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店的老板,名字叫关大山。
他长得不很高,就像每一个小饭店的老板一样,经常是怄偻着身子,提着一个火炉,挂着鼻涕,抽着旱烟。
说话时很唠叨,但要钱时,却十分冷酷。
关大山和楚长江正在聊天。
他们很小声的聊天。
柳青山则在喝酒。
他向来不听楚长江跟别人说话。
柳青山的这种习惯,是楚长江喜欢他的原因。
如果论武功,两个楚长江也不是柳青山的对手,但是,柳青山就能让楚长江对他很放心。
能让楚长江相信,天下任何人都会背叛他,甚至连他妻子李西施在内都可能,而柳青山却不会背叛。
这样的好弟兄,世上已不多见。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权势和财富已经叫人不知道什么叫做量力而为。所以,世上纷争特多。
而长江帮主至少到目前为止,还很平静。
原因就是,楚长江信得过柳青山。
而柳青山就有足够的武功,镇压得住楚大哥手下的兄弟。
长江帮从来没有人敢跟柳青山动手。
自从柳青山进入长江帮,在小孤山单人独剑,力劈淮北道上十七家水路英雄之后,长江帮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对柳青山不敬。
楚长江和关大山也似乎谈得差不多了。
两人同时呵呵一笑,就分了手。
柳青山跟着楚长江走出关大山的屋子,回到那个只住着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内,楚长江没说一句话。
柳青山当然不问,他天生就是不喜欢问问题。
可是,当第三个人忽然由炕上弹起来时,楚长江和柳青山却不能不说了。
炕上坐着的是女人。
很有味道,也很风骚的女人。
楚长江的眼睛睁得很大。
柳青山也是。
“你是什么人?”楚长江脱口大喝,“这儿我已经包下来了。知道么?”
女人一笑,点头。
柳青山被她笑得一怔,心想:“这女人好美!”
但他却不自觉的冷冷喝道:“出去!你没有听到我大哥说的话么?”
女人还是在笑。
她摇头,走下炕来,低声道:“别的屋里都住了十个人,我是个女人,怎好跟他们人贴人挤在一起呢?你们……只有两个人,所以,我想……”
她笑,不必再说什么了。
楚长江和柳青山应该懂得她想的是什么。
不过,柳青山却不喜欢。
他仍然沉着脸,冷笑道:“别的屋里人多人少,那是你的事,出去!”
女人当然不肯出去。
因为她已经从楚长江的眼中看出了一股光焰。
就是公狗见母狗时的那种光焰。
所以,她有把握可以不走。
楚长江已经在伸手,他伸手拉住了柳青山。
他哈哈一笑道:“三弟,妇道人家出门在外,的确是很不方便。咱们这屋里的炕很大,多睡一个人,也不算挤。所以……这就是咱们行方便的时候了!”
柳青山皱眉。
他忽然一言不发,转身向外行去。
女人咯咯地发出娇笑。
她看看楚长江,吐出了二个字:“谢谢你!”
楚长江也只有三个字“不客气!”
因为,他确实不客气,当他走向耶女人时,两手己摆出一副饿虎扑羊的姿式。
女人天生就很象羊。
现在,她更像一只羊,白玉羊脂。别有风情。
何况,她更像羊一股的柔顺。
像羊一般的在咩咩直叫。
柳青山坐在门外。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发青而且还发紫。
朔风凛冽,他冻得脸色发紫并不奇怪。
但他的神情却许不是冻的变色,而是气的变色。
他忽然发觉,守在门外,替人把风,很不是滋味。
而且,这一夜,他总不能就这么守在门外挨冻。
柳青山并不怕冻,但他却很怕被别人看到他这份狼狈象,比一只看门狗还不如的样子。
所以,他并没坐多久,就跳了起来,想推开门,进去瞧瞧那女人,也瞧瞧一向很尊敬的大哥。
不过,柳青山并没有真的闯进屋内。
因为,他刚刚跳起来,就有人拉住了他。
一个陌生人。
拉住他的手的人,是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个是大个驼子。
柳青山不笨。
从驼子手上传来的劲道,已经让他了解到,眼前的驼子,不是弱者。
他皱眉看着驼子,失声的道:“段神驼?”
驼叟一笑,点头道:“是!”
柳青山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早知道我们要来?你们没有躲起来!”
驼叟大笑:“柳青山,你几时听过老夫躲起来过?就凭你跟楚长江,能要我们躲起来么?”
柳青山一笑:“不能!”
驼叟道:“你明白就好!所以,你们根本不必来!”
柳青山淡淡一笑,抽回了手臂,道:“段老,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不能不来!”
