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镇,只不过百户人家,但因地处要道,行商往来,渐形热闹,百户人家中,倒有十几家是客栈、饭店。
邓一雷和展叶青进入了一家最大的客栈。
萧翎看那客栈三开间的门面,楼下兼营着酒饭生意,已然坐满了八成酒客。
邓一雷和展叶青马匹已被人接去,两个人坐在一张紧靠门口的木桌上。
萧翎缓步行入客栈,在角落一张小木桌上坐下,暗中打量店中酒客。
只见店中酒客十分复杂,有大腹便便的商绅,也有高卷着袖管的贩夫走卒。
数种极不调和的人,济济一堂。
萧翎目光环扫整个客栈一周,竟然不见一个武林人物,心中暗暗奇道:无为道长等人进入湖南的讯息,难道百花山庄中全无所觉么?
忖思之间,突闻蹄声得得,两匹健马直驰到店门前面。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啊!这两人来路有些不对。”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进来了一位老妪和一名少女,那老妪满脸皱纹,但那少女却是生的十分娇媚,柳眉凤目,嫩脸艳红。
那老妪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缓步行向紧邻展叶青和邓一雷的一张空桌之上坐下。
因为那少女生得太过美艳,那老妪太过丑陋,丑者极丑,美者极美,形成了一个强烈对照,引得满室酒客齐齐转目注视。
两人的坐骑,虽然早有伙计接过,入了旁边的马棚之中,但因店中生意太忙,两人坐下很久,却不见跑堂的过来问话。
那老妪等得不耐,一掌击在木桌之上,道:“贵店有没有活的人?”
一个店伙计急急奔了过来,道:“老太太……”
奇丑老妪冷笑一声,接道:“你们可是看我老婆子付不起银子么?”
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黄金,啪的一声,丢在木桌之上,道:“这个够我们祖孙两人吃住了吧!”
那一锭黄金,少说点也有十两以上,别说这等小镇上的客栈,就是大码头上的大客栈,也够吃上个十日半月了。
店伙计急陪笑脸,道:“你老不要生气,咱们开店的还怕客多不成,实是店里生意忙,招待不周,你老不要生气。”
那老妪冷笑一声,道:“现在,给我们婆孙四样热炒,二斤花雕。”
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一开口就叫了两斤花雕,自是语惊四座。
那老妪似是有意的引人注意,高声喝道:“我老婆子今日兴致好,店伙计,今晚你们店里有多少客人,吃的酒钱,老婆子全部付啦。”
店伙计怔了怔,道:“你老人家真会说笑话!”
那老妪道:“老婆子说的句句真实,这点钱,难道老婆子付不起么?”
那店伙计低声说道:“你老钱再多,也不能这等花法……”
那老妪大声喝道:“老婆子有钱,而且我这钱来的清清白白,不带一点血腥,为什么我不能花?”
那店伙计轻声低语,用心原想讨好那老妪,但那老妪放声一嚷,反使店伙计有些下不了台,当下接道:“钱是你老的,你要怎么花,那是悉听尊便了。”
那老妪纵声大笑道:“今日你们有多少客人,吃了多少东西,跟我老婆子一人结算就是。”
那店伙计皱着回头,道:“小的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跑堂,朋友故旧代会酒帐,那是天天都有的,但像你老这等过路商旅素不相识,一开口,要会上百人的酒帐,小的可是从未见过,小的得去问问柜上,这帐怎么一个演算法。”
那丑怪老妪大呼大叫,如处无人之境,但那美艳少女却是永远不插言,坐在一侧,面带微笑,似是对这等奇怪之事,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百里冰低声说道:“这一老一少,一丑一美,举止怪异,不近情理,不知是何来头,咱们不能吃她祖孙请的东西。”
展叶青、邓一雷也是瞪着双目望着两人,一脸茫然之色,显然,对这一老一少的怪异举动大感不解。
片刻之后,那店伙计重又跑了过来。
那老妪不待那店伙计开口,就抢先说道:“你们那掌柜的怎么说?”
