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静默了一阵,向公度的目光不时注视在吕东青身上,大有牺牲他的打算。吕东青明知鬼医向公度一说出此意,杜筠耿青必定赞同,心中大感凛惧!
胖霸王邢勇忽然向吕东青道:“兄弟算来算去,只有和吕兄联合的可能,不知吕兄意下如何?”原来他查出鬼医向公度一身功力犹在,因此一旦拚起来,向公度实力不弱于自己,加上其余三人,自己非死在此室之中不可。而杜筠则绝不可靠,耿青是向公度一边的人,唯有吕东青可以联合。
吕东青一听正中下怀,立即道:“邢兄此意甚佳,兄弟也感到势孤力单。我们一言为定,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向公度耸耸肩,道:“吕兄见机得真快,兄弟甚为佩服!”他转眼瞧着耿青,继续道:“事至如今,只好请耿兄让位给杜姑娘了……”
耿青怔一下,怒火上冲。须知他和鬼医向公度,乃是数十年之交,平日情如手足,但今日却忽然牺牲自己,这时才知道向公度的为人,但他还是把怒火抑制住,忖度形势大是不利,只要一声反对,立时便有性命之虞。当下只好恨恨哼一声,起身走到墙角。
杜筠恃着出入此室之法握在手中,所以最是笃定,过来坐在耿青的位子上,又开始炼药!
过了两个时辰,邢勇已气喘如牛。他本来想只用一半功力,谁知一旦用出功力之后,鼎脚之上便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迫得他逐渐增加功力对抗,最后便无法不用足十成功夫。因此两个时辰下来,真元大耗,疲乏欲死。
妙手巧匠耿青拚命修复功力,准备等灵丹一炼好,就出手强夺。
那三人业已力竭松手,但鬼医向公度这一次竟不理会众人,径自瞑目打坐,宛如已经入定。
耿青心中甚为着急,只因再过一些时候,则邢勇、吕东青都缓过气来,那时要出手强夺,恐怕反而遭到他们毒手。
四个人都注目在向公度身上,除了耿青之外,其余的人也是急于要知道灵丹是否已经炼成,所以都不顾疲乏,等他表示。大家瞧着向公度一会以后,忽都浮起惊讶之色。杜筠最先说话,她低声道:“我老是觉得他功力渐增,十分奇怪……”邢勇道:“他好像正在挣扎着要超过某种境界……”吕东清接口道:“假如当真的话,他这刻虽未超越某一境界的功力,也远远超过我们以往的成就。兄弟也感到此事十分蹊跷……”
鬼医向公度这时鼻尖渐渐凝聚着不少汗珠,双眉微皱,隐隐露出怒容!似是听见他们说话,因而动怒。
邢勇想来想去,越发感到形势不妙,暗暗运集起全身残余功力,缓步走到离鬼医向公度五尺以内。
耿青哼了一声,道:“邢兄想干什么?”
邢勇道:“兄弟想瞧清楚向兄面上神色而已!”
鬼医向公度面上怒容更加显著,生似是一方面正在用力运功要冲破一个关头,一方面因邢勇等人的说话扰乱了心神而十分动怒。
江南孤客吕东青也走到邢勇身边,定睛向鬼医向公度注视,但见他虽是显得甚是吃力,脸上好多处都渗出汗珠,可是脸色红润光泽,宛如婴儿的皮肤。以前微现霜痕的两鬓,此刻已全部乌黑发亮,已无一丝白发。
吕东青看出有异,身躯一震,邢勇立即贴在他耳边道:“兄弟务必出手试他一下,如果……”
吕东青不等他说完,反过来凑在他耳边道:“邢兄不可鲁莽从事,假如他一身奇功已成,可能反而把你置于死地!何况他……”他本是要说“何况他对你还有救命之恩”这句话,但邢勇急速地移开耳朵,凑近他耳边道:“吕兄难道看不出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么?他一旦冲破此关,真元归窍,就只有一皇三公可以和他比拟。我们受愚还不要紧,怕只怕他为着不让秘密泄出江湖,定要将我们尽数处死,兄弟之意已决,只请吕兄为兄弟看住耿青,防他忽然出手拦阻。”
吕东青听了无法决定,邢勇左臂推处,把他震开数步,恰好拦在耿青、邢勇之间。
邢勇突然一拳向鬼医向公度腰间大穴击去,拳力发出之后,口中才大声喝道:“兄弟试一试向兄的奇功已炼到什么程度?”
“蓬”地大响一声,鬼医向公度被他隔空拳力打个正着,登时震飞开去,一直滚到墙根才停住。
耿青和杜筠都为之愕然,连出声或出手制止也给忘了。
胖霸王邢勇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大踏步奔过去。吕东青厉声喝道:“邢兄住手,你乘向兄不备,出手伤他,已经不合江湖规矩。”
邢勇应道:“兄弟如果不除此后患,日后必遭他寻仇报复……”话声中提起拳头,猛可击落去。
鬼医向公度突然间睁开眼睛,口中阴森森冷笑一声,扬掌拍上来。
但听“蓬”地大响一声,邢勇庞大的身形宛如皮球般倒飞起来,眨眼间掉在铜鼎旁边。
其余的三人万万想不到鬼医向公度挨了那么厉害的一拳,不但未死,还能在举手之间,把邢勇震飞两丈余远,这等功力,的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
向公度徐徐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吕东青等三人面上,然后冷冷一笑,缓步走到邢勇身边。
邢勇呻吟一声,吕东青也走过去,问道:“邢兄觉得身上怎样?”
