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傲霜目光一扫这八名黑袍蒙面人,晒然一笑道:“就凭这八块料么?”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冷冷道:“他们虽然不堪秋副宫主一击,但八具‘神火毒焰喷筒’喷射之下,就算你秋副宫主练成金钢不坏之体,也要化作飞灰而亡!”
秋傲霜心头一震,瞥了那八具“神火毒焰喷筒”一眼,念头一转,故作毫不在乎地冷冷一笑道:“阁下此言相当矛盾,倒令秋某莫测高深!”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哦”了一声,道:“莫非秋副宫主认为我的话乃虚言恫吓?”
秋傲霜淡淡的道:“那倒不敢!”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沉声道:“然则我的话有什么矛盾?”
秋傲霜笑道:“阁下不是要邀请咱们跟你到一处地方去么?”
为首的黑袍人点头道:“不错!”
秋傲霜一笑道:“如是咱们不愿接受邀请,阁下就要使用这八具‘神火毒焰喷筒’来对付咱们了,是么?”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又点头道:“不错!”
秋傲霜大笑道:“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要如阁下所言,化作飞灰而亡了么?又怎能接受你的邀请呢?”
这几句话顿将那为首的黑袍蒙面人顶得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才狠狠的道:“我倒不相信你秋副宫主肯舍得这条命不要!”
秋傲霜大笑道:“朋友!你可看走了眼了!”笑声一顿,脸孔一沉,沉声道:“秋某人闯荡江湖,根本就没将这条命放在心上,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决不在恶势力威胁之下低头,你阁下识相的就将主使之人是谁,以及目的何在坦白说出来,或可有个商量,否则的话,阁下瞧着办好了!”
这一番斩钉截铁的话语,顿将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僵在当地,一时之间竟弄得难以下台,尴尬万分!
秋傲霜冷哂一声,又道:“如何?主意打好了没有?咱们还要赶路,不能耗在这儿跟你穷磨。”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哼了一声,怒喝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太爷就算……哼哼!就算把你化了灰,也要拿个盒子把你装走!”
话声一落,右手一举,沉喝道:“大家注意!我的手一落下来,立即发射!”
秋傲霜见对方竟然要不顾一切地蛮干了,心中不由一紧,忙低声吩咐江秋露和凤吟道:“你们紧靠着我,二动手先往茅亭里退去再说!”
江秋露皱眉道:“那茅亭见火即燃,退进去有什么用?”
秋傲霜道:“挡得一时算一时,总比直接暴露在焰火之下好些,只要有一线空隙,咱们就可以突破一条生路了。”
说着,“苍”的一声!撤出了“四绝剑”,横在胸前,缓缓后退……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冷笑道:“秋副宫主用不着枉费心机了,太爷这‘神火毒焰喷筒’一发之下,可以连续喷射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你们绝对找不到半丝空隙的,还是乖乖束手就缚的好!”
秋傲霜只冷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对方的恫吓仍自继续后退……
为首黑衣蒙面人大怒道:“好!你既然想死,太爷就成全你!”
话声一歇,右手猛地一落!谁知——
就在他的右手将落未落之顷,左面的两名黑袍蒙面人突地齐声惨叫,“砰砰”倒在地上,挣扎哀嚎,手上的“神火毒焰喷筒”
“轰”然一声!猛地喷出两股熊熊烈火,随着二人滚动之势,一阵乱射起来!
由于这两名黑袍蒙面人是倒在地上之后才触动“神火毒焰喷筒”的开关而发射的,因此火焰喷出来就没了准头,不但未将秋傲霜等人射中,反而朝着其他的几个同党射去,顿时将那六名黑袍蒙面人烧得手忙脚乱,纷纷闪避不迭……
这时,那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右手已然落下,那六名黑袍蒙面人一边身形乱进,一边又要遵令发射毒焰,一时之间,直弄得乌烟瘴气,乱作一团!
秋傲霜早就蓄势待发,这时也顾不得理会是什么人在暗中出手相助了,一声断喝:“走!”身形一起,迳从那两名倒在地上的黑袍蒙面人身上飞掠而出!
江秋露和凤吟更不怠慢,双双娇躯疾射,紧跟着秋傲霜飞去!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因变生仓猝,几乎被手下的毒焰射中,慌忙闪避之际,眼见秋傲霜等人已突围冲出,不由急怒交加,厉喝一声:“那里逃!”
喝声中,身形疾掠而起,横空飞截过去,谁知——
他身形方自起在半空,突听一声冷喝:“打!”
一篷寒星,随着喝声迎面疾射而至,逼得他身形猛地一个凌空倒翻,直飞出两三丈外,险而又险地将那一篷寒星躲过!
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那六名黑袍蒙面人又有三名倒在地上,挣扎哀嚎!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落到地上,但见那茅亭已然熊熊地燃烧起来,柳林中浓烟密布,呛得人眼都睁不开来,根本就看不见暗袭之人是何方神圣!
那“神火毒焰喷筒”果然是厉害无比,就是眨眼工夫,在那几名黑袍蒙面人一阵慌忙的喷射之下,这座不算太大的树林已然到处火起,“噼噼啪啪”的烧将起来,立时成了一片火海!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直气得连连顿足怒骂:“没用的蠢材!还不快追!”
那剩下来的三名黑衣蒙面人不待首领发出命令,早就扔了还中喷着毒焰的“神火毒焰喷筒”抱头窜出了树林……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一面喝骂,一面紧跟着飞掠出林,幸亏这时那暗袭之人已然不知去向,才让他平安无事的飞落在林外的官道上面。
抬头四望,秋傲霜等人踪影渺然,已不知逃向何方了!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呆了一呆,一顿脚,恨恨地道:“走!谅他们也难逃出这地网天罗!”一挥手,率了剩下的三名黑袍蒙面人,沿着河岸往下游追去。
※※※※※※
秋傲霜和江秋露、凤吟二女根本就不曾远去,三人掠出了树林以后,几个起落竟然窜入那座断桥的桥墩下面,伏身藏了起来。
那一片树林着火燃烧以及几个黑袍蒙面人狼狈逃出的情形,秋傲霜等人自是瞧的十分清楚,但却始终不曾发现那出手暗助之人,想是已从另一个方向撤走了。
他们一直等到四个黑袍蒙面人远去无踪,这才跃回岸上,江秋露道:“那几个家伙的喷火筒已经丢了,咱们为什么不趁机将他们擒下,问个明白?”
秋傲霜道:“算了,咱们赶路要紧,由他们去吧,如果我所料不差,前途恐怕还有人等着咱们,你还怕没有机会么?”
江秋露道:“奇怪,这些家伙是何来路,为什么要暗算咱们,你可曾瞧料出一些端倪么?”
