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倩与小叫化,在洞穴里躲藏一整天,滴水未进,既饿又渴,真个是苦不堪言。
但他们惟恐两个老妇尚在山中搜索,不敢贸然出林。
小叫化食量奇大,哪经得起饿,早已饥肠雷鸣,直吞口水了。
这时眼看天色又渐昏暗,终于按捺不住,向挤在身边的上官婉倩轻声道:“上官姑娘,还要等多久,咱们才能出去?”
上官婉倩嗔叱道:“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有我陪着你受罪,你还不满足!”
小叫化本就不擅口才,被顶得直翻白眼,哑口无言。
上官婉倩似觉过意不去,又嫣然—笑道:“别生气,我是为了你的安全。忍一下饥渴不要紧,万一被她们任何一个老婆子抓去,你就休想活命,死定啦!”
小叫化苦笑一下,轻叹道:“唉,我跟她们无冤无仇,又没招谁惹谁,她们为什么不放过我?”
上官婉倩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小叫化反问道:“难道你知道?”
上官婉倩微微一笑,道:“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糊涂,让我分析给你听吧。我师父为万年雪莲子被盗,大为震怒。”
“她不惜远离甘南断肠居,显然矢志要追回失物,但她发现你已死而复生,知道万年雪莲子已被服用,再也不可能完璧归赵。她却于心不甘,本想带我们回甘南,等怂恿我盗取的那人找上门来。”
小叫化道:“你说的是另外那个老婆子?”
上官婉倩把头一点,又道:“师父料事如神,看准只要把你带回断肠居,那个婆子必然会找去,果然不出所料,咱们还没离开临邑境界多远,她居然就找上了咱们!”
小叫化又打岔道:“那个老婆子是谁?她为什么要找咱们?”
上官婉倩道:“她就是萧姹姹之母,找的是你,不是我!”
小叫化茫然道:“她找我干吗?”
上官婉倩瞪他一眼,道:“她不惜说动我,盗出师父珍藏的万年雪莲子,为的是使你死而复生。你不见了,她自然急于把你找到!”
小叫化更觉不解道:“我真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时直摸脑袋,状至滑稽。
上官婉倩接口道:“让我告诉你吧,我师父的用意很明显,她是恨那老婆子,为了你不择手段,甚至利用我盗取万年雪莲子,所以要当着那老婆子的面,置咱们两人于死地!”
小叫化吃惊道:“为什么?”
上官婉倩沮然一叹,道:“师父因为我背叛她,所以要把我处死。至于你,别是因那老婆子使你重生,师父要当她面使你再死,以此泄恨!”
小叫化越听糊涂,摇头晃脑道:“我真不懂,这个要我死,那个要我活,究竟我招谁惹谁了……”
话犹未了,听觉十分灵敏的上官婉情,突然似有所觉,急以纤手将小叫化的嘴捂住。同时左手以食指在唇上一竖,示意他勿出声。
小叫化一惊,静听之下林内果然有了动静。
上官婉倩紧张万分,屏息凝神,听出一阵轻微声响,正由远而近。
再一倾听,辨出似为游动之声,心里猛然一惊.想到了那是蛇!
上官婉倩霍地挺身站起,不料在洞穴蹲坐一昼夜,双腿久未伸展,已然僵硬,无法站直,顿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小叫化急欲上前搀扶,岂知刚一站起,全身已向前冲跌出去,摔得比上官婉倩更重,更远。
游动之声果然是蛇,而且是一群!
小叫化经常抓蛇当作佳肴美味,毫不惧怕。
上官婉倩刚惊呼道:“当心蛇!……”
但欲阻不及,他的双手已向游近的蛇抓去。
蛇被抓个正着,昂首反噬,张口就咬。
小叫化一个失神,手臂被咬一口,痛呼一声:“啊!……”怒从心起,将抓住的蛇摔出丈余。
这群蛇有二三十条,受惊凶性大发,齐向小叫化迅速游来。上官婉倩顾不得双腿行动不能自如,撑身坐起,双掌齐发,以凌厉掌风击向蛇群。
几条攻击小叫化的毒蛇,首当其冲,被上官婉倩的掌风击毙,飞开丈余之外。
后面的蛇凶猛异常,大有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之势,小叫化情急之下,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滚了开去。
上官婉倩双掌连发,势如狂飙怒卷,终将蛇群击毙过半,未死的全被惊退。
转身一看,小叫化卷伏地上,手抱右臂,正痛苦地连声呻吟。
上官婉倩大惊,急忙扑身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小叫化愤道:“被那死蛇咬了一口!”