鬼医向公度却接口道:“他的五脏六腑均被我震伤,但暂时死不了。”
吕东青道:“向兄功力精进,令人甚感佩服。”
向公度仰天冷笑一声,道:“恐怕不是真的佩服吧?”他突然停口注视着胖霸王邢勇,恨声道:“不是你这厮出手暗算,我的理想野心都可以达到啦!哼,你害我功亏一篑,半生心力付诸流水,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耿青眉头轻皱,接口道:“向兄你业已全功尽废了么?”
向公度道:“那也不至于,但离我的理想尚差了一级,不然的话,兄弟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他突然举手向铜鼎印去,“波”地脆响一声,鼎身上现出手掌般大的洞口。
众人见了无不胆寒色变,须知那铜鼎厚达三寸以上,就是用宝刀之类也不易扎穿,可是他随手一掌,便已具有这等威力,人类的血肉之躯焉能抵挡?
吕东青道:“兄弟实在佩服向兄的成就,目下邢兄已是身负重伤,向兄可不可把他放过?”
鬼医向公度冷笑道:“你可是因由先与他联盟,所以求我饶他一命?”
吕东青点点头,尚未说话,向公度已接着道:“你若是够义气的话,不妨陪他一道去见阎王爷。”
他的口气冰冷之极,一点也没有开玩笑之意。吕东青怔一下,无法回答。要知向公度刚才露的一手,别说他此刻抵敌不住,就算以前功力全在之时,只怕也走不了三招两式,就得送命!
辣水仙杜筠突然接口道:“他们在此室之内,想跑也跑不掉,向兄可否先告诉我们,那宝鼎丹究竟是真的抑是完全虚假?”
鬼医向公度冷森森看她一眼,道:“今日之事未结束之前,你们对我可以随便说话。但日后却不得无礼,你们都不配与我称兄道弟,这一点你们必须记住……”
他气焰迫人地环视三人一眼,然后又继续道:“那座铜鼎之内,早已炼成了七粒宝鼎丹,不过其中因缺少了一样‘换骨神参’,所以没有脱胎换骨之效。但你们也不须失望,此丹的各种药料,均是希世难逢的异物,所以任何最危险的内伤或沉痾,只要一丝气息尚在,服下一粒,最迟不过三日,就可恢复最健康的状况。”
妙手巧匠耿青仗着交情深厚,忍不住问道:“向兄提及换骨神参,兄弟记得你不是早在十年以前,便已获取到手了么?”
向公度深沉地瞧他一眼,道:“耿青你以后也得改口,否则我也不会厚待于你!至于那换骨神参,早就给我炼成丹药,在这次炼丹之前服下,然后由你们众人合力,助我打通奇经八脉与及全身一百零八处穴道。假如没有你们这三日三夜合力助我之功,就算服下灵丹,至多不过增一点功力而已……”
杜筠失声道:“这样说来,那宝鼎丹就算药物齐全,服下仍不生效的了?”
“不错,总得有六七个武林高手,同心合力,不惜耗损自身真元相助,才能成功!你们还以为有那么容易,一服下灵药就可以脱胎换骨,变成一流之上的高手么?真是愚蠢得可笑。”
房中三人尽皆默然,他们都感到这鬼医向公度之骄傲狠辣,实在不逊于“一皇三公”,因此想靠他主持武林公道,简直是梦想。而他们这次便被他欺骗愚弄,心底的愤恨也是难以形容!
向公度抬起右脚,踏在邢勇胸膛之上,转眼望着吕东青道:“我要取他性命,你可有反对之意么?”
江南孤客吕东青明知无力与抗,只好默然退开一旁。向公度见他们尽告慑服,心中得意之极,仰天冷笑一声,道:“这厮当真罪该万死,若不是他突然出手,哼,哼,一皇三公他们也将要在我面前屈膝臣服。”
房中突然升起一声冷笑,向公度为之一怔,转眼扫瞥那三人,却见他们也露出十分诧愕之色,显然这一声冷笑不是他们发出的。
但房中除了他们以外,已无别人。向公度眼珠一转,面上泛涛起森森杀气,冷冷道:“你们那个要是不服,最好说出口来,免得我误杀无辜。”
耿青、杜筠、吕东青三人听了此言,都诧骇交集互相对视。耿青突然道:“在下没有笑过!”其余的两人连忙也回声道:“也不是我……”
突然间冷笑之声又起,这一回鬼医向公度已看清楚那三人的嘴唇都没有动,因此证明他们否认发出笑声之言不假。但那笑声回荡在房中,一时难以查出方向及来源。那一声冷笑过后,跟着有人诮声道:“向公度你以卑鄙手段,欺骗众人,以为从此就可以横行天下,当真是自说自话……”
辣水仙杜筠头一个面色大变,迅即低下头,掩饰住面上表情。向公度听完之后,眉头一皱,道:“尊驾口音已行改变,想必是个熟人。既然认为向某自高自大,为何又要藏头缩尾,敢是心中害怕向某不会轻饶?”
他说完之后,等了一阵,那人仍不开口。向公度望着杜筠道:“杜姑娘请即启开此门,向某不信那厮能够逃出我的手底……”杜筠身体一震,然后走到门边,伸手向墙上一摸,墙上忽然出现一个半尺见方的洞口,洞内有根精钢所制的把手。
她用力扳动那支钢制把手,只听一阵轻微的隆隆之声响过以后,那扇门纹风不动!杜筠这时面色如土,转面望着鬼医向公度,道:“这道门的机关被外面卡住,已无法开启了。”
向公度沉声道:“是什么人干的?”辣水仙杜筠迟疑了一会,才低声道:“是找表哥屠元庭!”
向公度等三人听到“屠元庭”三字,都不禁露出诧愕之色。突然一阵大笑之声在房中回响不绝,那人跟着朗声道:“不错,我就是你们认为已经死掉的屠元庭!”
向公度面凝寒霜,眉笼杀气,道:“杜姑娘,他的声音从何处进入房中?”杜筠面色甚是苍白,道:“从屋顶四面通风处暗透入来。他如果把通风气筒完全封闭,我们迟早不是饿死就是闷死!”
