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敢摇了摇头,悄悄地向言光斗道:“老弟,咱们好像该走了。”
言光斗一笑道:“是!”
黄善这时却指了指月门外的一棵杏树,道:“齐老,你看……”
齐敢一抬头,他就笑了。
金北岳的两眼,像明珠般在夜色中闪光。
齐敢道:“黄老弟,你的眼力不错。”
黄善笑道:“齐老,晚辈不是鹰的眼力,而是……我一开始就在注意金公子的身形起落。”
齐敢笑了。
他笑这人名为黄善,倒真是名副其实,滑溜溜不说,而且连他看别人,也是专看那些滑头的事。
言光斗低声道:“齐老,躲在树上看热闹,确实是不坏!”
齐敢道:“是不坏!不过,黄老弟能发现,难道别人就不能发现么?”
黄善刚刚笑了笑道:“齐老,这也不见得……”
忽然间,一条人影已闪电般逼来。
人影是红的。
言光斗失声道:“罗明子?”
齐敢道:“如何?”
黄善叹了口气,道:“前辈,我错了!”
罗明子已经扑向了杏树。
但是,树上已经失去了金北岳的影子。
金北岳的身子像一缕白烟,飘飘忽忽地在半空中闪了一闪,连黄善这一回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了。
罗明子在树上跺脚。
黄叶飘飘,纷纷而落。
齐敢摇摇头,道:“走吧!咱们犯不着跟这姓罗的丫头扯不清……”
罗明子像一块铁秤陀一般,掉了下来。
笔直的就落在齐敢面前。
她那大眼睛里还有眼泪。
齐敢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所以,他一见到罗明子目光中闪闪发光,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就拔腿向外走去。
罗明子似乎早知齐敢会走,一错身子,拦在路上,大叫道:“你不许走!”
这回,齐敢并不反抗,却是笑了一笑,掉过了头,反向月门内走去。
罗明子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想得很好,留下齐敢,金北岳一定会来找他。
所以,罗明子认为自己很聪明。
但是,罗明子却忘了一件事,齐敢并不是金北岳。留下齐敢,真能等得到金北岳么?
金北岳没回来。
齐敢和黄善、言光斗三个人也没走。
不过,林天香却走了。
罗明子陪着齐敢三人,吃着胡四海准备的四海宴,胀得每个人都头发昏、眼发花。
但是。他们还在吃。
因为,除了吃之外,他们已经到了言不及义,没什么好谈的了。
罗明子当然很急,可是,急又有什么用?把林大姊找来了,依然留不下金北岳,她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齐敢好像是在等着瞧。
金北岳比罗明子精明,所以,他溜得比罗明子快。
其实,他并没走远。
金北岳目送齐敢他们又回去喝酒,也目送林天香向外面奔去。
他沉吟了一下,居然反过来要盯林天香的梢了。
本来,林天香是盯他的。眼下,金北岳居然反宾为主,决心要看看林天香还有什么别的花招可耍?
林天香并没离开胡家大院。
她相信金北岳也不会走远,所以,她才把寻找金北岳的目标,放在胡家大院之内。
因为她那一身打扮,很像胡家大院中打杂的少女,所以,她进进出出任何地方,都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花厅中,黄娟娟和秋桐他们还在。
不过,她们已经酒足饭饱了。
四名丫头正在为他们沏茶。
本来,他们应该很高兴,有这么好的接待,本当是宾至如归才对,怎么可能他们仿佛人人愁眉不展呢?
林天香捧着一盆水而来。
她不想揭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有些事想隐藏可真是并不容易。
至少,眼前的林天香就发现了危机。
秋桐,瞪大了眼在看她。
一个像林天香这么美的女人,居然是一个拿盆子送水的下人,岂不是十分奇怪的事么?
所以,秋桐才瞪着她。
而白千山和老齐更是觉得非常惊讶。
他们都是阅历颇多的武林长者。
因此,他们的眼力之强,自然比年轻人正确得多。
林天香一步入花厅,他们就感受到了一份压力。
放眼当前诸人,除了林天香,还有谁能令他们觉得如此不安?