上官婉倩惊声道:“很痛?”
小叫化道:“整条手臂都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上官婉倩急道:“让我看看!”
立即动手,撩起小叫化衣袖一看,林内虽已昏暗,仍可看出臂上两小点牙痕,周围呈乌紫色,整条手臂却已红肿。
上官境倩哪敢怠慢,把头一低,张口就向被咬伤处猛吸,吸出一口乌血,吐向一旁,再一连猛吸几口,直到吸出血色已呈鲜红始停止。
她以往外出,均随身携带解毒冶伤之药,以备不时之需,这次被恨天一妪临时强行带走,连她防身的双剑均未及携带,哪还会把药瓶带在身上。
一看小叫化已渐呈昏迷状态,上官婉倩心知中毒极深,若不及时抢救,必然性命难保。
若是赶回临邑,以上官嵩的家传解药救治,必然有效,但只怕恨天一妪追寻他们不着,早已赶去守株待兔子,那岂不成了自投罗网。
苦思之下,她突然记起父亲曾提及,泰山境内的白石老人!
情势已急,上官婉倩别无选择,急点小叫化“期门”“肩井”
两穴,以阻剧毒蔓延扩散。
随即自行活动一下筋骨,使僵硬的双腿恢复过来。
此刻哪还顾得许多,纵然两个老婆子尚未离去,也得冒险一试。上官婉倩抱起昏迷的小叫化,走出密林,立即施展轻功,朝白石谷方向疾奔而来。
他们藏身之处,亦属泰山一脉,距白石谷约数十里。
若以上官婉倩的脚力,哪需一个时辰,但双手抱着沉重的小叫化,速度自是大打折扣,缓慢了许多。
来至白石谷,已届深夜,累得上官婉倩香汗淋漓,娇喘不已,真个是筋疲力尽。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生平哪曾吃过这种苦头,为了“徐元平”,她却是心甘情愿,不以为苦。
来至谷内,已是夜深人静。
夜色朦胧下,遥见七八座白色石屋,却无一点灯光。
上官婉倩振作一下精神,抱着小叫化疾奔屋前空地,振声呼道:“白石老人可在?”
一片沉寂,毫无动静。
上官婉倩走近几步,又连连呼唤数声,仍然未见回应。她略一犹豫,决心不请自入,直闯石厅。
厅内一片漆黑,静无人声。
上官婉倩一连找寻几间石屋,均不见一个人影,不禁大失所望,心里开始紧张焦急起来。
若是找不到白石老人,白跑一趟倒无所谓,耽误救治时间可糟了!
她心急如焚,寻至最后一间置有认穴铜人的石屋,仍然不见人影,终于绝望,不禁凄然欲泣。
她将昏迷的小叫化置于矮榻上,喃喃自语道:“不要怪我,我已尽心尽力了……”
突闻轻响,上官婉倩机警地猛一回身,赫然发现一人当门而立,似乎正待闯入。
此人一身白衣,头戴大斗笠,又是背光而立,无法看出他的真面目。
上官婉倩直觉地惊喜道:“可是白石老人?”
那人漫应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上官婉倩忙施礼道:“晚辈上官婉倩,深夜闯来,惊扰了老人家,有此谢罪。”
那人道:“你可是上官嵩之女?”
上官婉倩答道:“正是。”
那人又问道:“来此何事?”
上官婉倩急切道:“晚辈之友遭毒蛇所噬,身中剧毒,特来求老人家救命……”
那人接口问道:“你那友人是谁?”
上官婉倩道:“他……他姓徐……”
那人微觉一怔,追问道:“叫什么名字?”
上官婉倩心里好生不悦,暗忖道:“你这家伙,只管救命要紧,管他叫什么名字!”
但此刻有求于人,不得不委屈求全,只好答道:“他叫徐元平。”
那人又是一怔,跨步而入,欲向矮榻走近。
上官婉倩突生疑念,惊诧道:“你究竟是不是白石老人?”
同时暗中戒备,蓄势待发。
那人不答,却发出一阵狂笑,令人毛发悚然。
上官婉倩果然机警,一听这狂笑声,再一看此人形貌,猛然认出了他是易天行!
