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北岳终于说话了。
他目光在二女身上一转,笑道:“你们知道他们在哪儿么?”
花飘香点头。
金北岳道:“在哪儿?”
花飘香又摇头。
金北岳怔了一怔,道:“你们不知道?你们根本在胡说八道,是不是?”
秦流水道:“不是!我们知道,但我们不能说!”
金北岳不解地看看齐敢,道:“大叔,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齐敢道:“她们么?小岳,她们只想留在胡家大院!”
金北岳笑了。
他转向二女:“你们想留下来?你们所以不说,对么?”
花飘香道:“只对了一半。”
秦流水接口道:“我们想留下来等人,同时,也真的不敢说出什么人抓走了小牛。”
金北岳摇头道:“不说,行。”
他忽然一挥手,道:“你们请吧!”
花、秦二女又是一呆。
她们想不到金北岳和齐敢为什么明明心中着急,想知道小牛下落,却又表现得那么不在乎。
花飘香脱口道:“金公子,你……你不想知道小牛的下落么?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他么?”
金北岳一笑:“不错!”
秦流水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你们真是无情无义!”
金北岳忽然大笑道:“错了!如果我们要想找到小牛,我们一定能找得到,你说不说都无所谓!”
齐敢忽然赞许的笑笑:“很好!很好……”
但金北岳却调皮地向齐敢一笑:“大叔,您别夸奖我,我一向很赖,如果有人告诉我……免得我们去麻烦,去打听,那当然再好也没有……”
花、秦二女笑了。
本来,她们已经失望得想转身去了。
可是,现在她们却笑了。
花飘香已经站在金北岳身边。
她笑得很甜:“金公子,你真想找小牛么?”
金北岳道:“想!”
花飘香道:“金公子,只要我们能留下来,你一定很快就可以知道小牛的下落了。”
花飘香道:“嗯!”
金北岳道:“既然知道,就该说出来,为什么要等你们留下来以后?”
花飘香笑笑:“金公子,如果妾身说是等人来报信,公子一定是不会相信的了,是不是?”
金北岳道:“不错。”
花飘香道:“所以,妾身当然不会骗公子,不会说这种话。”
她目光流转,看了齐敢一眼:“其实,妾身等人,也不过是想在这儿住一两天,等另外一个朋友而已!”
齐敢笑了笑,看看金北岳。
金北岳也笑了笑。
他回头看看还站在花厅外而的秦流水,忽然一挥手,道:“可以。”
花飘香、秦流水显然有点意外。
金北岳这时又补了一句:“小牛在哪儿?”
小牛在哪儿?
齐敢瞪着花飘香,等着她回答。
但是,花飘香却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金北岳脸色一变,但他马上又镇定下来。
齐敢则略现怒意,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要说知道?”
花飘香道:“齐老,你别生气,先前我虽然说知道,那还真是不知道,现在,我虽说不知道,但却已经真的知道了。”
齐敢一怔。
花飘香这几句话,显然叫人莫测高深。
金北岳也同样呆了一呆。
但是,他却笑了:“一个人如果想胡说八道,你们疯女帮倒是很在行。怪不得你们用了这么怪的帮名。”
花飘香咯咯一笑道:“过奖,金公子,妾身是说的真话,并没有胡说八道。”
金北岳道“哦?”
齐敢道:“花飘香,真话,有你这种说话的么?前后颠倒,简直是语无伦次!”
金北岳大笑道:“大叔,骂的有意思!有意思!”
花飘香皱了皱眉头,道:“齐老,我们说的是真话!现在我真的知道小牛在哪儿了?”
齐敢不屑地哼了一声。
金北岳则道:“你们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
花飘香笑道:“那倒不是……金公子,说真的,因为我在这儿等的人,他会知道!”
金北岳道:“什么?”
秦流水这时也过来了。
她大概也想出了花飘香刚才话中之意,所以,接口道:“公子,我们到胡家大院来等人,那个人,就会知道小牛的下落!”
“哦!”金北岳大笑,“如果这样,你们就算不留在这儿,我也一样问得出来,是不是?”
花飘香、秦流水一怔。
金北岳冷冷地站了起来,看看二女,道;“我没有说错吧?是不是?”
