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蛇宫”内,小叫化被敬若上宾,有吃有喝,不亦乐乎。索魂羽士丁炎山、冷公霄及冷公霰两兄弟,却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
尤其是丁炎山,担心百奇老人三日之内,不知是否能探出有关徐元平生死之谜。更担心的是,突然闯来的此人,究竟是不是徐元平?
他之所以有此一虑,自有其道理。只因数月之前,徐元平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突然出现江湖,竟掀起武林中轩然大波。
而最令人敬服的,不仅是他那罕世武功,及屡获奇遇,被视为奇人物。更是他那威武不屈,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气魄。但如今死而复生的徐元平,则与数月前判若两人,相去何止千里,简直如同酒色之徒!
一连数日,小叫化除了吃喝之外,就是终日跟那些蛇女厮混,根本不理会身在何处。他那反常的态度,终于也引起了冷公霄的怀疑。
要知冷老二在千毒谷中,乃是极工心计之人,不似老大冷公天,及老三冷公霰的有勇无谋。
是以江湖中流传:“千毒谷中三毒物,不畏首尾只怕身”。
身者,指的就是冷公霄。
眼看三日之期将届,仍未见百奇老人方面有任何动静,他终于沉不住气,私下向冷公霰授计道:“老三,与其居被动,咱们何不趁百奇老人不在,来个攻其不备,直捣他的巢穴。凭‘万蛇宫’的人力,应该不成问题吧。”
冷公霰摇头道:“不!我若有此意,早就倾巢以出,与他全力一搏了,何必等到今日。”
冷公霄别有居心,冷声道:“老三,你上了老家伙的当啦!”
冷公霰“哦”了一声,茫然不解道:“我上了他什么当?”
冷公霄干咳两声,正色道:“这两日我曾细心观察此山地形,发现‘万蛇宫’所居地位,正在通往百奇老人之狭谷要冲。”
“他之所以用比武约定,将你留困此处多年,实际上是利用你为他把守门户,等于替他作了看门狗啊!”
此话一出,冷公霰顿时脸色一变。若是换作别人,敢当面讥讽他为看门狗,早已勃然大怒。
但冷公霄毕竟是他兄长,只得强自一忍道:“老二,我虽不及你聪明,尚不致愚笨至此。”
冷公霄皮笑肉不笑道:“老三,事实如此,何需争论。百奇老人拥有世间罕见百件珍奇之物,却苦无护守实力。”
“纵然他自恃武功盖世,也需防人觊觎之心。有你为他把守门户,他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冷公霰若有所思,未作反驳。
冷公霄接着又道:“此人自诩为百奇老人,顾名思义,表示他拥百件罕世奇物,但江湖中知其名者并不多。”
“且此人从不涉足江湖,亦不过问武林中事,可见他只是护宝自赏,别无雄心壮志之人。所以他最担心者,莫过于有人觊觎他得来不易的百件罕世奇物。若非用你为他看守门户,凭他的武功,岂能容你在此一居近三十年?”
经这番分析,冷公霰终于若有所悟,愤声道:“哼!如此说来,我倒真是被老家伙利用了!”
冷公霄面有得色地一笑,忽道:“老三,你可知他拥有的百件罕世奇物,究竟是些什么玩意?”
冷公霰茫然摇头道:“这倒不清楚……”
冷公霰趁机怂恿道:“咱们何不去查个明白?”
冷公霰面有难色,未置可否道:“这……”
冷公霄笑道:“老三,你被他利用,替他把守门户,二三十年,就算拿他一两件,也不为过啊!”
沉思半晌,冷公霰终于霍然心动,道:“好!咱们就去探他一探!”
冷公霄喜出望外,当即与冷公霰出了“万蛇宫”,交待巨人阿熊留守。
两兄弟施展轻功,直奔狭谷而去。
近三十年来,冷公霰从未进入过狭谷,此刻始发现,狭谷距“万蛇宫”不过数里之遥,却是另具一番景象。
放眼看去,两边峭壁悬崖,有如天堑,狭谷居于中间形势之险峻,不逊长江巫山峡的“一线天”。
而狭谷笔直延伸数里,不知通往何处。
眼见此谷险恶,颇具一人当关,万夫莫入之势。若是谷内设有机关埋伏,二人贸然闯入,定然凶多吉少。
千毒谷内,即是遍而明卡明桩,及歹毒机关,使人视为禁地,不敢擅自闯入。冷公霄不禁提高警觉,向冷公霰问道:“老三,你可知百奇老人的巢穴在何处?”
冷公霰强自一笑道:“我哪会知道!”
冷公霄颇觉失望,眉头一皱道:“此谷形势险恶,必然设有机关埋伏……”
冷公霰振声道:“既然来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方才冷公霄是怕他临阵退怯,故意用的激将法,一听冷公霰决心硬闯,正中下怀,即道:“老三,咱们各自小心了!”
两兄弟再度施展轻功,双双朝狭谷掠去。
谷内乱石遍布,伸延数里,宛如一条干沟河床。
二人小心翼翼,随时戒备。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一路毫无埋伏,更未设有机关。
狭谷全长数里,以二人的轻功,哪消一盏热茶时间,已然来至尽头。
眼前是一个矗立峭壁,仰视如矗入云霄。左右两侧,则是密茂原始森林,似无路可通。
冷公霄收住奔势,打量一下地势,暗觉诧异道:“怪哉,此处已是狭谷尽头,为何毫无所见?”
冷公霰道:“每年中秋比武,老家伙均不知从何处来。但我曾命阿熊暗中跟踪,比完武之后,他们确实由这狭谷归去。”
冷公霄更觉诧然道:“那就怪了,一路上我已注意,此谷别无通路。现已来至尽头,除非……”
眼光突然凝视峭壁,似看出什么蹊跷。
冷公霰急问道:“老二,你可是有何发现?”