这一惊非同小可,武林中无人不知,徐元平与易天行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人在此突然出现,岂能轻易放过除此心腹之患的大好机会。
上官婉倩突然双掌齐发,出其不意向易天行攻去。
易天行武功再高,也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也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临危不乱,身形一掠而开,轻易避过。
此时他若出手还击,上官婉倩定然难以力敌。
但他自恃武功高出对方甚多,在此斗室之中,如同瓮中捉鳖,这两人如在他掌中,插翅亦绝难飞出。
是以他并不急于出手,置对方于死地,狂笑道:“上官丫头,你一向目无尊长,太无家教,今夜我要替上官嵩管教管教你了!”
上官婉倩惊怒交加,突然双手举起身旁钢人,猛向易天行掷去。
要知她已情急拼命,这一掷之势,威力竟然不可小视。易天行一时过于轻敌,几乎被掷中。
幸而他及时出手,单掌一劈,将那铜人反震回去,同时身形暴退,退出石室门外。
上官婉倩反而险被震回的铜人击中,娇躯急闪,避了开去。
这时却听易天行在石室外振声道:“上官丫头,石室里地方太小,要玩真的就出来,老夫陪你玩!”
上官婉倩心知即使关上门,也绝难阻挡易天行,把心一横,毅然冲出石室,似已决心易拼。
但嘴上却不饶人道:“你这天下武林所不齿的伪君子,以为本姑娘怕你不成!”
易天行一听她口气,心知已然认出他是谁,顿生杀机道:“看来是留不得你了!”暗中已将真力运注双掌。
正待猝下毒手,突闻一阵怪笑,人影乍现,一老一少两人掠身而全,竟是冷公天父子!
上官婉倩暗中一声“糟!”一个易天行已难对付,偏又来了老毒物父子,看来今夜是凶多吉少了。
冷公天果然厉害,一眼就认出了易天行,沉声道:“易兄真是贵人多忙,闲不住啊!”
易天行冷哼一声,道:“老毒物,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冷公天道:“闲事我也没兴趣管,但易兄可知那丫头是谁吗?”
易天行不加思索道:“上官嵩之女!”
冷公天干咳两声,道:“易兄大概还不知道,她可是我未来的媳妇啊!”
易天行暗自易怔,诧然道:“哦,冷兄几时跟上官嵩结上了这门儿女亲家?”
冷公天尚未答话。
上官婉倩灵机一动,突然大声叫道:“公公,易天行要杀我!”
这一声“公公”,听得冷公天十分受用,顿时受宠若惊道:“丫头,你叫我什么?”
上官婉倩机伶道:“既然我是你未来媳妇,我不是该叫你公公么?”
冷公天敞声大笑道:“好!好!说得好……”突然脸色一变,连连摇头道:“不!你这丫头说话不算数,我不能相信你!”
上官婉倩暗忖道:“眼前情势,易天行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置徐元平于死地不可。而冷公天则尚有转寰余地,可用缓兵之计,尤其此时此地,别无求助之人,只有利用这老毒物,始能化解危机。”
是以她心念一动,娇声道:“公公,这回我说话一定算数!”
冷公天老奸巨猾,摇又笑道:“嘿嘿上官丫头,我不会再上你的当啦!”
上官婉倩故作气愤道:“不信就不信!”
她似已看准,只要自己跟易天行动手,冷公天绝不会袖手旁观,是以故意娇叱道:“易天行,本姑娘跟你拼了!”
明知是以卵击石,她却奋不顾身扑去。
其实是虚张声势,旨在诱老毒物出手相助。
果然不出她所料,易天行刚一出手,冷公天也同时发动。上官婉倩却来个急流勇退,倒纵开去。
只听冷公天喝道:“谁敢伤我未来媳妇!”
劈出疾猛无比的—掌,向易天行右侧攻到。
易天行根本未将上官婉倩放在心卜,冷公天这—掌,却是不敢轻视。迫使他将已然出手,攻向上官婉倩的一招“乘风破浪”,急变“柳暗花明”,转向老毒物迎去。
双方均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自忖功力深厚,决心硬拼一掌,给对方来个下马威。
两股强劲掌力相撞,有如石破天惊,击出一声骇人爆响,震得沙石齐飞。
冷公天身不由主,被震得连退三大步,心中大骇,似未料到对方出手竟有此威力。
易天行横跨两步,始稳住身形。他也同样暗惊,只因天下能硬接他一掌之人,为数实在不多。
虽只一掌,易天行已略占上风,不禁露出得意之情,冷冷一哼道:“老毒物,这可是你自找的,休怪易某手下不留情了!”
