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火莲道:“掳我之人就是欲行刺女子,她说明日午时之约取消了。”
秋傲霜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夏火莲又道:“那女子有一封小简,说要交给副宫主亲自拆阅。”说着,递给秋傲霜一个密封的桑皮封套。
秋傲霜拆封取出内中小简,观其笔迹与前简出自一人。只见简上写道:“明日午时之约因有第三者介入,决定取消。尊驾爱姬释回,不过尊驾还得多加小心,随时均将俟机取尔之命。”
秋傲霜阅毕之后,向夏火莲问道:“夏姬!你可曾见过那女子的面目?”
夏火莲摇摇头道:“她以黑巾蒙面,无法看到她的真面目。”
秋傲霜沉吟一阵,又问道:“夏姬!你说梅妞自艇舱中疾步走上艇面之时,那艘寝舫曾向前冲丈余,你看准了么?”
夏火莲口气肯定地笑道:“绝未看错。而且妾身猜想行刺女子可能就是梅妞。她所以要与副宫主同宿寝舫就是想俟机刺杀副宫主。”
秋傲霜摇摇头道:“那行刺女子可能不是梅妞姑娘。”
夏火莲道:“怎见得?”
秋傲霜道:“梅妞整夜未离杜府,而且我还拔剑试探了她一下,她似乎是一个无半点武功根基的普通女人。”
夏火莲轻噢了一声,喃喃道:“如此说来,那是另有其人了?”
秋傲霜微微颔首道:“也许,但不能肯定。天已快亮,你们也该睡一会儿,大概不会再有事了。”
三姬起身作礼,联袂退去。
秋傲霜也挥挥袖扇熄了灯,和衣躺在了床上。
在黎明未来之前,天色异常黑暗。
秦淮河上的艇舫多半已停泊不动,彩灯也多已熄灭。不复再有傍晚时的那种繁华喧哗光景。
然而河面上却有一条小小的船艇在随波逐流。在许许多多的大型画舫之中,这一艘小小的船艇毫不显眼,不过,竹帘低垂的艇舱之中却坐了两个极为显眼的人物,其一就是“金翠舫”的主人徐二牛,另一位则是面目秀丽,神色冷峻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黑衣,以她的年龄看来,绝不可是为亡夫披孝。那袭黑衣穿在她身上再衬托出她的白壁无瑕,却使得她的神情更加冷峻。
只听徐二牛低声道:“江州从未出过姓朱的能人高手,那么朱星寒的根底可教人猜不透。”
黑衣女子道:“徐二叔!你看那小子到金陵来有何意图么?”
徐二牛摇摇头道:“难说!从他的神态看来,他该是个正派人物。然而当你劫走夏火莲时,他却去走告秋傲霜,这就想不透他在玩什么花样了。”
原来这黑衣女子就是劫走夏火莲之人,欲图行刺秋傲霜的自然也是她。那么,夏火莲的猜测就错了,因为她并不是梅妞。
黑衣女子沉吟了一阵道:“有这小子夹在当中,可能会坏事,所以我趁机放了夏火莲,看他有何反应。其实,掳住一个微不足道的剑姬,未必就能使秋傲霜束手,甘心受戮。”
徐二牛点点头道:“对的!你目前还不能亮出真实身份,不然就会使那些家伙提高警惕之心,再动起手来可就麻烦了!”
黑衣女子道:“我懂得……”语气一顿,接道:“二叔!你已让秋傲霜认出了本来面目。这秦淮河上还得下去么?”
徐二牛道:“放心!杜桐屯在金陵虽有举足轻重之力,却还奈何不得我。倒是你,天明之后,你打算上哪儿去歇歇?”
黑衣女子道:“去秋傲霜住的那家‘平安客栈’……”
不待她说完,徐二牛就讶然道:“不妥吧?”
黑衣女子道:“不碍事!秋傲霜一定以为行刺之人是梅妞,绝想不到我就是头一晚要杀他的人。”
徐二牛道:“同住一家客栈,机会较多,你是否还要俟机动手?”
黑衣女子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杀掉秋家后代是我多年的心愿。”
徐二牛道:“话是不错。不过以我看,此事不妨暂缓。”
黑衣女子道:“为什么?”
徐二牛道:“有了个朱星寒行动诡秘的人物出现,咱们得事事小心。我以为先探探他对秋傲霜持何种态度之后再见机而动。”
黑衣女子皱皱眉头道:“徐二叔!我不能在金陵耽的太久啊!”
徐二牛道:“三两天大概就可以摸清朱星寒那小子的来意了!”
黑衣女子蹙眉沉思一阵,才点点头道:“好吧!我再等两天……”
徐二牛忽然神情一变,凝声道:“听!好像有艘快船划过来了。”
一面说,一面掀开竹帘向河面看去,果见一艘快船如飞而来。
黑衣女子悄声问道:“看得清楚快船上的人是谁么?”
徐二牛道:“就是姓朱的,看样子是冲着咱们而来。你要不要避一避?”
黑衣女子不假思索地沉声道:“我要见见他。”
两人说话问,快船一擦而过。小艇轻微一晃,朱星寒已经跃过来了。舱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同时凝神屏息,蓄势待发。
朱星寒在艇首朗朗发话道:“在下来得鲁莽,请海涵了,可以掀帘而进么?”
徐二牛道:“请进!”
朱星寒态度从容地掀帘而进,向徐二牛抱拳一礼,道:“打扰!
打扰……”语气微微一顿,接着向那黑衣女子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谓?”
黑衣女子道:“佟月梅!”