秋傲霜摇头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头雾水……”话声一顿,抬手一指,道:“渡船已经摇过来了,过河之后再慢慢研究吧。”
江秋露扭头一看,那艘藏在对岸芦苇中的渡船,正缓缓驶了过来,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已然靠近岸边。
那梢公是个紫黑脸膛的粗壮大汉,将跳板搭好,招手招呼道:“客官们是不是要过河,请快上船来吧!”
秋傲霜和江秋露举步行了过去,凤吟却“咦”了一声,道:“咱们的坐骑还在林中,要不要去找出来?”
秋傲霜懊恼的道:“傻丫头,林中起火,咱们的坐骑就算不被烧死,恐怕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算了吧!过河之后再买三匹便了。”
说着话,已然行到了渡船码头,秋傲霜道:“船家,你这船渡还要不要等人?”
梢公笑道:“等自然是要等的,但相公小姐们急着要过河的话,嘻嘻!那就……那就……”
秋傲霜掏出一小锭银子抛给那梢公,道:“咱们包你这条船过河,够不够?”
梢公接了银子,欢喜得眉开眼笑道:“够够够!三位请上船,小的马上送三位过去!”
秋傲霜三人上了船在前舱坐好,梢公收了跳板,竹篙一点,渡船离岸,船头掉了个方向,然后放下了竹篙,换上了桨,往对岸摇去……
蓦地,两个灰衣大汉飞也似地奔到码头,拚命招手叫道:“梢公!快把船摇回来,咱们也要过河!”
梢公回头瞧了一眼,大笑道:“两位来迟了,等小的送这三位过去再转来接两位就是!”
这时,渡船离岸已有三四丈远,两名灰衣大汉眼见梢公不肯把船摇回来,不由大为着急,高声喊道:“秋副宫主!这梢公不怀好意,千万小心!”
秋傲霜听的一愕,忙扬声道:“二位是谁?是否就是在林中暗助秋某的?”
一名灰衣大汉洪声道:“不错!咱们刚发现这梢公有问题,竟来晚了一步,秋副宫主最好把他制住,回头咱们再派人送三位过河!”
秋傲霜怀疑地望了梢公一眼,那梢公笑道:“相公千万别上当,这儿附近常有强人出没,专劫过往客商,刚才那片树林子起火,准是这些狗贼们干的好事,三位如果回到岸上,难免要遭他们的毒手!”
就这三方对话的工夫,渡船离岸更远,已将近到了河中心,那两名灰衣大汉急的跳了一阵脚,只好转身疾奔而去……
那梢公又笑道:“瞧他们的样子好像还不死心,另打主意去了,三位最好还是当心一些!”
秋傲霜冷冷一笑,也不开口,暗地里却留了神。
忽听凤吟“咦”了一声道:“方向怎么不对了,喂!梢公,你要把船摇到哪儿去?”
那梢公又是一桨把船头掉直了,竟是正对着下游方向,一面双桨起落如飞,一面笑道:“河那边有人要暗算三位,小的不能送三位过去!”
秋傲霜冷哂道:“秋某早就瞧你这厮有问题,不过值不得跟你这种角色计较罢了!”话声一顿,沉声喝道:“快把船掉过来送咱们到对岸去,否则的话,教你好看!”
梢公大笑道:“秋副宫主,你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还狠得起来么?”
原来,顺水操舟,其速如箭,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渡船已驶到了一处宽达数十丈,水流湍急异常的河面!
秋傲霜瞧得暗暗皱眉,但脸上仍自冷漠地说道:“你这厮伪装梢公,究竟受了谁的指使,目的何在?”
梢公狂笑道:“太爷本来就是梢公,何用伪装?只怪……”
江秋露一声咤呼,截口道:“你莫非就是横行黄河两岸的水贼‘恶梢公’芮独?”
梢公又是一阵狂笑道:“瞧不出你这妞儿也晓得太爷的大名,好好好!待会儿太爷得请你吃一碗馄饨!”
江秋露樱唇一撇,不屑的道:“你这恶梢公只能在普通客商身上作恶,要想在姑奶奶面前逞能,哼哼!你还早着哩!”
这时,渡船仍以奔马般的速度朝下游疾驶,秋傲霜冷冷道:“姓芮的,你还不曾回答秋某的问话!”
“恶梢公”芮独嘿嘿笑道:“太爷受人之托,要送秋副宫主到一个地方歇脚!”
秋傲霜道:“阁下受何人之托?要送秋某到什么地方?”
“恶梢公”芮独冷冷道:“无可奉告,秋副宫主到后自知!”
江秋露冷笑了两声,道:“久闻你这‘恶梢公’平日做买卖都是独门生意,怎地忽然有了老板了?岂不是有些委屈?”
“恶梢公”芮独哼了一声,道:“你用不着激将,太爷并非受雇于人,乃是为朋友义不容辞,你少乱开口!”
秋傲霜突地冷叱一声!一抬手一骈指如戟,遥空疾向“恶梢公”芮独胸前“七坎”大穴点去!
“恶梢公”芮独一声狂笑,身形一翻,“卟通”一声,避过了袭来的指风,窜入水中!
渡船无人操纵,在急湍的河流中立时船身一侧一横,滴溜溜地乱转起来,秋傲霜和凤吟一个立脚不住,砰地双双倒坐在舱板上,二人慌忙探手抓牢了船舷,才免了落水之厄!
江秋露一声娇笑,身子一窜,掠到后梢,玉手轻舒,将两柄木桨抓在手中,轻轻一拔,渡船马上稳了下来……
秋傲霜恨恨道:“便宜了这厮,快把船摇到对岸去!”
言犹未了,忽听“呼隆”一声水响,只见那“恶梢公”芮独从水里冒了上来,露着赤条条的上半截身子在水面上,“嘿嘿”怪笑道:“瞧不出你这妞儿还有两手,嘿嘿!敢不敢陪太爷到水里来玩玩?”
江秋露娇笑道:“免了,姑奶奶没空,改天再跟你算帐!”
一面说着,一双玉手连摇,双桨起落如飞,操纵着渡般朝对岸疾驶而去……
秋傲霜见那“恶梢公”芮独泡在急湍的河流里,安稳得如履平地一般,距渡船三丈开外,划起一道水箭,紧紧穷追不舍,自己的指风打穴却无法够得上这远距离,不由忿忿地喝道:“姓芮的,有本事就上船来与秋某决一死战,否则就缩头快滚!”
“恶梢公”芮独狂笑道:“谁不知道你秋副宫主英雄了得,哈哈!太爷这就在水底恭候大驾!”
笑声一落,身子猛地一沉,登时没入水中!
江秋露脸色一变急声道:“不好!这厮要在水底下弄鬼,秋傲霜,你会不会打桨?快过来把船稳住,让我下水去收拾他!”
秋傲霜苦笑道:“我什么都会,就是不曾学过摇船,你还是加点劲吧!”