驼叟居然点头。
柳青山又笑了一笑。
而驼叟也仿佛像明白柳青山的想法。
柳青山忽然觉得遇到了一个知音般,一抱拳道:“驼老,咱们是道不同……所以,不相为谋!”
驼叟笑道:“道虽不同,但仍可相与为谋。”
柳青山一怔。
驼叟道:“你们是来救人的?”
柳青山道:“不错!”
驼叟道:“你们能救得了么?柳青山,你有多少斤两,老夫早就知道,至于那个楚长江嘛……”
他忽地一笑,道:“他还不够老夫去想!”
柳青山很想顶那驼叟几句,可是,驼叟却轻描淡写把他捧了一下,柳青山一得意,就忘了要来骂人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驼老,你说可以相谋,那就是说我们可以商量了?”
驼叟笑道:“对!”
柳青山:“好!驼老,晚辈想请你们放人!”
驼叟道;“可以!”
柳青山这下子真是呆了。
驼叟居然答应放人,他做梦也料不到。
这事有些怪,所以柳青山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想才对。
驼叟笑笑:“柳青山,你别以为我在胡说,我说可以,就可以放人……”
柳青山道:“我……相信您驼老肯放人,不过,我想,必然会有条件……”
驼叟道:“当然,天下那有不劳而获的事?”
柳青山暗忖:果然有条件……
但他口中却道:“驼老,要怎样你才放人?”
驼叟道:“你们去把黄娟娟的师父请来山海关,我们立即放人。”
柳青山呆了。
他们是来救黄娟娟的,不是来给黄娟娟去搬师父来救她的。
别说柳青山不想这么做,就连楚长江恐怕也不肯答应这么做。
驼叟笑了笑:“怎么了?你们不肯?你们不是来救黄娟娟的么?”
柳青山道;“是!我们是救人,但是,驼老,我们是要凭自己的力量来救,而不是奔波万里,到关外去求黄娟娟师父来救她的!”
驼叟大笑。
他指了指门内,低声道:“柳青山,你错了!”
柳青山道:“我错了么?错在何处?”
驼叟道:“明珠暗投,你找错了主子!”
柳青山皱眉。
在今天之前,任何人这么说,他都会找出一百八十种理由来反驳,来夸奖楚大哥如何如何了不起!
可是就是现在,他不能了。
楚长江重色轻友的态度,令他寒心。
何况,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一个连妓女都不如,自己送上门来的烂货。
驼叟道:“柳青山,我没说错吧?”
柳青山低头叹了口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驼老,救人的事,我做不了主,我一向只是听命行事,所以,你最好找……找楚……楚长江!”
他本该说楚大哥的,但话到口边,却改了口。
虽然只是两个字的差别,但这差别可就大了。
驼叟点头一笑,道:“对!你一向只听命行事,找你果然是没有什么用处……”
柳青山竟然一转身,扬长而去。
楚长江大概想都没想到过柳青山会离他而去。
他当然更想不到一个女人,能把十年的生死之交给离间了。
楚长江如果知道,他会把这个女人杀掉。
楚长江已经杀不了这女人。
因为,这女人正要杀他。
就像屠夫般在杀他。
但楚长江却未曾反抗。
驼叟推门而入的那一霎那,楚长江也曾想跳起来。
可是,他已跳不动了。
一个女人骑在身上,而且是抱得那么紧时,他哪儿还有力气跳得起来?
女人在喘息着笑。
驼叟也在笑了。
只有楚长江的笑容难看。
因为,那是苦笑。
楚长江当然也不笨,所以,驼叟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就几乎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惜的是,他已力不从心。
楚长江当然只能苦笑。
驼叟一挥手,大笑道:“两位情意正浓,莫因为老夫来打扰而败兴,请努力、努力……”
他忽然背过身去,道:“花飘香,你做得很好,老夫放心了……”举步向外行去,“我还是在外面等吧!”
敢情那女人是疯女帮的护法花飘香。
无怪楚长江会一见面就被她迷上。
疯女帮女人们的媚术是没有什么人能抗拒的!
天下像齐敢、像金北岳、像神驼等坐怀不乱的男人,究竟不多。
所以,楚长江上当了。
柳青山没有。
那是因为柳青山不是花飘香要迷惑的对象。
何况,只要楚长江在,柳青山就永远不会站在前头,也就永远不会首当其冲。
花飘香眯着眼看楚长江。
楚长江也眯着眼在看她。
忽然,花飘香一笑,道:“楚帮主,你真是了不起,我……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楚长江皱眉道:“你是疯女帮的人?”
花飘香道:“是呀……”她娇滴滴的一转身子,道:“楚长江、楚帮主,你……你够了么?”