而且,这份压力并不是杀气。
所以,他们也盯着林天香在看。
林天香很镇定,她从容的放下木盆,笑了笑,就转身向外走去。
秋桐这时忽然闪身而起,向林天香走了过去。
而白千山闪电般一跃,堵在林天香前面,拦住林天香的去路。
林天香本来是低着头在走。
白千山忽然而来,显然她吃了一惊。
他在匆忙之下,连忙稳住身子。
她怯生生地看看白千山,低声道:“对不起……”
她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秋桐却正在她身后。
所以,林天香一下子就撞入了秋桐胸中。
秋桐一笑。
他两只手一伸,就把林天香扶住。口中低声说道:“姑娘,小心些……”
林天香回脸,看看秋桐,忙道:“谢谢……”挣脱秋桐的两手,向侧面走开了一步去。
她低头瞟了白千山一眼,就想由白千山身边穿过。
但白千山却冷冷一笑道:“姑娘,慢走!”
他一伸手,挡住了林天香去路。
林天香迫得止步。
她皱眉看看白千山,低声道:“大爷……您……您要做什么?”
她装得很像,很像一个胡家大院中的佣人。
可是,她没想到白千山是多么精明的老孤狸!想骗过他,的确是不容易。
白千山道:“你是胡家大院的佣人?”
林天香道:“是!”
白千山冷冷的瞪着她,道:“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并不够技巧,忙又接道:“你是在哪儿打杂的?”
林天香故作不安地,低声道:“我,我是在后院帮忙的……大爷,还有事么?我……”
白千山目光一转,道:“后院?”
林天香道:“是……是……我一直在留香阁打杂……”
白千山一怔道:“留香阁?”
秋桐忽然笑道:“好名字。留香阁一定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姑娘,在哪儿,你能领我们去么?”
林天香怔了一怔。
她这才发现,自己又犯了言多必失的毛病。
其实,留香阁三字一出口,她就知道麻烦来了。
秋桐话音一落,林天香只好接道:“这个……公子,胡四爷正在那里宴客,不许……不许……别人去!”
哦?白千山笑了。
黄娟娟也笑了。
她忽然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打量着林天香道:“胡四海在后院么?”
林天香心中叹了一口气,但口中却道:“是!”
黄娟娟忽然一挥手,道:“带路!”
林天香还能说什么?她只能低头应了一声:“是!”
于是,黄娟娟、白千山、秋桐、老齐和那四怪全都跟在林天香身后,向留香阁走去。
花厅中只剩下了那四名少女和白发驼叟。
不过,忽然一转眼,就又多了一个人。
他是金北岳。
金北岳一步入花厅,驼叟就笑了。
但金北岳却没有笑,他看着段神驼,附耳说了两句话,神驼也不笑了。
他目光一亮,只说了两个字:“我去!”
只见他那高大的身形一闪,就像一股轻烟般消失了。
金北岳这才向四名少女笑笑,道:“你们不必在这儿伺候了!”
四名少女呆了一呆,看看金北岳。
金北岳挥手道:“一切看我的,你们走吧!”
四少女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鱼贯向后面那扇屏风的后边退去。
金北岳拿起了茶,想喝,但又摇了摇头,放下茶,目光转了一转,忽然举步向外奔去。
留香阁的灯火,还是那么光亮。
齐敢、言光斗、黄善和罗明子还在那儿坐着。
胡四海和胡高还在陪着他们。
只不过,那热闹的情绪,已经没有了。
这时,最出乎意料的是胡四海发现自己花钱请来的温酒好手白发驼叟,竟然匆匆奔了过来。
他没有理会别人,直接向罗明子笑了笑,低声说了两句话。
罗明子呆了一呆,但马上就笑了起来:“他——他真的是在……”
罗明子似乎有些不相信地望着驼叟。
驼叟点头:“在!是他要我来的!”
罗明子跳了起来,向外跑去。
很明显地驼叟口中的他,当然指的是金北岳了。
罗明子听说金北岳找她,她还能不去么?
驼叟笑笑,转向齐敢,道:“齐老弟,这边马上会有大批客人赶来,你如果不想赶热闹,何不跟老夫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去喝酒?”
齐敢大笑,马上就站了起来,道:“段老相邀,齐敢还敢不去么?走!”