花飘香、秦流水呆了一呆,退了两步。
金北岳道:“你们……”
齐敢这时却笑了笑:“小岳,言而有信,你答应过的事,不可后悔。”
金北岳皱了皱眉头,又坐了下来。“好,你们可以留下来。”他冷冷地说道:“不过,你们等的人到了,你们也得给我一个答案。”
二女吁了一口气。
花飘香笑笑,道:“我们会……金公子,多谢……”
金北岳忽然向那四名捧酒的少女道:“带这两位姑娘见胡四海,给她们找个地方住!”
四名少女中的一个,扎了一双辫子的大眼睛丫头,笑着向花、秦一招手:“你们跟我来……”
疯女帮的人一离开,金北岳如释重负。
齐敢喝了一口酒,道:“小岳,我们可以走了。”
金北岳点头。
他拿起酒杯,仰头喝干。
然后,他走到那白发驼叟身边,笑道:“驼老,谢谢你的好酒!”
白发驼叟抬头看了金北岳一眼,颇为意外的道:“你知道我么?”
金北岳笑道:“点苍段神驼,区区若是不知道,岂不成了瞎子了么?”
齐敢这时也笑了一笑,“驼老久不到中土,忽然在此间现身,是不是驼老又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了么?”
白发驼叟叹了一口气。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金北岳一怔,他可没想到,点苍段神驼,居然是个身高八尺的巨人。
金北岳一向认为自己长得不矮,虽然没有齐敢那么高,但已经是称得上鹤立鸡群了。
但是,这时一看段神驼,自己却矮了一尺。
他可以约略的看出,段神驼几乎不比齐敢矮。
这时,齐敢也站了起来。
一左一右,把金北岳夹在中间,显得真的成了一个儿童一般。
段驼子看看金北岳,又看看齐敢,低声道:“你们是来等人的?是么?”
金北岳道:“是!”
齐敢则笑了笑,道:“驼老,你放心,我们等的人,不会跟你点苍门下有关!”
但是,段神驼却摇了摇头道:“齐敢,你别说得那么肯定,有些事,说不定就那么巧呢!”
齐敢皱眉道:“驼老之意,我们是……是等的同一个人是吗?”
段驼子点了点头:“可能!”
金北岳道:“驼老,你——等谁?你是不是……”
齐敢道:“小岳,有些话,还是别说出来好!”
驼叟笑了。
他笑着看齐敢,笑着说道:“齐敢,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不能不钦佩你的谨慎!”
齐敢道:“驼老,有些事不说出来,比说出来好。特别是在这种地方,是非本来就不少了,麻烦更是…个接一上,我们又何必再……”
他的话儿还没说完,麻烦就已经来了。
胡家大院的门口,来了一顶缀满珠宝的轿子。
抬轿的是千山四怪。
轿上坐的当然是那位七格格黄娟娟了。
而跟在轿后的,当然也是白千山了。
然而,怪的就是,轿子里既不是黄娟娟,走在轿子旁的也不是白千山。
轿子里,坐的是秋桐。
跟在轿子旁边的,是老齐。
轿子在大门口停下。
胡家大院的总管,是胡四海的兄弟胡高。
他名字是高,但是,不但人长的不高,而且,办起事来,更是不高。
所以,胡家大院底下的人,就干脆叫他胡搞。
现在,胡高就站在门口。他个子不高,但气焰很高。
疯女帮的八个女人闯进了胡家大院,伤了不少人,也点倒了不少人,弄得胡家大院上下都挨了排头。
当时,胡高不在,他想,如果自己在的话,谁敢闯进来?都只怪自己带了伙计,到菜市场去办货了。
因为,金北岳包下了胡家大院,胡四海要胡高去采办,胡高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他已经赚了五十两银子到手。
正在打算晚上去找那城北的老宋,好好的玩一宵。
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胡家大院的总管,怎好意思在自己院内找女人?
所以,胡高就喜欢城北老宋。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大门口却又有了麻烦。
他此刻就在门口,气焰高张得很,眼睛也睁得很大。
因为,他是胡高,胡家大院的总管。
秋桐已从轿子里走下来。
胡高正要迎上去。
习惯上,他都是在门口迎接客人,所以,他已经弯了腰,打算请客入内。
不过,他究竟还不是个健忘的人,只是胡搞而已。
所以,他想起来,今天已经不能再有客人入内。
弯了的腰,陡然挺直。
他冷冷地瞧着秋桐,嘿嘿一笑:“你是干什么的?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胡高很乐,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两句话很威风。
但秋桐可不是这么想了。
他在笑:“这儿是不是胡家大院?”
