要过此关,还得费点手脚。”
净缘女尼玉指连续遥遥点去,口中应道:“老施主好说了,贫尼不自量力,要请老施主破得贫尼师门的罗汉十八指,才可过去。”
她的指风起先只是如丝如缕,但发出数指之后,风声渐渐尖锐劲厉,刺耳惊心。
葛老人迅快发掌劈击,他的掌势挟起阵阵震耳的啸风之声,四周数丈以内,草木偃伏,声威之强,武林罕睹。
但他却不敢大意,每一掌都严密封闭住净缘女尼的指力,变化精微奥妙,果然不愧是帝疆四绝之一。
双方就这样相隔六七尺远发招攻拆,不知不觉已激斗了十七八招,净缘女尼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紧张。
看看又攻拆了七八招,净缘女尼的罗汉十八指所有精奥变化都已施展,仍然无功,此刻必须重头施展,因此她面色更为凝重紧张。
只见她的指法越来越慢,几乎是每隔一阵,才点出一指。葛老人却不乘机迫攻,好像对她这一路指法神功万分忌惮似的。
净缘女尼把那一路指法从头施展,点出六七指之后,自觉内力消耗极多,头额之上,微微沁出汗珠。
葛老人掌力越打越强,此时除了封闭她的指力之外,余势未衰,往往袭到她身上,迫得她脚下要后退一步,消卸对方奇强的内力余劲。
这样她再攻出数招之后,身形已退了五六步。
净缘女尼暗暗忖道:“如果这样打法,我功力不继,终必被他击开冲过,那时凌玉姬因被我点住穴道,无法行动,势必让他达到目的!唉,我不如趁目下尚堪一战之际,提聚起全身功力,仗着师门秘传降魔心法,与他决一死战。”此念一决,顿时清啸一声,蓦地连发数指,迫得对方向横侧闪开。她接着冲了上去,掌拍指拂,施展出神尼伽因大师亲传武功招数,迅快抢攻。
葛老人面上微微冷笑,一面封拆劈击,一面道:“老夫想不到数十年来碰不到一个武林后起异才,今日却一连遇上两个之多,师傅能够与老夫接战这一阵工夫,已经是一大异数,目下可要当心了。”
他突然发招反击,数掌之后,蓦然一招“手挥琵琶”,掌力出处,“呯”的一声,把净缘女尼震开四五尺远。
净缘女尼吸一口真气,才退又进,迅快如电,再度发招疾攻。
葛老人面上神情微微一凛,道:“强将手下真无弱兵,但老夫在五招之内,便要冲过去了。”
净缘女尼其实已被对方绝世功力,震得热血沸腾,真气浮动,这时那能开口答话。
只见那矮矮胖胖的葛老人突然一吸气,身量顿时高了寻尺之多,一手拨开她的招数,接着迎面连拍两掌。
这两掌力重如山,发出的声响宛如狂涛潮奔腾澎湃,声威之强难以比拟,迫得净缘女尼急忙横跃开去。
葛老人手臂一伸,反掌一拨,掌上发出一股极是强劲的潜力,托住净缘女尼的身形,使她顺着势子又飞开数尺。
净缘女尼急急一沉真气,打个千斤坠,双脚一沾地面,立时定住不动。但这时她已横着闪开了丈许,门户大开,难以阻挡对方奔过去。
她凝聚全身功力,遥遥一指点去,葛老人脚步一滞,不能立时奔过。
净缘女尼到此时,已经是智穷力尽,再也发不出第二指阻挡于他。她急得长叹一声,道:“贫尼不该点住凌姑娘身上穴道,以致被老施主得手,不然的话,她早就奔入墓内了。”
葛老人举目向墓门望去,突然“噫”了一声,凝身不动。
净缘女尼禁不住也转头望去,只见凌玉姬泪光莹莹,正从墓内奔出来。
她大大一怔,道:“咦,她竟懂得自行解穴之法。”
话声中只见凌玉姬撩起白罗裙,急急向崖侧奔去,连望也不望这边一眼,但她面上的悲哀欲绝的神情,却教人十分感动,难以忘怀。
净缘女尼心中突然一阵悸动,早先那种解脱的平静已经消失,无穷的悲伤哀痛涌上心头,凄然道:“她……她竟是急着去看丈夫的尸体……”
葛老人紧闭住嘴唇,双目之中奇光泛射,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等心情。
他举步向凌玉姬追去,转眼之间,已追到她身后,只须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
这时凌玉姬已看得见僵卧地上的无名氏,她深深遥瞥一眼,蓦地停往脚步,回转头来,目光射到葛老人的面上。
她的眉宇间笼罩着千古沉哀,美眸中流露出永恒的绝望,组成了一种奇异的绝世美……
葛老人猛然一怔神,那只刚要伸出去的手无端端收回来。
一道人影飒然掠过他们,飘落在无名氏身畔,却是那位年轻貌美的净缘女尼。
她静静地伫立在无名氏左肩侧边,俯首望住他,面上一片深沉的悲哀,彷佛她正眼看着大地沉沦,宇宙毁灭似的,而她站得那么寂静,生似已经在那儿站了许多年。
葛老人转眼望见这景象,心头一震,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们都如此悲哀?竟是我平生第一遭眼见的无言的悲哀!”