江秋露急道:“这怎么行,不好!你们快抓牢了……”
话刚出口,陡地“蓬”然一声巨响,船底似乎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整条船登时被撞的一侧一翻,船底朝天,英雄落水!
秋傲霜空自抓了两手木屑,身子已被这艘渡船一翻之力抛落了水中,小丫头凤吟则抛得更远,“卟通”落到三丈之遥!只惊叫了一声便沉了下去!
江秋露娇躯一晃,扎入水中,一把将秋傲霜抓住,急声道:“你会不会泅水?”
秋傲霜紧闭着嘴,强提着一口真气,保持着身子不往下沉,一面急急摇头……
江秋露见状,知道他不会泅水,当下一咬牙道:“好!你就保持着这样,千万不要乱动,我到水底下找那厮算帐去!”
秋傲霜不由着急道:“不!你不……”
谁知,他这一开口说话,提着的一口真气登时一泄,身子随即猛地一沉,“咕噜噜”的灌了两口河水,把他的话也呛住了。
江秋露忙把他一提,急道:“不行,非把那厮干掉不可,否则的话休想平安到得了对岸!”
突听“呼隆”一声水响,那“恶梢公”芮独又冒出水面来,狂笑道:“我的小乖乖,说大话不怕闪了你的小舌头?来来来,陪太爷玩够‘鸳鸯戏水’太爷保证你快活!”
江秋露娇叱一声,也不管秋傲霜肯是不肯,一松手,双足猛地一蹬,娇躯宛似劲弩离弦,贴着水面疾朝“恶梢公”芮独射去!
同时,右手一翻,将长剑撤在手中……
“恶梢公”芮独狂笑道:“乖乖!当真要拚命啊!咱们水底下见!”
身子一沉,潜入水中失了影迹!
江秋露纤腰一躬,一头扎入水中,也是一闪无踪!
秋傲霜孤零零地泡在水中,四下无援,只好尽量提气轻身,保持着不致往下沉落,可是却无法抗拒那急湍的河流,身子就像浮萍一般,迅速地随着流水往下游漂去……
漂了数十丈远,恰好赶上了那艘翻覆了的渡船,秋傲霜不由大喜,当下,真气猛提,双臂奋力一振,“呼”的窜离了水面,探手一抓,居然将船舵抓个正着,更不怠慢,借势一翻,整个身子翻上了朝天的船底!
这一下脱离了被淹死的恐惧,他禁不住长长吁了口气,一面运功戒备,一面凝目朝河面上望去……
只见十数丈外的河面上,不时翻涌起一个个急漩,却瞧不见江秋露和那“恶梢公”芮独的影子!
对于江秋露的水功,秋傲霜是亲眼见过,深知她十分了得,但却不知是否能胜得过这“恶梢公”芮独?
想这“恶梢公”芮独既敢单人匹马候在这条河道上对他暗算,则水上功夫自必有过人之处,万一江秋露不是敌手,那可是大大不妙!
还有那丫头凤吟,落水之后至今未见踪影,想必已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秋傲霜心情忐忑不安之际,突见水面涌起一个大漩涡,紧接着一股鲜红的血水冒了上来,将河水染红了一大片!
很明显地,水底下的搏斗已分出胜负,只不知受伤的是谁?
如是江秋露被杀的话,他秋傲霜就算逃得过这一关,但没有了江秋露和他继续合籍双修,他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秋傲霜定睛望着那一大片鲜红的血水,心头不由一紧!
突听“呼隆”一声水响!一条人影从水中直窜了上来,秋傲霜忙凝目一看,登时喜心翻倒,忙扬声大叫道:“江姑娘,我在这里,快快过来!”
江秋露冒出水面,甩落了头面上的水珠,循声望去,发现秋傲霜安然无恙地站在船底上,这才放下心来,当下奋力一蹬,几个起伏便泅到船边,秋傲霜忙伸手把址拖上船底!
江秋露爬上了船底,整个人就像瘫了一般,仰卧着不住地喘大气,娇靥苍白得半点血色俱无,秋傲霜急道:“你受伤没有,伤在哪里了?”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江秋露眼光转动,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道:“没事,不过累了些,休息一会就好了!”
秋傲霜才放下心来,正待安慰几句,突然“蓬”的一声,船身猛地一震,忙抬头看去,原来这艘渡船竟已搁浅在河中心的一堆沙洲边沿上了。
这时,江秋露已然喘过气来,挺身坐起一看,忙道:“这下可省了不少气力,咱们快下水去把船翻过来,赶快过河要紧。”
当下,二人跳到水里,合力把船扳翻过来,就用双手把船舱里的水臼干,幸好两支木桨还系在桩上,于是,江秋露也顾不得身体疲乏,奋力摇桨,把渡船朝对岸划去……
秋傲霜坐在船头,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一仗真亏了你,那个‘恶梢公’呢?”
江秋露一面摇桨,一面犹有余悸的道,“那老家伙当真不含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伤了他一剑,却被他逃脱了,但那一剑他伤得不轻,这时还不见冒出水来,大概已被龙玉爷召去了。”
秋傲霜目光四下一望,道:“凤吟呢?你在水里有没有发现她?”
江秋露摇了摇头,冷冷道:“你这样关心她干什么?咱们没有死在水里,已是侥天大幸了,谁还顾得许多?”
秋傲霜正色道:“那又不然,咱们三个人一道出来,如今损失了一个,面子上总是不好看!”江秋露冷笑道:“只要留得你秋副宫主的命在,你慢慢替她报仇就是了!”话声微顿,突然一声娇喝道:“坐稳!船要靠岸了!”
说着,双桨一阵急划,“蓬”然一响,船首已然触着岸边。
秋傲霜腾身跃上岸去,扛秋露放下双浆,随着也上了岸,二人举目四望,但见眼前是无际的芦苇;二人只好认准了方向,分开了芦苇,朝前面一脚高一脚低的行去……
好不容易钻出了这大片芦苇,脚踏实地,已是暮色苍茫,烟岚四起了。
二人相顾之下,看了自己一身的狼狈之状,俱不禁蹄笑皆非!秋傲霜抬手一指道:“那边的林子里炊烟上冒;想必是河边的渔户,咱们且去投宿一宵,把衣服弄干,扰一顿晚饭再说。”
江秋露皱皱眉道:“咱们的包裹早就没了,不知你身上有钱没有?”
秋傲霜探手入怀中摸了摸,笑道;“幸好还有几块碎银,一顿饭钱是足够的,走吧!”二人觅路朝那炊烟起处奔去,入林一看,果然有几栋瓦屋,屋外围着一道竹篱,二人这一行近,立时引起了一阵犬吠。
秋傲霜忙停了下来,扬声道:“过路之人欲在宝居借一席之地歇脚,请行个方便!”
