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胡四海就在胡家大院的一间花厅里坐着。
坐在他面前的是齐敢和金北岳。
但是,在他们身边上,伺候他们的人,足足有五名之多。
四个娇滴滴的少女,和一个白发满头的驼叟。
少女们拿着酒壶和酒杯,不断的为主人和客人斟酒。
白发驼叟则只管温酒。
在花厅外,摆着一个小火炉,白发驼叟就是在扇着火,温着酒。
美酒宴佳宾,本该是高兴的事。
但是,奇怪的是,胡四海并不见得怎么高兴。
他的脸色很凝重,疑重得像充满了心事,连举杯,或是提筷夹菜,都很吃力。
金北岳、齐敢则比较轻松多了。
他们大口的吃肉,大口的喝酒,不时还向那四名少女笑笑,表示他们的欣赏。
四个少女仿佛胆子很小。
在胡四海面前,她们不敢放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金北岳笑着,伸手要摸她们的脸蛋时,她们都吃惊的避开了。
虽然,她们很想金北岳能痛快的抚摸她们。
但她们却绝对不敢在胡四海面前表现出来。
胡四海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一个人如果很四海,他就决不能太过怜香惜玉。
酒已经喝了不少。
白发驼叟记得,他已温过了十壶。
现在,已是第十一壶了。
齐敢仿佛是酒兴已尽的伸了伸懒腰:“酒好,菜好,人也好。够了。”
他看看金北岳,在笑。
金北岳正举起杯碰在唇边,酒还没有入口,也笑了,一笑道:“对!对!是该够了……”
他放下了酒杯,目光却转向了胡四海。
胡四海干咳了一声,道:“金公子,胡家大院有的是酒,公子爱喝,要多少就有多少。”
金北岳道:“酒够了,不喝了。”
胡四海皱了皱眉,道:“是!是!公子若是不想喝了,胡某人就要他们安排别的……”
他忽然神秘的一笑:“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
金北岳一怔。
他究竟还是年轻,对于胡四海这句话中的含意,并不十分明白。
齐敢也有点儿一知半解。
因为,他向来是个不喜女色的杀手。
不过,齐敢至少明白,这个人字,是指的女人。
所以,他笑笑:“胡大老板,金公子要什么样的人,他会自己去挑!”
他看了看那四个少女一眼,道:“胡家大院,名头很大,想必是什么样的货色都有才对吧?”
胡四海道:“有!有!齐老说的是,不是胡某人吹牛,咱这儿可是……”
他忽然住门,怔怔地望着花厅外的台阶。
台阶上有—个人。
胡家大院有人,并不奇怪。
但是,胡四海交代过,不许人到花厅来,现在,居然有人违令而来,所以才奇怪。
何况,这个人胡四海并不认识。
所以,胡四海才怔住了。
可是,这个人却有人认得。
金北岳正在笑着招呼:“你怎么来了?”
来人咭地一笑,娇声道:“我为什么不能来,胡家大院被你包下来了,我当然要来……”
她话未说完,人已走到金北岳身边坐了下来:“小金,你可真会溜……”
金北岳讪讪一笑,道:“梅大姊,我不是溜,我是有事,不能不走!”
齐敢瞪着眼睛,瞧着跟前这位花蕊年华的少妇,心中一直在打转。
梅大姊三个字,并不能表明什么,至少,他没有办法猜得出她是什么人。
不过,他还是在猜。
他在想,金北岳跟她是什么关系?听他们说话,就可以知道,他们很熟,熟得不拘小节。
因为,他已经瞧到那梅大姊正在拍着金北岳的手:“小金,你看看,这地方,胡家大院,能比得上天香楼好?”
她又指指那四个捧酒的少女,摇头道:“就凭这些丫头们,能和天香楼的姊妹们比么?小金,我看你是……越来越差劲了。”
齐敢笑了。
敢情这女人是天香楼的人。
天香楼十二金钗,连楼主人在内,姓梅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天香楼的大总管梅玉霜。
这女人想必就是梅玉霜了。
胡四海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因为,梅玉霜的话听来太刺耳。
要是放在平日,他早已发作了。
不过,天香楼的女人,他还不想去惹。
胡家大院好像还没有天香楼的名气大,所以,找天香楼的麻烦,不啻是自找苦吃。胡四海当然不会自己给自己找苦吃。
所以,他不但不再不愉快,反倒堆出了笑脸:“姑娘可是天香楼的梅大总管么?胡四海失敬、失敬!”