凌玉姬举步奔去,她停在无名氏右侧,和那净缘女尼对面而立,也是低头凝望着地上僵卧之人。
这一刹那间,她已感到所有的眼泪全部流干,再也挤不出一滴,同时这颗心已经变成冷却千万年的死灰一般……
她的脑中以及身体之中,完全充满悲哀,她虽然发觉对面的美貌女尼天仙她一样沉哀绝望,可是她却没有感到奇怪,生似这世的一切众生即使都来陪她悲哀的话,亦是顺理成章之事。
葛老人缓缓走到无名氏的脚跟处,先是奇怪地察看这两个女性的沉哀表情,这位活了将近一百岁的老人,心中已经明白这两个女性都是同样地深切爱着无名氏,至于净缘女尼虽是出家之人,但佛门的衣服及一切记号自然不能阻止她真心爱一个人。
他弯低身子,伸手去摸摸无名氏的足踝。
凌玉姬突然尖声叫道:“你不要动他,我不准你碰到他的身体!”她凄声大笑起来。
葛老人没有计较凌玉姬这种失常的举动,凝眸寻思了一下,严肃地道:“无名氏或者死不了,或者已经返魂乏术,那就要看他的造化。”
那两个女子听了都停止了悲戚,呆呆望着葛老人。
葛老人又接着道:“老夫目下没有丝毫把握,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凌玉姬叹膝跪倒在尘埃,哀声道:“老人家你行行好,救他一命吧!”
葛老人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凝目忖想,似是还有什么困难未能解决。
凌玉姬急得眼泪又淌下来,道:“老人家请不要怪责我们早先的无礼,玉姬这就解下面纱,让你老人家瞧着。”
她举手要解下面纱,葛老人沉声道:“且慢,假如结局无名氏救不活的话,你岂不是太吃亏了?”
凌玉姬不禁怔住。净缘女尼道:“只不知老前辈能否出手一试?唉,如果老施主救得活无名施主,当真是功德无量!他实在是人世间遭遇最悲惨之人。”
葛老人“哦”一声,道:“以老夫看来,他死活的机会各占一半。老夫平生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所以不想出手,倒不关他身世如何。”
凌玉姬仍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真是什么好话都说尽了。
净缘女尼道:“老施主绝艺盖世,玄机深奥难测。本来从表面上看,无名施主早已气绝毙命多时,但老施主却说他还有一半救活的机会。如果说话之人,不是老施主的话,实在教人难以相信。”
这位美貌机智的女尼已看出这个前辈异人性格奇特,纵是千万人跪在他跟前哀求,但他不肯出手救人的话,也没有用处。因此她试着改用别的方法,此刻正是施行激将之法。自然她不敢过露痕迹,以免被他窥破,或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葛老人道:“师傅虽是神尼伽因大师门下传人,但到底为年岁所限,见识不广。这无名氏外表上虽是冰冷僵硬,但因是真气滞塞百脉,呼吸不通,所以呈现这种僵死之象,其实他目下心脏仍然极轻微地跳动,双足足踝上的‘邱墟穴’上仍有一丝暖气,此穴属足少阳胆经,有此现象,足以证明他尚有一线生机。”
净缘女尼面上微露怀疑之色,道:“老施主的话想必不假,倘使一如老施主的话,只不知应该怎样下手施救?”