两人看也不看胡四海,就大步而去。
言光斗和黄善互看了一眼,忽地笑笑。也起身跟在齐敢身后,向外行去。
胡四海怔了怔。
胡高则大声道:“大哥,这老驼子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没把大哥放在眼中……伙计看不起主子,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胡四海道:“谁说不是?这老驼子,他难道……”
他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连忙跳起来向外走去了,毕恭毕敬的大声道:“胡四海恭迎七格格……”
敢情,黄娟娟和白千山他们正步入了留香阁。
秋桐走在黄娟娟身边,目光转动,哈哈一笑道:“胡大老爷,这地方真不错啊!”
胡四海笑道:“秋公子好说……”
黄娟娟却冷冷一笑道:“胡四海,你有这么安静的地方,居然不拿来招待客人,自己一个躲在这儿享受,未免大过分了些吧!”
胡四海不安的搓搓手道:“七格格,找……我不是……回七格格的话,我是……是……”
他一着急,可就变得语无伦次了。
黄娟娟已经大步走进了阁内。
她看看那四海大宴,终于忍不住笑了。摇摇头:“胡四海,这一桌酒菜,可花费了不少吧?整羊整猪,多少人吃呀?”
胡四海见到七格格笑了,心中也安稳不少。
他忙道:“回七格格,他们只有五六个人吃……”
秋桐笑道:“嘿,我看这几个人一定是大肚汉,这一桌菜,三十个人也吃不完,胡老板,你是怎么……”
他摇了摇了头:“我看,只怕胡老板你在骗人吧?”
胡四海笑道:“公子,我没有……这本是金公子交代办的……”
黄娟娟笑了笑,一挥手,道:“秋兄弟,别管是多少人吃了!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么?”
秋桐道:“对!黄姐姐,咱们是来找人的!不过,人呢?”
胡四海又不安了。
他期期艾艾的道:“这个……他们……他们被天香楼主吓跑了!”
天香楼主能把金北岳他们吓跑?
黄娟娟可真不肯相信,她哈哈一笑道:“胡四海,这可能么?金公子那一身武功,会怕天香楼的女人。”
胡四海道:“是!”
“是?”黄娟娟瞪大了眼,道:“胡四海,你是说天香楼主人的武功比金公子还强么?”
胡四海摇了摇头。
秋桐道:“金公子武功既然不比天香楼主人差,他为什么会被吓跑?胡四海,你别说话颠三倒四呀!”
胡四海笑道:“秋公子,金公子是因为……因为不想被天香楼的女人缠住,所以才吓跑了!”
“哦?”
黄娟娟笑了。
白千山也笑了一笑,道:“七格格,这位金公子毛病不小!”
黄娟娟一怔道:“毛病不小?什么毛病?”
白千山道:“天香楼的女人,个个国色天香,金北岳居然看不上眼,怕她们缠住他,岂不是有毛病么?”
黄娟娟摇头道:“那也不见得全靠漂亮才能叫男人心折。”
她忽然向胡四海道:“天香楼的主人来了?”
胡四海道:“是……”
他这才想起,刚刚黄娟娟她们跨入留香阁时,明明见到走在前面的本是林天香,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胡四海四面打量,就是再也见不到林天香的影子。
黄娟娟皱眉道:“胡四诲,你怎么了?你说天香楼主人来了,她人在何处?”
胡四海道:“她刚才还在,她不是亲自领着七格格您到这儿来的吗?”
黄娟娟呆了。
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那丽质天生的女佣人,居然是天香楼主人。
林天香居然当面瞒过了自己。
她不由得大为恼怒,冷冷一笑道:“胡四海,你说刚才引我来的那个小老妈子,就是天香楼主人林天香?”
胡四海道:“是!她就是……”
他叹了口气:“回七格格的话,我起初也不敢相信嘛……”
秋桐道:“这可就难怪了!我说呢……胡家大院的佣人怎会有这么清秀……”
他忽然大笑:“天香楼主人,那自当别论了!”
黄娟娟冷笑道:“秋兄弟,林天香扮作佣人,必有原因,是不是?”
秋桐道:“对!一定有原因!”
黄娟娟道:“所以,我们应该查一查……”
秋桐道:“该查!”
但他忽然又摇头道:“黄姐姐,她人都溜了,我们又怎么查?”