店伙计道:“小店柜上说,他也未遇到过这等事情,但你老人家有钱,一定要请客,小店也不便阻拦,只是敝店地处要隘,过往商旅各等身份的人都有,柜上说,有很多人,不喜沾别人的光,小的给你问一声,如是有人不愿你会帐的,那就只好心领了。”
那老妪略一沉吟,道:“好!你问问看吧,究竟是多少人,不喜沾人之光?”
店伙计无可奈何,只好高声道:“诸位客官、大爷,这位老夫人要代付诸位酒帐饭钱,敝店不敢做主,请教诸位,可有心中不愿之人?”
但闻一个粗嗓门的声音叫道:“格老子永远不吃不明不白的饭。”
另一个豪壮的声音接道:“在下自有会帐之款,不用别人请了。”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第一个讲话之人,短小精悍,一口四川土音,短褂长裤,腿上缠着白裹腿,似是吃镖行饭人物。
第二个身躯高大,一身劲装,背上斜背单刀,年约在三十以上,似是一个走江湖的武师。
只见百里冰站起身子,粗着嗓子叫道:“伙计,我出家人素喜粗食,所用有限,那也不用别人相请了。”
但闻那丑怪老妪纵声大笑,道:“蓉儿啊!你去瞧瞧,那几位大爷,为什么不要奶奶请他们。”
这句话,大背常情,那老婆子十分丑怪,言语癫狂,大部分人都道她有些疯癫,奇怪的是那美艳少女,竟然站起身子缓步行了过去。
只见他走到身子矮小,四川口音人的桌子前面,低言数语,又转向那个子高大的劲装大汉前面,说了数言,重又转回原位,娇声说道:“奶奶啊!两位大爷,都看孙女之面,答应让您请了!”
丑怪老妪叹一口气,道:“唉!奶奶究竟是老了。”
目光一掠萧翎和百里冰,道:“那两位道爷,你怎么不去说一声呢!”
蓉儿转脸打量了萧翎和百里冰一眼,道:“奶奶啊!人家是出家人,不要咱们请那就算了。”
丑怪老妪道:“如何能厚此薄彼,你还是过去说一声吧!”
蓉儿心中似是不愿,但又无可奈何的起身行到萧翎和百里冰的桌前,欠身一礼,娇柔一笑,轻声说道:“见过两位道爷。”
百里冰看她笑得柳媚花娇,心中有气,冷冷说道:“什么事啊?”
蓉儿道:“小女子名叫蓉儿。”
百里冰道:“我早知道了。”
蓉儿道:“我那位年迈祖母是一位千顷富豪,只因思念孙儿成疾,得了疯癫之症……”
百里冰道:“这和我们何关?”
蓉儿娇媚的脸上,闪掠过一抹怒容,但不过一瞬间立刻消失,接着笑道:“因为疯病不重,时发时愈。”
百里冰道:“可惜我们师徒不解医理,无法为令祖母看病。”
蓉儿道:“不要紧,她这疯癫之症半年也难得发上一次,不发病时,有说有笑,十分和气,但如发起病时,想到什么,非要做到不可,她要请全店客人,只有两位不肯答应……”
百里冰挥手说道:“我们知道了,姑娘请转告令祖,盛情心领,我们腹中不饿,休息片刻,就要赶路了。”
蓉儿还待再说,百里冰却连连挥手,要她走开。
蓉儿无可奈何,只好退回原位。
那丑怪老妪说道:“蓉儿啊!那两位道爷答不答应?”
蓉儿道:“出家人一向固执,很难说服他们。”
丑怪老妪一皱眉头,道:“这话当真么?”
蓉儿道:“自然是当真了。”
丑怪老妪冷然一笑,道:“只怕你这个丫头没有用心去说!”
蓉儿道:“我已经用心说了,人家不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那老妪冷哼一声,不再和蓉儿说话,却拿起手中黄金掷向店伙计道:“这锭黄金够么?”
店伙计道:“大约用不了。”
丑怪老妪站起身子指着萧翎和百里冰,道:“除了那两位道人之外,其它的人我全都请了。”
萧翎只觉这祖孙两人行动古怪,使人有些难测高深,望了百里冰一眼,笑道:“世界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还有害了非花钱不可的怪病。”
百里冰道:“你认为他们真要请客么?”