葛老人道:“老夫说过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因此目下虽然心中很怜悯你们,但我要出手救他,决不可能。”
凌玉姬听出他口气万分坚决,宛如她父亲口气一样,说过之后,永无更改。因此心中涌起一阵绝望的悲哀,登时倒在无名氏身上,哀声痛哭起来。
葛老人望住净缘女尼,微微叹息一声,道:“你们嗔怪老夫心冷肠硬也无不可,老实告诉你,若是要救活此子,非马上找到一个擅长针灸之术之人,用金针连续刺遍他全身一百零八穴,动手时不能中断。在刺穴之前,先得让此子含着与老夫的琼宇丹有同等神效的绝世灵药。以后就看他的造化了。”
净缘女尼心中恍然,敢情这位名扬宇内的异人不懂针灸之术,但他又不愿自认不懂,所以坚决不肯出手救人。当下道:“老施主所谓造化两字,不知作何解释?”
葛老人道:“那就是指他平日的修为底子而言,功力造诣太深之人,此刻真气壅塞百脉,纵有针灸神术及绝世灵丹,但因真气凝固过甚,无法消散,救治也不中用。如果功力造诣太浅之人,刚在穴道被刺之际,忽然气绝,这样自然也救不活。”
净缘女尼眼中掠过一丝忧愁,心想照他这样说法,无名氏岂不是死定了?那有恰恰修为功力不深不浅之理?她低叹一声,道:“老施主不愿出手,谁也无法勉强,但贫尼却想尽一尽人事。”
葛老人道:“你莫非想与老夫动手,拚个高下?”
净缘女尼道:“贫尼岂敢作此妄想?只求老施主赐予琼宇丹一粒,待贫尼设法去找个擅长针灸之术的人,试上一试。”
葛老人沉吟一下,终于在囊中取出一个玉瓶,拔塞倒出一颗白色如龙眼核般大的丹药,递了给她,道:“此丹乃武林至宝之一,老夫穷毕生之力,只炼成了三粒。一粒自己服下,只剩下两粒,现在赠你一粒,但望此丹不致糟蹋才好。”
净缘女尼把丹药接过,入手冰冷澈骨,清香扑鼻,不知是什么奇异药物炼成。
她美眸一抬,忽然见到对方那张红润如婴儿的面上,微微流露出后悔神情,心中一动,立刻收了起来,道:“老施主慨赠灵药之恩,贫尼决不敢忘记。”
葛老人迟疑一下,才道:“此子根骨绝世,武功深奥,这一次如果救得活,不但因全身穴道被刺,真气更为流畅凝厚,而且由于这粒灵丹神效,强筋健骨,补益元气,功力立时突飞猛进,说不定日后真被他闯入帝疆之内,与老夫等争雄。”
净缘女尼道:“老施主未免过虑了,以帝疆四施主的神功绝艺,天下谁敢奢望能参与争雄?况且无名施主的生死,尚难预卜。”
葛老人想想此事已定,灵丹也不能后悔收回,便不再说,回身便走。
净缘女尼想起一事,叫道:“老施主请暂且留步。”等那老人停步转回头来,便接着道:“敢问那金针刺穴深浅如何?此外旁的人能不能以本身功力,助他真气游移百脉之间?”
葛老人摇摇头,不发一言,径自飘然而去。
净缘女尼可看出他深心中实在不愿无名氏救得活,是以究竟是知而不说,抑是无法奉告,目下已无法考查。
她叹口气,忖道:“现在往那儿找个会得针灸之术之人?”