冷公霄向峭壁一指,道:“你看,这山壁虽然光滑陡峭,但每隔两丈许,均有一处突出岩石,由下而上,交错排列,岂不等于是个天然阶梯!”
冷公霰把头微微一点,猛提一口真气,身形拔升而起,向峭壁掠去。
脚在两丈高处突出岩石一点,借力又拔起两丈来高,双足再一蹬突出岩石,身形又升高两丈有余。
如此连续数次,已升至十余丈高。
他再双足一蹬山壁,身子平射三丈开外,两臂如翅齐张,以阻下坠之力,终于缓缓飘落地面。
冷公霄迎上前道:“老三,我说的没错吧?”
冷公霰颔首道:“嗯!如用此法,确实可直登峰顶。但地面距峰顶何止百丈,若非身怀绝世轻功,且功力深厚,要想一口气上得峰顶,恐大非易事。”
冷公霄道:“莫非你怀疑百奇老人的轻功与功力?”
冷公霰摇头道:“不!老家伙绝无问题,但每年中秋比武,他均带着四个红衣女童,看她们的年纪,至多不过十一二岁,如何能从此峭壁上下自如?”
别看他是个老粗,居然粗中有细,颇出人意料之外。
冷公霄不得不佩服道:“老三,真有你的!这点我倒没有想到……”
冷公霰哈哈一笑,豪气大发道:“老二,不管老家伙的巢穴,是否在这峰顶之上,咱们也得上去一观究竟!”
冷公霄哪甘示弱,即道:“当然!来吧……”
声甫落,人已向峭壁掠去。
二人一先一后,用方才冷公霰的方法,身形连连提纵,以“之”字形逐渐接近峰顶。
哪知距离峰顶仅十余丈时,突闻一阵“隆隆”巨响,自峰顶坠落下一块块巨石。兄弟二人大吃一惊,急以全身紧贴山壁,始终未被坠落山石砸中。
饶是这样,也惊得二人魂不附体,全身直冒冷汗。
山石绝不会突然自行坠落,必是有人施为。
冷公霄抬头一看,夜色茫茫中,只见峰顶出现两盏白纸灯笼,果然是两个红衣女童在捣鬼作祟!
冷公霰不禁惊怒交加,双手紧吸山壁,仰面向峰顶怒喝道:“上面两个鬼丫头听着,要不快快退开,等老夫上来,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峰顶传来一阵嘻笑声,随听一名红衣女童道:“下面那个老家伙说,上来要扒咱们的皮,怎生得了?”
另一女童笑道:“别怕,他们上不来的!”
接着又是二阵嘻笑。
兄弟二人气得心肺几乎爆炸,但在此情势之下,纵有天大本领,也把峰顶两个小孩无可奈何。
千毒谷中这两个老毒物,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人物,今夜若被两个女童所制,岂不成了阴沟里翻船。
万一传扬出去,他们这个脸可丢大了。
冷公霄急以传音入密功力,和冷公霰传话道:“老三,你只管叫阵,分散两个小童注意力,待我伺机冲上去!”
冷公霰立即破口大骂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再敢耍花样,被老子逮着了,就把你们拿去喂毒蛇!”
峰顶上突然静寂下来,不再听到两个女童的嘻笑声。
冷公霰继续叫骂道:“怎么啦?两个鬼丫头,你们怎么不敢吭声了?”
峰顶上仍然静寂无声。
冷公霄见机不可失,猛提一口真气,突然双足一蹬,身形拔升而起,射向右上方两丈余处突出岩石,脚尖轻轻一点,借力以“之”字形射向右上方突出岩石处,再射向右上方。
连升三级突出岩石,只需再连拔升三次,即可上峰顶。不料就在冷公霄身形拔升之际,突闻激流冲激声,有如河堤决口。
冷公霄情知不妙,暗叫一声“糟!”
但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一股激流,自峰顶直泻而下,其势之猛,犹胜山顶之瀑布!
水势之猛,冲得身在凌空的冷公霄,身不由主,顺着一泻而下的凶猛水势,直往岩下坠去。
此时冷公霄距离地面,足足将近百丈,纵然没有猛烈水势冲击,加速坠落,跌下去也必粉身碎骨,何况他是头上脚下。
冷公霰惊得魂不附体,但他已是自身难保,幸以双手运足十成功力,十指插入岩石紧紧抓住,且全身紧贴山壁,始未被水势冲跌下去。
冷公霄心知必死无疑,索性双目紧闭,听天由命。
那知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向水柱疾射而去,拦腰一把挟急坠而下的公霄,射势却未停止,由水柱中穿射而过,落在数丈之外。
这一连串动作,有如一气呵成,且时间把握得分毫不差。就凭这份功力、准头,足见绝非凡俗之辈。
冷公霄死里逃生,一挺身,双足落地,惊魂未定,已听救他的人笑道:“冷兄受惊了!”
好熟悉的声音。
定神一看,竟然是索魂羽士丁炎山!
原来冷公霄、冷公霰两兄弟离开“万蛇宫”,被丁炎山发觉,心知他们今夜必有所为。乃趁巨人阿熊一心看守小叫化,对他疏于防范,悄然溜出,一路暗中跟踪至此。
眼看冷公霄被猛烈水势冲下,突然射身抢救,居然救了千毒谷中第二号老毒物的一命。
冷公霄万万料想不到,及时救他一命的会是丁炎山,不禁感激道:“多承相救,丁兄怎会……”
他原想问丁炎山怎会跟来的,但人家既然救了他的命,此话就问不出口了。
丁炎山置之一笑,道;“冷兄,咱们先救助冷老三下来要紧啊!”