黄娟娟道:“这个容易,只要找到了金北岳,就不怕找不到她!”
胡四海心想:好,又是一个拿金北岳当作钓饵的人来了。
白千山这时却摇头道:“七格格,我看……事情恐怕不会这样简单……而且,要找金公子也不容易呢!”
黄娟娟一怔道:“哦?为什么?”
白千山道:“金北岳离去,就是因为不想跟天香楼的人见面,我们用金北岳来钓林天香,那怎么可能?”
黄娟娟道:“这个……”
秋桐忽然笑了笑道:“黄姐姐,要找林天香,不一定非找金北岳不可吧?”
他目光在四怪身上一转,道:“林天香刚刚才离开,黄姐姐为什么不派人去找呢?”
黄娟娟似乎被秋桐点醒了般笑道:“对!”
她看了看千山四怪,笑道:“你们快去找林天香,可别伤了她,明白么?”
千山四怪那冷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们离去时的身形,却是奇快无比。
秋桐笑了笑,道:“黄姐姐,我们且一边喝酒,一边等吧!”
他似乎很笃定,相信千山四怪一定可以找到林天香。
但是,秋桐却永远也想不到,千山四怪是把林天香找到了,可是,却没办法再把林天香请到留香阁来了。
因为,当他们再看到千山四怪时,千山四怪已经是四个不能再说话的死人了。
他们死在林天香之手。
不过,当胡高由厨房奔来告诉胡四海说,千山四怪全都死在花园里时,黄娟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千山却是很镇定,仿佛对这种结果,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摇头叹了一口气而已。
秋桐显然也觉得非常意外。
千山四怪的武功,他也见到过,但他却没有料到,林天香居然能置他们四人于死地。
这件事使秋桐同样的觉得有些不安。
因为,要他们去找林天香,这主意本是他想出来的。
所以,秋桐皱眉跳了起来:“黄姐姐,我们快去看看,也许……四怪并没真死!”
黄娟娟冷冷一笑道:“秋兄弟,四怪最好是没死,否则,我会要天香楼所有的人偿命。”
她银牙一咬,转向胡高:“带路!”
胡高应了一声是,拔腿就跑。
四怪死了,死得非常彻底。
但他们的死相,却显得十分安详。
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老齐,睹状不由得咦了一声道:“奇怪……他们怎么会……死得如此安详?”
这正是每个人都想问的话。
不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为什么?
因为,能回答的人已经死了。
白千山和黄娟娟细心的检查了四怪,他们却找不出四怪的死因。
他们没有一点儿伤痕,全身上下也没见到丝毫受到外力袭击之处。
但是,他们确确实实的死了!
白千山沉吟了半晌道:“不见一点伤痕,也没有打斗的迹象,七恪格,以四怪的武功,怎么可能束手就死?”
黄娟娟道:“会不会是中了毒物?”
白千山摇头道:“没有!一般毒物,多少总会有什么反应出来。七格格,你看,他们就像一个安安静静睡着的人,怎会是中毒而死?”
但是,老齐却冷冷一笑道:“白老,那也不一定,我看,他们是……”
老齐忽然蹲下身子,把四怪中一个,翻过身来,在他的脑后发根之下,连拍三掌。
白千山和黄娟娟瞪大了眼,瞧着老齐。
只见老齐三掌拍下,一根寸许长的小钢针突然由四怪的发根处玉枕穴中跳了出来。
白千山、黄娟娟、秋桐同时动手,也同时在另外三怪的脑后,拍出了一根钢针。
秋桐凝视着钢针,摇了摇头道:“老齐,你怎么知道他们穴道中挨了一针?你以前见到过这么遇害的人么?”
老齐点头道:“是!”
白千山脱口道:“谁?老齐,你见到了……那死在这种钢针之下的人是谁?用这种针伤人的人又是谁?”
老齐摇了摇头,道:“死的人不认得,但使用钢针的人,我却知道!”
稍停,老齐又道:“这个人……”
他看了胡四海一眼:“我们这位胡大老板见过她!”
胡四海吓了一跳,嗫嗫道:“我?我见过?”
老齐道:“不错!”
他指了指拿在黄娟娟手中的那支箫,道:“胡老板,杀死四怪的人,就是给你那支洞萧的那个老婆子!”