转目四望,只见空山寂寂,连鸟声也不多闻,更别说人影了。
她又颓然忖道:“纵然找到懂得针灸之术的人,但听那葛老施主的口气。似乎必须擅此道才行,并非普普通通之辈也可施为。”
凌玉姬哭泣之声,悲惨异常,尤其有时发出绝望的哑嘶之声,更加入耳惊心,使得净缘女尼禁不住潸然泪落,沾湿了缁衣。
她心乱如麻地忖想计策,却想不出一点头绪,低头望望地上的人,虽是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异常,可是仍然那么俊美洒逸,英姿倜傥。
如烟的往事,本来早就被她遗忘,此时都掠过心头,重重的悲哀以及无边的痛苦,像四望无垠的海水一般淹没了她……
突然间她从痛苦的记忆之中惊醒,目光从泪水中透射出去,只见凌玉姬已绰约站起,并且除下了面纱,露出那张艳绝人寰的面庞。
她泪痕满面,却加添一种凄艳的风姿,美丽得更为深刻动人。
净缘女尼抹掉泪水,心中充满了同情,忖道:“贫尼以为凌姑娘你可以代替我的位置,使我那可怜的夫君得以抚慰平复,那知夫君今日一死,你也像我一样变成孤苦无依的未亡人。”
凌玉姬仰天长叹一声,怅惘了一会,才垂低目光望住无名氏,面色变得十分平静。
净缘女尼却感到有点不妙,连忙道:“凌姑娘,你想干什么?”
凌玉姬凄然一笑,道:“我还能够怎样呢?不过!我忽然觉得他死了也好。”
净缘女尼讶道:“这话怎说?”
凌玉姬道:“他在生之时,虽然与我有夫妻之名,但其实没有夫妻之实。我们之间磨难重重,好像命运已注定我们不能像世间别的夫妻一样,过那恩爱日子。唉,我时时刻刻都有失去他的害怕感……”
净缘女尼“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样,你的意思是他今日死了,谁也不能把他夺走了,是也不是?”
凌玉姬道:“小师傅说得正是,我这就到阴间陪他,千秋万世,谁也不能把我们再分开……”
净缘女尼嗟叹一声,道:“若是一切都有命运注定,命运对于我们都太惨酷了,尤其是对他。”
凌玉姬凝目望住她,道:“我已知道你和无名氏以前一定相识,所以他的过去,唯有你一个人知道,如果他不死的话,我便会向你请问,或者设法使他恢复记忆。我早就准备用针灸神术使他恢复记忆!可是……唉,他现在既然死了,我也马上要离开人世,一切都没有用啦!”
净缘女尼面上泛起惊奇之色,道:“凌姑娘敢是没有听见那位葛老施主的话么?”
凌玉姬道:“我恨死他了,谁还听他说话。”
净缘女尼道:“这就是了,假使你不是无意中说出精擅针灸之术,几乎聚九州岛之铁,铸成大错啦!”
她却不急着说出救治无名氏的话,想了一下,道:“凌姑娘,你暂时可别死,无名氏还需要你。”
凌玉姬以为她开玩笑,淡淡道:“我晓得。”
这一答可就把净缘女尼弄胡涂了,急忙道:“你知道什么?”
凌玉姬道:“我晓得他在阴间很是孤寂,所以要我去陪他。”
净缘女尼道:“别开玩笑,贫尼说的是正经话。”
凌玉姬淡然道:“不管正经或是玩笑,在我已全无意义。”
净缘女尼道:“贫尼先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就是他身上的达摩图解,已经由家师改动过,你可以嘱无名施主勤加研习。”
凌玉姬把面纱遮回面上,香舌一卷,一枚小小的毒针已卷入口中,她目下只须从小小的钢筒中吹出毒针,刺破自己就可毙命。她淡淡一笑,道:“他若是活转来,这话我自然会告诉他。”
净缘女尼正色道:“贫尼并非神经错乱,说的是正经话。你小心听完之后,我们就尽力把无名施主救活。”
凌玉姬娇躯一震,美眸中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
净缘女尼道:“你怎么啦!贫尼还有话说。”
凌玉姬缓缓道:“你刚才可是说过救活无名氏的话么?”
净缘女尼道:“这话自然是我说的,难道此地还有第三个人能开口不成?”
凌玉姬好像全身气力都消失了,一跤跌倒地上,呻吟道:“天啊,你为何不早点说?为何不早点说呢?”
净缘女尼走过去,蹲在她身边,道:“对不起,贫尼确实应该早点告诉你。但现在还不迟呀!”