冷公霄回身抬头一看,果见水势不断冲下,冷公霰十分危急。
正待设法抢救,突见峰顶水流中断,如同突然关起水闸。二人不禁暗觉诧然之际,遥见两盏白纸灯笼由远而近,正朝他们方向奔来。
冷公霰趁水势一止,哪敢怠慢,立即以“之”字形左右连纵,急速落身地面。
就在这时,两个手挑灯笼的红衣女童,已然来至面前,走在后面的正是百奇老人!
两个红衣女童身左右一分,百奇老人挺身上前,面对淋得落汤鸡的三人,哈哈一笑道:“三位可真是急性之人啊!”
丁炎山惟恐两兄弟险些丧命,盛怒之下坏了大事,急忙争先发话道:“三日之期已届,未见阁下有动静,所以咱们才亲自来讨回音。”
百奇老人沉声道:“我老人家岂能失信于你们,这不是如期赶回来了吗?”
冷公霰迫不及待道:“关于徐元平之事,阁下可曾查出结果?”
百奇老人从容不迫道:“唔……你们所说的,据江湖中传闻,好像是确有其事。但徐元平已死而复生,只怕无此可能!”
丁炎山急道:“阁下已亲眼见过他了,何出此言?”
百奇老人似笑非笑道:“嘿嘿,你们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老人家。据我所知,死而复生之术,乃是出自‘鬼医’奇想。”
“纵然其论有所依据,也必需备齐四件世间罕见奇珍宝物,始能生效。而我老人家却知道,尚无人能集全这四件珍物!”
冷公霄辩道:“少林武学,执天下武术牛耳,难道武林中就无人能胜少林弟子?”言下之意,似指死而复生之术,并非鬼医一人能为。
百奇老人沉思一下,忽道:“好吧,我老人家就姑妄信之,你们把那死而复生的徐元平送来,此武林约定就此解除。”
冷公霰喜出望外道:“好!咱们今夜就将人送来!”
百奇老人道:“别忙!我还得问问清楚,你们三人擅闯此地,是否造成什么损失呢。”
冷公霄不由地愤声道:“哼!上面两个小鬼,几乎使咱们兄弟两人丧命,阁下居然还谈损失!”
冷公霰也怒道:“阁下会有什么损失?哼!”
百奇老人反唇相讥道:“你们擅闯我老人家禁地,纵然丧命,也是自找的!”
冷公霰正待发作,丁炎山急道:“冷兄不必动怒,以免节外生枝,就让他查明有何损失吧。”
百奇老人笑道:“这才像句人话啊!哈哈……”
丁炎山脸上一红,却不敢出言顶撞。
百奇老人随即向峰顶振声问道:“兰儿,菊儿,上面情况如何?”
峰顶上又出现两盏灯笼,只听那红衣女童答道:“老爷爷,咱们损失了不少石头,还有水闸里的蓄水呢!”
另一女童道:“老爷爷要再不回来,他们还要扒咱们的皮啊!”
百奇老人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们三人均是江湖成名人物,居然趁我老人家不在,跑来欺侮两个女娃儿?”
冷公霄情急道:“阁下岂可听信她们片面之词,两个小鬼先推山石,复以水冲,使咱们险遭不测……”
话犹未了,百奇老人已斥道:“哼!能以不死,已算你们命大!”
冷公霰自被冷公霄点破,恍然大悟,明白受百奇老人利用,为他把守了二三十年门户,心中甚觉不甘。
这时见老家伙咄咄逼人,不禁怒从心起,出其不意地双掌齐发,猛向百奇老人攻去。
一招“日月争辉”猝然发难,威力强劲无比,眼看已向百奇老人侧身攻到,绝难闪避或出手还击。
突见两个红衣女童身形一晃,双双从百奇老人身侧掠过,竟将冷公霰那雷霆万钧之势的掌力引开,击向数丈外的密林。
轰的一声巨响,一株合抱大树,竟被拦腰击断,倾倒下去,声势好不骇人!
丁炎山闯荡江湖数十年,居然看不出这是哪门功夫。尤其施展的是两个十一二岁女童,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百奇老人却若无其事,仍在原地不动,哈哈大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你们也太不自量力了!”
冷公霰惊怒交加,振声道:“阁下既同意收下徐元平,比武约定即不复存在。今夜临别一战,在下倒要领教领教,阁下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
百奇老人道:“很好,很好。不过这三日疲于奔命,我老人家倒真有点累了,就让几个女娃儿陪你们玩玩吧!”
言毕身形乍动,暴退数丈之外。
就在这同时,只见峰顶上两点光亮急泻而下,距离地面约十丈时,突然张开两顶特制钢骨布伞。两个红衣女童下坠之势一顿,缓缓降落地面,随手将伞丢开。
她们与跟随百奇老人同返的两个女童,立即排成一列。只见四个红衣女童,高矮、长相、穿着均一模一样,几乎无法分辨出谁是谁来。
而一眨眼间,她们所提的白纸灯笼上,已分别变为红色的“梅”“兰”“菊”“竹”四字。
冷公霰见状,不屑道:“百奇老人,你还是自己上阵吧,免得又说在欺侮这几个小女娃儿!”
百奇老人敞声笑道:“我老人家可要休息休息,恕不奉陪。你们三人不防一齐上,只要能击灭她们手中的任何一盏灯笼,我老人家就认输!”
此话未免说得太狂,要知眼前这三人,均可算得是一代枭雄,岂能忍受如此轻蔑。
冷公霰未及答话。
丁炎山已抢先道:“阁下此话可是当真?”原来他惟恐冷公霰狂妄自大,不屑与四红衣女童动手,错失这稳操胜算的大好机会。
百奇老人道:“我老人家的话不能当真,天下还有谁的话能当真?”