萧翎道:“行动诡异,叫人莫可预测,但她已把黄金交给了那店伙计,这场客自然是请定了。”
百里冰低声说道:“那丫头不过十几岁,但她的举动却是妖形妖状,一望之下,就知道不是正经人物,这餐酒饭决不可吃她们的。”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那丑怪老妪和娇媚少女四道眼神正向自己望来,当下举起茶杯,掩住了半个面孔,借势暗施传音之术,道:“冰儿,那老太太和少女似是特别留心咱们,我们倒要小心一些了,别中了她们暗算。”
百里冰展颜一笑,道:“我看到那鬼丫头妖形妖状的样子,心里就有些生气,她要暗算咱们,今日非要把她们婆孙两人宰了不可。”
萧翎心中暗道;这百里冰平日里百依百顺,十分温柔、但嫉妒之心,却是强烈无比,难比岳姊姊那明朗胸怀。
忖思之间,突闻一个尖锐声音叫道:“店伙计,你这酒饭不乾净,哎哟,痛死我了……”
一个店伙计急急跑了过来,道:“大爷,你老怕是老毛病吧!”
萧翎转目望去,只见那人蓝带束腰,足登草履,似是一个车夫的装扮,不禁一皱眉头,暗道:这人不似武林中人,自然是不敢讹诈这家店家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惨叫连声,大部分酒客都站起身子,捧腹大叫。
萧翎心中暗道:情形有些不对,这些人怎会一起肚子疼了起来呢,
第二念头还未转完,只见那四川矮子和那武师装扮的大汉也捧腹叫了起来。
这两人都会武功,似在运气抗拒,但站起身子之后,竟也忍受不住失声而叫,第一声叫出口,接着连声大叫起来。
萧翎推开茶杯,道:“不要再喝这些茶了。”
目光转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脸上,只见两人紧紧皱着眉头,显然也在运气和痛苦抗拒。
萧翎低声说道:“冰儿,你觉出有异状么?”
百里冰摇摇头,道:“我很好啊!觉不出有何痛苦。”
但闻那丑怪老妪高声说道:“我老婆子请客的东西,岂是好吃的么?”
本来满室尖叫的声音,此刻却突然沉寂下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不绝于耳的传了过来。
原来,大部分人,都已经疼得无力呼叫蹲在地上,有很多人疼得趴在地上,双手拼命按着小腹,连连喘息。
萧翎突然站起身子,大步行向那老妪身前,冷冷说道:“老夫人!”
那丑怪老妪回目一视萧翎,道:“道爷可是改变了心意,也想吃我老婆子一顿?”
萧翎强自按下心中激愤,冷冷说道:“不见老夫人有何行动,但却已在全厅酒饭中下了奇毒,这下毒的手法,果然是高明得很,好叫在下佩服。”
那丑怪老妪纵声大笑道:“老婆子并非无理取闹啊!”
萧翎冷笑一声,道:“我相信这客店中人大都是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在他们身上下毒,这还不算无理,在下倒要请教老夫人理在何处?”
那丑怪老妪淡淡一笑,道:“他们都已疼得无力呼叫了,咱们正好谈话,”
萧翎仔细听去,果然连那呻吟之声都已经逐渐消失,只有大声喘息的份儿。
目光转去,只见邓一雷及展叶青顶门上汗珠滚滚,两人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忍受着痛苦。
但闻那丑怪老妪道:“一个人如有了贪念,自然要吃苦头。”
哈哈一笑,接道:“但像两位道爷,一丝不苟,不肯贪我老婆子这一顿饭,自是安然无恙了。”
萧翎心中暗道:如非冰儿心生妒意,讨厌那位姑娘,只怕我也把她视作疯癫,中她之毒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然说道:“老夫人在这些素不相识之人的身上下了剧毒,不知是何用心?”