随听“吱呀”一声,柴扉启处,出来了一个粗壮汉子,以诧异的目光望着二人,脸上布满了惊疑之色……
秋傲霜上前二步,拱手笑道:“在下姓秋,愚兄妹在河中遇盗,泅水逃生,漂流至附近才脱险上岸,万望大叔行个方便,容愚兄妹在府上暂歇一宵,明晨便即上路,决不敢替府上增添麻烦,至于食宿之费……”
那粗壮汉子忙摇手道:“咱们家地方窄小,不便……”
忽听堂屋里传出个苍老的声音道:“大虎子!是什么人来了?”
粗壮汉子囤头高声道:“爹!是二位在河中遇着了强盗的,要在咱们家……”
那苍老声音急道:“既是遭了难的客官,你还不快请人家进来,尽在嘀咕什么!”
粗壮汉子无可奈何地一侧身,摆手道:“咱爹请二位进去!”
秋傲霜拱手称谢,同了江秋露随着粗壮汉子进了堂屋,只见堂上坐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两个小孩,另有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摆设碗筷……秋傲霜忙上前行礼道:“在下秋傲霜,拜见老人家!”
老人站起来还礼道:“乡下人不懂礼数,相公不用多礼!”一摆手,吩咐那粗壮汉子和中年妇人道:“快领这位相公和小姐到房里去把湿衣换下来,受了凉可不是玩的,换了衣裳再来吃饭。”
秋傲霜连声称谢,和江秋露分别随了粗壮汉子、中年妇人到隔壁房中,把湿衣脱下,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裤。
换好衣裳出到堂屋,厅中已掌上了灯亮,饭菜已然摆好,虽是些鱼鲜蔬菜,倒也颇为整洁,秋傲霜落座拱手称谢道:“落难之人承蒙热诚款待,愚兄妹铭感五内,敢问老丈上姓大名?日后也好图报大德。”
老人笑道;“老汉姓张,世居此地靠打渔过生活,这是犬子和媳妇,粗茶淡饭,请二位莫嫌简慢!”
说着,端起面前酒杯道:“请喝杯水酒驱驱寒气,乡下人不讲客套,二位随便用饭。”
秋傲霜、江秋露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喝了两杯,举筷进食。
张老人一面吃饭,一面皱眉问道:“听秋相公刚才说是在河中遇了强盗,可是老汉却从未听说过这条河上有强人出现,一向都是太太平平的,怎会忽然问有了强盗呢?不知相公可记得那些强盗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秋傲霜当然不便把经过说出来,只好胡乱编了个故事,对张老人说了。
张老人听的直皱眉头,端起酒壶又待斟酒,酒壶却已空了,于是吩咐中年妇人到后面厨房去再装一壶出来,替秋、江二人斟了一杯,道:“这儿离阜阳县城还有百多里路,照秋相公说被劫的地方,乃是属潢川管辖,不知相公打算到何处报官?”
秋傲霜喝了口酒,摇头道:“这年头就算报官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愚兄妹只好认了。”
江秋露也把面前的酒杯的酒喝了,道:“其实咱们只不过损失了些衣物银两,既然这儿距阜阳不远,明天咱们便到县城去寻个亲戚资助些路费就行了。”
张老人笑道:“那样也好,但以老汉看来,二位阜阳也不用去了。”
秋傲霜诧道:“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老人笑道:“二位一路辛苦,又受了点凉,此刻必然已十分困倦了,不如且在寒舍多歇两天再说。”
秋傲霜摇头道:“不行,在下……”
话刚出口,果然一阵困倦之感袭上身来,头脑一阵昏眩,眼皮上如挂重锤,不由大吃一惊道:“你……”
这个“你”字仅仅在喉咙里打了个滚,便双眼一闭,竟然昏迷过去了!
江秋露见状不由心神俱震,猛地跳起身来,娇叱道:“你们……”
同样地,她也只说得两个字,便浑身一阵绵软再也支持不住,“卟”的瘫倒在地上,立时人事不知!
张老人哈哈大笑,出手如风,分别将秋傲霜和江秋露的“气门”穴制住,又是连声狂笑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之门敞开教你二位自己投进来,嘿嘿嘿嘿!老夫这条‘守株待兔’之计,果然用上了!”
粗壮汉子一探手,在秋傲霜怀中掏出那柄“四绝剑”,得意地怪笑道:“这把剑是老子的了,嘿嘿!凭着这柄剑……”
张老人倏地伸手,一把将剑夺了过去,瞪目骂道:“混你妈的帐,这柄剑你也想拿去?”
粗壮汉子怒道:“咦!咱们事先便说好了的,你拿银子我要剑,你这老狗讲不讲信用?”
张老人冷笑道:“嘿嘿!不是老夫表演得好,凭你这块料,成得了事么?”
粗壮汉子道:“狗屁!就算没有你老狗的蒙汗药,就凭我‘闪电剑’余飞的三十六手‘闪电剑法’制伏这小子也绰绰有余,哼!
你少臭美,快把剑还来!”
张老人嘿嘿奸笑道:“好好好!就算你余大侠的剑招天下无敌,但老夫认为这柄剑你还是不要为妙!”
“闪电剑”余飞怒道:“为什么?”
张老人悠然道:“你余大侠正当盛年,还想不想讨个老婆,生几个儿女接续你余门的香火?”
“闪电剑”余飞“哼”了一声道:“废话!”
张老人笑道:“决不是废话,你可知道这柄剑为什么叫‘四绝’?”
“闪电剑”余飞一怔道:“这个……”
张老人神色一整道:“你余大侠如是不能绝女色,又不想绝子绝孙的话,那么,试问你要这柄‘四绝剑’何用?”
“闪电剑”余飞哑口无言,半晌才干嘿了两声道:“余某的事用不着你‘慑魄翁’操心,快把剑拿过来便罢,否则……”
那中年妇人一声娇笑,打断了余飞的活锋,娇声道:“好了好了!二位不要穷扯蛋啦,快把这两个人收拾好了送到他们手里,把赏金领下来,三一三十一分了好散伙!”
张老人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还是你花大姑的话,有道理,那就烦你去弄两根绳子来把他们捆好,然后用盆冷水弄醒他们,咱们当面把话说明了就走!”
中年妇人应了一声,转到后面去拿了两根牛筋绳索来,和“闪电剑”余飞分别把秋傲霜和江秋露捆了个结实,然后又端了盆冷水出来,浇在秋、江二人头脸上。
秋傲霜和江秋露机伶伶打了个冷颤,悠然醒了过来,睁目一看,都不由又惊又怒,秋傲霜奋力一挣,却是半分力气也用不上。
张老人笑道:“秋副宫主,你就别费劲了,休说你们已被牛筋索缚得牢牢地,就算不给你们上绑,在老夫独门制穴手法之下,二位也是无法可施的。”
秋傲霜怒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暗算咱们?”