凌玉姬舌尖一送,把那枚藏着毒针的钢筒送回面纱上挂住,长叹一声,道:“你怎晓得我刚才差点就自杀了,只差一点……”
净缘女尼那知他口中藏有毒针之事,但她虽不相信,却也不去驳她。她道:“你小心听着,第二件事贫尼要将师门秘传的无相神功口诀及大悲佛手两种盖世绝艺,传授与你,由你转传给他。无名施主将这几种绝艺炼成之后,就可以与帝疆四绝一争雄长了。”
凌玉姬急急忙忙道:“好啦……好啦……我都听明白了,你快点动手把他救活吧!”
净缘女尼道:“救人之举,虽然是事不宜迟,可是据我所知,他这种内伤迟一些早一些都没有什么关系。贫尼尚有第三件要求……”
凌玉姬叹口气,道:“说吧,小师傅你有一千一万个要求我都答应你!”
净缘女尼道:“这就是等我们把无名施主救活之后,贫尼立刻离开,而凌姑娘却切切不可向他提起贫尼一个字。”
凌玉姬这时脑筋比较清醒,念头一转,道:“师傅虽是功成不居,但这种大恩大德,岂能抹煞不让他知道?更何况师傅还要将贵门秘艺传授与他,这些经过焉能不说?”她乃是故意用话迫一迫对方,看她怎生说法?
净缘女尼忙道:“不行,不行,凌姑娘切切不可把贫尼说出来,事关重大,凌姑娘一定要守秘才好。”
凌玉姬忖道:“听她早先的说话以及看她适才那种悲不自禁的情形,可知她以前一定与无名氏相识,我必须从她口中探出无名氏往昔的身世才行。”
她还未想出如何措词,净缘女尼道:“凌姑娘请用心聆听,贫尼这就将修练无相神功的口诀及大悲佛手的练功口诀说出来,请你记住背下来。”她说完之后,立刻清晰缓慢地念出口诀,每一句都念上两次,并且简扼地解释奥义。
凌玉姬本来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够记住,但听了几句之后,渐渐闭上双眼,潜心专注地聆听。原来这些口诀虽是艰深繁奥,可是凌玉姬却发现和她学过的内功以及脑中记住的一些武功要旨都可以前后贯通,她几乎一听明白了每句口诀中的奥妙,所以要记住这些口诀,并无任何困难。
净缘女尼首先是把“大悲佛手”这一门降魔护法绝艺口诀背诵出来,背完之后,又亲自拉开架式比划每一手的手法步眼。
接着,净缘女尼开始传授无相神功,这种神功乃是佛门无上降魔护身大法,精深奥妙异常,可以就着原有的内功底子修练,转化为一种无形无声的潜在力量,发出时可以伤敌,收敛时可以护身,端的神奇绝伦。
这一门神功心法凌玉姬更容易记住,只因她练过多年精奥的内功,但是她一向不会将这一身深厚内功化为潜劲内力发出攻击敌人,同时也不会运起内力护身,而这“无相神功”却正好是教人从原有的底子上修起,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威力。
不久,这两种绝艺都传授完了,净缘女尼道:“你都记住了么?”
凌玉姬闭目冥想了好一会,才睁开双眼,道:“都记住啦!”
她本想接着问她有关无名氏的身世,可是净缘女尼已经接口道:“那好极了,等无名施主复苏之后,你可以转授给他,练到相当功候,便可以让他闯入帝疆绝域之内,与那几位天下奇人逐胜争雄。”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道:“现在说到如何搭救无名施主的法子。”
这位美貌女尼从袖中取出那琼宇丹,顿时清香四溢,令人心爽神怡。
她道:“这是那位葛老施主的至宝灵丹,施救之时,撬开无名施主的牙关,先把此丹放入他口中,紧接着请你施展金针刺穴秘法,刺遍他身上一百零八穴。”
凌玉姬怔一下,道:“这种刺遍全身穴道的金针大法,我平生尚未试过,只知最是消耗施法之人的精神体力,万一到后来我力量不支,金针落下之时,错了毫厘或刺深刺浅了点,那就一切都完啦!”