丁炎山果然不愧是工于心计之人.趁机道:“冷老三因技不如人,败在阁下手下,被困此山近三十载,为的是一言九鼎,遵守比武约定。现下若咱们获胜,又当如何?”
百奇老人略一思索,即道:“好吧,我老人家既然存心让你们占便宜,索性就大方些。只要你们能获胜,我老人家就破例迎客,带你们登上峰顶,让三位一开眼界,观赏那世间罕见的百件珍奇之物。”
丁炎山别有用心,笑道:“冷老三比武输了,被困此山近三十载。而咱们获胜,仅得走马看花,观赏阁下的百件奇物,居然还说让咱们占了便宜,阁下未免大会打算盘了吧!”
百奇老人迟疑一下,道:“既然你们认为吃亏,也罢,只要你们能击灭一盏灯笼,即可在百件珍奇之物中,任取一件。四盏齐灭,百件奇物就全归你们!”
此言一出,听得丁炎山等三人喜出望外,当即蓄势待发,跃跃欲试,恨不得一举击灭四盏灯笼,将百件珍奇之和据为已有。
百奇老人暗自发笑,又道:“你们要把握时间,以一炷香为限。
香尽灯笼未灭,即判定你们输了!”
言毕手一晃,不知从何处已取出一支香,另一只手上却拿着火折子。
香燃着,百奇老人插于地上,即道:“开始吧!”
四名红衣女童即时散开,分站四角方位,将丁炎山等三人围在当中。
冷公霰迫不及待,抢先出手,一掌向左角女童所提灯笼拍出。
以他浑厚的掌力,一般武林高手尚不敢轻拈其锋,何况是一盏纸糊灯笼。纵非击个正着,就凭那股如狂飙怒卷的掌风,也足以将灯笼震破。
哪知左角红衣女童极为机伶,身形一掠,早已换了方位,使冷公霰十拿九稳的一掌,居然击空。
丁炎山、冷公霄双双发动。此刻他们哪还顾及身份,各尽全力,分向“梅”“兰”两只灯笼疾扑而去。
别看两个红衣女童,年仅十一二岁,竟然能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巧妙地轻易避开。
要知一般习武之人,纵然已忝列武林高手,能练成“移形换位”身法,至少也需十年八年。
想不到百奇老人身边几个女童,居然能施展如此高深武功,怎不令丁炎山等人暗自吃惊。
四个红衣女童极为刁钻伶利,只见她们仗着身法灵活矫健,按照百奇老人暗以传音入密功力指示,所走方位分毫不差。
无论丁炎山等三人,势如此凌厉。均能及时闪避开去。
“梅”“兰”“菊”本盏灯笼,突然交叉穿梭起来,有如穿花蝴蝶,令人眼花缭乱。
丁炎山不禁暗惊,急向两兄弟招呼道:“二位居中,切断她们移动路线!”
冷公霄心知丁炎山之意,是在阻断四个红衣女童穿梭,以便各别击破。当即抢步居中,同时双掌左右开弓,迫使她们不得近身。冷公霰正一掌劈向“菊”字灯笼。
红衣女童急施“移形换位”身法避开,不料丁炎山已由侧面挡住去路,手中拂尘疾点,直到她挑着灯笼的右腕。
如此迅疾之势,纵是身经百战,对敌经验丰富的武林高手,也会措手不及。但红衣女童居然临危不乱,娇小的身子一歪,就地一滚,滚出丈余。霍地挺身弹起,手上所挑灯笼竟连晃都未晃动一下。
就在她挺身弹起之际,丁炎山几乎是同时欺身逼近,拂尘疾拂,带起一股劲风,扫向红衣女童下盘。
她若重施技,必被拂尘扫个正着。
人既被扫倒,灯笼焉能安然无恙?更何况,老奸巨滑的冷公霄,眼见机不可失,也从红衣女童背后疾扑而来。
此刻三个家伙的想法,可说是不谋而合。
他们心知一举击灭四盏灯笼,已是绝无可能。时间有限,不如合力抢攻,击灭一盏是一盏,不必贪心。
红衣女童背腹受敌,丁炎山拂扫向下盘,冷公霄从背后扑来,等于攻的是上盘。任凭她施展任何身法,也绝难避开两个武林高手,前后上下的合力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令人不敢相信的情况又发生了。丁炎山与冷公霄收势不及,几乎撞个满怀,红衣女童却已不知去向。
冷公霰认为他们这合力一击,必然得手,居然未能看清,红衣女童是如何脱身而出。
定神一看,“菊”字灯笼已在两丈之外,非但未灯灭,且与其他三名红衣女童,双排成“梅”“兰”“菊”一列。
未待他们再度发动,四个红衣女童双似穿花蝴蝶,快速穿梭起来。
丁炎山未加理会,轻声向冷公霄道:“这几个小鬼确实刁钻,所幸她们不致出手伤人咱们只需合力对付其中任何一个……”
话犹未了,又听百奇老人道:“别以为她们不出手,你们就有恃无恐,半炷香燃尽,你们就得认输啊!”
冷公霄闻言急道:“丁兄,动手吧!”