张老人笑道:“秋副宫主别急,且听老夫慢慢道来。”说着抬手一指那粗壮汉子,笑道:“这位乃是齐鲁地面响当当的剑道名家,‘闪电剑’余飞余大侠。”手一摆,指着那中年妇人,笑道:“这位花大姑提起来更是赫赫有名,江淮一带,谁人不知‘九尾仙狐’的大号!”
话声微顿,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嘿嘿笑道:“至于老夫嘛,近年来名头倒不怎么响亮,但二位如是早生个十多年,也许就听说过‘慑魄翁’张果,乃是黑道的煞星了!”
秋傲霜愤然道:“咱们与三位素昧平生,毫无过节,为何要用这种卑鄙手段,暗算咱们?”
“慑魄翁”张果把弄着手中的“四绝剑”,笑道:“第一,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谁教你秋副宫主怀着这样一柄宝剑。其二,有人出了万金重赏,要请你秋副宫主去当贵宾款待!所以嘛,那就怨不得咱们不择手段了。”
秋傲霜一听,又是那一套,心中反而定了下来,冷笑一声,徐徐道:“哦!原来三位是为了重赏而来,请问那出得起这般重赏之人是谁?”
“慑魄翁”张果笑道:“这一点恕难奉告,秋副宫主与那人见面时就知道了!”
江秋露娇笑一声,道:“喂!你们既是冲着姓秋的,为什么连我也算上了?”
她在说话之时,妙目流波,媚态横生地朝“慑魄翁”张果和“闪电剑”余飞缓缓瞟了去……
“慑魄翁”张果跟她的目光一接,心头顿时“砰”然一跳,慌忙把头扭过一边。可是那“闪电剑”余飞却是浑身触电一般,眼神不由自主地死死盯在江秋露的脸上,口中呐呐地说道:“这个……这个……咱们是……”
“慑魄翁”张果忙一定心神,沉喝道:“余大侠!你怎么了?”
“闪电剑”余飞瞿然一震,不由满脸通红,讪讪地道:“没什么,你穷吼干吗?”
“慑魄翁”张果冷冷道:“没什么最好,老夫就怕你被这小妖狐迷住了,还不快去把麻袋拿来,把人装了好上路。”
“闪电剑”余飞哼了一声道:“你凭什么支使我?快将宝剑拿过来,余某拍腿就走,由你们去领那万金重赏去,余某却是分文不要!”
“慑魄翁”张果勃然变色道:“你……”
“九尾狐”花大姑忙一使眼色,娇笑道:“果老何必为这柄剑伤了和气,给他算了,免得夜长梦多反而不妥!”
“慑魄翁”冷冷一笑道:“好吧,瞧在你花大姑的芳面,喏!剑在这儿,拿去!”一面说着,一面朝“闪电剑”余飞缓缓行去……
“闪电剑”余飞冷喝道:“站住!把剑放在上,余某自己会拿!”
“慑魄翁”张果恨恨地停步,将“四绝剑”重重地朝桌上一放,缓缓退了开去,口中冷冷道:“瞧你余大侠能保得几时!”
“闪电剑”余飞一掠上前,迅速地将剑攫在了手中,在腰间插好,冷然道:“这倒不劳果老操心,余某自有分寸,再见!”
话落,转身就要走,“九尾狐”花大姑横身一拦,娇笑道:“余大侠这么一走了之,未免太不好意思了,是么?”
“闪电剑”余飞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转身行到屋角,抓了两条麻袋过来,扔了一条给“九尾狐”花大姑,自己则打开袋口,一把抓起了秋傲霜,重重地朝袋里一塞,粗声粗气的喝道:“乖乖给老子在袋里蹲着去!”
秋傲霜在这一阵工夫里,已然潜运真力,默默行功,查出了被制的穴道所在,正待设法自解穴道,却被这一抓一塞,几乎将刚刚运聚起来的一口真气给震岔了,不由气的一哼!无奈身为俎上之肉,只得咬牙忍了。
“九尾狐”花大姑也将江秋露塞入麻袋里,将袋口扎好,娇笑道:“果老,咱们……”
话刚出口,陡听屋外一声断喝:“骚狐狸姓花的,你的案子犯了,还不快滚出来!”
堂屋里的人听了,俱不由一怔!
“慑魄翁”张果抬手一挥扇灭了油灯,低声道:“花大姑,这是怎么回事?”
“九尾狐”花大姑惑然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闪电剑”余飞冷笑道:“你装什么蒜?没听见人家说你的案子犯了么?很明显来的必是官府捕快,嘿嘿!犯了什么案,你自己心里明白!”
“九尾狐”花大姑怒道:“你少在姑奶奶面前冷言冷语,你家姑奶奶犯了什么案?”
“闪电剑”余飞冷笑道:“谁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好事,这下子倒好,咱们的买卖可要砸在你手里了!”
这时,屋外的人又震声喝道:“姓花的再赖着不出来,咱们就要不客气了!”
“慑魄翁”张果沉声道:“来的是何方朋友,请亮万!”
屋外的人厉声道:“不相干的人少开口,咱们只找姓花的淫妇,快让她滚出来受缚,否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九尾狐”花大姑娇笑道:“姑奶奶在这儿,你们是干什么的?报个字号来听听,让姑奶奶看看有没有这门亲戚!”
屋外的人连声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淫妇,太爷们乃凤阳府的公爷,千里迢迢跟踪你已非一日,如今屋外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你长了翅膀也飞不掉!快点乖乖滚出来跟太爷们归案去!”
这一番话语,只听的堂屋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闪电剑”余飞冷冷道:“如何?余某并没有料错吧?如今该怎么办?”
“九尾狐”花大姑冷笑道:“怎么办?谅这些狗腿子鹰爪孙有什么了不起,咱们冲出去杀他个落花流水,然后一走了之。”
“闪电剑”余飞哼了一声道:“说得倒轻松,余某身为白道中人,可不敢淌这浑水,万一落在公人眼里惹上了祸患,可有些划算不来!”
“九尾狐”花大姑冷笑道:“哟!好个白道中人,嘿嘿!那你为什么又要跟姑奶奶在一起?嘿嘿!得了彩就想抽腿是不是?”
“慑魄翁”张果道:“余大侠之言也有几分道理,就拿老夫来说,虽然身在黑道,但数十年来可从未与官府打过交道,实在不想老来沾上这个边!”
“九尾狐”花大姑“咦”了一声,诧道:“怎么?连果老你也这样说,难道就叫我一个人去顶上不成?”
“慑魄翁”张果嘿嘿一笑道:“老夫也不是这个意思!”
“九尾狐”花大姑冷冷道:“果老有何妙策,不妨说来听听?”