徐二牛不禁面现惊色,同时目光锐利地盯了她一眼,似乎责怪她不该轻率透露真实姓名。
朱星寒却毫无吃惊之色,微微笑道:“当在下看到姑娘手中那把短剑时就已猜测到姑娘是‘冷剑烈掌’佟林修之后,果然不错。”
佟月梅冷声道:“你深夜乘快船来此,就是为了证实此事么?”
朱星寒道:“尚有别事。”
佟月梅一摆手,道:“请讲!”
朱星寒道:“请问姑娘因何要刺杀‘擎天宫’副宫主秋傲霜?”
佟月梅横地一摆头,道:“你管不着。”
朱星寒道:“在下的确不便过问姑娘要杀秋傲霜的原因。不过在下却要说一句话,此人杀不得。”
佟月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默然一瞪,沉声道:“为什么?”
朱星寒道:“姑娘不能因私仇而殆误整个武林大局。”
徐二牛不禁插口道:“尊驾这句话未免夸大其词了。难道秋傲霜在武林中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了不起的人物么?”
朱星寒道:“请勿以为在下故意危言耸听,整个武林大局动荡与否,完全归于秋傲霜一人之身。”
佟月梅沉声道:“你说的话未必可信。”
朱星寒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在下先礼后兵,如果姑娘一意孤行,在下免不了要插足其中,使姑娘行事时碍手碍脚。”
佟月梅冷哼道:“好大的口气!”
朱星寒道:“姑娘完全抹煞了在下一番好意。其实,凭姑娘的身手未必就能杀死秋傲霜。你该知道‘四绝剑’的锋锐未可轻撄。”
佟月梅方待张嘴,徐二牛连忙丢出去一个制止的眼色,抢着说道:“佟姑娘自会斟酌尊驾所作的指示……”语气微微一顿,接道:“不过,我姓徐的想问尊驾的立场。”
朱星寒问道:“什么立场?”
徐二牛道:“想知道尊驾属正属邪?”
朱星寒道:“正邪之间的分野何在?”
徐二牛道:“不悖情,不悖理则为之正……”
朱星寒接口道:“情理之准绳又何在?”
这一问将徐二牛问住了。
佟月梅插口道:“尊驾可能是一个不正不邪之徒,话就到此,请吧!”
朱星寒淡淡一笑,双手抱拳一拱,然后掀帘而出。
载他来的快船就在附件不远处缓缓游动,朱星寒一出艇舱,那快船就飞快地划了过来。
两船交错之际,朱星寒一跃上了快船,霎眼间,那艘快船就远去二十余丈。
徐二牛喃喃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姓朱的身手可真是不同凡响哩!”
佟月梅道:“二叔,看清快船上的操桨之人么?”
徐二牛忙问道:“怎么样?”
佟月梅道:“为朱星寒操舟之人是江湖上闻名的‘水怪’白天龙。”
徐二牛不禁一愣,喃喃道:“白天龙!他不是在洞庭君山么?”
佟月梅道:“现在却在秦淮河上,除了他之外任何人已无法使那艘快船疾驰如脱弦之箭。”
徐二牛道:“白天龙是‘云龙帮’君山总坛的护法,竟会远离君山来到金陵为朱星寒操舟,这姓朱的来头就不小了。”
佟月梅道:“二叔!怎么办?”
徐二牛道:“反正这两天咱们并不急于动手,看看风声再说。”
佟月梅冷哼了一声,道:“天一亮我就住到‘平安客栈’去,我倒要看看姓朱的有何高招耍出来。”
徐二牛道:“当心点的好!”
佟月梅道:“二叔,放心吧!”
徐二牛未再说话,穿过艇舱去到艇尾,将小艇向岸边摇去。
翌日,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杜桐屯起身很早。他梳洗完毕后,不待召唤,蔡锦堂就进来禀报道:“杜爷!徐二牛仍然在他那艘‘金翠舫’上,你看该怎么办?”
杜桐屯微一沉吟,道:“去告诉秋傲霜,咱们犯不着费事动手。
徐二牛既然不躲不藏,必然有恃无恐。”
蔡锦堂点点头,道:“属下遵办……”语气一顿,接道:“杜爷!徐二牛以及那个欲图行刺的女子,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朱星寒,好像都是冲着秋傲霜而来,咱们可不能不防。”
杜桐屯道:“防些什么?”
蔡锦堂道:“以属下之意,目下暂时和秋傲霜保持距离,较为相宜。”
杜桐屯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不紧紧抓住秋傲霜,就无以对付单飞宇,对付不了单飞宇,就无……”
说到这里,一个大汉匆匆跑进杜桐屯的卧房,低声道:“禀杜爷!秋公子来了!”
杜桐屯噢了一声,接着一摆手,道:“请他在大厅稍坐,我随后就到。”
大汉应是退下。
杜桐屯道:“锦堂!我去见他。当着他的面,你再将徐二牛的事禀报一遍,明白么?”
蔡锦堂点点头,道:“属下理会。”
杜桐屯这才向大厅走去。
秋傲霜昨夜虽未睡好,却显得容光焕发,足证他有深厚的内功基础。一见杜桐屯走进大厅,连忙站起来恭声道:“杜爷!昨夜打扰终宵,今天这样早又来打扰您老人家!真是……”
杜桐屯笑道接口道:“世兄!何必如此客气!这样早来,想必有事?”