狂喝一声,双掌齐发,以雷霆万钩之势向冷公天攻去。
冷公天哪甘示弱,猛然提聚全身功力,抡掌迎敌。
两人这一交手,均全力以赴,各自施展出看家本领,只见人形翻飞,掌风你来我往,震得四周飞沙走石,星月无光。
上官婉倩在旁心急如焚,眼看双方力拼一掌之后,冷公天已知易天行功力深厚,远在他之上,不敢再硬接。
如此一来,易天行要想速战速决,使老毒物丧命在他双掌之下,或知难而退,倒也非易事。
是以上官婉倩在一旁看得只有干着急,万一双方久战不下,躺在石屋里的徐元平延误解救时机,剧毒攻心,那就回生乏术了。
死而复生的奇迹,只能有一次机会,难道她还能再盗取一次万年雪莲子?
即使她愿意不顾—切,再为徐元平去盗取,可惜万年雪莲子天下只此一件!
就在片刻之间,双方已交手二三十回合,明显的看出,冷公天已后力不继,渐居下风。
上官婉倩心里更惊,惟恐冷公天不敌,则一切都完了,心狠手辣的易天行,今夜绝不会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人。
就在她紧张万分之际,突见易天行双掌齐发,逼退冷公天,却未趁机追击,反而跃开一旁,振声道:“老毒物,咱们何必以命相搏,我不伤你那未来媳妇也就是了。”
冷公天暗自一怔,毫不领情道:“嘿嘿,有兄弟在此,谅你也伤不了她一根汗毛!”
易天行冷笑一声,道:“老毒物,易某是念你成名不易,且你我并无深仇大恨,犯不着拼得你死我活。所以才决定放过那上官丫头,你别不知好歹!”
冷公天状至不屑道:“哼!神州一君的话,天下不会再有人受愚了!”
易天行道:“你若不信,立刻可带她走,易某绝不阻拦!”
冷公天霍然心动道:“此话当真?”
易天行正色道:“绝对不假!”
言毕身形一掠,暴迟两丈之外,以示绝不拦阻。
上官婉倩心知易天行用意,旨在支开老毒物父子,以便向昏迷不醒的徐元平下毒手,除此心腹之患。
她顿时情急叫道:“公公若不使他行离此地,我绝不走!”
冷公天已向她走过来,笑道:“哼!咱们走,谅他也拦阻不了!”
上官婉倩断然指出道:“哼!咱们一走,正中他下怀,他好毫无顾忌,趁机向徐元平下毒手!”
冷公天诧异的道:“徐元平在此?”
上官婉倩沮然道:“他被毒蛇噬伤,中毒很深,已然昏迷不醒……”
冷公天无动于衷,道:“管他死活,与咱们毫不相于,咱们走吧。”
上官婉倩愤声道:“不!公公若不救他,我宁愿死在易天行手下,也绝不离去!”
易天行这时如置身事外,冷眼静观事态发展,其实已运足真力,蓄势待发。只要冷公天决定留下,他立即出手,绝不容徐元平获救。
冷公天老奸巨滑,也已看出此刻情势的微妙。易天行是巴不得他赶快带走上官婉倩,好向石室内的除元平下手,除此心腹之患。上官婉倩则是不惜重允婚事,旨在借他之力对付易天行,同时更指望他救治徐元平。
老毒物既知此时此地,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禁狂笑道:“在我千毒谷中,毒蛇何止成千上万,要为人解蛇咬中毒,只是举手之劳。但我要知道,凭什么我要救徐元平?”
上官境倩为之一怔,一时无言以对。
但她毕竟绝顶聪明机伶,灵机一动,道:“师父把他交给了我,万一他死了,我也休想活命啊!”
她的师父是恨天一妪,这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易天行尚未见过其人,仅止于风闻。此人已自闭甘南断肠居数十年,从不涉足江湖。
冷公天则是见识过她的身手功力,闻言不由暗自一怔,一时正拿不定主意。冷芒却高叫道:“上官姑娘,我身边带有解药。”
上官婉倩一听喜出望外,振奋道:“芒哥,那就快吧,迟了就来不及啦!”
这一声“芒哥”听在冷芒耳里,真个是神魂荡然,乐不可支,应了一声,人已向石室冲去。
冷公天喝阻道:“芒儿!……”易天行的行动,比他的喝止更快,身形一掠,已拦阻在冷芒面前,沉声道:“如果你想活命,就快退回去!”