向公度一语不发,走到钢门前,伸出手掌在钢板上按了一下,便移到其它墙边,不时用掌轻拍。
屠元庭的声音又从四角传入来,道:“向公度你简直是白费心思,这座屋子建筑之时,就是专门要对付武功最强之人,嘿……嘿……”
向公度冷冷道:“屠元庭你可曾想到令表妹杜姑娘的性命,掌握在向某手中?”
屠元庭默然不应,杜筠十分失望地叹口气,突然大声道:“这间屋子的总开关,就在甬道入口处上面的墙洞内,只要钢掣拉开,此门就可开启……”
向公度冷冷瞥她一眼,心想眼下大家都被困在房内,就算知道总开关所在,也不中用。这个女孩子大概因怕自己会下手杀死她,所以语无伦次,胡乱说话。当下也不理她,提高声音道:“屠公子你此举徒然害死杜姑娘一命,毫无得益。”
屠元庭接口道:“假如你有意生出此房的话,我不妨开条件给你考虑。第一,那七粒宝鼎丹全数归我所有,这一条你应承不应承?”
向公度心想此丹就算都给了你,但只要我能脱困,谅你那时也不敢要!当即丝毫不考虑,点头道:“可以,都送给你就是。”
屠元庭的声音又道:“你答应的太慷慨了,这些丹药也许毫无用处,我可不上这个当……”向公度心中暗暗着急,大声道:“这宝鼎丹的功力能够起死回生,决无虚假……”说时唯恐对方不信,眼珠一转,想起垂毙的邢勇正可用来证明,更不犹豫,立即掀开鼎盖,把鼎内七粒灵丹都取出来。只见那宝鼎丹每粒都有龙眼般大小,雪白中隐隐现出翠绿的云纹,阵阵清香送入众人鼻端。
向公度把一粒放入邢勇口中,然后大声数道:“一……二……三……”数到第十下,邢勇已睁大眼睛,突然起身。向公度道:“不知屠公子是否能够瞧见房中情形,请看邢兄可不是在转瞬间活转过来了?”
屠元庭的声音传了入来,道:“很好,这宝鼎丹果然有点灵效……”说到这里,向公度连忙把六粒灵丹都交给杜筠。屠元庭又接着道:“不过向兄刚才答应得太容易,既然灵丹有效,那就一定别有原因!哦……莫非向兄认为只要能够出困,就可强行夺回,所以立即答允了么?”
鬼医向公度道:“屠公子如果一定不肯相信,兄弟也无法勉强。”
屠元庭哈哈一笑,道:“你听着第二个条件,那就是要你毁掉新近获得的武功,至于下手之法,可以由舍表妹执行,不知向兄是否愿意?”
向公度登时怔住,凝眸思索。屠元庭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数十下,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答复。如果不肯的活,我这就立即动身远行,你后悔也无法挽回了!向兄可听清楚了么?”
向公度忽然怒不可遏,纵到钢门之前,抬手一掌击去。“当”的一声巨响,震得房中人个个耳鼓生疼。可是那块厚厚的铜板只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他这一掌已用了八成功力,结果如斯,可知就算用足十成功力,也无法摧毁那块特制的钢门。
屠元庭冷冷道:“向兄赶紧用心思考,我要开始了……”杜筠突然尖叫一声“且慢”,跟着时向公度道:“你一定要答应他,等一会我下手的话,我发誓一定让你保存本来的一身功力。”
向公度厉声道:“不行,我炼药之举,已经得罪多方。别的人不说,单单是眼下耿、吕,邢三位,日后岂肯放过我?假如我恢复本来的功力,势必要死在他们连手寻仇之下……”
吕东青、邢勇人较老实,心想自己事后果真不肯干休,所以都不言语。耿青却忙忙接口道:“向兄这是什么话,咱们多年交情,不比泛泛,怎会向你寻仇?”
屠元庭冷笑道:“向兄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要是眼前有什么祸患,为何不把祸患除掉?”
向公度狞笑一声,道:“屠公子说得对,兄弟一时没有想起此法……”话声中已缓步向吕东青及邢勇两人迫去。辣水仙杜筠两眼连转,忽然计上心头,跃过去拦住向公度,道:“向兄请等一等,小妹说一句良心话,吕、邢两位目下决难抵挡向兄一击。不过这次炼药之事,他们不但白白出了气力之后,一无所得,还要送了性命,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依小妹愚见,不如由小妹下手,毁去他们大半功力,但留下性命。这样他们两位日后既无法寻仇,而向兄又不致结下不解的冤仇,岂不是一举两得么?向兄以为小妹这法可使得么?”
鬼医向公度忖想一下,想起这两人死后虽然不能亲自寻仇,但总有些换命好友或门下子弟,深记此恨。倒不如放大方些,也许他们先谋对屠元庭报复,不暇对自己,于是大声道:“杜姑娘的办法,屠公子可有什么意见?向某觉得倒是很有道理。”
屠元庭道:“这都是向兄自家的问题,兄弟绝不干涉!”杜筠当下向邢勇、吕东青同人道:“两位已了然目下的形势,想来不会怪小妹下手,就请两位转过身子!”
吕东青愤恨地哼了一声,但仍然转身过去,邢勇也跟着做了。杜筠运功行气,劲聚掌心,突然迅速地向两人背上命门穴各拍一掌。只见两人身躯一震,双双扑扶在墙壁,似是头晕身软,一时支持不住光景。
屠元庭的声音传入来道:“向兄不须兄弟数十下了吧?”向公度颓然道:“不用了,请杜姑娘下手吧!”他掉转身躯,面向着墙壁。杜筠走到他身后,刚刚抬起手掌,耿青突然间跃过来,拦在中间,厉声道:“向兄你若果被她一掌击毙,岂不白白死了?”向公度陡然转身,道:“是啊,耿兄可是有什么妙计?”耿青见他已经转过身躯,斗然向钢门纵去,伸手一板钢掣,只听隆隆微响声中,那道钢门缓缓升起!