秋傲霜道:“是的,小侄属下剑姬夏火莲已经被对方释回,所以特来告诉杜爷,同时请蔡总管叫人去将玉阳山百步坪埋伏的武士撤回来。”
杜桐屯讶然道:“这倒令人想不到的。”
预先安排好的蔡锦堂就在此时走进了大厅,向二人见礼之后,直截了当向秋傲霜说道:“秋公子!你吩咐蔡某追查徐二牛之行踪,幸未辱命。此刻他依然在他那艘‘金翠舫’上了。”
秋傲霜神情一变,凝声道:“没有错吗?”
蔡锦堂道:“绝不会错。”
秋傲霜突地离座而起,沉声道:“蔡总管!陪我到秦淮河畔去走一趟。”
杜桐屯道:“多带几个人去吧!”
秋傲霜摇摇头道:“那倒不必。小侄对付徐二牛想必还不成问题。因为要逮活的,怕他开溜,所以才请蔡总管帮忙去照拂一下。”
杜桐屯道:“世兄!徐二牛之行藏被你说破而不躲藏,可能有所恃仗,最好多加小心!”
秋傲霜冷哼了一声,匆匆地向杜桐屯拱手作别,与蔡锦堂相偕离去。
日间的秦淮龌龊已极,岸上污泥成堆,河水浑浊不清,那些艳丽夺目的画舫也减却了几分颜色。
一出钓鱼巷,远远地就看见“金翠舫”漂泊在码头上。秋傲霜和蔡锦堂相互对望了一眼,各自加快了脚步,向码头行去。
来到码头边,二人并未上船。
秋傲霜高声叫道:“徐二牛。”
声落人现,徐二牛大模大样地自花厅走出,笑哈哈地说道:“原来是秋公子和蔡总管,真早啊!”
看他的神色,好像昨晚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秋傲霜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声音一沉,道:“下来说话!”
徐二牛步履安详地沿着跳板走上码头,笑问道:“秋公子有何吩咐?”
蔡锦堂厉叱道:“徐二牛!少装糊涂,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
徐二牛还是往日那付模样,恭恭敬敬地说道:“蔡爷!做错了什么事还请多多训诲,何必生气呢?”
蔡锦堂不禁愣住了,是秋傲霜昨晚看错了?还是另外有人易容冒充徐二牛呢?他不由自主地望了秋傲霜一眼,似乎想寻求秋傲霜的指示。
秋傲霜虽然昨晚看得十分真确,此时见到徐二牛如此镇静的神情,也不免在面上透出一丝迷惑之色。
蔡锦堂在秋傲霜的神色中未获得肯定的答复,自己心中就打定了主意。神色略为松弛,道:“徐二牛!你干的是什么买卖你总没有忘记,毛病还不是在姑娘家身上。杜爷等着见你,快走!”
徐二牛讶然道:“莫非那位梅妞姑娘有何不妥?”
蔡锦堂道:“少废话,见了杜爷你自然会明白。”
徐二牛点点头道:“好!小人去面见杜爷请罪吧!”
蓦在此时,朱星寒却像幽灵般出现了。
他对秋傲霜和蔡锦堂二人视若无睹,只是向徐二牛召唤道:“二牛!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徐二牛顿时浇了一头雾水,瞪目结舌无以为对。半晌之后,方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你吩咐我徐二牛办什么了?”
朱星寒面色一沉,道:“怎么?你的眼睛珠子只看得上本城大爷吗?我要你准备下上好酒席一桌,美女五名,限午正以前办妥,你难道忘了?”
徐二牛立刻有所领悟,看样子朱星寒是藉词不让他前往杜府。
蔡锦堂冷笑了一声,插口道:“姓朱的!你说话露出破绽了。
不到上灯,秦淮河上就无市面。咱们也没有见过有谁七早八晨到这儿吃花酒的。”
朱星寒头都不回过来向蔡锦堂看一眼,冷声说道:“那是在下的事,用不着你管………”
一扬手,向徐二牛甩出一锭银子,喝道:“二牛!姓朱的也有白花花的银子,可别狗眼看人低。上船去,我眼看着你一样一样地去办,离午正已不到一个时辰了。”
蔡锦堂几乎目眦皆裂,右臂疾抬,就要动手。
秋傲霜连忙低喝道:“蔡总管!既不能使客人扫兴,也不该耽误徐二牛的买卖,咱们走吧……”
又向徐二牛道:“你在晌午空了到杜府来一趟,那梅妞姑娘好像有些不对劲!”
徐二牛连忙道:“是!是!一有空就来。”
秋傲霜和蔡锦堂扬长而去。
朱星寒目送着两人背影,喃喃道:“姓秋的涵养功夫可真到家了!”
徐二牛将手里的银子抛还给朱星寒,同时问道:“尊驾这是何意?”
朱星寒道:“我正要问问你。”
徐二牛不禁一楞,讶然道:“问我什么?”
朱星寒道:“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瞒得过秋傲霜么?”
徐二牛道:“事非得已!”
朱星寒明眉一挑,道:“这是什么话?你去杜府无异送死,你可知道?”
徐二牛道:“自然心理有数。”
朱星寒道:“那你就不该前去啊!”
徐二牛道:“面对那把‘四绝剑’,我徐二牛自知逃脱不了。”
朱星寒道:“你今天根本就不能再耽在这‘金翠舫’上。”
徐二牛喟然道:“事非得已!”
朱星寒道:“怎么又是事非得已?”
徐二牛楞神良久,方吁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我明知去了杜府,活路不多,但却非去不可。其目的是不使佟月梅姑娘的计划被对方觉察。”
朱星寒微微蹙眉尖,道:“你一走了之,对方就会觉察么?”
徐二牛道:“由我徐二牛舍命出面,或可将对方引入一条歧途。”
朱星寒道:“你倒很够义气,不过这种作法却是愚不可及,再说,那佟姑娘瞪着眼睛看你去送死,也太不近人情了!”