三人果然采取丁炎山的战术,选中“竹”字灯笼,掠身疾扑而去。
“竹”字灯笼落在最后,三人扑来,六掌齐发,威力何等惊人。
红衣女童心知无法闪避,急中生智,突将灯笼向前一送,喝道:“菊姐接住。”手疾射而出,人却暴退两丈开外。
手挑“菊”字灯笼的红衣女童,闻声回身左手一抄,将“竹”字灯笼接个正着。
丁炎山、冷公霰掌发即收,错步拧腰,已改向双手各挑一只灯笼的红衣女童扑去。
应变之快,确非凡俗之辈可比。
今夜虽是八月十八,中秋方过三日,仍是皓月当空。
但狭谷之内,三面环山转抱,且山势矗入云霄,遮住月光;若非借四盏灯笼光亮,谷内即陷一片漆黑。
是以那红衣女童,交“竹”字灯笼脱手飞出,即无法看出她身在何处。
相反的,双手各挑一盏灯笼的红衣女童,则目标更为显明,无可遁形了。
丁炎山、冷公霄、冷公霰把握时机,齐向那红衣女童疾扑而去。
当然,他们攻击的目标不是人,而是那两盏灯笼。哪知掌力犹未发出,两盏灯笼竟又疾射数丈之外。
黑暗中红衣女童掠身而至,凌空接住两盏灯笼,飘然落地。身手之灵巧,令人叹为观止。
三个老家伙扑势急收回身反扑,只见两盏灯笼又转向飞出。使他们奋力追逐,疲于奔命。
突然之间,四盏灯笼漫天飞舞,忽东忽西,令人眼花缭乱,煞是好看。但任凭丁炎山等三人,掠身追扑,或发掌猛击,竟无法击落任何一盏!
正当三人感真力不济,心浮气躁之际,突见四盏灯笼停止飞舞,双排成“梅”“兰”“菊”“竹”一列。
定神一看,四个红衣女童,已分列百奇老人两侧。
百奇老人笑道:“你们认输吧!”
三人闻言一怔,齐向地上插着的那炷香看去,果然已燃尽!
他们虽为之气结,却哑口无言。
百奇老人颇为得意,又笑道:“你们既然输了,当如何赔偿我老人家的损失!”
冷公霰愤声道:“阁下有何损失?”
百奇老人道:“若非你们擅闯此地,图登峰顶,觊觎我老人家的百件珍奇之物,她们何须以山石及蓄水相阻。事由尔等而起,自当负责赔偿!”
冷公霰哼一声,问道:“阁下之意,咱们如何赔偿?”
百奇老人从容不迫道:“如果要你们将落下的山石,冲下的蓄水,弄回峰上去,那我老人家未免是强人所难,事实上也办不到……”
冷公霰怒形于色道:“哼!阁下总不致于重施故技,再利用咱们把守门户三十年吧?”
百奇老人置之一笑,遂道:“那倒不必,但阁下需以‘万蛇宫’作为赔偿!”
此言一出,丁炎山与冷公霄均暗自一怔!
他们认为冷公霰定然怒不可遏,断然拒绝。需知“万蛇宫”乃是他近三十年心血,始有今日规模,怎会甘心轻易拱手让人?
不料大出他们意料之外,冷公霰竟毫不犹豫道:“好!反正咱们即将离此,‘万蛇宫’又带不走。即然阁下对它有兴趣,在下就奉送吧!”
百奇老人笑道:“好!好!阁下倒很痛快。你们可以走了。徐元平也不必专诚送来,三更之前,我老人家自会前来,连人带‘万蛇宫’一齐接收!”
冷公霰双手一拱,道:“三更之前,恭候大驾!”言毕向冷公霄、丁炎山一施眼色,转身向狭谷疾奔而去。
三人施展轻功,疾奔如飞,一路无暇说话。
出了狭谷,三人不约而同收住奔势。冷公霄已憋不住了,抱怨道:“老三,你怎可轻易答应老家伙,将‘万蛇宫’……”
冷公霰冷哼一声,狞笑道:“老家伙既然如此贪婪,我就让他什么也得不到!”
丁炎山、冷公霄是何等聪明之人,闻言立即明白冷公霰打什么主意。
显然他不甘受利用,为百奇老人把守门户近三十载,今夜又险遭不测,丧命在两个红衣女童水石交攻之下。
加上他们三个江湖成名人物,竟奈何不了四个红衣女童,脸上实在挂不住。
最后百奇老人强词夺理,硬要以“万蛇宫”作为赔偿,冷公霰怎能不把心一横,决心讨回这个公道。
冷公霄不禁笑问道:“老三,你可是打算‘万蛇宫’毁了?”
冷公霰又是一声怒哼,道:“我不但要毁‘万蛇宫’,连人也要毁了!”他所指的人,自然是徐元平。
丁炎山听得暗自一惊,急道:“冷兄,此举万不可,徐元平如同一部活的少林武功秘籍……”
冷公霰眼皮一翻,斥道:“那有何用,把他交给了百奇老人,岂不使老家伙如虎添翼?”
丁炎山道:“在下的意思,是不妨把他带走……”
冷公霄忽道:“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
丁炎山迫不及待道:“哦?冷兄有何高见?”
冷公霄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道:“丁兄,咱们此来,原是指望老三出山,助你我重振鬼王、千毒二谷。”
“但古墓风波后,两谷均已遭我家老大,与令兄鬼王丁高自毁,形同一片废墟。二谷恢复昔日旧观,谈何容易,且需花费不知多少人力与时日。如今‘万蛇宫’已具规模,又是老三多年苦心经营,岂可轻言毁于一旦。”
“与其另起炉灶,不如由咱们三人携手,就地扩大,再招兵买马,网罗天下武林高手,岂非事半功倍!”
丁炎山霍然心动道:“冷兄果然高见,但那百奇老人……”
冷公霄笑道:“一山难容二虎,咱们既决心在此生根,岂能容得了他!”
冷公霰急问道:“老二,你的意思是……”
冷公霄眼露杀机,冷声道:“三更他将亲来‘万蛇宫’接收,咱们全力以赴,攻他个措手不及!”