鬼医向公度这一喜非同小可,唯恐那道钢门再次落下,眼见钢门离地不过尺半,便已贴地窜了出去。
妙手巧匠耿青也连忙跟着扑到地上,疾滚出去。
两人连外面房间也不敢停留,一口气纵出外面的院下。这时已是午后未申之交,太阳被左边的屋脊遮住,晒不到这座院落。可是那蔚蓝色的天空,与及像鱼鳞鸟羽等形状的白云,却足以令人心旷神怡。
向公度要试一试自己的功力,提口真气,向屋上纵去。身形离地之际,但觉轻如羽毛,转瞬间已飞越过三丈高的屋脊。
身形下坠之际,他又提一口真气,身子立时浮升起数尺,一直飞到另一座屋顶,这才落在瓦面之上。
他这种功力,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往昔他在武林中总算也是占一席位的人物,但是多只能跃上两丈高左右,已经很不容易达到。而目下他却能够轻轻一跃,便超过三丈,估计若是用足全力的话,相信可以达到四丈之远!
他站在瓦面上沉思之际,耿青已跟踪而到。他道:“向老的轻功真俊,令人佩服。但不知向老为何急急离开院子?”
鬼医向公度见地满口“向老”地尊称自己,心中大悦,加上早先一身功夫不被毁去,全靠他的功劳,心中也暗存感激之意。当下应道:“我并非急于离开,对了,还有六粒宝鼎丹尚在杜筠那丫头手中,我们去取回来,分两粒给你放在身边,以防意外!”
耿青喜道:“在下先谢谢向老美意……”他做人能屈能伸,往昔本与鬼医向公度称兄道弟,其实他比向公度声名更为响亮,气焰较盛。如今又反过来要奉承向公度,却没有一丝一毫难堪之色。
两人疾然纵去,落在院子中。向公度道:“耿青你进去瞧瞧!”妙手巧匠耿青走入屋内,那外间里没有人影,再走到通向内间的门外,探头一看,只见邢勇和吕东青因骤失一半功力,身体和心灵都感到极度痛苦,此刻犹自扶墙静立,没有出来。但辣水仙杜筠却又不见踪影。
妙手巧匠耿青心中骂一声“鬼丫头”,也不惊动邢、吕两人,退了出去,道:“那丫头已不知去向!”
鬼医向公度冷笑道:“她和屠元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嘿,嘿……我得让他们瞧点颜色!”
耿青道:“有一件事很奇怪,在下想来想去,也想不通。那就是屠元庭为何不等杜筠将事情办妥之后,才把总掣放开?在下一直注意那个精钢扳掣,因见那扳掣轻轻跳动了一下,这种情形如果落在别人眼中,也许不会注意,但落在我这个行家眼中,却看出乃是总掣已经扳开,所以咱们才能脱困。在下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屠元庭何须这等匆遽?他根本没有理由要提早打开总掣的啊?”
向公度想了一下,道:“你敢是疑心有第三者潜行打开总掣?”
“向老猜得好,在下正有此意。”
“这且不管,等见到屠元庭之时,便可套出真相。走,那宝鼎丹还在他们手中。”
两人随即纵上屋顶,直扑内宅,搜索屠元庭和杜筠下落。
他们走了一阵,正面的大厅内出现了两人,那是一男一女。那个女的道:“你把我的宝鼎丹通通夺去,也不留一粒给我吗?”那个男的道:“你要灵丹何用?”那个女的正是辣水仙杜筠,她道:“我得留一粒,准备给那些人寻仇打伤之后,可以救命保身啊!”
那个男的道:“你就是怕邢勇、吕东青两人而已,走,我们去瞧瞧他们。”
杜筠眉头一皱,道:“他们功力已失去大半,我才不怕他们,怕只怕鬼医向公度和妙手巧匠耿青两人找到我要药,我交不出去,那时非死不可……”
那个男的道:“我听你说出总掣开关所在之后,便去替你打开,想不到后来情形大变,早知道这样,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了。走吧,我们去瞧瞧邢、吕两人,你亲自送他们一人一粒灵丹,如果他们服下之后,能够恢复功力,你的仇怨岂不是就化解了?有他们帮忙对付向公度和耿青,总有点用处,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对此事毫无兴趣,现在只急于离开此地,哼!他如果让我碰上,非和他拚命不可。”
“谁?啊,是你的表哥屠元庭么?我看你们的关系似乎不很平常哩!”
她白了他一眼,道:“胡说,那日公舒涛的女儿绛衣仙子舒倩对你才好哩,我真奇怪她跑到那里去了?”
那个男的俊美的脸上,现出沉思之容,缓缓道:“我也觉得奇怪得很……”
杜筠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步履之声,面色一变,话也不说,倏然间转身纵到墙边一幅山水条轴之前,把条轴揭开,后面有道窄窄的暗门,她灵巧地穿入去,就像鬼魅一般隐没不见。
那个俊美少年也不拦阻她,微微一笑,纵步走出厅门,放眼一瞥,只见院中有两人正在走向院门。
他朗声叫道:“邢、吕两位兄台慢走……”
邢勇和吕东青霍地转身,但他们都认不得这个俊美少年是谁,四只眼睛都充满了疑惑。
那俊美少年纵落院中,身法之快,武林罕见。邢、吕两人功力虽然减弱一半,但眼力仍在,心头俱暗暗一震。吕东青问道:“尊驾是谁?为何认得我们两人?”