“慑魄翁”张果沉吟地说道:“老夫的意思是跟余大侠暂时不必露面,花大姑你独个儿出去瞧瞧,倘若来的当真是鹰爪孙们,而你又抵挡不了时,咱们再相机出手不迟。”
“九尾狐”花大姑哼了一声道:“说得多好听!嘿!到时二位双手一抄,我岂不是干瞪眼?”
“慑魄翁”张果嘿嘿笑道:“花大姑如是不同意老夫的意见,嘿嘿!那你就瞧着办好了!”
黑暗之中虽然瞧不见这老贼的脸色,但那两道森森的目光,却已将心意暴露无遗,“九尾狐”花大姑平生阅人无算,自然看得出来,再看看那“闪电剑”余飞时,他那灼灼的眼神中,也同样闪烁着狞恶的光芒!
很明显地,倘若她花大姑硬赖着不出去的话,这两个家伙可能会牺牲了她,把她交给屋外的捕快而求自保!
“九尾狐”花大姑瞧着不禁心头一凉,当下一咬牙,放软了口气道:“好吧!我这就遵照果老的意思出去跟他们见见面,万一有什么不妥时,还望二位瞧在合伙一场,伸一伸手才好!”
“慑魄翁”张果奸笑道:“这是自然要伸手的,你无须多虑,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放心出去就是了!”
“闪电剑”余飞也阴笑道:“请大姑放一千万个心,这笔买卖尚未完成,咱们怎能不顾你这伙计呢!”
“九尾狐”花大姑幽幽一叹道:“但愿如此,二位……”
话未说完,屋外又是一阵震天大喝道:“怎么?还舍不得出来?太爷们给你三声数,数尽你仍然龟缩不出,太爷们就连你这龟巢也翻了!”
“九尾狐”花大姑一咬牙,双足一顿,娇躯疾掠而出……
屋外立时响起一片喝叱之声,显然她已被人围上了!
“慑魄翁”张果奸似鬼,怎会让人堵在屋子里,自然更不会傻到帮着“九尾狐”花大姑去与官府之人作对,当下,悄然抓起了装着秋傲霜的麻袋,往屋后溜去……
“闪电剑”余飞也是同样的心思,一见“慑魄翁”张果开溜,也就抓起了装着江秋露的麻袋跟着溜出,但他在举步之时,却扣指连弹,打出两缕指风,朝那两个小娃儿射去!
可怜那两个用来做幌子的小孩,一声未出便作了糊涂之鬼!
“慑魄翁”张果一面摸索着前行,一面阴阴笑道:“余大侠这付心肠,侧身白道未免太可惜了,不如跟着老夫,保证你大有可为!”
“闪电剑”余飞哼了一声道:“少废话!小心你的前面,说不定后头也堵的有人呢!”
“慑魄翁”张果嘿嘿笑道:“你放心,跟着老夫,保你平安大吉!”
说着话,已然来到屋后,老贼停了下来静听了一会,悄然拔开了门闩,身形一晃,闪电般的飞掠而出!
突听一声暴喝:“此路不通,退回去!”
喝声中,两柄单刀耀起两片光华,迎头罩落!
“慑魄翁”张果与“闪电剑”余飞早有防备,闷声不吭,双掌齐出,内家劈空掌力发似山洪,分向刀光起处狂涌过去!
“矸砰”两声暴响,两条人影带着刀光斜飞上半空!
“慑魄翁”张果与“闪电剑”余飞更不怠慢,身形幌处,双双疾掠而起,直朝屋后的一片荒林纵去……
只听后面一阵狂喝道:“贼人胆敢拒捕潜逃,打!”
二人慌忙把身子一伏、一拧,沉身落地,改朝横里窜去,但闻锐啸之声刺耳,十数点寒星掠空飞过,直打的木叶簌簌乱飞!
二人开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官差捕快,那敢怠慢,借着林中昏黑,贴地急窜而逃!
这一连串发生之事,秋傲霜在麻袋里都听得明明白白,不由暗骂这些官差真是饭桶,连两个身背着大麻袋的人也拦不住!
更由于“慑魄翁”张果在荒林里只顾逃命急窜,脚下时高时低,直颠的仙昏头转向,几乎连吃的晚饭也颠了出来,那刚刚提起来的一口真气,又给颠散了,不由气的大骂道:“老贼!整得大爷好惨,将来大爷不把你碎尸万段才怪!”
“慑魄翁”张果冷冷喝道:“闭上你的臭嘴,落在官府手里,你秋副宫主也不见得好过,老夫两条腿背着你逃命,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闪电剑”余飞气喘呼呼的赶了上来,道:“果老,已听不到狗腿子们的声息了,歇一会儿再走吧!”
“慑魄翁”张果断然道:“不行,得赶一程路再歇。”
秋傲霜在麻袋里感觉到老贼的奔行速度虽然丝毫未减,但颠簸的程度已大为和缓,想是已到了平坦的道路,但却不知老贼要将他背到何处?于是,强捺下心中的怒火,重新默运功力,将那一口颠得几乎散了的真气慢慢凝聚……
“慑魄翁”张果一白气奔出了十多里地,遥望前面又现出一片树林,遂抬手一指,道:“余大侠!咱们到前面那林子里歇一歇再走!”
眨眼来到树林外面,老贼并不立即进入林去,先在外面停下来倾耳静听了一会,又凝目四下观察了一阵,断定林中并无异状,这才举步行入树林里去……
“闪电剑”余飞在后面跟着,嘲笑地说道:“果老不愧是老江湖了,行事当真小心得很!”
“慑魄翁”张果冷冷道:“如果不小心谨慎,老夫还会活到这把年纪么?”
“闪电剑”余飞尴尬一笑道:“说的也是,在下今日在果老身上,学到了不少!”
“慑魄翁”张果冷笑道:“彼此彼此,老夫也……咦!”
他忽地轻咦了一声,霍然停步,“闪电剑”余飞忙止步举目望去,黑忽忽的树林里,隐约看见三条朦胧的人影,像幽灵般静立在前面两三丈远处,恰将去路挡住了!
若不是那六道冷厉的目光凝注着他们,“闪电剑”余飞就几乎以为是鬼魅出现了!
“慑魄翁”张果一定心神,沉声喝道:“朋友们是那条道上的?现身相见有何赐教?”
当中的一条人影冷冷开口道:“货弄到了么?”
“慑魄翁”诧道:“咦!说好了的交货地不是在这儿!”
当中的人影冷冷道:“对!可是情况有了变化,所以改在这儿交货,你们办妥了没有?”
“慑魄翁”张果一拍背上的麻袋,笑道:“办妥了,在这麻袋里装着!”
当中的人影冷冷道:“很好!拿过来!”
“慑魄翁”张果笑道:“咱们的赏金呢?”
当中的人影微一侧顾,左边的人影一伸手,现出了个长形盒子,冷冷道:“在这盒子里!”