净缘女尼双眉一皱,心中涌起一阵忧虑,忖道:“我不知道其中还有如许困难,尤其是这种医学之道,最忌替亲近之人医治或施行手术,以免因关心过甚,反而误事,但目下情势紧迫,不容我们另外找人,这却如何是好?”她心中虽是极为焦虑忧急,可是面上却丝毫都不流露出来。
凌玉姬道:“最好还是麻烦少师傅你大发慈悲,亲自出手。”
净缘女尼心中暗暗叹一口气,忖道:“出家人虽是戒打诳语,但目下却不得不撒个谎啦!”
她微微一笑,道:“女施主请听我说,这金针刺穴大法只不过是刺激无名施主恢复生机而已,最要紧还是这粒灵丹以及贫尼在一边暗运神功,助他真气通行全身脉穴,是以你纵然略有错误,对大局并无妨碍。”
凌玉姬放心地透一口气,道:“原来师傅还要运神功助他真气通行,我可就不太担心啦!”
净缘女尼道:“这就是了,如果贫尼不是无暇出手的话,自然不需女施主辛苦啦!你尽管放心施为,如果金针落下之时,微有偏误,贫尼自会及时出手助你,决无大碍。”
凌玉姬完全放了心,取出一个长形木盒,从盒中挑了一支最粗最长的金针出来,先用火折烧了一阵,道:“这支金针只有在施行这种大法时才用得着,因此这还是第一次使用呢!”
净缘女尼对此道一窍不通,因此不敢多说,以免露出马脚,只微微笑一下,道:“你准备好了之后,贫尼就可开始啦!”
凌玉姬因对方说过出差错时可以帮忙她,所以心中甚是宽放,道:“我准备好啦!”
净缘女尼忖道:“怎的她不替无名氏除掉身上衣服来辨认穴道?唉,但愿她针下不要出错,他就有生还之望了。”
她伸手撬开无名氏牙龈,把灵丹放入他口中。
凌玉姬深深吸一口气,双眼望住这个女尼,但见她向自己微微点头,便迅快抬起玉臂,认准穴道,迅速地刺入无名氏身上。
净缘女尼一手按住无名氏天灵盖,假装在运起神功,两眼却注意地瞧着凌玉姬的动作。
只见凌玉姬出手甚是迅快,认穴纯熟异常,那支长达寸余的金针,每次刺下,都几乎全部扎入无名氏身体之内,看起来真有触目惊心之感。
不到一盏茶工夫,凌玉姬已经刺了七十余穴,但这时她手法越来越慢,额头上汗珠涌现,同时微微气喘,显然这一阵工夫她已消耗了极多的精力。
净缘女尼迅快地拨开无名氏嘴巴一看,只见那一丸灵丹,只化成米粒大小,不过在他舌根喉咙处,却积聚不少碧绿色的液体,显然这丸灵丹虽是溶化,但由于无名氏口舌机能已经停顿,故此灵丹溶液不能下腹。
她暗暗大吃一惊,这种现象实在令人忧虑,如若药力不能下腹,无法发挥神效,则凌玉姬金针刺穴之举也是徒然白费气力。
时机紧迫,已不容她多所考虑,只见她头颅一侧,嘴巴对准了无名氏的嘴巴,一连度了三口真气。
无名氏喉头微响,药液已经流入腹中,净缘女尼忽然间记起昔年闺房之中的情景,鼻中又嗅到无名氏熟悉的气味,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悸动悲怆,双泪夺眶而出,一时竟爬不起身。
凌玉姬虽然见到她抱住无名氏的头亲嘴,但她却知道有一种度气之法,所以并不曾疑心到别处,专心一志地捏住金针,向无名氏穴道上继续刺落。
她自觉累得快要死了,那只手臂几乎无法感出所用的力量有多少,可是她仍然咬紧牙关,继续施为,而这时尚有十六七处穴道之多,使她禁不住泛起前路茫茫、长夜漫漫之感。
净缘女尼抑制住自己奔放的感情,抬起头来,见到凌玉姬这种样子,心头不禁一震。伸手摸摸无名氏的胸口,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她念头一转,沉声道:“女施主振起精神来,他的心已经跳动得像常人一样,鼻口中也开始微微呼吸了。”
凌玉姬果然精神大震,一股气力不知从何而来,顿时针下如风,眨眼间已刺了十多针。
但她实在已筋疲力竭,眼看只剩下五处穴道,可是她却连手臂也抬不起来,汗水流下来遮住她的眼睛,视线大感模糊。
净缘女尼自然看得出她实在无法支持,心中大急,猛可伸出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心,运起神功,顿时一股热流冲入她脉穴之内。
凌玉姬精神突然一振,抬起左手抹抹面上汗珠,右手金针已落下去。
净缘女尼放心地长长吁口气,忖道:“我本以为她乃是未曾练过武功之人,这种神功度力之法对她没有效用,所以一直不曾施展,谁知对她却大有帮助,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会出手助她一点力气啦!”