“野人山的蛇婆?”白千山呆了一呆,“老齐,你……说千山四怪是童蛇婆杀死的么?”
老齐道:“不错。”
黄娟娟一面看着那支钢针,再看看那另一只手上的洞箫,变色道:“老齐,这针上有毒?”
老齐道:“有。”
他忽然发现黄娟娟等人均似乎有些不信,忙又接着说道:“这针上的毒性,与一般武林中人使用的毒物不同,这种毒只令人麻痹窒息得断气而亡,所以,死时才会如此安详。”
秋桐捏着那根针,小心翼翼地道:“老齐,我看,这根针上现在好像并没有毒了,是不是?”
老齐笑了。
他点头道:“是!少爷,这种麻痹性的毒物,精炼在针尖上,只能用一次就消失了。所以,上次老奴才会研究了很久都找不出蛇婆用的什么毒物粹炼而成,后来还是碰到一位名医告诉我,世上有这种专门可以麻醉得令人致死的毒物,老奴才想明白其中道理!”
秋桐道:“嗯!这么说来,那个童蛇婆还留在这胡家大院之内没走了?”
老齐道:“可能……”
胡四海陡然觉得脊梁骨一麻。仿佛蛇婆就站在他身后,拿着一根钢针要扎入自己玉枕穴般可怕。
他忍不住旋转着身子,向四面打量。
黄娟娟、白千山也同样在转头四顾。
显然是每个人都觉得童蛇婆好像就在自己身后般那样可怕。
黄娟娟咬着牙,颤抖着叫道:“她在哪里?白老,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白千山不安的叹了一口气:“是,七格格,我们……这妖婆能不声不响的杀了千山四怪,实在是太可怕了……”
胡四海却两腿发抖地低声道:“可是……这娃娃妖婆藏在哪儿呢?她会——会——暗算我们吗?”
童蛇婆果然就在胡家大院。
她并没藏在暗处。
她此刻正在一间布置的香气袭人、灯火辉煌的卧房之内,笑嘻嘻的坐在牙床边沿上,看人睡觉。
牙床很大,也很华丽。雪白的罗帐,鹅黄的床褥,淡红的锦被,加上一个美若天仙的裸女。
这香闺就像天生叫男人看了就会陷下去的温柔陷阱。
蛇婆不是男人,但她却坐在床沿上笑。
牙床的中央,躺着一个少女,国色天香的林天香。
林天香身上连一寸细纱都没有。
雪也似的皮肤,像缎子般光滑明亮。
但是,林天香的脸,却比胭脂还红。
林天香没喝酒,但却像醉了酒一般浑身冒火。
特别是那一对本来流波四射的大眼睛,这会儿却紧紧地闭着。
她不敢睁眼,好像一睁眼,就会被蛇婆把她吃掉一般可怕。
可是,童蛇婆虽然是来自野人山,但她并不真是野人。
所以,她也不会真的吃人。
然而,林天香却十分害怕。
因为,她觉得童蛇婆的眼睛好像很会吃人。
现在,童蛇婆的眼睛就在林天香身上逛过来,又逛过去,上上下下,逛个不停,从坚挺的胸部双峰,到平坦光润的小腹,然后一弯曲线和挺直修长的大腿。
圆鼓鼓的脚踝和秀雅灵巧的脚丫。
林天香想动,想抓过锦被来盖上。
但她一动也不能动。
一个人如果全身有三处穴道被制,她当然不能动了。
眼前,她身上就被蛇婆点了三处穴道。
蛇婆在笑,童稚的脸上,虽然看来很天真。
但是,她的笑容,却并不天真。
特别是林天香看在眼中,那笑容比蛇还恶毒,还可怕。
但林天香没料到,蛇婆的话,比笑容更厉害。
童蛇婆是笑着说话,像在闲话家常般的低声问着:“林姑娘,你认得我么?”