丁炎山面有忧色道:“这……老家伙的武功,确实高深莫测,咱们……”
冷公霄颇有信心道;“丁兄不必担心,强龙难敌地头蛇,方才咱们在他的地区,自不免吃亏。”
“等老家伙来了‘万蛇宫’,除了咱们三人,尚有阿熊及数十名蛇女,难道还敌不过他与几个小鬼?”
冷公霰振奋道:“对!据我判断,老家伙除了四个小鬼之外,并无其他人的!”
丁炎山见两兄弟雄心大发,心知不便表示异议,更无法劝阻。
暗忖道:“这冷老二倒真会打如意算盘,纵然能事成,一举歼灭百奇老人及四个红衣女童。将来,‘万蛇宫’称霸武林,我丁炎山岂不将听命于你们?”
要知他也是野心颇大之人,才会想到重振鬼王谷,怎会甘心寄人篱下,为冷家两兄弟卖命。
此时此地,他只有不动声色,静观事态发展,必要时自有他的打算。
冷公霄,冷公霰心意已决,立即偕同丁炎山,各展轻功,急急赶回“万蛇宫”,以便布署,严阵以待,等着百奇老人自投罗网。
三人返回“万蛇宫”,只见小叫化又酩酊大醉,由巨人阿熊及数名蛇女守着。
冷公霰即发号施令,命数十名蛇女全体备战,顿时如临大敌,各据布署位置。
丁炎山则是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心里已拿定主意,必要时随机应变。
三更将至,冷公霄、丁炎山三人排列“万蛇宫”岩洞口,严阵以待。
倏而,遥见四盏灯笼移动,由远而近。
冷公霄轻声道:“他们来了!”
暗自全神戒备。
四盏灯笼来至十余丈外,突然止步不前。
岩洞口三人方觉诧然,百奇老人已出现面前,敞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有劳三位相候了!哈哈……”
只因三人全神贯注四盏灯笼,不料被百奇老人以此吸引他们注意力,趁机绕至岩洞前。由此可见,百奇老人早已防到他们有诈,且是有备而来。
冷公霰强自镇定,不动声色道:“阁下真准时,就请入内接收吧!”
随即退开一旁让路。
百奇老人却道:“不必麻烦,把徐元平交给我老人家,你们走人就行了。”
冷公霰暗忖道:“好狡猾的老家伙,你不入内,就拿我无可奈何吗?”当即强自一笑,向岩洞内振声道:“阿熊,把徐元平带出来!”
丁炎山、冷公霄心知这是最紧张的一刻,也可说成败在此一举,互相一施眼色,已然暗运真力,蓄势待发。
小叫化酒仍未醒,由阿熊挟扶出来。
百奇老人见状,诧异道:“他怎么了?”
冷公霰道:“宿醉未醒而已。”
巨人阿熊挟扶小叫化,直朝百奇老人走去。
眼看距离仅有五步,突然撒手一推,只见小叫化猛然冲向百奇老人,手持短剑,照准心窝就刺!
原来是一名蛇女,穿上小叫化的衣帽,企图出其不意,猝施杀手。
哪知百奇老人出手如电,奇准地一把夺住短剑,同时疾喝道:“去吧!”飞起一脚,将那伪装小叫化的蛇女,踹得飞身跌出数丈之外,倒地不起。
冷公霰见刺杀未逞,立即抢先发难,狂喝声中,以苦练近三十载的乾坤掌,猛向百奇老人攻去。
他这双掌齐发,又是运足十成真力,威力端的惊人。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道:“找死!”翻掌疾推,发出一股无形掌力,迎向冷公霰的双掌击去。
双方距离极近,不及一丈。
冷公霰是以毕生功力所聚,决心与百奇老人硬拼;而百奇老人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也是怒极而发,毫不留情。
两股掌力撞个正着,虽未发出惊天动地的骇人巨响,却见百奇老人身形一晃,横移半步。
冷公霰则一个踉跄,连退两大步。
就在这时,冷公霄两道冷森森的目光,先瞥了按兵未动的丁炎山一眼,突然手一扬,数道寒芒向百奇老人疾射而去。
千毒谷以“毒”闻名,老毒物冷公天,是以如影随形,一大一小两条毒蛇为护身法宝,使人见蛇丧胆。
冷公霰三十年前,练的是“火沙毒掌”,惜半途而废,未竟全力。独自负气离开千毒谷后,近三十年始改练更具威力的乾坤掌。
而这老二冷公霄,练的武功较杂,全是邪门歪道的歹毒功夫。
其中最厉害的,莫过于各种歹毒暗器,尤以“夺命飞星”最为霸道。
由于“夺命飞星”炼制不易,需以巨蟒毒牙为材,制成星芒状,淬以百种剧毒,盛于坛中密封,埋在阴寒地下干日,方可启封取出使用。
其毒性之剧,见血封喉,无药可解。传闻天下唯有一物可解救,即是失传已久的“玉蝉”,但冷公霄从未试过。
冷公霄对“夺命飞星”极为珍惜,除非生死关头,绝不轻易使用。
此刻,他已看出,冷公霰绝非百奇老人对手,是以突然一扬手,发出七八枚“夺命飞星”。
通常使用暗器,均是认准目标发射。
冷公霄手法却与众不同,只见数道寒芒直线疾射,将近目标之时,突然散发开来,分向白奇老人全身各部位射到。
百奇老人顿时全身被封住,无论左闪右避,上纵下蹲,均难免顾引失彼。唯一之计,只有以掌力将射来暗器震落。
如果他真发掌相拒,那就必死无疑。
因“夺命飞星”形状特殊,乃根据风力原理设计。
且冷公霄发射之时,是用的一股旋转暗劲,一遇强劲风力所阻,非但不致被震落,反而会各自改变方向,加速射向目标。
过去若干年中,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即是自恃功力深厚,贸然出掌拒敌,结果丧命在这歹毒暗器之下。
说是迟,那时快,突见百奇老人手一抬!