“慑魄翁”张果“咦”了一声道:“咱们说好了是现银的?”
当中的人影冷声道:“大面额的银票照样通用,难道二位能背得动上万两的银子不成?”
“慑魄翁”略一沉吟,跟“闪电剑”余飞交换了个眼色,然后沉声道:“好吧!银票就银票,但收货人的信物,得让老夫先瞧瞧!”
当中的人影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冷冷道:“信物在此,请过来验看!”
“慑魄翁”张果摇头道:“不!请掷给老夫瞧瞧就行了!”
当中的人影沉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怎能随便交给你看,时候不多,快过来验看了,交货收银,免误大事!”
“慑魄翁”张果迟疑地转眼望着“闪电剑”余飞,道:“怎么办?”
“闪电剑”余飞道:“货反正不交到他手上,果老去看看也不要紧!”
“慑魄翁”张果又暗自盘算了半晌,这才放下麻袋,低声道:“那你就小心看管着,待老夫过去瞧瞧!”
“闪电剑”余飞道:“果老放心,在下替你押阵警戒就是了!”
“慑魄翁”张果又叮嘱了两句,这才暗运真力护住全身各处要害,戒备着缓缓举步朝那三条人影行去……
距离一近,方才看清这三条人影俱是一式的灰布劲装,戴着灰巾头罩,只露出双目的大汉。
“慑魄翁”张果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凝神戒备地停在五步外,目光左右一扫,沉声道:“那位带得有火折子,亮一下让老夫瞧瞧信物!”
右边的灰衣大汉从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一幌燃着了,却突然一抖手,那一只火光熊熊的火折子“呼”地一声!竟疾朝“慑魄翁”张果的面前射去!
老贼骤不及防,猛吃一惊,忙把头一扭,双脚用力一蹬!……
就在他身形刚一移动,尚未离飞起之际,当中的灰衣大汉暴喝一声:“拿去!”右手倏往前一送,“吓登”一声!掌心突然射出一丛寒星,闪电般射向老贼的头脸胸腹要害……
变生仓猝距离又近,饶他老贼已然运功护身,但那一丛寒星却是专破内家气功的强力暗器,是以他虽然应变得快,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只听他惨吼了一声,登时头脸开花,胸膛糜烂,“叭达!”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便寂然不动!
站在左右前边的灰衣大汉不待“慑魄翁”张果身形落地,已各自一晃身疾掠而出,齐向“闪电剑”余飞扑去……
“闪电剑”余飞眼见老贼遭了毒手,忙将背上麻袋放下,一抖手撤出了“四绝剑”震声大喝道:“站住,否则太爷就将货毁了!”
这一喝,果然将那两名灰衣大汉喝住了,两人齐地一沉身,落在“闪电剑”余飞面前一丈开外,不敢妄动!
“闪电剑”余飞将“四绝剑”比住装着秋傲霜的麻袋,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冒充收货之人突下毒手暗算?”
当中的灰衣人徐徐步行了过来,冷冷道:“阁下用不着多问,乖乖放下兵刃,太爷们便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闪电剑”余飞冷笑道:“站住!余大爷没空听你这一套,再逼过来,休怪余大爷心狠手辣把货毁了大家落空!”
当中的灰衣人停下来沉声道:“只要你姓余的舍得这条命不要,你尽管下手!”
“闪电剑”余飞看准了对方不敢妄动,“四绝剑”一扬,沉喝道:“都给我退回去!”
三个灰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缓缓往后退去,“闪电剑”余飞伸手抓起了装着秋傲霜的麻袋,冷笑道:“对不起,余大爷要……哎”
他突然惨叫一声!身子朝前一个踉跄,擎着“四绝剑”的手高高扬起,嘴巴张得大大地,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嗡”一声弓弦锐响,画破了林中的静寂!
在“闪电剑”余飞的胸口上,露出了一段冷芒耀目的箭镞,他又往前踉跄了一步,只吼得一声:“你们好狠!”
“砰!”然一声,直挺挺的仆倒地上,双腿一蹬,寂然不动!
当中的灰衣人冷冷道:“便宜了这厮,老四的箭真准!”
右边的灰衣人忽地“咦”了一声道:“那老家伙呢,怎地不见了?”
另外两名灰衣人忙掉头望去,那已然中了暗器倒在地上的“慑魄翁”张果竟失了踪影,不知去向!
当中的灰衣人吃了一惊,急道:“这老鬼跑不远的,咱们快搜,休教他漏了网就糟了!”
左边的灰衣人道:“这姓秋的怎么办?要不要先……”
当中的灰衣人一挥手道:“不用管他了,快追搜那老鬼要紧!”
话落,身形疾掠而起,朝林中飞纵而去!
左右两名灰衣人不敢怠慢,忙齐展身形,随后追去!
树林中顿时复归沉寂,江秋露急道:“秋傲霜!你的情形怎样?能不能自解穴道?”
秋傲霜应道:“不要急,就快好了!”
原来,他在双方对话、动手之际,已然将一口松散了的真气提聚,正自缓缓查探是何穴道受制,他目下的功力,几乎已达炉火纯青之境,那“慑魄翁”张果下手制穴之时又不敢下重手,因此不多时便给他查出了是“气门”穴被一种阴柔的制穴手法闭住了,当下,默运神功,缓缓导引着一股阳刚的真气,猛地朝“气门”穴一冲……
浑身一阵震颤过后,闭住了的“气门穴”豁然畅通,秋傲霜更不怠慢,真力倏发,猛然一挣!
“啪啪啪啪……”一阵轻响,捆在他身上的牛筋索立时寸寸断裂,紧接着骈指一划,将麻袋割开,跃身钻了出来!四下一瞧,急道:“江姑娘!你怎么样了?”
江秋露在麻袋里苦笑道:“我可不行,还得靠你来替我解开穴道。”
秋傲霜忙运指划开麻袋将江秋露提出来,双手一阵连掐带捏把她身上的牛筋索弄断了,然后让她盘膝坐好,伸右掌抵在她“气门”穴上,默运神功,发出一股阳刚之气在穴道上一震一冲,解开了闭住的穴道。
江秋露站起身来,舒展一下手脚,长长吁了口气道:“好险!总算又闯过了一关!”
秋傲霜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子行到“闪电剑”余飞的尸体旁边,弯腰伸手将那尚自紧握在余飞手中的“四绝剑”摘了下来,脚尖一挑,将余飞翻了个身,正待去取那插在腰间的剑鞘,却突然听余飞微弱地发出一声呻吟……
江秋露“咦”了一声道:“这厮还没死,快把他弄醒过来问问口供!”
秋傲霜取下剑鞘,伸右掌抵在“闪电剑”余飞的“命门”穴上,徐徐注入一股内家真气……
过了一会,只见余飞的胸膛一阵起伏,喉咙里的呻吟声也大了些!秋傲霜对江秋露一摆头,江秋露忙走过来,蹲下去把嘴唇凑近余飞的耳朵,大声道:“余大侠!余大侠!是什么人把你害得这样惨?快说出来咱们替你报仇!”