徐二牛连连摇摇头:“不!不!佟姑娘并不知道我要如此做,这内中原委……”
朱星寒一扬手,道:“好了!别再说下去,在下并不想藉此探人隐私!”
徐二牛道:“请问尊驾,因何要出面助我一臂之力?”
朱星寒摇摇头道:“在下本无意救你,而是秋傲霜救了你。”
徐二牛讶然道:“怎样讲?”
朱星寒道:“凭着姓秋的一身武功及他那把‘四绝剑’,有两次机会他都该拔剑向我动武,结果他都是不动声色。所以我想再激他一激,结果还是他赢。这家伙冷静得令人可怕。”
徐二牛道:“是这样的么?”
朱星寒道:“好运不会接踵而来,你最好火速离开‘金翠舫’。”
徐二牛道:“按本意决不离此,为不忍拂逆尊驾一番好意,我徐二牛自当遵办……”语气微微一顿,接着问道:“请问尊驾与佟姑娘是敌是友?”
朱星寒微微笑道:“各有所图,敌友难分,在下不便作答,你也不该问的。”
徐二牛复又追问道:“再冒昧问一声,尊驾与‘云龙帮’有何关系?”
朱星寒面色一沉,怫然不悦道:“徐二牛,你问得太多了!”言罢,掉头而去。
朱星寒离开秦淮河之后,径奔“平安客栈”。真是巧之又巧,巧在进门处,竟然正好和秋傲霜碰个正着。
秋傲霜先是微微一楞,接着拱拱手道:“朱兄也住在此地么?”
朱星寒笑道:“在下若不是住在此地,对昨晚此地发生之事,岂能弄得那样清楚?……”
声音一低,接道:“午间阳山百步坪之会想必取消了吧?”
秋傲霜道:“朱兄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朱星寒道:“在下是凭猜测的,爱姬既回,何必再去跑一趟?”
秋傲霜突地双眉一挑,沉声道:“恕小弟冒昧问一声,方才秦淮河畔,朱兄因何助了徐二牛那厮一臂之力?”
朱星寒微微笑道:“在下那里是助那徐二牛,完全是为了秋兄着想啊!”
秋傲霜道:“怎么讲?”
朱星寒道:“以秋兄今日在武林中之身份,既使要发落徐二牛那种人物,也是在举手之间。又何必假借杜府之手,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秋傲霜道:“是这样么?朱兄!请问你与小弟是敌是友?”
朱星寒含糊其词地笑道:“秋兄想必会意了”
秋傲霜道:“如果朱兄所说是真,自然是视小弟为友,如果所说是假,自然是视小弟为敌。可惜真假难辨,也就敌友难分了。”
朱星寒笑道:“来日方长,是敌是友,终有一日会分出来的……”
语气微顿,压低了声音接道:“昨夕在下听说有关杜桐屯之其人其事,秋兄不妨三思!”
秋傲霜道:“多谢!”
二人边走边谈,此时已走入西跨院的上房。
迎面一个黑衣女子走来,秋傲霜没有在意,而朱星寒不禁心中一动,原来那黑衣女子就是佟月梅。
佟月梅也暗自吃惊,朱星寒若是叫她一声,那就要机密尽失了。
幸而朱星寒定力不弱,两下擦身而过,丝毫未动声色,佟月梅才暗暗吁了一口气。
朱星寒又问道:“秋兄打算要在金陵盘桓多久?”
秋傲霜道:“还不一定!以小弟之意,朱兄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朱星寒故作不解地问道:“秋兄这是何意?”
秋傲霜道:“昨夕朱兄开罪了蔡‘七星’,方才在秦淮河畔无异又是在杜‘金刀’面上抹了一把灰。金陵城中朱兄还耽得下去么?”
朱星寒道:“恕在下放句狂言,在下可没有将金陵杜府放在眼下。”
秋傲霜冷笑道:“如此说来,朱兄此次前来金陵就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来了。”
朱星寒道:“何以见得?”
秋傲霜道:“游山玩水者何苦惹来一身扫却游兴的麻烦?”
朱星寒哈哈一笑,道:“秋兄既然如此说,在下只得承认前来金陵是有所图了。”
秋傲霜追问道:“何图之有?”
朱星寒道:“能容在下秘而不宣么?”
秋傲霜双目透出两道冷芒,逼注在朱星寒面上。良久,方神色一缓,抱拳作礼,道:“朱兄,暂且别过,但愿你不是冲着小弟而来。”
朱星寒哈哈一笑,未作正面答复,二人就此分手。
这一排西厢上房一共有六间。秋傲霜占据了第一间,三姬占据了第二间。朱星寒住的是第四间,和三姬只有一房之隔。
朱星寒推门进入自己房中,不禁一愣,原来佟月梅端坐在他的房中。
佟月梅低声道:“不必吃惊!”
朱星寒掩上房门,道:“受惊的也许是姑娘,只怕在下在秋傲霜面前破姑娘的身份,所以迫不及待地穿窗而入,来向在下提出警告么?”
佟月梅道:“想必你也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之事。”
朱星寒冷声道:“姑娘说错了,如你正午以前不离开这家客栈,秋傲霜就会找上门来。”
佟月梅惊道:“怎么讲?”
朱星寒道:“如你执意留下,在下就要向秋傲霜去告密。”
佟月梅不禁美目含怒,沉叱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作?”
