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蝶心中忖道:老道长语藏玄机,硬要我和万复古放手一战,似是对我很有信心,暗中鼓励我打这一架。
难道,他瞧出了什么?
发觉我能和万复古打个不分胜负吗?
程小蝶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道长说的是,事情逼到头上,小蝶只好向万大掌柜领教一二,但望能有个明确的界定……”
万复古道:“有件事,要先说明白,万某人的胜负,是我个人的荣辱,和万宝斋无关,我也不能代表万宝斋答允你什么条件。”
程小蝶道:“本就是没有条件的一战,我这个总捕头也无意干预你们正当的生意,我要查出凶手,如若是万宝斋中人,下油锅、上刀山,我也要把他抓出来,所谓界定,是有一个约定。”
“有姑娘这句话,万某就放心了。”
“程姑娘,我保证凶手不是万宝斋的人。”
素喜突然接着又道:“我一直尽力保护言大人,四月十八那一天,我有事,离开了半个时辰,凶案就在那时刻发生了。”
“好极了,素喜姑娘如肯全心合作,凶案就破了一半。”程小蝶道:“这一战我如能留下性命,希望万大掌柜能帮我一个忙。”
“你活着,万某人就死了,还能帮你什么忙呢?”
“也许是半斤八两,两无损伤呢!”
程小蝶接着道:“我们动手,以百合为限,打过一百回合,就算是不胜不败的和局,这就是我想的界定规矩,不知万大掌柜意下如何?”
“如果是打了一百合,仍是平分秋色,万宝斋又幸能存在世面,万某人作主,把素喜送给你,她精明细致,是个作捕头的材料。”
小文忖道:厉害呀,厉害,顺风搭船,派个人到刑部卧底了。
素喜的脸上闪掠过一抹讶异之色,也不知她心中是喜是忧?
但,证明了一件事,万复古这个大掌柜有相当的权势,不是傀儡,也同意了程小蝶一百回合的界定。
“小雅、小文你们用心听着,也要不折不扣地办到。”
程小蝶接着道:“我和万大掌柜这一战,不论生死胜败,不许你们出手,我如战死了,这件事就此结束,你们也不用再作捕头了,然后再找个地方把我收起来,等师父来时,让他见我最后一面。
保存尸体的方法,向郭副总捕头请教,他会找太医院中的人想办法,见过师父后,就烧了我的尸体,骨灰给我娘,你们就自由了。我已经给你们各人存了两万两的银子,省些花用,一家人活上几十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听清楚了吗?”
“姑娘啊!”小文道:“你死了,我们还能活下去吗,但我们不会忤逆你,我和小雅怎么活下去,你就不用多费心了。”
“我们会等师父到来的。”
小雅伤感地接着道:“以后的事,请他老人家决定,不过,人死成鬼,你一个人去作鬼多么寂寞有我和小文陪着你,那就快乐多了。”
说来似是玩笑,但却披露了以身相殉的坚决情意。
三个人相视而笑,笑得每个人泪流满面。
此时,还能说什么呢!
程小蝶不说了,用衣袖拭了拭泪痕,道:“大掌柜,咱们出去吧,这屋里太小了,无法发挥的。”
万复古点点头。
他回顾了身后的五男、六女一眼,道:“你们听着,人家程姑娘可是刑部总捕头的身份,可以调动千军万马,把咱们围起来杀,但人家却决定了一对一地和我单打独斗,掌理天下治安的总捕头,可是大官,对我们万宝斋放弃了官方身份,却按着江湖规矩来,这是何等的豪气啊!
如若败了我认命,任人逮捕衙门,我若死了,你们只能带着我尸体回去,谁要出手助战,可要按最严厉的家规惩办。”
话落,目光转到了素喜的脸上。
接着,万复古又道:“为感佩程总捕头的豪气,由现在起,万宝斋先把你除名,你到程姑娘身边去,破了言大人凶案之后,再看程姑娘意思,你如表现的好,也许总捕头会把你留在刑部,那就不用回来了,程姑娘不要你了,你再回万宝斋来,先过去,不用等我们分出胜负了。”
素喜应了一声,由贴身处取出一面小巧的银牌,双手捧给万复古。
万复古很仔细地看了一阵,才收入怀中,挥挥手,道:“去吧!”