楚长江长长一叹,道:“姑娘……够了……”
花飘香嫣然一笑。
楚长江没有笑。
这时他本该也笑了,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正在飞快的打着主意。
他至少想了一百种主意,但是,没有一个可能有效。
终于,他用了最笨的一种。
而这最笨的一种,居然就是最有效的一种。
至少,在当时,这算得上是最有效的一种。
花飘香正在欠身而起。
她的脸因为弯着腰,而靠近了楚长江。
楚长江忽然一笑,道:“你……姑娘,你是我所碰过的女人中最好的!”
高帽子是人人爱戴的,连疯女帮的护法也不例外。
花飘香很满足,也很得意,咯咯一笑道:“是么?你……也……哎哟……”
忽然她哎哟一声,人就像一团棉花般,摊向一侧。
一个人如果两边乳根穴同时被制,她不软得像棉花,这个人一定就不是活人了。
花飘香眼睛瞪得好大,道:“你……你这没良心的……你怎么忍得了心,下得了手?你……”
楚长江坐了起来,一面穿衣服,一面冷笑道:“我若不狠下心,我就死定了!花飘香,抱歉……”
花飘香的脸气得像秋天的柿子,又红又亮。
她咬牙骂着,道:“你这死猪……你以为点了我穴道,你就能活?楚长江,你还是死定了……”
楚长江大笑道:“我如果死定了,至少有一个赤裸裸的美女陪着我死……花飘香,你还要吼叫么?”
花飘香忽然打了个寒颤,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驼叟不是聋子,房门又没有关,房子里面有什么动静,他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一点也不急。
他在等着,等着楚长江拿花飘香当人质来和他谈判。
屋内,楚长江却不知道。
他很得意,穿戴整齐之后,这时候才大声向门外喝道:“把风的朋友,你可以进来了!”
驼叟缓缓地步入门内。
楚长江扬眉大笑道:“阁下伪装成是胡家大院的煮酒师父,楚某人当年真是看走眼了!”
驼叟道:“大隐隐于市,你看走眼,算不了什么!楚长江,你用不着自抬身价!”
楚长江笑道:“楚某人在神驼面前,自然不敢自抬身价!不过,你段老只怕今天也胁制不了我楚某人了!”
驼叟笑道:“是么?楚长江,我看,你想错了,我可没有胁制你的意思!”
楚长江一怔,道:“你没有!”
驼叟道:“没有,因为你根本不必担心,老夫也用不着对你下手,所以,你也用不着拿花飘香当人质!”
楚长江道:“驼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装作不明白,“我……我几时要拿她当人质了?”
驼叟大笑道:“你没有,楚长江,你还有一个同伴,是不是柳青山?他现在去了哪儿,你知道么?”
楚长江心中一动,皱眉道:“不错,柳青山是我的三弟,他……你见到他了?”
驼叟道:“废话。没见到,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驼叟挥了挥手,又道:“楚长江,你们想救黄娟娟,这主意是谁出的?凭你跟柳青山你们自信能救得了她么?别说老夫了,只是一个蛇婆,你们就斗不过她,老夫真不懂你怎么会答应那个四贝勒的!”
楚长江暗暗吃了一惊。但口中却道:“驼老,你……你好像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驼叟道:“天下事能瞒过老夫的,还不多。”
他指指花飘香又道:“解开花飘香的穴道,放她走吧!”
楚长江迟疑了一下,终于解开花飘香的穴道,并且拿了衣服抛给花飘香,冷笑道:“长江帮与疯女帮一向无怨无仇,花飘香,如果你要记仇,楚某人随时候教。”
花飘香没有说话,她穿上衣服,连看都没看楚长江一眼,就向外走去。
楚长江笑了笑道:“花飘香,如果你不愿记恨,以后我们还……”
花飘香陡然停在门口,冷冷一笑道:“楚长江,你以为你还有以后的日子么?”
楚长江大笑道:“当然有……”
花飘香冷冷地回头盯着楚长江道:“楚长江,你已经没有以后的日子了!长江帮在你离开之后,已经换了帮主,你知道么?”
楚长江一呆。
花飘香又冷冷一笑,道:“李西施早就在等着当帮主,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
楚长江当然没有看出来。
否则,他就不会把柳青山带了同行。
至少,他相信柳青山在,李西施还不敢做出什么越轨的事。
现在,柳青山也不在,只有费友安在……
忽然间,楚长江似乎明白了不少事,那费友安不是一直就跟李西施在合作无间的么?楚长江不由自主的摸头。
一个男人,像他这样雄霸一方的男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怕扎上一绿色的头巾在他自己头上。
花飘香冰冻的脸色,忽然变成了春花般嫣然:“楚大帮主,你好像开了窍,是不是?”