那俊美少年笑一下,道:“区区复姓皇甫,单名维。前两天的晚上,我已见过吕兄,那时你正好跟勾魂浪蝶香如海动手……”
吕东青啊了一声,道:“那晚如非皇甫公子赐以援手,在下势必被香如海加害。”
邢勇接口道:“有一位绛衣仙子舒姑娘找的就是皇甫公子你了?你们可曾会面?”
须知他们听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讲过,此时都认定皇甫维就是“一皇三公”之中,那一皇的后人,所以都称他做“公子”。
皇甫维道:“不错,她确实是找我,但我没有见她。现在我们谈谈别的,你们两位觉得身上怎样?”
邢、吕两人都咬牙切齿,邢勇道:“苦苦炼了一生武功,已减去一半,哼,哼,除非我永远无法恢复,不然的话,誓报此仇!”
吕东青嘘了一声,道:“邢兄放在心里就行啦,此事不宜大声说出来。”
皇甫维道:“你们的心情我很了解,目下那宝鼎丹已被我夺来,我分两粒给你们服用,希望能够恢复原来功力。不过我却有个要求,就是希望你们恢复功力之后,放过杜姑娘,不要向她报复。”
邢、吕两人大喜,一齐应允。两人从皇甫维手中接过那雪白起着绿色云纹的宝鼎丹,立时吞下。
他们就在院子中跌坐运功,过了一阵,两人都睁开眼睛。吕东青道:“我觉得那丹药之力很快就运行全身,但好像几次都发作不起似的?不知是何缘故?”
邢勇接着道:“不错,兄弟也有同感。”
皇甫维眼中现出一丝失望之色,须知他本身的功力,也只剩得六七成。这宝鼎丹如果能够奏效,对他关系甚大。所以他极为关心此事。他随即又分给他们一人一粒,道:“也许是药力不足之故,再服一粒试试看……”
邢、吕两人都向他感激地望了一眼,然后吞下那宝鼎丹。
两人服下丹药不久,头盖顶上隐隐冒出白色的水气。皇甫维湛湛的眼神盯住他们,注意中又透出点紧张。
隔了一阵,那层水气逐渐消隐,邢。吕两人的面上,现出焕发的神采。
皇甫维立时慎重地把用下的两颗宝鼎丹收在囊中,等到他们睁开眼睛,便笑道:“恭喜两位已把失去的功力恢复过来。”
吕东青深深一揖,道:“公子此恩此德,吕某不知何以为报!”
胖霸王邢勇道:“在下也是和吕兄有同样的意思,当真不知如何图报才好!但愿公子有所差遣,则在下虽然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他们说得那么诚恳,句句出自肺腑,尤其他们都是讲究一诺千金的武林好手,所说的话自无虚假。
皇甫维道:“两位兄台这等说法,倒叫兄弟感到心中不安,些须小事,请两位不要挂在心上。”
吕东青道:“公子胸怀谦雅,令人更增敬佩。吕某此刻不但尽数恢复昔日之功力,好像还精进了不少,这都是拜公子所赐。”
邢勇闻言暗中略一运功,发觉果真比往昔更是精纯,当真喜不自禁。连忙和吕东青商量道:“皇甫公子这等深厚之恩,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报答一番才行。”
吕东青想了一下,道:“我见公子似是没有随从之人,我反正浪迹江湖,无所事事,因此假如公子许可的话,那就跟随着到处走走。我想在路上总派得上用场。”
胖霸王邢勇点点头,他知道吕东青因皇甫维对他不仅有恢复功力之恩,同时以前还救过他一命,所以不惜自降身份,充当皇甫维的随从人员。再者皇甫维这人看上去坦率天真,也许不知江湖上的险诈。吕东青暗中加以照顾,也就等如报答救命之恩!至于邢勇自己则不必这样做,何况他有家有业,亦无法丢下一切,跟着皇甫维到处浪迹。
他们商量了几句话,时间甚为短促。皇甫维本想离开,忽然侧耳静听,好像发现远处有什么声音。
吕东青正要说话,皇甫维举手截住,低声道:“我猜是向公度和耿青来了。”
吕、邢两人连忙用神倾听,但毫无所觉,方自惊诧间,皇甫维又道:“我很想试一试向公度目下的功力,不过我也许抵敌不住,两位到时可以帮个忙么?”
吕、邢两人几乎是同声应道:“这个自然……”吕东青跟着独自说道:“只要公子不见怪我们插手,那还有什么话说!”
皇甫维笑一下,道:“若果在平时我也不怕他……瞧,他已在那边屋顶出现了……”
三人的眼光都射向左边屋顶之上,只见鬼医向公度屹立屋脊上面,宽阔的长衫随风飘拂。
此时相距尚有四丈之遥,向公度突然疾跃下来,奇怪地落在三人面前数尺之处。
吕、邢两人见他武功高得出奇,心头都为之一震,都想到皇甫维假如一出手即被向公度击毙,岂不糟糕?
鬼医向公度只淡淡瞧皇甫维一眼,之后便一直在邢、吕两人面上瞧来瞧去。
吕东青明知自己敌不住对方,但心想假如一上手便运足了功力,大概拆上三五十招,必无问题。那样一来皇甫维便可瞧出他功力深浅,也许用不着动手。
当下冷冷一笑,道:“向兄如今武功大进,今非昔比,难道这样就认不出以前的朋友?”
鬼医向公度双眉一剔,冷峻地道:“我本来还有点疑惑,但你这一说话,已可证实你们一身功力,竟已完全复原……”他说话时,妙手巧匠耿青已纵落在他身边。
胖霸王邢勇也具有吕东青同样的心思,所以立即接口道:“我们就算恢复功力,难道向兄就觉得不顺心么?”