素喜拭着流下的眼泪,转身行近程小蝶,双膝跪下,道:“小婢素喜,叩见主人,追随期间,绝对忠诚不二,生死无悔,还望主人收留。”
程小蝶一把挽起了素喜,笑了笑道:“过来了就和小文、小雅一样,是我程小蝶的好姐妹。”
小文、小雅早已跑了过来,各握着素喜一只手,笑道:“欢迎你呀,素喜。”
“姑娘,万大掌柜身负绝技,是万宝斋中第三高手,小心哪,不过,他好象有了放过你一马的用心……”
素喜以传音之术,把心中之秘,告诉了程小蝶。
程小蝶已退到了室外。
她回顾对天星子一躬身,道:“小蝶战死了,还望道长保护小文、小雅和素喜安全离开这儿。”
天星子淡淡笑道:“丫头,放心地去吧,尽力而为,贫道心中有数,吴一谔传授给你多少武功。”
程小蝶却听得怔住了!
她不禁忖道:我学得师父多少技艺,本身都不清楚,只知拼命苦练,难道你天星子能够瞧得出来?
她心中忖思着,人却已举步行出室外。
这是一个很大的庭院。
院中长着三寸长的青草,但却没有一棵树。
一眼望过去,一片青翠,却是连只猫也无法藏得住,高过两丈的围墙,也看不到外面的景物。
这是经过一番人工设计布置,四外一片静寂,果然已在城外,而且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幽静地区。
“程姑娘,咱们怎么打?”
万复古显然已被程小蝶豪情所动,说话也客气多了。
程小蝶心中想:我身怀宝刀利刃,面临到凶险危亡时,恐难免宝刀出鞘,未作说明,已稍嫌心机深沉,不能再有意欺骗了。
于是,她长吁了一口气,道:“各尽所能了,兵刃、暗器,任凭施展,打过一百合就算平手,胜负的分野,也不限点到为止,要完全制住对方,让无法反击,才能算数。”
万复古有点意外地点点头,道:“好,姑娘请亮兵刃!”
“我的兵刃,就在身上,需要时,它就会及时而出。”程小蝶道:“年长为尊,万大掌柜就先出手吧!”
“姑娘要糟了!”
素喜低声接着道:“大掌柜精通七种暗器,随手一挥,就寒芒如雨,他征询姑娘如何一个打法,是准备局限自己,想不到姑娘竟然要放开手脚干……”
小雅微笑道:“素喜,今日情势,已很明显,胜不了万复古,我们离不开这座别墅,高手搏击,一百招,可以杀十个以上敌人,撑过一百招,不容易啊!
局限于某种技艺,姑娘吃亏,因为功力的强弱上,肯定姑娘是难及万复古,放开手脚拼,技艺变化上或可补功力之不足。”
素喜叹口气,不再多言了。
她实在不相信程小蝶有强过万复古的技艺,也不相信程小蝶能撑过一百回合,真要放手施展,万复古可能十合内击败程小蝶了。
要打到无法反击的程度,出手一定要想当的份量,姑娘啊!你绝不能死伤,我好想随你,过几年追缉凶手的捕头生活。
但心中呐喊,无法阻止要发生的事情,万复古和程小蝶已动上手了。
双方都未亮兵刃,虽只拳脚交手,但却打得十分激烈,万复古的功力深厚,一拳一掌,都带起呼呼风声。
程小蝶似是自知功力难与万复古匹敌,以闪转挪移的小巧功夫避开攻势,不和万复古拳掌相触。
看上去,不象是交手打架,而是一个追着人打,一个尽量逃避。
但逃的好又巧,身子就在丈余方圆内打转,象穿行在花丛中的蝴蝶,红花千万朵,但却挡不住蝴蝶的去路。
万复古一连三十七拳,打得程小蝶衣袂飘飞,腊腊作响,但就是打不中程小蝶的飞跃娇躯。
万复古有些火了,拳法一变,攻势更为快速,含蕴的内力,更为强大了,拳如铁锤击岩,掌势似巨斧开山。
逼得程小蝶开始反击了,指点掌切,全都是突穴截脉的手法,大部分的攻势,硬被逼了回去。