林天香想说不认得,但是她却装不像。
因为林天香的脸色,早已告诉了蛇婆,她知道蛇婆的来历。
所以,林天香只能点头。
蛇婆喔的一笑,道:“很好,很好,你至少不是一个想学着骗人的女人,我很喜欢这种人,所以,你也不会吃太多的苦头……”
林天香似乎早已知道有苦头要吃,因此,蛇婆的话,也并没有让她吃惊。
她只瞪眼瞧着蛇婆,等着。
蛇婆的手,在林天香大腿上游动着。
林天香只觉得一阵晕眩,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是,林天香却无可奈何,连闪动一下都不可能。
蛇婆忽然怜惜的一笑,道:“这么好的女孩子,如果让三个野汉子来享受一夜,真是太可惜了……”
蛇婪的魔爪,逐渐上移,停在林天香的小腹上:“林天香,你有过男人么?”
林天香差点儿就要昏过去了,她那里还能说话?
蛇婆笑着,自语般瞧着自己的魔爪,低声道:“你当然没有,瞧你的样子,就是像个生涩的青梅子,干净得很,是不是?”
林天香已闭上双目,泪珠已在眼角溢出。
蛇婆似乎有些不忍地叹了一口气道:“林天香,别伤心,男人会喜欢你的,你不用愁着找不到男人而流泪,只要你愿意,我相信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被你迷死!”
林天香在流泪,但她决不是怕找不到男人而哭。
蛇婆这么糟蹋人,真恨得林天香每一根毛孔都在昌火,都想把眼前这个既老又小的野女人烧死。
蛇婆显然是存心在消遣她。
她摇摇头,咯咯笑道:“你为什么发抖?哈!只怕还是想男人?林姑娘,说出来吧,你最好能说给我听,不然,我照我的童思去做时,你就会后悔不及了!”
林天香很想大声喊叫,但她却叫不出来,最后,她只能低声像哭泣般哀求着:“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蛇婆呵呵大笑:“放了你?你说的多好玩!林天香,我好不容易把你逮到手,我会那么的轻易的放了你?”
林天香闭目流泪,嘶哑着道:“那——你要把我怎么办?要我死么?你——你……”她忽地一咬牙,“如果生不如死,你就快快杀了我……”
童蛇婆冷冷地看了林天香一眼,道:“想死么?没到时候呢!林天香,这么办,我把你抓来,当然是有原因,你若是能好好的跟我合作,我也不会亏待你。当然,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林天香,你信得过我么?”
林天香半晌没有作声。
她在想,想得很多。
童蛇婆在等,等得很有耐心,不过,她的手却在林天香那赤裸的身子上又游动滑行。这比任何话语还有效,林天香连忙大声道:“你的手,你的手……我……相信你……你快放开我……”
蛇婆一笑收回了手,但她并没放开林天香,也就是并没拍开她被制的穴道。
她低声向林天香道:“林天香,你认得段驼子么?”
林天香一怔,摇头道:“段驼子?谁是段驼子?”
蛇婆似乎有些不信,道:“你不认得段神驼?点苍山的白发驼叟,你没听说过?”
林天香恍然道:“他……这位老前辈据说与你……童老前辈齐名,我听说过,不过,我没见过他,自然也就认不得了嘛……”
童蛇婆道:“哦?这么说,你到胡家大院来,不是来看他的了?”
林天香道:“不是!”
童蛇婆冷笑道:“如果不是那老小子把你们找来,胡家大院忽然这么热闹,是为了什么?林天香,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林天香道:“我来胡家大院,是找金北岳,童老前辈,我跟别人都没有关系!”
童蛇婆笑了笑,道:“好,好……我想那老小子大概也不会找上你这黄毛丫头……”
她离开了床沿,在室内来来回回地跳了几跳,大声道:“不对!不对……”
林天香刚刚吁了一口气,期待着童蛇婆解开自己穴道,放过自己。忽然又听到蛇婆大叫不对,顿时,整个人又凉透了般,傻了。
林天香偷偷地瞄了蛇婆一眼,却发现童蛇婆并没有走过来对付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暗中叫了一声侥幸。
童蛇婆是来自野人山的怪人。
所以,怪人行事,有时候就令人莫测高深。
她这时居然走到床边,拿起一件衣服,遮住了林天香那赤裸裸令人心跳的玉体,微微地叹了口气道:“林天香,你说的话,我会相信。不过,我现在还不想放了你,你们天香楼在大江南北颇有点力量,是不是?”
蛇婆看看林天香,她也似乎并不期望林天香的回答,只拍了拍林天香半露的大腿,又道:“我为你宰了那四个僵尸怪物,免除你遭到他们的污辱。林天香,我要你将来帮我办一点儿事,也不为过,是不是?”