向公度转眼向耿青阴笑一声,道:“你瞧,这两个家伙多么狂妄!”他转回头,这一次不望邢、吕两人,却凝视住皇甫维,严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这等猖狂,一定是倚仗着你吧?”
皇甫维笑一下,道:“我可不会装神骗鬼,说什么炼丹合药,暗中却增长自己的功力!依我看来,你这样得到的功力,就算天下无敌,也值不得骄傲。”
向公度万万想不到这三个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心中气忿之极。但他城府深沉,心中越是气忿,外表越是平静。而这时他已断定邢、吕两人胆敢如此,必定是有这个俊美少年在此之故。
他道:“你说了半天,到底未曾说出姓名?”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姓名说不说都是一样!”
耿青看清楚这少年双眉眉毛之中,各隐着一颗红痣,心念一动,厉声道:“他就是皇甫维!”
鬼医向公度微微一怔,他也听到过少林无意大师的话,暗念此人既是一皇三公中一皇的后人,无怪邢、吕两人胆敢这等狂傲自大。当下仰天冷笑一声,道:“老夫先瞧瞧你有什么能耐,看是不是冒牌货?”
话声中一掌当胸劈去,这一掌劲力沉雄之极,当真是武林罕见。皇甫维也要试一试他的功力,右掌挥处,掌心内向,以掌背拂出去。随着掌势去处,也有一股无形潜力疾涌而出去。
“蓬”的一响,但见鬼医向公度身形稳如泰山,皇甫维的身子却摇晃了一下。向公度阴声道:“一皇后人,也不过如此,你绝不是老夫敌手,如果识得进退的话,趁早认败服输,老夫虽是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但绝不会伤你性命。”
皇甫维淡淡道:“这一掌也不见得就判定胜负,接招!”他突然说一声“接招”,跟着双掌已交叉拂出,身法出手都奇快异常。鬼医向公度见他招数之奇,平生未见,心头大凛,疾忙虚劈一掌,身形欻然后退。他的应变虽快,无奈皇甫维一身绝学,迥异凡俗。但见他双掌保持拂出之势,身形跟踪疾追。鬼医向公度沿着院墙退走,眨眼已绕了两圈,但仍然甩不掉皇甫维。
邢勇和吕东青在一旁喝采助威,向公度又气又羞,倏然加急后退,同时之间仗着功力绝强,硬是将真力逆运至左手,猛可劈出。
皇甫维吃他的劈空掌力迎面撞到,无法不勒住前奔之势,右掌轻轻向外一拂,化开那股劈空掌力。
向公度争回主动之势,立刻劈出连环三掌,掌上的劲风潜力,连远处观战的邢、吕、耿三人,衣袂也为之飘拂不已。
皇甫维也迅疾地连拂数掌,他每一掌都用掌背拂出,这种手法武林中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向公度凌厉的劈空掌力,全部被他化解。
他拆了向公度这三掌之后,深知对方功力比自己深厚,若果再不近身肉搏,势必在三五招之内,伤在对方劈空掌力之下。念头一转,登时欺身迫上,掌法一变,除了以掌背拂出之外,还夹杂有擒拿劈抓的奥妙手法。
向公度也展开全身技艺应付这个手法精奥的强敌,他也深知自己功力深厚的优点,是以每一招一式之中,都夹有极强的内家真力,每每迫的皇甫维招数中的奥妙无法施展。这时一旁观战的三人,都看得目骇神摇。一方面又要时时注意向公度的掌势,提防他落空的掌力袭上身来。
院子中两人剧战了六七十招之后,皇甫维形势渐见不利。吕、邢两人几次想过去帮忙,可是向公度以绝强的内力,竟已布成一道无法冲破的无形墙壁,邢、吕两人看出这一点,所以又不敢贸然出手。心中那分焦灼之情,真是难以形容。
然而皇甫维身陷险境,吕、邢两人就算豁出性命,也非出手不可。江南孤客吕东青热血沸腾,倏然撤出腰间金笛。胖霸王邢勇满面肥肉颤动不已,双掌之上已提聚了全身真力。
妙手巧匠耿青突然纵到,只见他左手标着一束三尺长的黑色细网,右手一支匕首,精光夺目。
江南孤客吕东青首先发难,金笛抡处,有如龙蛇变幻,直取耿青。耿青左手健腕轻颤,那面黑网突然化为方圆五尺的一片乌云,封蔽金笛招数。
吕东青金笛上运足真力,轻轻点在对方“龙须网”上,跟着化为“满天星斗”之式,金笛幻出数点金光,从空中下击。
耿青手中龙须网擅长封敌护身,同时锁拿敌人兵器,有如撒网取鱼。但这次吃吕东青一笛点在网沿上,突然感到对方内力强甚,化卸不及,那张乌云也似的龙须网有如泄了气似地蓦然垂下。跟着眼见对方笛招罩住头顶,威力莫测,这一惊非同小可,也就顾不得体面问题,倏然向地上倒下去,左肩左肘一齐找地用力,整个人贴着地面疾翻开去,总算避开对方取命的一招。
你道吕东青出手得利,为何轻轻易易就让对方逃开?原来他的金笛只在对方成名兵器龙须网上一点,陡然发觉笛上内力比以往沉雄得多。心头不禁一阵狂喜,第二招“满天星斗”只使了一半,就中止了追击之势。
胖霸王邢勇于此时,抡起斗大拳头,遥向鬼医向公度击去,同时吐气开声,端的威风凛凛。
他一向擅长的是拳掌上阳刚之力,有隔山打牛的威力,这一拳已运足全身真力,非同小可。拳力到处,微闻“蓬”的一声,竟把鬼医向公度布下的无形墙壁捣穿了一个缺口。
向公度一看这两人陡然之间功力增强不少,心中大为惊凛,不等江南孤客吕东青冲到,已自虚发一招,倒纵两丈之远。
皇甫维好不容易松一口气,举手道:“吕兄请勿追迫,兄弟暂时要留下这厮性命,等到下一次相逢,才取他性命……”吕东青和邢勇听了此言,都一齐停步凝身。
鬼医向公度阴阴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忍耐一下,看看下次相逢,你又学到些什么绝艺……”他转眼望一下耿青,又道:“咱们走吧……”
两人一下子便跃上屋顶,去得无影无踪。江南孤客吕东青喜不自胜,上前道:“在下和邢兄都试出功力增强不少,公子何不趁这刻无人,立刻吞服那两粒宝鼎丹?在下敢信公子你一旦增长功力之后,鬼医向公度绝非对手!我们可以跟着就找他麻烦……”
皇甫维摇摇头,道:“这事不忙,以后再说吧!”他举手拭去双鬓汗珠,又接着道:“那鬼医向公度此刻的功力,居然已可与少林三老匹敌,再花点时间锻练,恐怕就要凌驾少林三老之上了!”