万复古终于发觉了程小蝶的精巧技艺,掌、指变化全在方寸之间,克制了万复古大开大合的拳掌攻势。
万复古的拳掌虽凌厉,却难快过程小蝶小范围的防守变化。
万复古拳掌攻到,程小蝶的手指早已等在那儿了,指向关节要穴,如不及时收住拳掌,还未击中程小蝶,穴道就先撞上了对方的指尖。
万复古发觉了这个情势,双方已打过八十几个回合了。
前三十回合,程小蝶全以灵巧的身法,游走避开攻势,后五十回合,以突穴截脉手法,封住了攻势,也省了不少气力。
一百回合,击不败程小蝶,是一件大伤颜面的事。
本来他存有放一马的用心,但至少要有着控制全局的明显形势,要观战的人和程小蝶都能感觉到他手下留情。
但现在的情势,倒似是程小蝶占了优势,把万复古的攻势,完全封死,这就有些难以下台了。
于是,万复古这放一马的用心,亦有所改变了,准备全力施为了,伤了程小蝶也是无可奈何了。
心中正在盘算,程小蝶却突然反守为攻,掌、指攻势全都指向万复古要害。
这打法有宗好处,逼得万复古非得封避不可,这就暂时无法施展毒手反击了。
素喜简直看呆了,事情与她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程小蝶越打越厉害,简直逼得万复古无法反击了。
突然间,程小蝶收掌而退,道:“大掌柜,打约一百回合了,我知道你手下留情,我又用了心机,打得取巧,如真正拼命,我早已伤在你万大掌柜的手下了。”
话说得谦虚,也是事实。
万复古窝的一腔怒火,消退了不少,淡淡一笑道:“程总捕头的技艺,也未放尽,打得虽然用了心机,取巧一些,但那是智慧和技艺的配合,咱们打平了。”
他神情一黯,叹口气又道:“总捕头是准备带万某人入刑部审问,还是就在此地录下万某的口供?”
“言重了,大掌柜!”
程小蝶接着道:“我是幸渡难关,大掌柜应胜未胜,这中间有情意,也有礼让,我只想请教大掌柜几句话,愿意回答,顿开我茅塞,不愿意回答,你回头就走,晚进绝对不会阻拦你。”
万复古浓眉耸动,双目放光,朗朗笑道:“总捕头如此厚待,我很感激,不过,我只是个大伙计,在我得到的授权之内,我是知无不言,逾我权限,恐就无法奉告了。”
“这个我明白。”程小蝶道:“能回答的就说,不能回答的,不要理我就是。”
算不算花言巧语,无法肯定。
但万复古却听得感动极了,叹息一声,道:“我先说三件事情,再请总捕头提出质问好了。”
程小蝶欠身一礼,道:“晚辈洗耳恭听了。”
“第一,万宝斋不是凶手,我们只是想见识一下青苗玉。”
万复古接着道:“也想了解一下言侍郎有多少珍贵的玉器,我们没有见到青苗玉,但见到了玉中的二、三件奇宝。
事实上是万某和点石成金云鹏,三度进入过言侍郎的宝库,但我们一介未取,只赞叹这位言大人收藏的名器,比之万宝斋犹有过之。当然,我们有素喜内应,行动方便很多,三探宝库,隐密未泄。”
“谢谢你,大掌柜。”程小蝶道:“这件事述说的比小蝶想问的还要详细。”
“第二件,万宝斋没有作过偷窃、抢劫的事。”
万复古接着道:“万宝斋是百年老店,二十年前的事,我不敢说十分清楚,但近二十年内没听过强取豪夺的事,当然,我们也用心机,用谋略布局,但绝对是合情合理,取得我们需要之物。
譬如说,我们用十万两银子买来的东西,二十万两银子,卖给别人,算不算是犯法呢?如果算,万宝斋的罪行就多了。”
“不算,将本求利嘛!”程小蝶道:“怎么能算犯法呢!”