梅玉霜笑笑:“不敢当,不敢当!胡大老板的名号,妾身也是久已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胡四海得意的一笑:“总管姑娘好说、好说……”
金北岳这时已皱了皱眉,低声道:“梅大姊,你大概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梅玉霜笑道:“为什么不会是?难道我们就不能专程来找你么?”
金北岳道;“你们很忙呀!你……”
梅玉霜摇摇手:“小金,天香楼的人手不少,忙虽然忙,但也有闲着的人,比如我吧,我就很闲,所以,我才能找你。”
金北岳笑了:“多谢,多谢!”
梅玉霜一怔:“小金,你谢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金北岳道:“没什么,只是不怎么相信而已。”
梅玉霜道:“不信?你不相信我很闲?你不相信我来找你?”
金北岳笑道:“不错!我不相信你很闲。所以,我也不相信你是因为很闲才来找我。”
梅玉霜道:“那……你认为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么?”
金北岳道:“难道不是?梅大姊,有些事,你不说我都会看得出来的!”
梅玉霜笑了笑:“好吧,小金,就算是你说对了,我是来找你的,行了么?你肯不肯跟我回去?”
金北岳摇头:“不能。”
梅玉霜怔了一怔。
胡四海更乐了,他哈哈大笑道:“金公子果然是很识货……很识货……”
他笑声未已,梅玉霜已瞪了他一眼:“胡四海,你以为你这胡家大院是安乐窝?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儿比天香楼差了十万八千里!”
胡四海呵呵大笑道:“是!是!胡家大院是比不上天香楼,不过,偏偏金公子喜欢这儿,不喜欢天香楼,那总是真的吧?”
梅玉霜道:“哦?你认为小金真的会要留在你这胡家大院?你以为他不会走?是不是?”
胡四海道;“金公子当然会走,不过,至少他眼前就不会走,他也不会跟你回天香楼。”
梅玉霜嫣然一笑道:“胡四海,只怕你想错了!他会走的!”
她忽然低声向金北岳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谁要我来找你的?”
金北岳道:“知道!”
梅玉霜皱眉道:“你知道?你早就明白了?”
金北岳道:“不错,我早就知道了!打你出现的那一霎那,我就知道是谁要你来的了!”
梅玉霜脸上变色了。
她重重地拍了金北岳一下,道:“好哇,小金,你居然跟大姊我斗起心机来了?你好意思么?”
金北岳道:“抱歉,抱歉!梅大姊,你不必生气,这事一下子也说不明白的,往后再找机会给大姊陪罪吧!”
梅玉霜可并不那好说活,他看了齐敢一眼,道:“他——可是齐敢?”
金北岳道:“是!”
齐敢道:“梅大总管,齐某久仰了!”
梅玉霜道:“齐老,您的大名,梅玉霜才真是久仰了呢!我们杭州的天香楼总舵,可差一点儿被你老给毁了,我们天香楼的人能不对阁下之名如雷灌耳么?”
齐敢笑道:“好说,好说,老夫当不起姑娘称誉,天香楼的姑娘们才真是了不起呢!”
他看了金北岳一眼,又道:“小岳,你跟他们都很熟是不是?”
金北岳道:“是呀!齐大叔,你也认得不少天香楼的人,是吧?”
齐敢道:“嗯,也不多,只是四位而已。”
梅玉霜道:“小金,他只见过天香四梦!”
金北岳道:“哦?那——大叔,这四个人我可并没见到过呢!她们……”忽然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一定都是很年轻,很标致,也都比我大,对不对?”
齐敢笑道:“对!”
不过,齐敢这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笑道:“黄山也有座天香楼么?”
金北岳道:“有!”
齐敢看看梅玉霜,皱起了眉头。
梅玉霜倒根会猜测人意,她笑道:“齐老,天香楼除了黄山有,别的地方也还有呢!”