朱星寒道:“不愿秋傲霜被你所杀,也不愿你被他所杀。”
佟月梅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朱星寒道:“姑娘身为武林中人,应该放得开,看得远。人为情势所逼是难免之事。姑娘目前暂且只得忍耐一阵。”
佟月梅咻咻然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朱星寒道:“不听也得听,否则就不成其为逼你了。”
佟月梅不禁柳眉倒竖,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半晌之后,方螓首微点,道:“好!我可以听你的,不过你得依我一件事。”
朱星寒道:“说说看!”
佟月梅道:“你若说得出来我为什么要杀秋傲霜,我就听你的。”
朱星寒道:“在下昨夕在小舟上就已说过,姑娘要杀秋傲霜不过是为了私仇。”
佟月梅道:“你不过是凭空猜测。”
朱星寒道:“未必吧?”
佟月梅道:“那你将内中原委说出来!”
朱星寒一摆手,道:“不说也罢!”
佟月梅冷笑道:“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朱星寒道:“佟姑娘,在下很不愿揭露旁人之秘密,可是此时不说,决难使你心服……”语气一顿,压低了声音接道:“令尊佟林修是被‘铁笔圣手’秋日长所杀,所以姑娘将这血海深仇算在秋日长儿子的身上。”
佟月梅大惊失色,疾呼道:“这是天大秘密,你因何知道?”
朱星寒淡淡一笑道:“可算是秘密,不过知道此事的还有一个‘金刀’杜桐屯。”
佟月梅道:“你可知道这事谁告诉我的?”
朱星寒微一沉吟,道:“该不会是杜‘金刀’告诉姑娘的吧?”
佟月梅摇摇头,道:“自然不是他,却是他的夫人。”
朱星寒讶然道:“杜未人?姑娘可能弄错了!杜夫人死了好多年了!那时候武林中有不少人到金陵来奔过丧哩!”
佟月梅冷笑了一声,又撇了撇嘴唇,道:“想不到你也有不知之事。告诉你,杜夫人是私奔的,杜桐屯为了遮羞,所以才发了一通丧妻的假讣闻!”
朱星寒喃喃地摇着头道:“真想不到!那杜夫人是与何人私奔呢?”
佟月梅摇摇头,道:“这就不便奉告了!”
朱星寒道:“在下也不该探人隐私。话就到此,姑娘可甘心于午正之前离店?”
佟月梅道:“实在不甘心,不过有个变通的办法。”
朱星寒道:“如何变通?”
佟月梅道:“我将身佩的‘冷峭剑’交给你收藏,你也别逼着我离开这儿。手无利剑就无法杀人,你总该放心了吧?”
朱星寒一口回绝道:“不行!”
佟月梅道:“那么……”沉吟了一阵,忽然压低了声音接道:“待我易钗为弁,搬到你这间屋子来与你同食同宿,你就近监视,我根本没有机会妄动。”
说者也无心,听者却有意,朱星寒面上不禁一讪,沉叱道:“姑娘说话太有失分寸了!”
经朱星寒一语点破,佟月梅不禁羞得面红耳赤。
朱星寒唯恐对方过份受窘,连忙转过身去说道:“长江渡头处有一‘临江别馆’甚是清静,姑娘可暂时去那里住几天。”
佟月梅秀悻悻然道:“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不管别人的闲事?”
朱星寒道:“管到天下太平,一无戾气,在下就会收手了!”
佟月梅冷笑道:“哼!好大的口气……”她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朱星寒不似一个夸口滥放厥词之人,他的话想必有原因而发的。
朱星寒一摆手,道:“佟姑娘请吧!不过还是委屈你穿窗出去。”
佟月梅瞟了他一眼,然后越窗而出。眼光中已略有敬佩之色了。
朱星寒又打开房门,走到廊下,看看廊下无半个人影,这才放下了心。
当朱星寒正想返回房中小歇时,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步履之声。
放眼望去只见几个店家扛着好几口箱笼,后面跟着一个银发萧萧的妇人,由两个青衣使女簇拥着,朝向西厢上房走来。
朱星寒看那妇人虽是银发萧萧,却是面如玉盘,目如滚珠,体态轻盈,宛如二十左右的少女。若非那妇人驻颜有术,就必是天生的白发。
那银发妇人住进了第三间上房,就在朱星寒的隔壁。
朱星寒也回到自己房中,和衣躺在床上,闭目沉思,忽然他心中一动,自床一翻而起。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银狐”来了。
朱星寒走出房去,在秋傲霜房门上轻敲了几下。
秋傲霜开门发现是朱星寒时不禁一愣,冷声问道:“朱兄有何见教?”
朱星寒不请自入,悄声道:“秋兄可知西厢上房来了芳邻?”
秋傲霜冷冷问道:“那与小弟有何关系?”
朱星寒道:“也许大有关系呢?”
秋傲霜神情微微一怔,道:“何人与小弟会大有关系?”
朱星寒道:“此人绰号‘银狐’,是个性情放荡,人尽可夫的女子,昔日曾是‘金刀’杜桐屯之情妇。秋兄听说过么?”
秋傲霜前一日在杜桐屯处探询解玉欢之来龙去脉时,已听杜桐屯提起过“银狐”其人。此时朱星寒提出必有其用意,秋傲霜暗疑在心,并未立即思索“银狐”何以突然来金陵原因,而注意到朱星寒的动机上去了。
当即摇摇头,道:“不曾听说过,兄台可否将此女与小弟有关之原因说个明白?”
朱星寒淡淡一笑,道:“如在下说出个原委,不知秋兄肯信否?”