丑怪老妪哈哈一笑,道:“有道是破财消灾,只要他们肯花钱,肚痛病自然是要不了命……”
语声一顿,笑容忽敛,脸色一寒,道:“道爷不觉问的太多了么?”
萧翎道:“这等收钱之法,在下还未见过。”
蓉儿格格一笑,接道:“那你今天就开开眼界啊!”
萧翎四周望了一眼,道:“此刻,他们大都痛得不能行动,老夫人要出手搜抢,是么?”
丑怪老妪道:“老婆子素来不强人所难,我要他们自动献出来。”
蓉儿娇声接道:“再过一会,他们肚痛稍微减轻,他们不但能够说话,而且还能够行动,不过,一盏热茶工夫之后,他们肚痛复发,其疼要强过第一次的数倍,如是不怕疼死的人,那就不用拿钱了。”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甚高,似是有意让所有之人全都听到。
只听那丑怪老婆说道:“蓉儿啊,把钱袋拿出来,咱们也该收钱了。”
蓉儿应了一声,起身而去,片刻之后,拿着一条大麻袋行了进来,放在木桌之上。
丑怪老妪站起身子,道:“咱们此刻开始收钱……”
缓步行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身前,说道:“两位武功高强,一声也未呻吟,不知愿否付钱购药。”
邓一雷,展叶青,都正全力运气和疼痛抗拒,无法开口说话。
那丑怪老妪微微一笑,又道:“两位的武功高强,价钱要稍大一些了……”
目光凝注在邓一雷的脸上,道:“阁下身体魁梧,一百两银子不多吧!”
邓一雷双目圆睁,望着那丑怪老妪,却未开口说话。
丑怪老妪目光又转到展叶青的脸上,道:“阁下这等英俊潇洒人物,年纪轻轻,死了未免可惜了,两百两银子,不算讹你吧!”
展叶青、邓一雷,内功深厚,运气抗拒剧疼,但却觉出所中之毒十分奇怪,抗力愈大,它的反力也愈强,两人全力施为,丝毫不敢松懈,连话也无法说出口来。
但闻那丑怪老妪说道:“两位既然不反对,那就是赞成我老婆子的价钱了。”
目光转到那妖媚少女脸上,道:“蓉儿,时间不多了吧!”
蓉儿略一沉吟,道:“差不多了,最多还有一盏热茶的时光。”
丑怪老妪道:“老婆子说话太多了,而且我又老又丑,说出的话,只怕别人也不肯相信,还是你来说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祖孙两人,不能见死不救啊!”
蓉儿嫣然一笑,娇声说道:“诸位大爷、伯伯、叔叔听着,再过片刻,诸位腹疼,即会减轻,那时诸位既能说话,也有力量行动。”
语音一顿,又道:“不过,减轻并非是好转,那只是更大风暴前的一刻平静,一刻时光过去之后,第二次腹疼之重,那是尤过适才数倍了……”
目光一掠那丑怪老妪,接道:“妾身祖母,体会上天好生之德,不忍坐视,决定施舍一些药物,按人计价,诸位如想疗治,请到贱妾祖母面前议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药,如是不愿疗治,我们祖孙也不勉强,贱妾只要说明一件事,我们祖孙留此的时间有限,诸位如何决定,悉听尊便了。”
萧翎站在一侧冷眼旁观,已然明白了,全店中人,所得肚疼之症,都是这祖孙两人闹的把戏,他们以此诈财,使萧翎不解的是,到此刻为止,他还没有了然这祖孙两人究竟施用的什么手法,能使客店中数十人在同一时间中一齐中毒。
他连经了数次大风大浪,阅历大增,未了然她们下毒手法之前,只是站在旁侧冷眼旁观。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手捧小腹缓缓行了过来,道:“我要买一粒解药。”
那老妪目光一掠,道:“大老板很有钱,一百两银子,少一钱也不成。”
那胖子道:“我身上未带这么多银钱。”
丑怪老妪道:“拿你身上的值钱之物,折现也成。”
那胖子无可奈何,取下身上的一块佩玉,两片金叶子,及二十余两散碎银子,一齐奉上。
丑怪老妪缓缓从身上取出一只小木盒来,开启木盒,取出一粒白色的丹丸,交给了那大胖子。
那胖子吞下药丸,肚疼便立刻好转,双手放开,大步奔出店门。
于是店中顾客相继爬起求药,那老妪看人议价,少则十两,多则百两,最少的三两二两也成,不大工夫,店中人大部服药而去,只賸下萧翎、百里冰、邓一雷、展叶青,和那四川矮子,及那魁梧武师六人。
萧翎看那麻袋已经装满了银子,少说也有千两以上,当下说道:“老夫人,这些银子,够你们用了吧!”