齐敢哦了一声道:“有多少楼?梅大总管应该知道吧?”
梅玉霜道:“当然知道,不多,也不过是三十六处而已!”
齐敢大感意外。
天香楼只有十二金钗,居然倒有三十六座天香楼,她们一个人岂不要管三处么?
齐敢再度皱眉。
梅玉霜也再度笑笑:“齐老,你是不是认为天香十二金钗,在人手上分配不过来,不该有三十六处天香楼,认为我在骗人,是不是?”
齐敢笑笑。
他的确是在这么想,他总觉得,既然是天香楼,那就该由天香十二金钗中人来主管一切才对。
但是,这一次,他却料想错了。
天香楼并非如此。
金北岳笑了笑道:“大叔,天香楼的事,除了总舵那边,是由十二金钗中人管事之外,别的地方,都是另由人手管事的。”
他看看梅玉霜:“比如黄山的天香楼,就是由一位女道士在管。梅大姊不过是常常住在那儿而已。”
齐敢忽然觉得,这个天香楼,可真是平添了不少的神秘色彩了。
他低叹一声,不再多问了。
梅玉霜似乎还没有死心,他咯咯一笑,道:“小金,你真狠得下心,不肯回黄山去?”
金北岳道:“我有事,暂时不想再去黄山!”
梅玉霜呆了一呆,叹了口气,一顿足道:“小金,你不怕伤了人家的心?你不怕人家会寻死寻活?”
金北岳忽然大笑道:“梅大姊,人家伤心,人家寻死寻活,与我有什么相干呢?”他忽然捏了捏鼻子,“你跟人家去说,她最好别再自作多情了。”
梅玉霜这回可真是呆了。
她打量了金北岳半晌道:“你……你好!”
金北岳道:“梅大姊,我本来就好。我若不好,我就会留在黄山天香楼不走啦!”
梅玉霜不但发呆,简直是大感意外。
她瞪着眼,好像金北岳成了一个陌生的怪物一般,也好象从来没见过他一般的诧异。她摇摇头道:“小金,你……你是金北岳么?”
金北岳笑道:“我是!”
梅玉霜道:“你是?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不认得你了?你怎么变得完全不是从前的那个小金了?”
金北岳大笑道:“大姊,人会长大的!你忘了,我已经长大了!”
梅玉霜红唇翕动,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她忽然—转身,向外面走去。
她来得快,走得更快。
齐敢笑了一笑道:“梅大总管走了!”
金北岳道:“她早就该走了!”
齐敢道:“她是来找你的!她有事!”
金北岳道:“是!她们一定遇到了难题了。”
齐敢一怔道:“遇到难题?她们找你,是要你帮他们解决难题么?”
金北岳笑道:“可不?屡试不爽!”
胡四海忍不住笑了笑道:“那——金公子,梅玉霜说是有人伤心的话,算是骗人的了?”
金北岳道:“也不全是骗人的!我不去,她们的难题解决不了,自然是会有人伤心。”
胡四海道:“她好像又说有人要寻死呢!金公子,这也是骗人么?”
金北岳道:“是!”
齐敢摇头道:“小岳,我看不对,伤心可能是假的,寻死寻活到可能是真的了!”
金北岳道:“大叔,你跟女孩子打过多少交道?”
齐敢大笑:“你可真是问到节骨眼上了!小岳,齐大叔这一辈子,交道打得最少的,就是女人。”
金北岳道:“大叔,女人的话,最不可信。所以,我才会认为梅玉霜在骗人!而且,我也知道,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就算她真的寻死寻活,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和我完全扯不到一处。”
齐敢笑了笑。
胡四海则直点头,拍手道:“对!对!金公子这番话,可谓至理名言……女人的话,不可信……”
突然,一条人影,闪电般一飞而至。
“啪”!