胖霸王邢勇骇然道:“连少林三老的武功也低于他的话,岂不是武林无敌了?”
皇甫维笑一笑,道:“你们见过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出手,所以认为他们的武功很高是不是?哼,要是我不是硬挨了无意大师突然出手攻来的一掌,目下功力未减的话,刚才对向公度的一战,你们两位就知道毕竟谁行谁不行了!”
吕东青接口道:“原来公子乃是伤于无意大师掌下,那么眼下我们就得小心,以我猜想长老一定还在这保定府中,说不定他和向公度两人会连手对付公子,那时我们实力就要比他们弱得多!”
邢勇瞿然道:“吕兄说得不错,我们即速离开此地,等到公子服下宝鼎丹之后,那就不怕他们连手寻来了!”
皇甫维颔首道:“好,大家走吧!”他当先跃上墙头,却向屠府内宅纵去。吕东青和邢勇跟在后面,都不明白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三人迅疾异常地在屠府后宅中穿来穿去,只因这屠府占地极大,廊院无数,故此虽然在大白天,但偶然碰上丫鬟婆子之类,都有足够的地方掩蔽身形。
皇甫维好似要寻什么人,一直东张西望,最后在一处廊角停步,剑眉皱起来,轻轻道:“这鬼地方太大了,想找个人好比在海中捞针……”
胖霸王邢勇暗中一笑,道:“公子想找什么人?也许我有办法!”
皇甫维惊异地瞧他一眼,道:“那就在好不过了,我要找的是杜筠姑娘的一个侍婢,名叫青霜……”他顿了一下,因为他瞧出吕、邢两人眼中都露出笑意,但他随即又接着道:“你们两位有所不知,前几日杜筠想骗我陷在石室内,就在你们那间房的隔壁,在那儿我可以瞧见你们所有的动态和话声。本来我一定中计无疑,但幸而青霜姑娘暗暗点醒我,于是我一进门之后,立时将石门门轴撬坏,不过关上门却看不出来。她此举不但使我脱离险地,后来那总掣也是靠我打开,你们那道钢门才能打开。我想这次离开保定之后,可就不知几时才会再来,我想应该去向她道谢和辞别,两位不会再笑我此举吧?”
吕、邢两人呆了一下,连忙齐声说绝不敢加以哂笑。他们起先原本以为其中涉及男女私情,谁知竟是一片纯洁感谢之心。而直到这时,他们才确定了皇甫维虽是一皇后人,但其实却是个极好的青年。
邢勇道:“在下试上一下,也许可以查出青霜姑娘的下落!”皇甫维道:“你怎生查法?”
他道:“我去捉住一个看来较为体面的女人,相信可以从她口中问出消息!”皇甫维笑道:“我怎的想不到这一着?不过到时如果那女人会泄漏我们找人的秘密,而可能危害到青霜姑娘的话,那就要把她灭口才行!”
吕、邢两人微微一怔,对望了一眼,敢请他们同时都感到这皇甫维手段之辣,完全不似他早先那种情深义重的为人,所以甚觉奇怪。
邢勇去了不久就回来,道:“幸亏公子你想起要向她道谢辞别,不然的话,她和杜筠都活不成啦!”
吕东青道:“邢兄快说出来,别吊我们的胃口……”
邢勇一笑道:“听说杜筠碰上屠元庭,把他骂了一顿。屠元庭却向她索取灵丹,杜筠拿不出来,因此被屠元庭和金旭、邵一峰、易恒等三人连手活活捉住,眼下关在那院子一个房间中,青霜姑娘和另一个侍婢都一齐关禁在房中。”
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我感到这屠府中机关重重,深恐那女人告知屠元庭之后,而我们一时又未能救出她们,岂不危险,所以把她……”
皇甫维并不追问把她怎样了,一味点头道:“邢兄办得好,干净利落,我们走吧……”
这时胖霸王邢勇先走,一直到了一个院子中。皇甫维请他们留在外面照应,独自纵入去。那院子内阒无人迹,看上去倒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他走入厅后,但见后面有两排房间,共有六间之多,每道房门都在外面加上一把锁头。
于是他只好逐间房查看,幸好他炼过“天视地听”之术,因此不要每间房都打开,只须在房门外凝神查听,便知房中有没有人。
查到第二间房,便听到房内传出一阵沉重呼吸之声。他毫不迟疑,伸手抓住锁头,运力一拧,那锁头应手而断。但跟着“隆隆”疾响之声,传入耳中。他把木门拉开一看,面前一道钢门封住上路,皇甫维看了登时不禁呆住!