冷芒一心想讨好上官婉倩,且仗着有老毒物在旁撑腰,毫不在乎道:“本公子就不退回去,你能怎样?”
易天行一看他仍往石室走去,怒从心起,突然一掌平推而出。
虽只用了五成真力,冷芒已被震得踉跪倒退。
冷公天惊怒交加,狂喝道:“你敢伤我儿子!”
双掌疾发,猛向易天行攻去。
易天行早已料到,只要冷芒一吃亏,老毒物必然全力攻来,是以一掌震退冷芒,闻声立即回身迎敌,双掌交错而发,刹时狂飙怒卷。
冷公天形同拼命,不闪不避,竟然又是硬拼。
双方掌力撞个正着,轰轰两声巨响,震得易天行身飘数尺。
冷公天却是暴退一丈。
这一交手,更见老毒物功力不及易天行深厚,使上官婉倩大为吃惊。
她此刻自知无力助冷公天,只有趁机扑向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冷芒,惊问道:“芒哥!你受伤了?”
她颇善用心计,这一问,果然使冷公天以为儿子受伤,顿时惊怒交加,突然发出一声怪啸!
只见月色朦胧下,人影幢幢,涌现出十余名壮汉,其中二人合抬一口红木箱。易天行乍见之下,微微一怔!
但他毫无惧色,狂态毕露道:“老毒物一向独来独往,如今也讲究排场了,干脆全上吧!”
那十余名壮汉,正是随同老毒物父子,前往水榭下聘的那批手下。只是此刻未见那一箱箱厚礼,仅只抬来一口红木大箱。他们虽已现身,未得冷公天发令,谁也不敢贸然发动,只是散布在四周待命。
冷公天自知若是硬拼下去,绝非易天行对手,是以发出怪啸,将暗中待命的手下召至。这时他声势一壮,嘿然冷笑道:“易天行,你也太抬高自己身价了,对付你何需劳师动众,我召他们来,只不过是来看热闹的!”
易天行道:“哦?有何热闹可看?”
冷公天狂笑一声,道:“看你这自诩为天下无敌的高手,可能战胜两条长虫!”
易天行暗自一怔,心忖道:难怪老毒物今夜出现,未见他那终日随身盘着的,一大一小两条毒蛇,莫非是藏在这……
念犹未了,又听冷公天发出一声尖锐怪啸!
突见红木箱盖向上顶开,一条巨蟒及一条赤红小蛇,自箱内飞射而出,带着一股奇腥异味,向易天行疾射而至。
易天行不禁大惊,猛提一口真气,身形拔起两丈有余,避过大小两条毒蛇攻击。
哪知身犹未落,又听冷公天一声尖啸,两条受过特殊训练的毒蛇,竟能凌空一个转头甩尾,蛇身一屈一伸,又向易天行飞射而来。
任凭易天行武功再高,面对两条毒蛇如此灵活迅疾的攻击,也难免有些措手不及。尤其那条巨蟒,足有两丈多长,碗口粗细,声势已足骇人,来势更见凶猛。
易天行不愧是武林一流高手,临危不乱,只见他双足未落地,猛一提气,身形又向上窜起两丈,凌空双掌齐发,劈向射来的两条毒蛇。
以他的掌力,足以立毙狮虎猛兽,哪知击中两条毒蛇身上,竟然未伤分毫。
易天行大吃一惊,真气立散,身形直落而下,被巨蟒缠个正着。小蛇却收势不及,疾射而过。
冷公天掠身赶去,伸手一把抓住小蛇,盘在了他手臂上。
巨蟒毒性不及小蛇,却是力大无比,一缠住易天行,立即全身扭曲紧缩,越缠越紧。
易天行双手急掐巨蟒头颈部位,高举过顶,全身运足真力,抵制紧缠的蛇身。
冷公天见状,得意狂笑道:“易天行,你连一条长虫都斗不过,居然妄想独霸天下武林,岂非不自量力?哈哈……”
易天行此刻无暇反唇相讥,沉喝一声,以毕生功力运注双手,只见巨蟒被掐得红信连吐,蛇身一阵抖动,逐渐松开。
冷公天情知不妙,手臂一伸,盘在臂上的小蛇飞射而去,一口咬中易天行手背,紧咬不放。
易天行只觉手背一痛,整条手臂顿时麻木,不由地惊怒交加,奋力一甩,将小蛇甩出数丈之外。
手一撒,巨蟒坠落地上,不再动弹。
冷公天狂喝声中,人已直扑而至。
他眼见心爱的巨蟒遭掐毙,勃然大怒,抡掌就向易天行劈去,同时喝道:“我要你偿命!”