胡四海的脸上,顿时肿了好高。
五根纤细的指印,清晰的透了出来。
胡四海左手捂着脸,跳了起来,大骂道:“那个龟孙子敢打老子?你不想活了……”右手一拳,就擂了出去。
但是,他的拳头却被人拿住了。
胡四海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这一来,他可是清醒了不少,忙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抓住自己的人,是齐敢。
但是,在齐敢身边,却站了一名少女。
一身大红的劲装,一双雪白小蛮靴,一头又浓又黑的长发,一对又大又亮的大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团火。
一团要燃烧的火。
胡四海不认得她。
齐敢也不。
但是,金北岳却似乎认得。
因为,他已经在皱眉头,已经在说话。
“随便伸手打人,要不得的!罗明子,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还不记得?”
这少女叫罗明子,也是天香楼十二金钗之一。
罗明子幽幽地看了金北岳一眼,道:“我为什么要记得?你连人家死活都不管,人家为什么要记得你的话?”
金北岳苦笑了一声。
罗明子的话很有道理,他当然无法反驳。
齐敢松开了手,笑笑:“小岳,梅玉霜说的人家,已经到了,是么?”他打量了罗明子一眼,忽然大声笑道:“看来寻死寻活那句话果然是假的。”
金北岳依然在苦笑。
齐敢的话明明很对,但他却又不便表示赞同。
罗明子却转动着那一双大眼睛,瞪着齐敢:“你——你也认为女人说的话不可信么?你也想吃耳光么?”
齐敢大笑:“不想!”
罗明子道:“那——你就把刚才说梅大姊的那句话吞回去!”
齐敢一怔。
话怎么吞回去?他可是头一次听说。
因此,他看看罗明子,直皱眉,也直摇头:“办不到,老夫说过的话,从夹没吞回来过。”
罗明子冷冷一笑:“是么?这一回你就得吞回去一次了……”
她右手一抬,刮向齐敢。
金北岳叹了口气:“罗明子,别冒失……”
但是,罗明子的动作,显然比金北岳的话快。
所以,她那雪白的小手,已到了齐敢眼前。
齐敢也叹了一口气。
他有生以来,还没挨过女人打耳光,因此,他当然不想破例。
“哎哟……你不是人,你欺侮女孩子……你是老不羞,你该死……”
罗明子的嘴里冒出了不少脏话。
她本来是打别人,现在却在骂别人了。
因为她打人的那只手正悬在半空,落不下去。
齐敢左手的两根指头,就像铁钳般夹住了罗明子的小臂。
所以,她动不了手。
所以,她改成了动口。
胡四海笑了,笑得很开心。
金北岳则连连叹气,连连说道:“罗明子,我警告过你,不可冒失,不可冒失呀……”
齐敢呢?既没笑,也没叹气。
他瞪着罗明子,冷冷地,寒着一张脸,任凭罗明子乱叫乱骂,就是不肯松手。
胡四海斟了一杯酒,双手送给齐敢:“齐老,请喝酒,胡某人真的服了你了!”
齐敢右手接过酒,一仰头喝光,说了声:“多谢!”
他却将那酒杯,放到罗明子举在半空的右掌心,转向金北岳道:“小岳,你见过女人有这么敬酒的姿势么?”
金北岳忍不住笑了。
他摇摇头道:“大叔,我这是头一回看到……有趣、有趣……”
罗明子的眼睛似乎要突出来了。
她气得满脸通红,索性破口大骂:“死老头子,短命鬼……你不得好死……你欺侮姑奶奶准活不过今天……你再不放手就要变成老王八,死乌龟……”
但是,齐敢还是没有放手。
显然,罗明子这一阵语无伦次的乱骂,反倒把齐敢骂得大为开心,呵呵一笑道:“罗姑娘,老头子既然老了,就不会是短命鬼,你既然不是老夫的姑奶奶,老夫就准能活得过今天,是不是?”
罗明子忽然不骂了。
骂人,本来是要使被骂的人生气的。
当她发现被骂的人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时,骂人岂不是成了逗乐了么?