冷公霄方自暗喜,以为他必然发出强劲掌力,岂知从那宽大袍袖中,竟抖出一只黑色铁筒,前端却呈喇叭状。
只听得铁筒内发出“嗡嗡”轻响,冷公霄射出的七八枚“夺命飞星”,竟然悉数吸入!
冷公霄这一惊非同小可,左手的数枚“夺命飞星”尚未及发出。
百奇老人两肩一晃,人已欺身到了面前,出手如电,当胸一把抓住他,怒斥道:“你竟敢向我老人家下此毒手!”
突闻冷公霰疾喝道:“住手!”
百奇老人眼光一瞟,只见冷公霰已掠至岩洞口,一手按在由两名蛇女架扶着的小叫化头顶上。
冷公霰胁道;“放开我二哥,否则我就毙了徐元平!”
百奇老人一怔,状至不屑道:“哼!想不到千毒谷中的人,一个比一个卑鄙!”
盛怒之下,只得愤然撒手推开冷公霄。
不料冷公霰突发一声暗号,只见数十名蛇女自洞内冲出,各持不同兵刃,向百奇老人一拥而上。
百奇老人怒从心起,急将黑色铁筒收回袖内,怒道:“看来你们是逼我老人家出手,今夜非大开杀戒不可了!”
狂喝声中,宽大袍袖疾拂,狂飙怒卷。
四五名蛇女首当其冲,被振得身不由主,如同断线风筝,跌出数丈之外,倒地不起。
一旁按兵不动的丁炎山,见状暗自一惊,突然当机立断,倒持拂尘,出其不意地攻向冷公霰。
变生肘腋,冷公霰正注意众蛇女攻向百奇老人,哪会料到丁炎山突然倒戈相向,一时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异香扑鼻,顿时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两名架扶着小叫化的蛇女,更是措手不及,同时昏倒在地。丁炎山趁机拦腰一把挟起小叫化,疾掠而去。但却被巨人阿熊挡住去路。
丁炎山情急拼命,左胁挟着小叫化,右手拂尘疾拂,逼开巨人阿熊,狂奔如飞而去。
情势转变大出意外,冷公霄也在全神贯注,看众蛇女奋不顾身攻向百奇老人,准备伺机而动,以致顾此失彼。
他万万没有料到丁炎山会有此一变。
及闻巨人阿熊一声狂喝,回身一看,始发觉丁炎山已挟持小叫化狂奔而去。冷公霄不禁惊怒交加,顾不得众蛇女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倒地不起,更顾不得察看冷公霰,猛提一口真气,施展绝顶轻功,急起直追。
丁炎山的轻功,与冷公霄在伯仲之间。但他这时挟着小叫化,速度自然打了折扣,奔出不及半里,已被冷公霄追及。
冷公霄怒喝道:“丁炎山,你往哪里走!”
丁炎山只得止步回身,急道:“冷兄,咱们今夜若想保命,只此一途,别无他策!”
冷公霄怒形于色道:“哼!恐怕你是言不由衷,别有居心吧!”
丁炎山道:“在下若有异心,冷兄被山水冲坠下跌时,我又何必冒险抢救?”
冷公霄微微一怔,即道:“看在丁兄相救之情,只要你放下徐元平,今夜之事,咱们就算扯平。”
双方均是极工心计之人,你奸我诈,可谓棋逢对手。
冷公霄被山水冲落,自百丈悬岩坠跌时,丁炎山之所以奋身冒险抢救,乃是仍想利用这两兄弟。
但等到发现他们沆瀣一气,野心勃勃,不仅图谋对付百奇老人,更打算扩展“万蛇宫”势力,称霸武林,实已有违当初重振鬼王、千毒二谷宏愿。
如此一来,置他丁炎山于何地?是以两兄弟忙于布署时,他已暗自拿定主意,必要时挟持徐元平而去,再另作打算。
此刻要他放下徐元平,哪有如此简单!
丁炎山把头一摇,皮笑肉不笑道,“冷兄,人在我手里,应该听我的啊!”
冷公霄恨声道:“丁炎山,莫非你以此要胁在下?”
丁炎山道:“冷兄不要妄加臆测,方才若非在下劫走徐元平,万一冷老三一时冲动,将他一掌击毙,咱们今夜就一个也休想活命!”
这话倒是事实,以当时情况,冷公霰眼看众蛇女不敌百奇老人,纵然他们几个一齐出手,也是无济于事。
惊怒交加之下,他很可能击毙徐元平,免得让他落在百奇老人手里。
而这三日之中,百奇老人亲自出外查访,必已探出有关徐元平传闻,甚至获悉此人曾屡获奇遇,身怀少林绝世武学。
倘非如此,何以同意以徐元平,取消比武约定。
丁炎山的判断不错,要不是为了保全徐元平性命,百奇老人盛怒之下,怎会轻易放开冷公霄。
冷公霄虽也心里明白,但嘴上却反驳道:“哼!丁兄若将徐元平劫持而去,老家伙又岂会甘休?”
丁炎山嘿然冷笑道;“冷兄之意,是要我把他留下么?”
冷公霄道:“正是!”
话甫出口,人已欺身而近。
只见他猛提一口真气,欲待出手之际!
丁炎山不由地怒道:“冷兄不怕伤了徐元平?”