凌玉姬但觉真气穿行于全身经脉,一时疲累尽失,双手有了气力,因此金针连连刺下,转眼间已经把一百零八穴刺遍。
她长吁一声,把金针丢掉,净缘女尼也将手掌收回,凌玉姬顿时又感到疲乏不堪。
净缘女尼伸手再去摸摸无名氏的胸口,突然间感到一阵狂喜,不禁仰面向天,感激地望住碧晴长空。
原来此时无名氏胸口果然传出心脏跳动的声音,鼻口间也缓缓呼吸起来。
净缘女尼收回目光,落在无名氏面上,陡然一阵心酸,凄然忖道:“你虽然再度活转来,可是我却要与你永远分别,此生此世,再也不能见面了,唉,唉……”
她恨不得放声悲哭一场,好把心中沉哀悲恨都发泄出来。但是这时对她也是一种奢想,她极力抑制住自己,毅然起身,飘然而去。
凌玉姬疲乏之际,竟没有发觉这位美貌女尼已经离开。她只想现在就睡上一大觉,其它她都不管了……
过了一会,她当真扑在无名氏身边睡着了。
无名氏呼吸渐渐正常,面色也恢复了红润,这样一直过了两个时辰之久,他才睁开双目。
凌玉姬还未醒来,无名氏坐起身,看看身边的凌玉姬,起初想不出一点道理,过了会他才记起那个把他震昏过去的帝疆四绝的葛老人。
他突然涌起满腔雄心壮志,仰眼望天,忖道:“那位葛老丈这回没有杀死我,不久我就教他大大吃一惊,我一定要到黄山始信峰去会一会帝疆四绝。”
然后他又记起许多事情,便伸手把凌玉姬推醒。凌玉姬睡了这么久,已经恢复精神体力,一见个郎果真无恙复活,欢喜得掉下眼泪。
她略去净缘女尼不提,单把他如何昏死,如何用葛老人的灵丹及金针刺穴之法把他救活。她并且提到他怀中的达摩图解,假说是刚才取出来看了一下,觉得十分深奥,威力无穷,应该时时研习。
无名氏道:“这本秘录已害了不少高人,我现下不比从前那样,对世上一世淡漠视之,所以不敢翻动。”
凌玉姬道:“你取出来看看,我却觉得没有什么难解不通之处。”
但无名氏却不肯信她的话,坚决不肯取出这本达摩图解。凌玉姬没有办法,又不能把净缘女尼的话说出来,只好暂不提,改变话题,道:“我还有两种极为高妙的功夫,你如能练成功,也就差不多了。”
她首先背诵出无相神功的口诀,无名氏用心听完之后,凝想了一阵,举目一看,只见凌玉姬双目深垂,面容庄严,却更是美丽。当下也不晓得她为何这样,便暂不惊动,自个儿暗暗忖思刚才想过的念头。
原来这神尼伽因大师的无相神功虽是极是神妙,可是他凝神聆听完练法之后,发觉与自己当日从那个白发高大老人所学来的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区别便是无相神功柔和沉潜,练到功行火候都到达某一境界时,发出去时果真是无形无声,妙用无穷。自己所练的内功心法,越是功深之时,出手就越是威猛,至于克敌制胜,或是护身救命时的种种妙用,却没有多大出入。因此前者既称为“无相神功”,后者便可以称为“有相神功”。
他细细想过之后,觉得自己只须照着那位高大的白发老人所传授的内功心法继续苦练,成就绝不会在改练无相神功之下,故此无庸更改。想了一阵,只见凌玉姬仍然寂然瞑坐,看来好像是她自家忽然依照口诀练起无相神功来,不禁觉得好笑,枯坐无聊,便起身在周围走来走去。
那边峭壁墓门侧近的水声不绝于耳,他不在意地倾听着瀑瀑水声,忽然间发觉那阵水声忽强忽弱,甚是奇怪。当下信步走过去,远远瞧着,果然那一股泉水忽然涓滴全无,忽然比平常还要粗大迅急。似是水源被扰,有人用什么东西忽而隔断,忽然取开似的。