胡高大笑:“这里要不是胡家大院,你以为哪儿才是?徽州府还会有第二家吗?”
秋桐笑笑:“是,就好。”
老齐也走了过来。
胡高吃了一惊。
他必须仰头才能瞧到老齐的脸。
老齐正要向门内走。
胡高大叫:“你不能进去!你们谁都不能进去。”
老齐皱了皱眉,弯下身子,看看胡高:“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说我们不能进去?”
胡高道:“我是胡家大院的总管,我就是胡高,我说你们不能进去,当然就不能,还用得着说理由么?”
老齐哈哈一笑:“胡高?我瞧你长的并不高嘛……”
他一伸手,就像抓小鸡似地把胡高提了起来:“你说我们不能进去?”
胡高手足乱动,像一只螃蟹,口中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老齐还在笑:“我们真的不能进去?”
胡高点头。
他已经有些受不了,衣服勒得胸口不能喘气了。
老齐道:“我们要是不能进去,胡高,你这一辈子也就别想落地了。”
胡高大叫一声,几乎吓晕了过去。
他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被人由下向上丢出去的味道,整个人就像灵魂脱体,飘掉了一样。
但他更没想到,落下来时,更可怕,心都快从嘴巴跳了出来。
他叫喊:“救命……救……”
还好,居然并没棒死。
老齐的手又抓住了他。
胡高心跳得比箭还快。
“我们还是不能进去么?胡大总管?”老齐的声音,幸好他还听得见。
胡高摇头了,好不容易由口中迸出一个字:“能!”
秋桐哈哈一笑。
老齐也哈哈一笑。
胡高终于双脚落地。
一旦脚踏实地,似乎又比人高出一等似地,他退后了三步,一半的身子缩在门内,大吼:“胡家大院今天不招待客人了……”
他一缩,人就进了大门。
砰的一声,大门也关上了。
老齐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秋桐一眼:“少爷……这小矮子混帐!”
秋桐道:“是!”
他居然回头去看那四个轿夫。
千山四怪仿佛也懂得秋桐的意思。他们忽然互看了一眼,其中两人,只一跳,就到了大门口。
两人四双手,闪电般击向大门。
“哗拉”!大门像纸糊的一般,碎了。
门内,没见到胡高。
也没见到有人,大门内是空荡荡的天井。
因为,胡高带了所有的人,都躲起来了。
秋桐和他的轿子,全都抬了进来。
轿子留在天井中。
千山四怪,守在轿子旁边。
秋桐和老齐则向内走。
齐敢的话,就是被那大门破裂之声所打断的。
段神驼苦笑了一声:“齐敢,又有人来了。”
齐敢道:“是。”
金北岳笑了笑:“大叔,这一次来的人,好像比那些女孩子凶得多,一定不是女人了。”
齐敢道:“一定不是。”
他目光一转,忽然大笑:“有趣,有趣,想不到小孩子居然也会这么霸道……”
秋桐正向花厅走了过来。
老齐跟在身后。
段神驼忽然又蹲了下去,用扇子扇火。
他可不想让别人也瞧出他底细。
而那三名少女则仿佛是他自己的人,此刻也学着驼叟,在替空着的酒杯斟酒。
秋桐看到了齐敢和金北岳,似乎大为意外。
因为,他还从没想到会有人比他自己来得更快。
由黄山石林到这儿,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走在头里。
他更为了早一日赶到,不惜和黄娟娟打交道,借了她的轿子和轿夫。
然而,他却没料到,那批在黄山石林出现的人中,居然就有两个人跑在自己前面。
秋桐呆了一呆。
老齐也同样觉得不安。
他看看秋桐,低声道:“少爷,这事有些不对。”
秋桐道:“嗯!”
老齐指指齐敢:“少爷,这个人……他好像想学着冒充老奴呢!”
秋桐笑了笑:“不错。”
老齐道:“少爷,这事……有问题!我们得查明白才行……”
秋桐一笑:“应该!”