易天行心知左手已中剧毒,无意恋战,右掌出手如电,硬接冷公天劈来的一掌,震得各自连退三步。
他不待对方再度出手,借倒退之势,双足猛一蹬,全身再暴退三丈,掉头疾掠而去。
冷公天欲追不及,急看地上巨蟒,已是气绝毙命,不禁悲愤欲绝。幸而一条红影飞射而来,盘回手臂,小蛇总算安然无恙。
他突然怒从心起,想到牺牲这条巨蟒,全是由上官婉倩惹出的事端,怒哼一声,猛然回身,发现上官婉倩拖着冷芒进入石室。
老毒物为巨蟒之故,迁怒上官婉倩。
他掠身疾扑,赶至石室内,只见冷芒正取了随身携带解毒药瓶,不由地怒声喝阻道:“芒儿!不许给他解药!”
上官婉倩情急生智,双膝一屈,跪在老毒物面前,凄然欲泣道:“公公,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冷公天冷冷一哼,道,“他死活与我无关!”
上官婉倩道:“那我的死活呢?”
冷公天一怔,讷讷道:“这……”
上官婉倩表情逼真道:“万一徐元平死了,师父绝不会留我活命的!公公若不肯救他,就干脆把我一掌劈死,免得我受师父凌迟而死之罪……”
说着说着,她竟然当真泣不成声起来。
冷芒一旁于心不忍,代为求情道:“爹爹,咱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保不……”
冷公天两眼一瞪,怒斥道:“你就真相信这丫头的鬼话!此刻她是有求于咱们,花言巧语,什么都答应。等咱们救了徐元平,她就忘得一千二净。你以为她真会嫁给你?别作梦啦!”
冷芒道:“爹爹,我相信上官姑娘……”
冷公天断然道:“哼!你相信她,我可不相信!”
上官婉倩情急道:“公公只要救活徐元平,我一定嫁到冷家为媳!”
冷公天冷然一笑,摇头道:“上官丫头,这话数月之前我已听过,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上官婉倩认真道:“这回说话绝对算数!”
冷芒一旁求情道:“爹爹就相信她这一次吧……”
冷公天看看冷芒,又看看上官婉倩,沉思一下,忽道:“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不过有个条件,必需依我!”
上官婉倩喜出望外,急道:“公公请吩咐!”
冷公天直截了当道:“救活徐元平,今夜就成亲!”
上官婉倩一怔,面有难色道:“这……”
冷公天笑道:“愿不愿意在你,我绝不勉强!”
上官婉倩暗忖道;“我自认聪明绝顶,想不到老毒物比我更精,果然姜是老的辣!”
冷公天见她犹豫不决,故意威胁道:“上官丫头,你快作个决定吧。否则,耽误了救治时机,救不活徐元平,我可不负责啊!”
上官婉倩为救徐元平,已毫无选择,当机立断道:“好!我依公公就是!”
冷公天乐得敞声大笑,道:“好!好!媳妇,起来吧,让公公教你一手,千毒谷的独门解毒法。哈哈……”
冷芒更是心花怒放,忙上前扶起上官婉倩,将药瓶交在她手上。
冷公天把儿子拖至一旁,轻声交待几句,等冷芒唯唯应命而去,始走近矮榻道:“媳妇,咱们开始吧。”
上官婉倩走过去,默默站立一旁,此时她已无暇去想脱身之计,全神贯注在小叫化身上。
只见冷公天侧身在榻边坐下,一手执起小叫化手腕把脉,一手伸去探他鼻息。倏而,微微摇头道:“唔……毒性不轻,又耽误太久……”
上官婉倩大惊,急问道:“公公,无救了吗?”
冷公天道:“谁说无救!”
上官婉倩诧然道:“公公不是说……”
冷公天自负道:“哼!区区蛇毒就难住我了,我还能算千毒谷谷主,满身是毒的老毒物吗?哈哈……”
上官婉倩顿时如释重负,趁机奉承道:“我就知道,有公公在此,徐元平绝对死不了的!”