一阵深深的失望之感袭上心头,使他烦燥起来,一掌拍在钢门之上,发出“当”地一声巨响。
这一掌把他自己手腕震得隐隐生疼,但那扇特地精制的钢门却毫无损伤。
这间房既有钢门封锁,则连窗户也遭到封闭,不得出入,此理显而易见,所以皇甫维毫不考虑另寻别路的办法,只瞪大眼睛在钢门四面查看。
还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传入耳中。那女子说道:“是那一位进入此院?”
皇甫维心中大喜,转目遥注那边的一排房间,大声道:“我是皇甫维,你可是杜姑娘?”
那女子声音也欣然答道:“啊,是皇甫公子,我们在第三个房间里。”皇甫维身形微晃,已纵落那边第三道房门前面。只听杜筠又说道:“我听到钢门之声,本以为来人已被隔在其内,谁知又听到掌拍钢门之声,好像是在外面拍的,否则传入我耳中不会那等响亮。是以试行发声一问,果真没有被隔于其内。”
皇甫维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快点告诉我!”
辣水仙杜筠道:“在那门限下面,有块突出寸许的石头,你用阴力把石头踢进去,钢门就被嵌住放下来!”
皇甫维道:“原来开关就在这里……”说时已如言把门限下突出的石头踢了进去。杜筠却在房中应道:“那不是开辟,只能嵌住钢门不使落下。另有开辟在外面大厅之内,可以遥遥控制钢门升降。”
那道木门一下就被皇甫维打开,放目一瞥,只见杜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全身被缚,动弹不得。在她身上血痕渍衣,竟有三四处之多。但见她面色泛白,神气甚是萎顿。在她旁边的地上,有两个女子双手双脚均被捆住,曲身躺卧。
他一眼看去就认出那两个女子正是杜筠的侍婢青霜和雪琴两人,微微一笑,步入房中。
杜筠道:“想不到皇甫公子会突然出现此地,幸得相救,以后不知如何报答深恩……”
皇甫维举掌一拂,把她身上绳索拂断七八道,杜筠立刻挣脱上身,弯腰去解脚上的韧绳。口中问道:“皇甫公子机警过人,刚才第一次虽然扭开门锁,却没有进去,否则就被锁在房中,不得脱身!”
皇甫维去查看青霜和雪琴两人,闻言一怔,道:“这话怎说?我刚拧掉门锁,那道钢门就闸下来。”
辣水仙杜筠也怔一怔,道:“不会吧?那道钢门要隔一阵才掉下来,除非有人控制,不然的话绝不会那么快就掉下来。”
皇甫维见她去查,便不作无用的猜想。这时已看清楚地上的两个少女乃是被点住穴道,当下伸手先把青霜的穴道拍开,然后伸手去捏断她身上的绳索。
青霜哼了一声,睁眼翻动身躯,这一转动恰好使得皇甫维的手重重地碰在她胸前,触手处但觉软绵绵之中又暗具弹性,那种感觉和碰在别的地方完全不同。
她迷惘地凝视着皇甫维,两颊飞红,神态甚是可爱动人。
皇甫维对她笑一下,道:“你身上没有受伤吧?”
青霜被这少年俊美和正在眼前的笑容压迫得有点喘息,轻轻道:“没有,婢子没有受伤!”
他又笑一下,道:“可是你没有起身啊,让我拉你起来……”他伸出两手插在地两腋之下,轻而易举地把她托起来。青霜心头一阵狂跳,全身热血加速奔流。皇甫维又道:“我为了要谢谢你,所以在府中到处找你呢。”
青霜不但不会说话,连身体四肢都感到没有一丝力气,青春的脸上泛起悦目的红晕。
皇甫维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样子虽然不算很美,可是却很可爱,于是仅用一只手环抱着她无力的腰肢,腾出一手,在她脸颊上轻柔地捏了一下,道:“你一定是被他们骇着了,不过现在有我在此,就不用害怕了!”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一阵“隆隆”之声,好像是有道钢门升起。他的心思立刻转到别的地方,缓缓放松手,先弯腰拍开雪琴的穴道,然后道:“你替她解开绳子吧,我要瞧瞧你家姑娘查出什么线索……”
青霜听到他提及杜筠,娇躯一震,顿时恢复了气力,连忙应了一声,蹲下去松解雪琴之缚。
皇甫维纵出门外,只见杜筠已匆匆转入来,向他招手,他走过去,杜筠道:“操纵钢门的开关没有损坏,我细心查究一阵,忽然发觉那开关上面有一阵淡淡的香气,好像是被女子碰过。”
他惊异地哦了一声,道:“会不会是你以前留下的?”
她摇头道:“不但绝对不是我,同时我也敢断定不是那位追踪着你,暗中要保护你的绛衣仙子舒倩所用的香气。”
皇甫维觉察她口气中有点异常,使眼一转,已知道她大有吃醋之意,心中不觉好笑,故意道:“那就让我想一想看,那一个可能到这里来呢?”
他口气中好像有不少女孩子跟他不错似的,杜筠突然叹口气,道:“你详细想想吧,我得赶紧走开,免得被她瞧见,又像那绛衣仙子舒倩那样对付我,可就吃不消了……”她举步向那边的房间走去,脚下有点沉滞,显然是身上的伤势所影响。
皇甫维自个儿笑一下,也跟过去。走到刚才被阻的房门口,向房内望去,只见一个大汉被捆在太师椅上,面色蜡黄,甚为难看。
他认得那个大汉就是铁骑大将蒲坚,不觉大感惊奇。
杜筠走入去,道:“蒲兄少安毋躁,小妹这就替你解开绳子。”
蒲坚沉重地呼吸着,显出内脏已经受伤之象。杜筠又道:“小妹身边有药,蒲兄服下之后,就可把毒性解去,再稍为修练一下,就能恢复原来功力。”
蒲坚巨眼一睁,威棱迫人,沉声道:“是屠元庭命你来的么?可是不敢杀死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