那老妪目光盯注在萧翎的脸上,道:“如若老身没有走眼,道爷这条命是全店中最值钱的了,百两黄金,也不算多,可惜,道爷不肯食用老身请的酒食……”
言下若有憾焉。
只见那四川矮子行了过来,道:“格老子,值多少钱?”
那老妪道:“不多,不多,五十两银子足矣!”
那四川矮子,似也疼破了胆,乖乖的取出五十两银子,换了一粒解药而去。
这时,大约第二阵剧痛已经开始发作,那魁梧武师也举步行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在下值多少钱?”
丑怪老妪淡淡一笑,道:“阁下么?一百两。”
那魁梧大汉也不还价,咬着牙,取出一百两银子,换了解药而去。
丑怪老妪望了那银子一眼,道:“蓉儿,把银子包起来吧!”
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道:“道爷看得似很入神。”
萧翎淡淡说道:“老夫人这等疗病卖药之法,可算得天下第一恶医……”
语声一顿,道:“不过,比起那些杀人越货,要了钱又要命的盗匪,稍好一些。”
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道爷最好是自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
目光转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脸上,道:“两位能够凭借内功,抗拒这么长时间,功力的深厚,好叫老身佩服,不过,老身就要动身,两位时光不多了。”
邓一雷,展叶青仍是咬牙苦撑,不肯示弱。
萧翎一直瞧不出那老妪散毒手法,是以,也不敢轻易出手,但此刻形势逼迫,已无法拖延时间,当下接道:“老夫人,在下替两位壮士付价如何?”
心中却是暗作盘算道:如若中州二贾在此,必可知晓她们祖孙的来历了。
蓉儿已然紮了麻袋,大有立刻动身之意。
丑怪老妪双目突然闪起寒人心魄的眼光,一掠萧翎道:“老身疗病,向有规例。”
萧翎道:“什么规例?”
丑怪老妪道:“代人付钱,要涨价十倍,他们两个人,老身已开出了价钱,合计三百两,道爷要代他们付帐,就要付三千两,折黄金三百两,你道爷大概还不在乎吧!”
萧翎缓缓说道:“以他们的身价,三千两确不算多,不过,贫道身边无此巨款。”
丑怪老妪道:“道爷有何值钱之物,可以折现抵价。”
萧翎缓缓从怀中摸出短剑,握在手中,道:“这把剑,值多少钱?”
那丑怪老妪望了望萧翎手中短剑一眼,道:“道爷想开价多少?”
萧翎缓缓向前进了两步,道:“老夫人,先看看在下这宝剑如何,我再开价不迟。”
丑怪老妪道:“剑是名剑,老身已瞧出来了。”
萧翎道:“名剑无价,在下开价一万两,不算多吧!”
丑怪老妪呵呵一笑,道:“不多,不多,不过你这把剑卖的时机不对。”
萧翎道:“那里不对了?”
蓉儿接口说道:“如是在平常之时,你开价一万两,那确实不高,但此刻,你要救两位之命,那是受制于我们了。”
萧翎又往前行一步,道:“姑娘总要开个价吧!”
蓉儿望了那丑怪老妪一眼,道:“奶奶呀!还他两千九百两如何?”
丑怪老妪微微一笑,道:“好,咱们就出两千九百两!”
目光一掠萧翎,道:“阁下再加一百两银子,咱们立刻可以奉上解药。”
萧翎已然取得有利形势,缓缓说道:“两位不觉着太狠一点么?”