“做生意要担很多风险的。”
万复古接着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保护它的能力,古玩、玉器,本就是无价之宝,值多少钱,也无法合计,也于人民生计无关,赚多赚少,是我们作生意的本领。摘逾淮为帜,北玉南运,南珠北流,这价格相差何至十倍,但保证货畅其流,不生事故,不容易啊,这就连接上第三件事了……”
仰天吁一口气,万复古拭一下头上的汗水,又道:“万宝斋赚了很多钱,所以,也需要保有这些财富的高手,我们礼聘下当今武林高人。
当然,也收买一些资质良好的男、女儿童,从小培养,授以技艺,一边培养,一边淘汰,因此,出师的全是一等一的好手……”
“万宝斋的技艺很杂,也很凌厉,有不少快绝传世的奇技……”程小蝶道:“却在万宝斋中出现。”
“这花了不少工夫,费时数十年才建立起来的能力。”
万复古接着道:“老实说,万宝斋象一个大门派,但放眼江湖,却没有一个门派能望万宝斋项背,我们罗致了天下最好的高手任教,少林、武当、昆仑、崆峒等,知名大派中的高手,也有些绿林道上厉害的杀手、巨盗,充任教席。
他们过去的罪恶不算,但一入万宝斋就绝迹江湖,他们要的享受、福利,我们全可供应,这一点,只怕大有窝藏盗匪之嫌了。”
“如果都是几年前的事,小蝶不愿过问,那时间,我还未出任总捕头,再说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改过向善,既往不究。”
“万某人应聘入店,主事十年,只请过一位教席,千手刀王,其他的都是聘任十年以上的老教席了……”
“我说呢?哪里去了?”天星子突然插口道:“五六年就找不到他,原来被你们金屋藏刀了?”
万复古微微一笑,道:“万宝斋还有几位江湖老前辈,说出来,只怕你道长也会吓一大跳……”
“别说,别说……”天星子忙叫道:“万一有个让老道头疼的人物,岂不是自找麻烦了。”
程小蝶很想听个明白,天星子却阻止了,只好掠过,道:“万宝斋月下弟子,好象重女轻男?”
“不错。”万复古道:“这有一个原因、女孩子嫁了人,一旦生儿育女,就不想再练功夫,追求个平安生活,万宝斋对这一点做得很好。
每一位立过功的女弟子,一过二十五岁,就让她们选择,愿嫁人的,我们付嫁妆三千两,愿意留下来的,就要再等五年不嫁,五年后三十岁了,嫁人的机会就不大了……”
突然住口不言,凝神沉思起来。
“大掌柜,不能说,就别再说了。”程小蝶道:“晚进听到的,已经比想的还多了,别再勉强了。”
“这是万宝斋中一个秘密,女弟子嫁人时,我们会告诉她。”
万复古接着道:“二十五岁是一关,嫁人后内功会逐渐减弱,事实上,是被封了穴道,一年后,我们会去探望,再送第二笔嫁妆,大约是银子一千两的价值,那时,会解开她的穴道。一个人一年不练功,不想再练了,尤其女人,再一怀孕,就与武功绝缘,万宝斋出的女弟子,很少会为非作歹,男弟子,就没有这份幸运了……”
小雅非常担心万复古半途停顿,程小蝶不再问,这件事,又是有头无尾,急急道:“大掌柜,既然说了,就请说个明白。”
万复古点点头,道:“男子一入万宝斋,十之八九资质上好的男童,选的非常严谨,培养出师,成就也非常之高,也注定一辈子是万宝斋中人了。
过了三十五岁,他们才可以结婚,也可以选择作武师,或是作店里伙计,但月俸都相当优厚,只不过这一生都要为万宝斋效力,不能离开,这就是万宝斋束缚的条例,是不是严酷了些。”
“这就因人而异了。”
程小蝶接着道:“对生具慧能、雄才大略的人,是一种严酷的束缚,终老一生,不能扬名于世,生也罢,死也罢,把他定型了,幸好万宝斋的男弟子不多。”
万复古道:“对女弟子,也不公平,万宝斋只为她们一生的活计打算,却没有给她们性向的自由,二十五岁之前,青春年华,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光,但她们不能谈,只有在心中默许,两相约定,某年某月嫁娶。”
他顿了顿,叹口气,接着又道:“万宝斋确是下了大工本,培育了她们,但要求也太多了,要她们为万宝斋付出一切,包括身体与忠诚。
素喜就是个好例子,她胆大心细,也被训育出一片忠诚,但言侍郎这件事,她办得不好,如果日后证明了青苗玉确曾经过言侍郎之手,而被别人取走,她会受到家法征处,不死也得残废。
这也是我把她送给你的原因,我也相信她会对你忠诚,因为,她的主人是你,不再是万宝斋的,这也是我能够运用的最大权限了!”
程小蝶点点头,道:“我会善待她的,象对小文、小雅一样,但我不能保证她能否善终,兵战凶危呀,身为捕头,我的生死也一样无法预料。”
万复古道:“如若程总捕头已经满意了,万某人告辞了。”
“大掌柜请!”