秋傲霜道:“半信半疑。”
朱星寒道:“那么在下也就半吞半吐吧……”语气一顿,压低了声音,接道:“此女是为秋兄而来。”
秋傲霜道:“兄台又何必半吞半吐呢?”
朱星寒摇摇头道:“不说也罢!”
秋傲霜道:“对兄台之言,如小弟全信不疑,兄台该可畅所欲言了吧!”
朱星寒双眉一挑,道:“当真全信么?”
秋傲霜点点头道:“君子无戏言。”
朱星塞道:“那么在下就据实以告了……”语气一顿,将两道精锐目光盯在秋傲霜面上,接问道:“传闻秋兄身畔日常四姬相随,如今因何只见三姬?”
秋傲霜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兄台因何动问?”
朱星寒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重要,所以先问一声。”
秋傲霜道:“另一姬因病不耐旅途劳顿,故而未来金陵。”
朱星寒轻哦一声,颔首沉思,道:“原来如此!另一姬是否姓解?”
秋傲霜道:“不错。”
朱星寒诡谲地一笑,道:“解姬称病,显系托辞,秋兄被瞒骗了。”
秋傲霜星目一张,凝声道:“解姬委病托辞,兄台何以知晓?”
朱星寒道:“兄台有所不知,那解姑娘已到金陵来了。”
秋傲霜闻言心头不禁一震。解玉欢明明已在“擎天宫”中饮鸩自戕,怎么会在金陵出现?若说她饮鸩自戕是一着花招,又怎能瞒得过胸罗万机的单飞宇,这可真有点奇怪了。
一念及此,面上也就身不由主地流露了惊疑之色。
朱星寒道:“秋兄因何面布惊色?”
秋傲霜勉强一笑,道:“本宫法规严厉,门禁森严,宫内剑姬竟然私自潜来金陵,怎不令小弟大吃一惊?”
朱星寒微微一笑,道:“听秋兄之口气,想还不信在下所言么?”
秋傲霜摇摇头,道:“并非不信,而是令人难以置信。”
朱星寒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必多费口舌再往下说了。”
秋傲霜道:“小弟有一事请教。”
朱星寒道:“何事?”
秋傲霜道:“兄台因何知道解姬已来金陵?”
朱星寒道:“亲眼目睹。”
秋傲霜星目骤张,道:“兄台以前就认识解玉欢姑娘么?”
朱星寒摇摇头道:“不识。”
秋傲霜咋舌道:“这就奇了!既然不识,怎知你所见之人就是解姑娘?”
朱星寒微笑道:“贵宫招募剑姬之试系公开举行,因而在下有机会认识秋傲霜兄属下四姬!”
秋傲霜心中大大一动,沉吟一阵,道:“想必彼时兄台正巧经过开封是么?”
朱星寒摇摇头,道:“秋傲霜兄猜测恰好相反,在下是专程去的。”
秋傲霜两道眉毛倏然挑了起来,他知道如果再往下追问,很可能会与朱星寒翻脸,可是他又想趁机探索对方立场。沉吟再三,仍不免问道:“难道是专程前往开封观摩剑姬入宫之试?”
朱星寒点点头,道:“不错!”
秋傲霜道:“兄台真肯捧场!”
朱星寒神情一冷,道:“错了!”
秋傲霜已知道话再说下去必然非常难听,说不定还会演变成水火之势。然而就此转变话题,又显示自己太软弱,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这可奇了!”
朱星寒道:“在下正因是好奇而去,贵宫公然招募剑姬之举委实太招摇了。”
自从和朱星寒接触以来,秋傲霜一再忍让,完全因为朱星寒的立场未明,一时难分敌友。此时对方之言辞已近侮辱“擎天宫”,如再置若罔闻,不但有失自己立场,万一传到单飞宇之耳中,还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因此立即将双目一瞪,沉声道:“兄台说话似乎太过份了吧?”
朱星寒笑道:“单飞宇睥睨武林,根本未将任何武林中人放在眼里,才会如此招摇放肆,在下说那样一句话,秋兄又何必当他一回事?”
话是说得轻飘飘的,骨子里却是份量极重,这使得秋傲霜动了真怒,面色一寒,道:“兄台可知小弟是‘擎天宫’之一份子?”
朱星寒道:“自然知道。”
秋傲霜道:“那么,兄台袖中的那把折扇自然也不是摆布了?”
朱星寒微微一惊,道:“咦!这是什么话?”
秋傲霜不再称兄道弟,语气严肃地说道:“尊驾在本宫副宫主面前口放狂言,对‘擎天宫’大事诋毁,本副宫主既不能充耳不闻,就只有领教一下尊驾的真才实学了。”
话声中,缓缓地拔出胁下佩挂的“四绝剑”,齐肩平举,严阵以待。
朱星寒一再相激,无非是想要和秋傲霜动手,他很想了解对方的份量,再暗中安排自己的计划,现在终于使秋傲霜动怒了。
不过,他却不想和秋傲霜弄成水火不容之势,自己最好是被迫动手,那样才好预留退路。
心中打好主意,于是连声笑道:“秋兄太介意了!在下不过是一句戏言……”
秋傲霜沉叱道:“住口!”
同时手中短剑刺了出去。出手平淡无奇,而劲道却异常威猛。
朱星寒一晃肩头,避开五步,嘴里喊道:“秋兄!请暂住手。”
秋傲霜头一剑不过是问招,凭朱之身手,走空应是意料之中。
身形自右一转,沉腕压剑,招变“帘卷西风”,去势由下而上,内力用出七成,似乎存心想要在这一招里将朱星寒一剖两开。
朱星寒心头暗凛,秋傲霜的御剑之术比他想像中要高明得多。
如果再躲闪的话,恐怕以后的接连数招中就难以躲闪。于是沉叱一声,道:“秋兄逼人太甚了!”