一连问了几遍,“闪电剑”余飞突地双目一睁,嘴唇一阵急剧的翕动,从喉咙里进出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吼:“贱人!骚……骚狐……贱婆娘……哎……我……我好恨……”
喉咙里“咯”地一声,语音倏然中断,脑袋一搭,气息俱无!
秋傲霜废然将“闪电剑”余飞的尸体放下,站起身来摇头苦笑道:“白费劲,走吧!”
江秋露双手一摊,道:“走?咱们身上分文俱无,走到哪儿去?”
秋傲霜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身上穿的是换过了的粗布衣裤,不由又是一声苦笑!
江秋露道:“走吧!咱们回去找找看!”
秋傲霜笑道:“咱们装在麻袋里,根本就不辨东南西北,怎知那几间屋子座落在何方。”
江秋露哑然失笑道:“我倒没想到这一层,那又怎么办呢?倘若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去做两票买卖,但有了你一道,想来你必然会不愿意的,是么?”
秋傲霜一拍额头,笑道:“多亏你提起,我可有主意了!”说着,—蹲了下去,双手在“闪电剑”余飞的怀中一阵搜索,果然掏出一大堆零碎东西来,其中居然有数十两散碎银子和几片金叶子!
江秋露拍手笑道:“想不到堂堂的‘擎天宫’副宫主也会发死人财,此事若传出去,怕不轰动武林才怪!”
秋傲霜尴尬一笑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如今银子有了,咱们走吧!”
江秋露道:“你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秋傲霜想了想道:“此地既属阜阳县境,咱们就到阜阳去好好歇息一番再说!”
二人出了树林,秋风瑟瑟,繁星满天。抬头辨别一下方向,齐展身形,连夜奔向阜阳而去……
一路上安然无事,天色黎明时,已然抵达阜阳,正好城门开启,二人进了县城,就在城厢附近找了家客店,要了间上房住了下来。
店小二一面张罗茶水,一面陪笑道:“二位想是连夜赶路而来,可要用了早饭才歇?”
二人这时的确也饿了,秋傲霜掏了块碎银交与店小二道:“那就烦小二哥替咱们弄些点心稀饭来,咱们就在房里吃,另外麻烦你上街代咱们买套衣裳……”
江秋露却截口道:“衣裳倒不用忙着去买,小二哥你就先把早饭送来好了。”
秋傲霜望了江秋露一眼,摆手命店小二退出,诧问道:“你瞧咱们这身粗布衣裳,怎好在外面走动?”
江秋露笑道:“你准备叫小二买些什么样式的衣裳?”
秋傲霜道:“自然是适合咱们身份的衣裳了。”
江秋露摇头道:“不!咱们得改换一下行藏,不能以本来面目和身份出现了。”
秋傲霜诧道:“为什么?”
江秋露道:“这两天来所经历的事情,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个警觉么?”
秋傲霜道:“咱们闯荡江湖,结怨寻仇之事在所难免,我秋傲霜又不是单单在这两天才遭遇这些事,过去的许多日子里,遭遇的暗算偷袭指名搦战之事,简直不知有多少……”
话声微顿,注目反问道:“莫非你认为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有什么不同?”
江秋露道:“固然所发生之事都是冲着你而来,但我觉得这两天所遇到的人却是奇怪得很,好像是专为阻挡你,不让你回‘擎天宫’去似的。”
秋傲霜瞿然道:“是啊!你这一提起,想来的确是如此,可是……”略一沉吟,惑然的道:“我是‘擎天宫’的副宫主,返回擎天宫去乃是为寻常之事,根本与那些江湖人毫无关系,他们为何要阻挡我呢?”
江秋露“哼”了一声道:“所以这就显得不寻常了,依我看来……”倏然住口不语。
只听房外一阵脚步声行近,店小二端了个托盘进来,盘中热气腾腾的几个大馒头,两碗小米稀饭,几样小菜,他一面摆放碗筷,一面笑道:“真巧!馒头刚出笼,稀饭也熬得恰好,二位还有什么吩咐?”
秋傲霜摆手道:“没有了,有事再麻烦你吧!”
店小二连声应是,转身走出房去。
二人坐下进食,秋傲霜道:“刚才你怎么说?”
江秋露道:“依我看来,十有九成是‘擎天宫’之人不愿意你回去。”
秋傲霜奇道:“这就奇怪了!我是‘擎天宫’的副宫主,除了宫主单飞宇之外,还有谁敢不让我回去?”
江秋露道:“你这趟赶回宫去是为什么?还不是打算要把单飞宇的实在情形查个清楚么?这就是那些不愿意你回去的人要阻挡你的目的了。”
顿了顿,又道:“你不妨回想一下,你这次奉命千里远行,南下巡视,可是一到了金陵就接二连三的发生许多事故,而这许多拉扯不清的事,又都是冲着你秋傲霜个人的,这岂不是大有文章么?”
秋傲霜瞿然道:“这样说来,我就更加要回去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了!”
江秋露笑道:“我又没说不要你回去!”神色一整,又道:“但是你可不能再以‘擎天宫’副宫主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回去了,必须改装易容,方能躲过沿途上的重重阻碍,也只有这样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宫去,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秋傲霜迟疑地道:“话是不错,可是……”
江秋露冷笑道:“为达目的就应不择手段,何况改装易容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秋傲霜长长吁了口气,道:“好吧,依你就是,但易容之术我素来没有研究,恐怕……”
江秋露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可是此道能手,吃完饭我先出去买些应用之物回来,再上路时保证没有人能认出你的本来面目就是。”
秋傲霜喝光了碗中的稀饭,站起身来踱了两圈,喃喃道:“奇怪!既然是怕我碍事,为何又不下毒手将我除去?”
江秋露放下碗筷,冷冷笑道:“想必是你还有利用之处,所以才不杀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秋傲霜道:“指使那些江湖败类暗算咱们的幕后之人是谁,你可曾猜出来么?”
江秋露“哼”了一声,冷冷道:“用不着猜,除了我妈还会有谁?”
秋傲霜点头道:“我也是这样猜想,可是,她为什么不把我除去,还想利用我干什么呢?”
江秋露酸溜溜的道:“想招你做驸马啊,这点都不懂?”
秋傲霜俊脸一红,笑叱道:“乱讲!”
江秋露正色道:“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而已,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她对‘擎天宫’尚未完全确实的掌握,所以,她一方面尽量阻挡,不让你回去,一方面打算把你降服,由你来出面主持大局,她就可以太上皇的身份,稳坐江山了!”
秋傲霜“哼”了一声,双目中煞气暴涌,冷声道:“她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