程小蝶躬身致谢,几乎是拜下去了。
但素喜却真的拜下去,一面哭,一面说道:“谢谢万大掌柜,素喜终身不忘大恩,我会全心全意地效忠程姑娘,赴汤蹈火,万死不惜。”
万复古转身走了。
但程小蝶耳闻却响起一缕传音,道:“总捕头,万宝斋不但有着大部分的中国技艺,也拥有东洋的武士刀法。”
声音混入了素喜的哭声中,连天星子也未听到。
当然,转过身子,再施传音之术,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但程小蝶却听得呆住了。
小雅拉起素喜,道:“别哭了,万大掌柜把你交给小姐,就是要你过快乐自由的生活,小姐不轻诺,说过把你当姐妹看,一定作得到。”
“小姐也温柔呀!”小文道:“你如早有心上人,只要向小姐说一声,辞去女捕头,小姐送的嫁妆,绝对多过万宝斋。”
“你才要去嫁人啦!”素喜一面拭泪,一面笑道:“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也不要嫁人哪!”
不闻程小蝶回答声音,小文、小雅觉得有点奇怪,转头看去,只见程小蝶凝神望着天,似是正在想着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为什么呢?告诉我……”
若有所觉,急急住口不言。
这是另一件高度机密,万复古以极端慎重隐密的方法告诉她,是绝对不容泄漏的。
看到程小蝶自言自语,小雅吃了一惊,不禁忖道:莫非……万夏古日蜜腹剑,暗算了小姐。
小雅心中一急,快步奔近程小蝶,道:“姑娘,哪里不对呀!”
小文、素喜也发觉了,急急围了上去。
天星子却说道:“万复古未入万宝斋之前,是江湖一大怪杰,号称鬼手神算,名堂多得很,听说和千手刀王,同出一源,千手刀王把刀子要得出神入化,鬼手神算更是有人所莫测之能。
老道士宁可得罪老刀王,也不愿意和万复古为敌,今天是挤上台面,找不到台阶下,只好硬撑着,你哪里不舒服,快说出来……”
“晚进很好。”程小蝶道:“他没有暗算我。”
“留一个难解之密,让你用尽心机去想。”天星子道:“也算暗算方法之一。”
“这……”程小蝶回头叫道:“素喜,见过你的师兄?师弟吗?”
“见过,听说我们这一代,北京教武堂中,有两男的师兄弟。”素喜道:“但我只见过一个,年龄比我大一些,大概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女弟子有多少呢?”小文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这一代大概有二三十个。”素喜道:“一半在北京近郊学艺,一半在五羊城外教武堂中学习武功。”
程小蝶道:“你那批师兄弟,技艺的成就,是不是比你们师姐妹们强些呢?”
“他们人数少,个个是活宝。”素喜接着道:“我们是第三代出师女弟子,出于北京教武堂的人数,一共有十六个,但我们参加了三次护货大战,四次追袭强敌,夺回失物。
这七次恶战打下来,师姐妹死伤大半,重伤的送到了安养院去,余下的大概还有五个人,我是其中之一。
至于五羊城有多少三代女弟子,确实数字我不知道,她们的活动范围,都在大江之南,但北京地区,两个男弟子,却没有出战过一次,也很少见到他们……”
“慢慢慢……”
程小蝶突然想起,素喜说的话和三槐谷中素华说的不同,接着问道:“一、二代的男女弟子呢?”
“女的大都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了。”
素喜接着道:“留在万宝斋中的人,男人可能升为各地店面的三掌柜,也有留在精武院中深修武功,他们已不出固定差勤。
总捕头,大掌柜身后随行的五男、六女,都是精武院中人,也都是一、二代中留下的男女弟子,他们会在特别的点召出动,有大事,才请他们由精武院内出马。”
“人数呢?”程小蝶道:“战死在三槐谷的三位小姑娘,又是几代弟子?”