所以,她不骂了。
她虽然不再骂人,齐敢却依然没有放手。
罗明子的右臂已经举酸了。
齐敢却没有,他坐在那儿,就比罗明子站着还要高,他伸出左手夹住罗明子的手臂,简直就一点儿也不费劲。
连吃莱、喝酒,也一点儿没耽误。
终于,这个强悍的小姑娘不再强悍了。
她哭了。
豆大的眼泪,流水般顺腮直滚而下,跌在胸前,没想到她哭得还真够伤心。
金北岳瞧得直抓头。
显然是,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伤心流泪。
但齐敢却是第一次。
面齐敢最大的弱点,就是见不得女人流泪。
只要女人对他一哭,那怕就是他的深仇大敌,他也会忍不住软下心肠,放过对方。
现在,他就硬不起心肠了。
他的左手两指,忽然就失去了劲道,松开了。
罗明子的右手,没有了倚托,也就落了下来。
她怔了一怔,看了看齐敢,忽然又跳了起来,大骂道:“老不死、丑八怪,你等着吧……小金,跟我走……”
她忽然伸手,一把扯住了金北岳的衣袖,直往外面冲去。
嘶——嘶—两声爆裂入耳,金北岳的短衫扯破了。
罗明子的身形,立即停住。
她看看左手,手中捏着半截衣袖而已。
金北岳坐在原地没动。
罗明子要把金北岳顺手牵羊似地牵走,却不料金北岳早已摸透了她的脾气,所以,罗明子只能牵走了他的一双破衣袖而已。
罗明子现在可真是气得直顿足。
她瞪着金北岳,大叫:“还你!”
半截衣袖,迎面摔向金北岳。
金北岳叹了一口气,一伸手,捞住了袖子。摇摇头道:“罗明子,我只有这么一套衣服,你拉破了我的袖子,你总得帮我补上吧?”
罗明子本来是在生气。
但是,她一听到金北岳要她替他补衣服,怒气忽消,居然大眼睛一转,格格地笑了。她一笑,金北岳就在后悔,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罗明子又走了回来。
她悄悄地坐在金北岳身旁,默默地看了金北岳一眼,轻轻地取过那双衣袖,嫣然一笑道:“你真的要我为你补好这件衣服?”
野丫头,忽然变成了淑女了。
金北岳一直在后悔,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刀。但他却不能不说话,罗明子就坐在他旁边,也正在问他的话。所以,他只好点头:“当然要!”
罗明子眨了眨眼睛:“好!”
她伸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布袋,里面居然全是些针针线线。
金北岳楞了。
女人可真是难测,谁会想到她这个野丫头,竟然随身带了这么多针线?
金北岳皱了皱眉:“你……你现在就补?”
罗明子得意的一笑:“是呀!”
她把金北岳拉了过来,拿着那个破袖子直往他身上比划。笑道:“我看,你还是脱下来补吧!”
金北岳正在担心,怕她抓着自己不放,直接这么拉拉扯扯的缝上去,那可就受罪大了。
现在,他可笑了,衣服脱得比喝酒还快。
金北岳把这件裂开的短衫,双手送别罗明子手里,笑道:“小心些,别再扯破了。”
罗明子一笑:“放心,扯破了,我还会再给你补好的,怕什么?”
怕什么?金北岳想不出该怕什么!
但他此该却还真的有些儿害怕。
罗明子坐在他身边,专心致志的在补衣服,连看都不看金北岳一眼,真像一个最标准的贤妻。
金北岳怕的就是这个。
齐敢还在笑。
胡四海也在笑。
甚至,连那四名少女也在笑。
金北岳偷偷看了看罗明子。
他忽然发现罗明子也在微笑。
所有的人都在笑。
只除了金北岳自己,他是怎么想笑,也笑不出来。胡家大院的板凳忽然像长了铁针,金北岳此刻就如坐针毡一般。
他看看齐敢,很希望齐敢能想点什么馊主意出来,好打破眼前的窘境。
但是,齐敢除了会笑,别的什么都不会。
金北岳恨得直咬牙,他拿起酒壶,狠狠地凑在口中,咕噜噜,一口气把一壶酒喝干。
他希望有人注意,他希望有人说话,然而没有。
金北岳忽然觉得,眼前就像一台戏,别人都是看戏的人,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是唱戏的人。
独脚戏本就不好唱,何况,又是哑剧?
金北岳顿顿脚,正想站起来。
忽然,他又坐下了,而且,他也展露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