右手一挥,短剑疾向那老妪刺了过去,左掌同时拍出,击向那美艳少女。
萧翎一出手,丑怪老妪已知遇上了劲敌,剑势未到,一股强烈的剑风已然逼近了前胸,当下冷哼一声,陡然退后五尺。
蓉儿究是经验较少,不知那萧翎厉害,竟然挥掌硬接一击。
但闻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蓉儿被震得右臂麻木,连退四五步,撞翻了一张桌子,才站稳身子。
原来,萧翎早有准备,剑掌发出,使出了极强的劲力。
萧翎逼退了那老妪,击退了蓉儿,左手一收,疾快的抢起了桌上的解药。
紧接着飞起一脚,挑起那一麻袋银子,投向店门外面。
萧翎右手一抬,手中木盒伸向百里冰,口中说道:“快要他们服下解药。”
人却纵身而起,扑向蓉儿。
那丑怪老妪虽然老谋深算,却未料到萧翎武功如此之强,眼看一袋银子直向店外飞去,立时纵身而起疾向那银子扑去。
萧翎挑起银子投掷店外,用心就是分她心神,使她无法兼顾。
百里冰接过木盒,立时飞跃到邓一雷和展叶青的身前,取出两粒解药,分别投入两人口中。
百里冰喂两人解药之时,萧翎也同时冲到蓉儿身前,右手一招,点向前胸,左手一招疾向蓉儿腕脉之上扣去。
那蓉儿被萧翎一掌震得气血浮动,尚未复元,萧翎又已冲到,右手剑光耀目刺了过来,急急提气向旁侧让去。
她只顾避让萧翎的剑势,忘了萧翎的左手疾伸而出,扣住了她左腕脉穴。
这些事情,发生的极为快速,等那丑怪老妪抢回麻袋时,萧翎已然擒拿住蓉儿脉穴,冷冷说道:“老夫人,如若不想令孙溅血于此,那就不要妄动。”
说话之间,举起短剑,指着蓉儿咽喉要害。
那丑怪老妪果然不敢妄动,缓缓放下手中麻袋道:“放开我的蓉儿,这银子给你们就是。”
萧翎冷冷说道:“老夫人可是觉着天下之人都和你一般喜欢银子么?”
丑怪老妪冷冷说道:“你既不喜此物,为何要和老身作对?”
萧翎冷笑一声,道:“老夫人问的很奇怪,似你这等施毒讹诈,逼得人交出银钱的行径,难道这是很正经的么?”
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那里不正当了,老身既未出手去抢,也未动手去偷,全是他们自动献上来的,这和老身何干呢?”
萧翎冷冷说道:“老前辈说得很轻松啊!”
丑怪老妪道:“老身爱财,取之有道,放之四海而皆准。”
萧翎气得连声冷笑,道:“老夫人,可算得是在下所见之人中,第一等自私、冷酷、不讲道理的人了。”
丑怪老妪冷冷说道:“就算老身是不讲道理的人,那也没有关系啊!”
萧翎道:“老夫人既然不讲道理,在下等自然也不用和你讲理了。”
丑怪老妪道:“计价付值,老身今日所得,买回我孙女的命,那里不对了。”
萧翎冷冷说道:“可惜的是在下不太重视金钱……”
目光移注到百里冰的脸上,道:“他们怎么样了?”
展叶青长长吁一口气,起身说道:“已经完全复元。”
萧翎道:“邓二侠呢?”
邓一雷笑道:“毒性全消,在下也觉着完全好了。”
萧翎目光转到那丑怪老妪身上,道:“目下,老夫人已经没有了谈判条件……”
丑怪老妪冷冷接道:“你如逼得老身怒起,我就拼着牺牲孙女的性命,也要将四位置于死地。”
展叶青右手一探,从腰间带中取出三把短剑,冷冷说道:“我等已从死里逃生,对生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不过,在下相信,你在施展下毒手段之前,必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蓉儿突然接口说道:“放开我,我给你们谈价……”
萧翎五指加力一收,那蓉儿立时疼得啊哟一声,皱起了眉头,顶门上汗珠滚滚而下。
丑怪老妪目光转动,只见邓一雷、百里冰都已各自选择了方位,形成合围之势,只要一动上手,立时会从数个不同的方位一齐攻出。
再见蓉儿被萧翎扣制了脉穴,摆布的痛苦不堪,不禁豪气大消,缓缓说道:“好,老身今日算上了贼船,你们提条件吧!”