话声未落,只听“刷”地一响,袖中折扇突然打开拿在手中,横切如刀,向秋傲霜的短剑切去。
那虽是一把纸扇,此刻在朱星寒的手中却宛如一把重逾千斤的钢扇。秋傲霜虽然是初出道,论武功足堪列为顶尖高手之中。自然触眼即能察知对方那把折扇的威力。当即力贯右腕,将内功加到九成,存心要和对方拼上一拼。
“铛”地一声,秋傲霜虎口微微一麻,他才知道对方那把折扇如不是百练精钢,也是万年寒铁打造,否则,绝对难禁自己手中这把“四绝剑”的锋芒。而且,对方的内功也非常深厚,不然,在自己几近全力的一击之下,虽不至于倒退数步,倒地不起,最少他手中的折扇也会脱手而飞。
朱星寒星寒也在暗暗吃惊,秋傲霜可说是剑利力厚,他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恐怕这个时候早已露出败象,落下笑柄了。
秋傲霜短剑横胸,沉声说道:“本副宫主敬候尊驾进招!”
朱星寒笑道:“秋兄何必……?”
一语末尽,秋傲霜就厉吼道:“少废话!尊驾一再以言语相激,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尊驾手上那把折扇也非凡品,何必吝于赐教?”
朱星寒双手一拱,道:“恭敬不如从命!”
双手一分,身形暴进五尺,其势之速,宛如奔雷闪电。同时,右手折扇往外一扫,状似轻缓,实则力逾万钧,威猛绝伦。
秋傲霜心头暗凛,身形左旋,方待挥剑去格,蓦听朱星寒大叫道:“秋兄小心!”
秋傲霜原以为朱星寒是故意弄好使诈,一念未已,已觉背后劲风临体,显然背后,有偷袭之人。急切中,短剑自胁下反穿而过,只听“当”地一响。
秋傲霜趁势回身,只见窗户洞开,面前站着一个面如冷霜的青衣女子。
一搭眼之下,秋傲霜便认出那女子的身形与昨夜行刺女子相似,方才两剑相击所感受之劲道也完全与昨晚相同,秋傲霜更是肯定了。
他一点也不曾料错,的确来人就是佟月梅。
秋傲霜尚未有所表示,朱星寒已怒叱道:“在下与秋兄印证武学,毋须要姑娘助拳。姑娘此举太以冒失,请立即离去。”同时,向佟月梅抛过一个暗示的眼色。
佟月梅原以为乘虚蹈际,必可一击而中,殊不料朱星寒竟然一语警告破坏了他的计划。情知此时如不速走,不但会为自己惹来麻烦,也可能会给朱星寒制造困扰。因此冷哼一声,悻悻然转身欲去。
秋傲霜却比她要快,横剑拦住窗口,沉叱道:“姑娘慢走!”
佟月梅杏目一翻,道:“有何见教?”
秋傲霜道:“请问姑娘芳名?”
朱星寒抢着说道:“秋兄!此女乃是在下结伴同行之友,冒失出手,在下已然呵责过了,秋兄就不必再追问了吧!”
秋傲霜对朱星寒毫不理会,仍然沉声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佟月梅冷声答道:“姓佟名月梅,怎么样?”
秋傲霜道:“原来是佟月梅姑娘……”星目一翻,接道:“请问秋某与佟月梅姑娘有何深仇大恨?”
朱星寒很不愿佟月梅此时揭露她为父寻仇之谜底,于是又抢说着道:“秋兄!在下方才已解释过,佟姑娘不过是一时冒失……”
秋傲霜冷叱道:“尊驾请勿多口……”语气微顿,复又向佟月梅说道:“秋傲霜静候答复。”
佟月梅虽明知朱星寒一再抢着答话的用意,却无法忍受秋傲霜那种盛气凌人的狂态,于是沉声道:“此仇不共戴天。”
秋傲霜神情一楞,道:“秋傲霜某出道以来,未曾杀过一个人,佟姑娘找错人了。”
佟月梅道:“请问秋日长是你何人?”
秋傲霜道:“乃是先父。”
佟月梅道:“那就对了!如今秋日长已死,这报仇二字自然就该落到他后代身上。”
秋傲霜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佟姑娘就深夜行刺秋某,对么?”
佟月梅自然不便抵赖,螓首一点,道:“不错。”
秋傲霜道:“架走秋某剑姬夏火莲想必也是佟姑娘的杰作了?”
佟月梅道:“是又怎么样?”
秋傲霜面临如此强硬的态度,耳闻如此挑衅的语气,却丝毫未曾动怒,依旧语气冷冷地问道:“佟姑娘可知道秋某是何种身份?”
佟月梅道:“不过是‘擎天宫’一个副宫主而已!”
秋傲霜面色一寒,沉声道:“佟姑娘,你行刺本宫主,劫走本宫剑姬夏火莲,分明是有意向‘擎天宫’寻衅。本宫在武林中开门立户,不容许任何人小觑,姑娘纳命受死吧!”
话声甫落,一剑刺了出去。
佟月梅挥剑来格,“当”地一响,秋傲霜就地未动,而她却被震退五尺。
朱星寒大叫道:“佟姑娘快走……”同时,折扇一合,向秋傲霜腰际点去,秋傲霜为了解拆朱星寒的一击,自然就无法拦截佟月梅了。
佟月梅本欲离去,一见朱星寒插手进招,心有所恃,复又挥剑向秋傲霜右肋挑去。
突然,两道晶光穿门而进,“锵锵”两声,将佟月梅逼向窗边。
原来是“菊姬”何蓉媚和“竹姬”孟采玉双双闻声赶了进来。
秋傲霜横剑于胸,面对朱星寒冷笑道:“佟姑娘既然与尊驾结伴同行,尔等目的自然也就相同。既然想要置秋某于死地,又何必静立不动?”