他瞧看了一阵,忖道:“我和玉姬就在左近不远之处,如果丁岚和夏雪已经出来,一定会找到我们,断断不会急急拿了宝物就跑掉,可见得他们两人必定被困在墓中。”
接着他又想到蓝岳、瑛姑、祈北海、辛龙孙和一干封爵高手们、美艳夫人、颜峰以及罗门居士、十二金钱叶葆等人,俱都入墓未出,不知他们是不是全部被困在墓内?还是他们在墓中为了急夺宝物,混战起来,没有一个出得此墓?
后面的想法比较不合理,因为这一干人无一不是当世的名家高手,纵然混战一场,极为剧烈,但总不至于全部都同归于尽,尤其是其中有一个可以命令指使那干封爵高手的美艳夫人,这场架可能从根本上打不起来。
那边厢忽然转来凌玉姬的叫声,他忙忙纵回去。两人见了,凌玉姬投身在他怀中,神态娇媚婉转,无名氏胸中充满了柔情,和她温存拥抱了好久,才道:“你可是自己练起那无相神功么?”
凌玉姬道:“是的,我练了多年的内功,却只能使身体强健,百病不生,再没有别的用处了。但这无相神功却正好能够容容易易就把我多年来练的内功转化成一种潜力,即使不用来与别人争斗搏击,但遇到有人欺负于我时,却有点用处,用不着每次都使用毒针伤人了。”
她娇笑一声,道:“这无相神功真是奥妙神奇,我只练了这一阵,已觉得可以发出潜力,击敌护身,再练下去,更不知有多么惊人的进境呢!”
无名氏道:“大概是你内功底子极是深厚,而且又是帝疆绝艺之故,平常之人,必定没有这等神速成功的可能。我却用不着练这无相神功,倒是想知道那大悲佛手是怎样的一种功夫?”
凌玉姬先答的话,道:“这大悲佛手你练起来要比别人容易上千百倍,包管你一学就会,稍稍一练就会精熟,可以使用。”
无名氏讶道:“这是什么道理?”
凌玉姬道:“那是因为你练过修罗七诀的缘故,这大悲佛手就像修罗七诀一样,虽然也有架式和口诀,但这些架式都是基本手法,目的只在锻练各种诀窍,但这大悲佛手比修罗七诀还要奥妙,包罗深广,你学会之后,再把十二散手完全练熟,再加上无相神功,真可以与帝疆几位老人家一斗。”
无名氏连忙问她那大悲佛手的口诀架式,凌玉姬先把口诀告诉他,然后由无名氏依照口诀演练架式,她在旁边指正。
凡事都是一窍通则百窍通,无名氏以原有底子,学起这大悲佛手,果然一下就学会了。自然其中微妙变化及运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发挥,但只要以后慢慢研思练习,决不成问题。
无名氏和她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无名氏道:“这大悲佛手果然博大精深,其中与修罗七诀最显著不同的是修罗七诀每一诀都是至毒至重的煞手,只要击中敌人,纵然不死,也得重伤。但这大悲佛手却能发能收,敌人招数功力越是辛辣强猛,自己的威力就随着增强,有如水涨船高。”
凌玉姬道:“这有什么值得说的呢?”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换句话说,敌人如果不存杀心,则我们虽是击中对方,但威力自然减退,因而也不致伤敌性命。如果对方出手十分恶毒,我们招数的威力也加重了,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