冷公天笑声突止,脸色一沉,冷声道:“谁说的?我若不出手救治,他就死定了!”
上官婉倩见老毒物喜怒无常,不禁啼笑皆非道:“公公不是已答应……”
冷公天道:“我既答应,自当负责把他救治。但你也别忘了,刚才答应我的事!”
上官婉倩强自一笑道:“公公放心,我不会忘记的!”心里却在暗忖:我只是说不会忘记,却未保证一定作到啊!
冷公天对这个答复尚满意,从上官婉倩手中接过药瓶,打开瓶盖,倒出数粒赤色药丸,撬开小叫化紧咬的牙关,将药丸置入口中。
上官婉倩默立一旁,看着冷公天将盘在臂上的红色小蛇取下,握着头颈之间“七寸”部位,置于小叫化手臂伤口处。只见冷公天两指轻捏,小蛇立即吐出细长舌信,连连舐那已呈黑色的伤口。
易天行武功极高,功力更深厚,被这小蛇咬中一口,即仓皇而逃,可见此蛇之毒。此刻冷公天竟以其毒信,为小叫化舐伤,莫非是以毒攻毒?
上官婉倩看得怵目心惊,却不敢发问,以免使冷公天分神。
老毒物全神贯注,以小蛇舐毕小叫化伤口,仍将小蛇盘回臂上。双手齐动,在小叫化全身轻按一阵,问道:“媳妇,你可是点了他穴道?”
上官婉倩道:“我怕毒性蔓延扩张,点了他‘肩井’‘期门’两穴,不知是否有碍?”
冷公天沉声道:“哼!幸好你下手不准,期门穴部位稍有偏差,否则纵然能保命,也将成为残废了!”
上官婉倩听得大吃一惊,所幸当时心慌意乱,否则使徐元平成了残废,岂不抱憾终身。
冷公天无暇深责,双手在小叫化全身指指点点,如弹琵琶,似抚古筝,看得上官婉倩眼花缭乱。
约过了一盏热茶时间,毒血集中涌聚手臂伤口处,缓缓流出。
冷公天似已大功告成,起身笑道;“死不了啦,一个时辰之内,他自会醒转过来。”
上官婉倩喜出望外,欣然道:“多谢公公相救……”
正待施礼,却被冷公天一把执住手腕,道:“咱们走吧!”
上官婉倩惊诧道:“上哪里去?”
冷公天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上官婉倩看小叫化一眼,见他仍昏迷不醒,皱眉道:“咱们不能把他丢下不管……”
冷公天道:“谁说不管了?你放心,易天行已被毒蛇咬中,若不能及时解毒,自己性命都难保,绝不敢再来此地。”
上官婉倩面有难色道:“可是……”
冷公天面有愠色,悴然道:“你若不听话,我就一掌劈了这小子!”
上官婉倩未及开口!
冷公天已不由分说,强拖她走出石室,直奔前面石厅而去。
这时石厅内已是灯火通时,虽未张灯结彩,却已略加布置,俨然喜堂。
上官婉倩看在眼里,猛然想到冷公天说的“今夜就成婚!”顿时暗自一惊,啼笑皆非。
眼光再一扫,抬往水榭“下聘”的几口红木大箱,已然整整齐齐排列一处。那瘦高中年恭立一旁,双手居然捧着整套凤冠霞帔!
冷公天仍然执着上官婉倩手腕,似是防她伺机脱逃,哈哈一笑,道:“都准备齐当了?”
瘦高中年趋前,执礼甚恭道:“回谷主,一切准备齐当,只等上官姑娘换上凤冠霞帔,即刻拜天地。”
冷公天乐得是一阵敞声大笑。
上官婉倩却是心急如焚,不知所措。此刻她真想脱身逃走并不难,问题是她这一走,老毒物定然迁怒,则徐元平将性命难保。
但天地一拜,接下去将是送新人入洞房……
想到这里,上官婉倩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却听冷公天大笑道:“媳妇,今夜在荒山野地,不及准备,只好委屈你了。哈哈……”
瘦高中年人捧着凤冠霞帔上前,恭恭敬敬道:“上官姑娘,吉辰已到,请随小的来更衣吧。”
上官婉倩一脸无奈,正随瘦高中年人出厅,又听冷公天警告道:“媳妇,你若想趁机溜之大吉,可得先考虑后果啊!”
这两句话已表明,徐元平的生死,将决定于上官婉倩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