楚长江不说活了,他看着段神驼,眼中充满了痛苦。
驼叟笑了笑道:“你还救人么?”
楚长江摇头。
驼叟道:“楚长江,你不想救人,想必是在想如何自救的了?”
楚长江点头。
驼叟笑了笑,道:“你不必看我,老夫恐怕对你的家务事也帮不上忙!”
楚长江仍然没有说一句话,他咬紧了牙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驼叟忽然又笑了笑道:“楚长江,你并不是很聪明的人,落到今天这种样子,是你自找的,明白么?你跟关外的人打交道,就是大错,就算你现在赶回江南,恐怕你也没有机会从你老婆手中夺回帮主的位子了!”
楚长江虽不是顶聪明,但也不是那么愚蠢。
驼叟的话,他没有听不清楚的道理,勾结外番,对他这位帮主而言,一旦揭露出来,当然很不利。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切,事情到了今天,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想回头也来不及的了。
他叹息了一声道:“迟了,驼老,多谢你的指点!楚长江受益非浅,我会记得我还能做些什么……”
楚长江忽然一闪身,就到了门外。
他经过花飘香身边时,又叹了一口气。
花飘香皱了皱眉,低声道:“段老,他……锐气已失,八成死定了。”
驼叟笑道:“不一定,有些人是经得起跌倒的……楚长江似乎就是这种人。”
花飘香笑道:“段老,我们的交易,还算么?”
段神驼诡异的一笑:“算。不过,咱们得另外加一个附带条件了。”
花飘香道:“什么条件?”
驼叟道:“秋桐的事,老夫不插手了。”
花飘香一呆道:“段老,你……不插手,是不是不过问了?你不是答应下我们帮主,帮我们代请秋桐到总舵么?”
驼叟道:“那是以前,现在,老夫有别的事要办,不能代你们邀请秋老弟了。”
花飘香皱眉道;“段老,你——不能不管呀……”
驼叟哈哈一笑道:“老夫不是不管,丫头,老夫的事比你们的事重要,你不明白么?”
花飘香冷冷一笑,道:“段老,你是前辈高人,你怎么可以出而反而,背言失信于晚辈呢?”
驼叟大笑道:“错了!老夫没有背信,也没有失言。丫头,你忘了么?咱们当初是怎样约定的?”
花飘香道:“晚辈当然记得……疯女帮的人助你抓住楚长江……”
她忽然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没有把楚长江留下来,所以,段神驼才会另生枝节的。
驼叟笑道:“丫头,你为什么不往下说了?你该知道老夫并未背言失信吧?这是你们失信于先呀……”
花飘香只有点头。
驼叟道:“不过,你也不必慌张,要秋桐到疯女帮的事,老夫还是会向秋桐说出来。只是有一点,老夫不会逼他,陪他去疯女帮了。”
花飘香不能再说什么了。
她已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
梆青山在徘徊。
“凄惶岭”就是令人徘徊的地方。
他此刻可想不出那些下关东能活着回来的人,看到凄惶岭时的欢喜心情。所以,他对“欢喜岭”三字不同意。
何去何从,就是令人凄惶、痛苦的事。
下关东要出关的人,很凄惶不安,那是因为他一去就会生死未卜的,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柳青山呢?
他还没有面临到生死莫测的地步。
因此,他也如此凄惶不安,实在是很不必要的。
但他确实是很不安。
主要的原因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在楚长江眼中的价值,居然比不上一个陌生的女人,他实在是忍受不了。
皑皑白雪,覆盖着荒山,也覆盖着枯枝,冻风撕裂着冰坠子,落地有声。
但是,对于柳青山来说,他的耳力,还是可以分辨出另外一些不同的声音。
那是人的脚步声。
黄昏,雪也染上了晚霞的彩色,一片金黄。
但是在金黄的背景之下,除了柳青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影。
柳青山希望他是楚长江。
不过,他知道楚长江此刻还在努力,不可能跑到山上来散心。
所以,他暗中提神戒备。
脚步声到了他身后一丈就停了下来。
柳青山在等着,等着对方说话。
可是,对方却没有声息,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柳青山心想:不管你是谁,跟我较耐性,较定力,很好,我等着。咱们瞧瞧谁能支持更久。
不过,柳青山很快的就觉得不妙,对方如果是个高手,把自已的背后交给别人,岂不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么?
一念及此,柳青山霍然转身。
忽然,他呆了。
“是你?”
柳青山有些不敢相信似地问着:“楚帮主呢?他还在天下第一店么?”