萧翎心中暗道:她的下毒之法,不露一点痕迹,而且在片刻之间,毒倒了数十人,这等人物,的确可怕,她如是独来独往,旨在讹人财物,那还罢了,如是被那沈木风收罗了去,不知要有多少武林人物伤在她们祖孙手下了。
一念及此,顿生杀心,冷冷说道:“看你们祖孙这等行径和巧妙无踪可寻的下毒手段,实叫人防不胜防,如是老夫人为害武林,武林中必有一番悲惨的劫难。”
丑怪老妪冷冷道:“说老身谋财,老身受之无愧,但老身却从未妄自伤过一人性命。”
萧翎道:“老夫人也许确有此心,但江湖事端纷杂,老夫人如若陷于漩流之中,落入恶人之手,届时将难以自主了。”
丑怪老妪怒声喝道:“你们这等咄咄逼人的气势,当真要逼老身拼命么?”
萧翎冷冷地说道:“如若是非拼不可,那就晚不如早了……”
目光转注到邓一雷的身上,道:“邓二侠见多识广,知晓事情甚多,可曾听到过这祖孙两人的事迹么?”
邓一雷摇摇头,道:“未曾听过。”
萧翎目光转到那丑怪老妪身上,道:“邓二侠久年在江湖之上走动,未听过你们祖孙恶迹,那是足见两位在武林时日不久了。”
丑怪老妪冷冷说道:“你要怎么样?明说了吧!不过,老身先要说明,你如提的条件过苛,老身未必会接受,那时,只有各凭所学一分生死了。”
萧翎道:“那要看老夫人怎么想了……”
语声一顿,接道:“第一,你要带着令孙女即刻退出江湖,五年之内,不许再在江湖之上行动,隐息人迹罕至之处,不许答应任何人的邀约,重出江湖!”
丑怪老妪道:“还有么?”
萧翎道:“你先决定是否答应?”
丑怪老妪道:“老身在深山大泽中住了几十年,再多住五年,也不要紧。”
萧翎道:“第二件事,老夫人要自行提出一个保证之法,在下就立刻释放令孙女。”
丑老妪道:“要老身提出何等保证?”
萧翎道:“只要能够限制你五年内不在江湖活动就是。”
丑怪老妪道:“老身想不出来。”
萧翎望了那妖媚少女一眼,心中暗道:这老妪下毒手法高明,这丫头只怕已然尽得她衣钵,如以此女作质,或可使她就范。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我们留下令孙女作质,只要老夫人能够遵守诺言,五年内不出江湖,我们自会善待令孙女,五年之后,放她回去,和你团聚。”
丑怪老妪怒声说道:“不行,我们祖孙相依为命,她如作质,那还不如取去我性命。”
其实,萧翎说出口时,已经觉出有些不妥,办法虽然不错,但却有些太过霸道阴险。
展叶青道:“你如觉出此法不妥,你自己说出一个办法来吧。”
丑怪老妪突然哈哈一笑,道:“要老身答应你们这个条件不难,但老身要求一个公平的搏斗。”
萧翎道:“怎么一个公平之法?”
那丑怪老妪道:“你们之中,选一人和老身单打独斗,你们如若不敌,那就放了我小孙女,不能干涉老身行踪。”
萧翎道:“如是我们胜了呢?”
那丑怪老妪道:“你如胜了,老身就答允你们的条件,把小孙女交给你们抵押,老身寻一处人迹罕到之处,逃尘避世,度上五年寂寞岁月。”
萧翎道:“这要求确很公平。”
丑怪老妪道:“你是答应了……”
但闻邓一雷接道:“慢着。”
萧翎道:“邓二侠有何见教?”