朱星寒淡淡一笑,道:“秋兄何必盛怒……”
秋傲霜沉叱道:“秋某现在是以‘擎天宫’副宫主之身份与尔等说话,少向本副宫主称兄道弟!”
朱星寒面色一沉,道:“阁下言行太狂傲一点吧?”
秋傲霜道:“‘擎天宫’执武林之牛耳,本人不狂不傲,何以担当副宫主之重任?”
朱星寒俊目一张,道:“所谓‘执武林之牛耳’,想必是贵宫宫主单飞宇的梦想吧!”
秋傲霜道:“不服气就亮出狠招来。”
短剑一顺,招走“狂牛投林”,剑气凌人地向朱星寒当胸卷去。
朱星寒冷哼了一声,折扇“哗”地一声打开,顺势一挥,立刻涌出一股威猛绝伦的劲流。
砰然声响,二人一触即分。
那边何蓉媚和孟采玉也双双挺剑联手向佟月梅进攻。五人两起,各出狠招。
蓦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一个银发红颜的妇人立于门口,朗声叫道:“请各位暂时住手。”
那妇人正是投店不久的“银狐”,她会突然出现要大家停手,使在场五人莫不为之一怔,纷纷后退,静观其变。
秋傲霜傲霜虽未见过“银狐”其人,却也猜想得到,而他偏偏明知故问道:“你是何人?”
“银狐”未回答秋傲霜,却反问道:“你是‘擎天宫’副宫主?”
秋傲霜点点头,道:“不错。”
“银狐”一招手,道:“请过来一下。”
秋傲霜神情一楞,道:“何事?”
“银狐”道:“老身带来贵宫主单宫主之手谕,要交你亲拆。”
秋傲霜不禁“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向“银狐”身边走过去。
“银狐”自怀中取出一封以火印添封的封套,交给秋傲霜。
秋傲霜接过一看,不禁心头一动,那的确是单飞宇亲自笺封的密令。字迹、圆记,都没有错。但是他却想不透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是何时与单飞宇搭上关系的。
他拆开封套,帛出内藏书简,只见上面写道:“副宫主秋傲霜收悉:速斩金陵‘金刀’杜桐屯,不得有误。再者:如遇朱星寒其人,不得与之为敌。切记!切记!”最后是单飞宇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秋傲霜阅罢,心神不禁一震,他已无暇去思索单飞宇的手令何以要“银狐”传递,仅是要他杀掉杜桐屯的命令已够使他六神无主了。
朱星寒那两道精锐目光一直逼注在秋傲霜面上,心中也是不胜狐疑,众所周知,“银狐”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淫娃,然而,一向自命清高的单飞宇怎会教她传达手谕,看来其中大有蹊跷。
当即折扇一收,向秋傲霜一拱手,道:“秋兄有公务待理,在下别过。”
秋傲霜既已奉到“不得与之为敌”的密令,正好趁此下台。目光冷冷向佟月梅一瞥,道:“佟姑娘也要走么?”
朱星寒道:“佟姑娘既与在下结伴而行,自然同来同往了。”
秋傲霜道:“佟姑娘夤夜欲行刺本副宫主,此事不能算完。”
朱星寒道:“以秋傲霜兄之意,又待如何?”
秋傲霜道:“改日向尊驾要人。”
佟月梅沉声道:“随时候教。”
秋傲霜目光冷冷一瞥,道:“姑娘想必也宿在这间客栈之中?”
佟月梅沉声道:“不错。”
秋傲霜道:“想不到这儿竟是群英毕集……”语气一顿,一摆手接道:“二位请吧。”
朱星寒向佟月梅投目示意,佟月梅悻悻然还剑入鞘向房外走去。
待佟月梅走出房门,朱星寒才挪动脚步。孰料他行至“银狐”面前时,突然沉声问道:“你是银狐么?”
“银狐”神情微微一楞,道:“不错。”
朱星寒道:“可识得在下是谁?”
银狐摇摇头,道:“不识。”
朱星寒道:“在下江州朱星寒。”
银狐道:“原来是朱少侠。”
朱星寒道:“你前来金陵,只是为了替单宫主送一封手谕么?”
银狐反问道:“朱少侠因何动问?”
朱星寒道:“回答与否,全凭于你,不问我因何动问。”
银狐道:“那么我就不回答了。”
朱星寒冷笑了一声,道:“不知你除了一些左道旁门之技,还有什么正大堂堂的武功。”
银狐一双杏眼不禁圆瞪,语气微愠道:“此话何意?”
朱星寒道:“如果你还会正大堂堂之功,在下打算领教。”
他完全是挑衅语气,似乎存心要惹事生非。
秋傲霜心头暗凛,情知朱星寒是存心找碴,于是冷冷说道:“尊驾可以走了。”
朱星寒道:“秋兄既然极欲赶在下出去,在下这里就走!”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银狐道:“老身告退……”
秋傲霜一扬手,道:“且留步!”
银狐停下身来,道:“秋副宫主尚有何事吩咐?”
秋傲霜道:“你从开封来?”
银狐点点头,道:“正是。”
秋傲霜道:“曾在‘擎天宫’内盘桓么?”
银狐道:“曾作客一、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