他忽然向厅内走去。
老齐耸了耸肩,也跟了进去。
金北岳和齐敢互看了一眼,忽然双双举步,向花厅外面走去。
秋桐以为他们是来接他,就停了下来。
但是,金北岳和齐敢居然只笑了一笑,就由秋桐和老齐身边走了过去。
老齐一呆,忙拉拉秋桐:“少爷……”
秋桐也怔了怔。
但他迅快的一转身,大声道:“两位留步。”
金北岳和齐敢,没有留步。
他们一直走向了花园。
老齐一急,闪身倒跃而出。
这一手功夫很利落,除了一阵衣抉飘风之声,他由三丈高处落下来时,连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
“站住”
金北岳和齐敢果然站住了。
因为,老齐堵在他们身前,不站住就得撞上老齐。
金北岳看看老齐,笑了笑:“你的身手不错!不过,还不足以留下我们。你明白么?”
老齐冷冷一笑:“是么?”
他忽然出手。
这一招看来很平淡,只不过是顺手一抓。
但金北岳却发现,老齐这一抓之下,门道却是不小,指力所罩,居然盖住了胸前七处大穴。
金北岳笑了。
这手法对他而言,大熟悉了一些。
因此,金北岳一抬手就扣住了老齐的手腕,道:“原来你是神手赵通的门下,倒是失敬了!”
老齐可呆了。
他怔怔地瞧着金北岳,半晌说不出话来。
金北岳又是一笑,道:“你这一手神抓,已有七分火候,已经不错了……”
他一松手,已和齐敢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老齐像一根木头般站在当地。
秋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他居然还在笑。
他拍拍老齐,道:“这个人惹不得,我们不理他就算了,你说是不是?”
老齐摇头:“少爷,这事有些不对劲……”
秋桐一怔道:“什么不对劲?”
老齐道:“他……他才多大年纪?他怎么知道我师父的一切了?少爷……”
秋桐道:“也许……他也是你的同门吧?”
老齐又摇头。
神手赵通只传了两个弟子,大师兄早就死了,如今只有他老齐一个人是神手门的传人了。
所以,老齐才会对金北岳的话,大为惊讶。
他一面摇头,一面说道:“少爷,你错了,我师父的门下,除了我,已经没有别的弟子了!”
秋桐道:“哦?”
但他却笑了笑道:“老齐,不管他是什么人,反正,咱们再遇上他,不惹他就是了!”
秋桐已转身走入花厅之内
三名少女居然过来招呼他了。
白发段神驼,也居然把温好的酒,送了过来。
好像秋桐一下子成了新的主人一般。
老齐只好跟着过来。
但他还是寒着一张脸。
因为,他还没有想通,金北岳怎么会知道神手赵通的武功,而且,还能克制神手门的武功。
他已经下了决心要查明这件事。
实际上,他也非查不可。
武林中人,就是这么奇怪,每一家,每一门都喜欢自秘奇技,一旦秘技外泄,少不得就要挖根究底去查。
所以,老齐也不例外。
金北岳和齐敢已到了胡家大院门外。
他看了看齐敢,笑道:“大叔,他们终于来了。”
齐敢道:“是!”
金北岳一怔,道:“大叔,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表示一点意见呢?只说一个是字,不嫌太少了么?”
齐敢一笑;“小岳,大叔发现,你比我猜想的要高明得太多,我来不来陪你,都无所谓,所以,说不说什么,也同样没有关系,是不是?”
金北岳笑道;“大叔,我明白了!”
齐敢道:“你明白了?明白了什么?呀?你以为……”
金北岳不等齐敢再说下去,叹了一口气,道:“大叔,有些事,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说起来大麻烦……”
他忽然又笑笑:“比如说,神手赵通,他就教过我武功,所以,老齐那一手功夫,我自然很熟悉……”
齐敢大笑:“小岳,你太聪明了。”
金北岳道:“大叔,我并不希望聪明,我只希望我能过得很平静……”
齐敢一怔道:“小岳,你才多大,你知道么?怎的说出这种话来,就像七老八十似的!”
金北岳一笑,道:“大叔,我只觉得江湖上的事,有些烦人,所以,我真的不太喜欢。”
齐敢深深地看了金北岳一眼,道:“小岳,年轻人不可消沉,不喜欢的事,也得学着去喜欢!因为,你已经是身在江湖,所以,你永远都离不开江湖!”
金北岳皱了皱眉,忽然一拉齐敢,向门内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