“一、二代男女弟子,还有多少人,我不清楚,精武院中大概有七男九女,还有一部分调入了东主的家中护院。”
素喜接着道:“我们三代弟子是正值活动频繁的时期,但战死三槐谷的小师妹,是四代弟子,她们行将出师,人数也是最多的一次。
听说,有二十八个女弟子,三个男弟子,但三槐谷一战,已死了三个,她们年底出师,对敌的杀手绝招,都在出师前半年内传授。”
当然,素喜说的话比较可信了,她也把万宝斋,在北京地区的实力轮廓,说出了一个大概。
程小蝶点点头,转身向着天星子一躬身,道:“大恩无法言谢,老道长请随晚进回刑部吧,你老所有的损失,由晚进负责赔偿。”
“老道士没有花钱的本领,所以,金银珠宝在我的眼中,有如阿堵物,老道如若是真正贪财之徒,你们三个花朵似的小丫头,可的敲万宝斋三十万两银子……”
天星子长长吁一口气,接着又道:“我知道吴一谔才似天人,胸罗玄机,但我不知道他已把你教出了如此博杂的身手,老道士一直准备打接应,却是一场杞人忧天。
这一架打得好极了,本是僵持的对头,却是打出了和解的迹相,万宝斋力量强大,不可兴敌,老道士作个顺水人情,告诉你件事,去换鬼手神算万复古,就说红灯老魔已在北京地面出现,红灯已出现过两次。老道士不愿惹上他,所以先开溜了。”
“红灯老魔是什么人?老前辈可否说得明白一些。”程小蝶道:“刑部有宾馆,者道长何不暂息仙驾……”
“不用理红灯老魔是谁?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天星子接着又道:“要鬼手神算去伤脑筋,你只要说红灯会向上升,越升越高,这就够了,看样子,老魔好象不是找刑部麻烦?我要走了,是非之地,不宜多留。”
说走就走,一个身子向上升,升起四丈多,悬空地跑了,似是走路一般,只是空中没有路啊!
临去秋波,看得大家全呆了。
这一手“凌空虚渡”,小雅等都自知望尘莫及。
“姑娘!”小文低声道:“是否先回刑部?”
“是!”
事实上,不回去也不成了,郭宝元带着江北四老及一百二十名匣弩手,找进了青草庭院。
谁说刑部中捕快无能,他们还是很快地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地方,而且出动了一半的匣弩实力,准备拼了。
吃顿饭,洗个澡,程小蝶躺床上休息,她很想小睡片刻,但脑子里,却有两件大事转个不停。
第一件事是万复古为什么告诉她,万宝斋收罗有东洋刀法,为什么?难道毛病出在万宝斋的东主身上,他们收罗东洋刀法,传给了什么人?是出于嗜爱技艺,还是别有原因?要尽快地求得个明确结果。
第二件事,红灯老魔又是谁?侠名录上没有记载,也未听师父和田大哥提过,红灯会向上升,越升越高,又会怎样呢?是自焚了,还是升高得看不见。
万复古真会为这件事震动吗?会有个什么变化?万复古不会提出和刑部合作的计划吧!
越想越复杂,越想越清醒,哪里还能睡得着,跳下床穿好衣服,跑出了卧室。
小文、小雅、素喜正在低声聊天,聊得很高兴,欢笑不绝于耳,不过,她们都怕吵到了程小蝶,笑得都很小声。
眼看程小蝶穿齐衣服走出来,小雅一下子跳起来,道:“怎么?睡不着啊!”
“你和小文快去更衣,跟我去找人……”
“素喜呢!”小文道:“三人同心,已变成四季发财了。”
程小蝶道:“是去万宝斋,去找万复古,素喜,你自己决定,方不方便去呢?”
“我看,不太方便,婢子看家。”素喜道:“等一下,也许阿横会来……”
“怎么?你们已经认识了?”程小蝶道:“可真是有缘哪!”
“刚才,陪小文去见他,他要求见姑娘。”素喜道:“小文说姑娘在休息,阿横回声,晚一点再来,一闪身就不见了,比老鼠跑得还快。”
程小蝶道:“他们潜踪匿迹的本领,小文、小雅都比不过……”
“只怕姑娘也要输他们三分。”小文道:“他们跟着大公子,南荒草丛中,练了那么久,岂是常人能及。”
小雅紧随在小文身后,两个丫头动作快,已经换好衣服,也佩了兵刃。
小文臂上有伤,小丫头硬把伤处捆紧,不让人瞧出来。
程小蝶惜怜地抚着小文左臂,道:“伤处应该还没有好,疼不疼啊!”
“一点点啦!”小文道:“我如说不疼,姑娘不相信,解开衣服看,那多耽误事,一点点疼,我能忍受,也不碍事的。”
程小蝶点点头,道:“好,我不罗嗦,走吧!”
举步向前行去,小文回头对素喜扮个鬼脸,和小雅追随姑娘而去。
素喜看呆了,这哪里象主婢、长工、从属,活象是姐妹相处,素喜从未见过这种事,感动得想哭。
事实上,她是早已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