女人在笑,跟在店中见到他时一样的笑:“楚长江走了,”
柳青山一怔,道:“走了?”
女人道:“你走了,所以,他也走了!”
楚长江为什么要走?
他跟这个女人睡过了觉就走了?
还是没碰她就走了?
他是来找自己,还是……
柳青山想问,但却一句也没问。
他瞪着这个女人,道:“你是来找我的?”
花飘香笑了,点头道:“是!”
她忽然一抬右手,拂了拂被晚风吹乱的发丝,道:“我是谁,你想知道么?”
柳青山道:“想!姑娘是谁?看你敢单身到山上来,一定不是无名之辈了。”
花飘香道:“疯女帮,你听过么?”
柳青山笑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姑娘是疯女帮的……什么人?”
花飘香道:“护法,花飘香。”
柳青山微微一惊。
他当然没料到这女人就是流水飘香二护法之一。不由得失声道:“原来是……飘香姑娘,失敬,失敬……”
他略一抱拳:“花护法忽然找上我那楚大哥,一定是有事了……¨不知我大哥怎么说的?他为什么不同你一块儿来?”
花飘香,咯咯一笑道:“柳二爷,他不会来了……如果是你呢?你也大概不会来的了!”
御青山皱眉道:“为什么?”
花飘香笑道:“倘若你知道自己的帮主位子被别人抢走时,你怎么办?”
柳青山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谁抢上了楚帮主的位子了?”
花飘香道:“李西施!她大概是想跟我们疯女帮别别苗头吧!”
柳青山呆呆地瞧着花飘香,他似乎有些儿不相信。
可是,他又不能不相信。
因为,他对那位楚大嫂,知道得很清楚。
她是个十分有野心的女人。
柳青山早就瞧出,李西施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爬到男人头上,为所欲为。
楚长江和自己跋涉万里,远赴边关,来回最少也要三两个月,这当然给了她最好的时机,做自己想做的事。
何况,柳青山并没忘记还有个费友安在旁边怂恿呢?
他忽然一咬牙,道:“花护法,你知道楚大哥去哪儿么?是不是回江南去了?”
花飘香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柳青山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道:“真可惜……”
他摇摇头,又道:“我真想看看楚大哥现在的脸色,也许,他不会再像见到你时那么大笑了吧?”
花飘香摇头道:“当然不会!”
不过,花飘香又补了一句,道:“柳三爷,至少他也没有哭,楚长江不愧是个男子汉。”
柳青山笑了。
楚长江如果真是个男子汉,这长江帮帮主的位子,就不会被自己老婆取代了。
所以,在柳青山眼中,楚长江已经不再是男子汉了。
当然,他也不会说出来的,正如他心中另外想到的事一样,不到时侯,不会说出来的。
花飘香扬了扬眉,道:“柳三爷,你笑什么?你难道不觉得楚长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柳青山道:“他是!楚长江曾经是!”
他摇头一笑,道:“不过,那是他在遇到他老婆之前,自从他娶了李西施以后,他就不再是男子汉了。”
“哦?”花飘香一怔,“他老婆很凶?”
柳青山道:“不是,是很媚!”他看看花飘香,“疯女帮的人,该懂得我的意思……”
花飘香娇笑逭:“我当然懂!天下还有什么人能比我们更懂这个媚字?怪不得楚长江一见到我,就会把你忘了一般,柳三爷,他赶你出去,你一定很不高兴,是么?”
柳青山道:“不错!”
但他很快一笑,接道:“不过,现在你也该知道了,他能赶走我,当然也同样会赶走你了!”
花飘香还真没料到柳青山会这么豁达。
她点头一笑:“柳三爷,你想开了么?你不再怪楚长江了?”
梆青山说道:“我犯不着再生气……”
他盯着花飘香道:“姑娘,疯女帮来了多少人?”
花飘香道:“不多,十个人。”
柳青山道:“我……想见见你们的人,姑娘能为我安排么?”
花飘香一时可没想得通柳青山为什么要这样,但她口中却道:“能!”
柳青山道:“好!我跟你去看看她们!”
花飘香道:“现在?”
柳青山道:“是呀!怎么,不方便?还是姑娘不能号令她们?”
花飘香笑笑:“我能,我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不过,我只想请问你—句话,你为什么要见见她们?”
柳青山道:“因为……我想明白你为什么来找我!”
花飘香忽然笑了。
柳青山很聪明,聪明得出乎她的意料。像这样的人如果能够为疯女帮所罗致,疯女帮当然很高兴。
可是,疯女帮一向不容男人加入。
而花飘香这么做,难道是不怕帮主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