敢情蛇婆杀了千山四怪,是为了救林天香。
像林天香这么可爱的女人,被四怪看到了,当然他们不会放过她。
以林天香的武功,如果事先有备,四怪不见得能胜得了她,而且,就算是胜了,也不见是能生擒活捉得了她。
而林天香居然落入了他们手中,显然就是在不防备的情况下,被他们所制。
童蛇婆救她,当然很容易。
不过,林天香并没料到童蛇婆教了她之后,竟然会这么折腾她。
林天香泪珠还在流,她的确很委屈。
不过,蛇婆问她的话,并非是挟恩图报,衡诸常情,蛇婆的要求并不为过,正如蛇婆所说。
所以,林天香只能点头道:“是!”
童蛇婆又是嘻的一笑,突然就向门外走去。
林天香怔怔地躺在床上,也是无助而又恐怖的躺在那华丽的牙床之上。
她身无寸缕,穴道受制。
此刻,任何一个人,那怕只是一个小孩子,也可以置林天香于死地。
有生以来,林天香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如此的可怕。
她呼吸沉重,心情激动不已。
她在想着,如果来了人,这个人能让她死,那当然是求之不得,他怕的是这个人并不让她马上就死……
陡然之间,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其实,林天香也没有时间再想下去了。
因为,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有人来了。
来的人数,还不止一个人。
林天香真是呼天天不应,入地地无门。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
掩耳盗铃是那么可笑的故事,林天香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人为什么会笨到那种程度。
现在,她自己闭上眼睛,跟掩耳盗铃又有什么分别?
她只闭了眼,并不能去掩耳,因为她不能动弹,所以,她听得到一切。而且,听得非常清楚。
房门口,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林天香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
接着,她听到了脚步声踏入了房内。
林天香顿时像要窒息般,全身直冒冷汗。
人,已经到了床前。
林天香已经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和一般酒气。
但是,她依然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外衫覆在胸腹之间,所能遮住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
林天香似乎觉得,床边的人,那双眼睛仿佛是利刃般要穿透那仅有的薄薄衣衫,看遍了她全身上下。
她的呼吸忽然加快,而且,脸上的颜色,也变得像苹果般通红。
相对的,她也听得出,站在床边的人,也是呼吸逐渐加快,那神情,也一定像一匹狼一般可憎。
不过,奇怪的是,她所恐惧的狼爪,却一直并没有伸出来,也发有触及她那赤裸的身子,更没有揭开那盖在她身上、最令人渴望一看神秘所在的薄衫。
林天香忽然奇想,她希望这个人是个君子?
她根本想不出一个来。
如果要她勉强的找一个,也许,她会希望这个人是金北岳。
因为,金北岳能拒绝罗明子的一片爱心,显然,这个年轻的大孩子般的男人,是比较像一个君子。
以罗明子的美艳,还诱惑不了他,一般男人是办不到的。
然而,金北岳怎么可能出现呢?
而且,刚刚来到门口的时候,又不止一个人!
金北岳是装成醉猫而逃走的,他逃走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在逃避别人追踪的人,当然不会去再找几个人来陪他逃躲的。
所以,林天香根本不敢想像这个床边的人会是君子。
等待着被人宰割,是一桩痛苦的事。
林天香这时就有被人撕裂了般的苦恼。
不过,她也有一份侥幸的期待着心情,她期望这个久久不曾对自己下手的人,是个讨厌女人的人。
所以,她想睁眼,她想看看这个人为什么久久立于床边不动,她也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
林天香发抖的眼皮,刚刚露出一线,就吓得又连忙闭上了。
一个男人的脸,居然就在自己眼睛前面。
她所能看到的,不是一张脸,而只是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瞪得很大的而又充满了狡黠和智慧的眼睛。
很显然,这个人正伏在她脸前,打量自己。
这一瞬间,她才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也正在自己的鼻子的上方。
她也能想得出,对方的脸和自己相距不会远过一寸。
林天香陡然地脑中轰然一炸,全身上下都像挨了火烧着一般的发烫。
因为,她已经想起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了。
就是那个醉猫,自己还想把他勉强当成君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