冷公霄把心一横道:“丁兄既不怕,我更不在乎他死活!”突然出手,一掌向丁炎山直劈而去。
丁炎山忙向一旁闪开,同时手中拂尘疾拂,封住对方趁势进攻之路。
冷公霄已豁了出去,不顾拂尘封住进路,双掌交错而发,一味抢攻,逼得丁炎山连连后退。
丁炎山不由地怒喝道:“冷公霄,你不要逼人太甚!”
若论武功,双方可说是旗鼓相当。但各有一绝,丁炎山仗恃的是“迷魂药物”,冷公霄则是“夺命飞星”。
冷公霄攻势突然一收,眼露杀机道:“哼!在下念你相救之情,不忍施出杀手。如果丁某不领情,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时手一抬,已然扣了几枚夺命飞星。
丁炎山眼力何等锐利,见他手向怀中一探,已知这千毒谷中的第二号老毒物,安的是什么歹毒之心了。
“夺命飞星”方才用以对付百奇老人,虽未见发挥威力,反被老家伙悉数吸入黑色铁筒内。
但丁炎山乃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久闻此歹毒暗器霸道无比。
此刻一听冷公霄口气,尽知他手中所扣,定然是那“夺命飞星”。
丁炎山暗自一惊,急将挟持的小叫化放下,突以拂尘先发制人,连连一阵急攻,逼使对方暗器无法出手。
冷公霄果然被逼得连退几步,手中所扣几枚“夺命飞星”一时出不了手。而丁炎山则是情急拼命,形同疯狂,将毕生功力连紧拂尘之上,专攻对方致命要害。
因他知道,只要攻势一缓,冷公霄的“夺命飞星”即趁机发出,凭自己的拂尘,绝难将之全部击落,万一被射中,则必死无疑。
冷公霄被逼得怒从心起,突然倒纵两丈开外,正待扬手发出“夺命飞星”,一眼瞥见黑暗中窜射出两条红影,直向丢在地上的小叫化射去。
情急之下,冷公霄顾不得紧跟着攻来的丁炎山,手一扬,几枚“夺命飞星”疾射两条红影。
哪知两条红影比暗器速度更快,双双射至小叫化身边,一人拖起一条胳膊,几乎毫未停留,又如流矢射出十余丈外。
要知冷公霄射发的“夺命飞星”,只在三丈之内具有威力。超出这个距离,劲力一消失,即形同废物,毫无杀伤之力。
两条红影去势太快,“夺命飞星”,威力已失,便告纷纷坠落。
几乎是同时,丁炎山已逼近面前,拂尘疾点冷公霄前胸“华庭”两处大穴。
来势迅疾无比,冷公霄急以双掌硬接,虽将两处大穴护住,手背却被拂尘击中,顿时皮破肉绽,鲜血直流,真个是痛彻心肺。
冷公霄一咬牙,双掌齐翻,推出一股强劲掌力,震得丁炎山连退数步。突觉血气向上翻涌,摇摇欲坠。
丁炎山心知已受内伤,暗自一惊,正待全力一拼,却听冷公霄急叫道:“徐元平已被人劫持而去,你还要拼个同归于尽?”
一听此言,丁炎山立即回身,直奔丢下小叫化之处而去。四下一看,果然小叫化已不知去向。
只因他方才全力向冷公霄抢攻,又是背向小叫花,并未见于黑暗中窜出两条红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机将小叫化架走,是以惊道:“刚才人还在……”
冷公霄无暇答话,怒哼一声,已朝两条红影去的方向掠身而去。
丁炎山哪敢怠慢,随后急起直追。
二人一先一后,追出约一里,哪还能见人影。待继续追寻,却遥见四盏灯笼由远而近,正由后面追来。
冷公霄、丁炎山心里明白,合二人之力,亦绝非百奇老人对手,只得各自落荒而逃。
倏而,四盏灯笼已近,原来是两名红衣女童,各挑两只灯笼,远远看去,如同是四个红衣女童。
百奇老人走在两个红衣女童身后,眼光四下一扫,冷声道:“哼!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跑得可真快!”
正在这时,遥闻远处传来红衣女童招呼声:“老爷爷,我们在这里!”
百奇老人不禁笑骂道:“这两个小丫头,要她们守在‘万蛇宫’附近,怎会跑到这么远来了?”
挑着灯笼的两名红衣女童,已循声赶去,百奇老人仍然从容不迫地走在后面。
来至数十丈外,只见另两红衣女童,正笑嘻嘻地站在草丛中等着。
百奇老人这才走上前,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红衣女童笑道:“老爷爷,您不是交代咱们,守在‘万蛇宫’附近,暗中监视他们一举一动吗?”
百奇老人斥道:“你们既然记得,为何不照我的吩咐去做?哼!回去要好好处罚!”
红衣女童有恃无恐,仍然嘻皮笑脸道:“老爷爷一向赏罚分明,不知兰儿和梅姐犯了什么错,要受处罚?”
百奇老人怒形于色道:“兰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跟我顶嘴?”
兰儿急道:“兰儿不敢!”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道:“咱们今夜的目的不在‘万蛇宫’,而是那个徐元平,你们负责暗中监视,未能尽职,让人家把他弄走了,不该受罚么?”
兰儿又笑道:“老爷爷交代的事,咱们敢不从命吆?请老爷爷自己来看看吧!”说时向草丛里一指。
百奇老人一怔,急从红衣女童后接过一盏灯笼,挑着走进草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只见乱草上躺着的,正是酒犹未醒的小叫化。
兰儿得意道:“老爷爷,咱们是该赏,还是该罚?”
百奇老人乐不可支,敞声大笑道:“赏!赏!统统有赏!哈哈……”
当即一把提起小叫化,挟在胁下,领着四红衣女童,朝狭谷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