邓一雷道:“先要问个明白,她如何一个打法,如是各凭武功动手,自是可以答应她,如是她施放奇毒,咱们岂不是中了她的诡计。”
萧翎道:“甚有道理。”
丑怪老妪道:“那一位和我动手?”
萧翎、展叶青齐齐应道:“在下和你动手。”
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这位道爷武功高强,老身愿向道爷领教。”
萧翎冷冷说道:“很好,在下极愿奉陪。”
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咱们是比兵刃呢?还是比拳掌?”
萧翎道:“这个悉听尊便。”
丑怪老妪冷冷说道:“老婆子想拳掌与兵刃一起比!”
萧翎道:“这话怎么说?”
丑怪老妪道:“咱们先比拳掌,如是一百招之内,拳掌上不分胜负,咱们再比兵刃,如是兵刃上一百招还无法分出胜负,咱们就以内功相拼。”
萧翎道:“如是拳掌上一百招分出胜负呢?”
丑怪老妪道:“那一个落败,就算那一个输了。”
萧翎回手点了蓉儿两处穴道。
百里冰一伸手,抓住了蓉儿右腕,道:“交给我吧!”
萧翎放开蓉儿,踏步行了过去,道:“老夫人可以出手了。”
他虽然身着道装,但却始终无法学得出家人的术语。
那丑怪老妪冷冷说道:“你不是出家人?”
萧翎道:“不用问我是谁,能够打败我就行了。”
丑怪老妪早已憋了一腔怒火,不再答话,右手一扬,迎胸拍出一掌。
掌力强猛,一股暗劲,先掌势直逼过来。
萧翎右手一抬,硬接一掌,蓬声大震中,双掌接实。
那丑怪老妪只觉萧翎内力强猛,竟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萧翎亦觉右腕一麻,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老婆子内力不弱。
心中念转,双掌连环推出,疾向那丑怪老妪攻了过去。
那老妪已知遇上了从未遇过的劲敌,全力出手,争抢先机。
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那丑怪老妪似是已经自知百招之内万难胜过萧翎,改采守势,准备应付过百招不败,再在兵刃之上一分胜负。
萧翎却是一招快过一招,攻势愈来愈猛。
又过十余招,那丑怪老妪已被萧翎迫得团团乱转,全无还手之力。
那老妪脸上汗水滚滚,又勉强支持几招,一个招架不及,吃萧翎一掌击中左肩。
这一掌落势甚重,震得那丑怪老妪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才拿桩站稳。
萧翎收掌而退,缓缓说道:“承让了。”
那老妪脸色铁青,冷冷说道:“这一掌是第几招?”
萧翎道:“第九十三招。”
那老妪缓缓说道:“这九十三招之中,你和老身硬拼了几掌?”
萧翎道:“三掌。”
丑怪老妪道:“老身有一件事,必得说明。”
萧翎道:“在下洗耳恭听。”
丑怪老妪道:“老身败在了你的手中,自然是应该遵从约言,认输服败……”
萧翎接道:“在下看老夫人,也不似毁约之人。”
丑怪老妪道:“老身要说明我掌上含有一种奇毒,你和我硬拼了三掌,奇毒早已沾上你手,最迟在三日,毒性就要发作,除了老身的独门解药之外,再无可救之药,老身归隐之后,你只有死亡一途。”
百里冰冷笑一声,说道:“老夫人只怕还忘了一件事情。”
丑怪老妪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你这小孙女还在我们控制之下,我随时可取她之命。”
丑怪老妪怒道:“你们讲过的话,算是不算?”
百里冰道:“暗中施毒伤人,这赌约自然是可以不算了。”
丑怪老妪理直气壮地说道:“当时动手,又未说不准施毒,老身施毒那里不对了?”
百里冰道:“但当时也未讲可以用毒啊?你如不肯拿出解药,那就别想你孙女活着。”
丑怪老妪道:“你如毁弃约言,伤了我孙女之命,老身将以千名武林人物的性命,来补偿她的死亡。”
百里冰道:“你那里还能走得了呢?杀了你孙女之后,我们再取你之命,再从你身上搜出解药!”
那丑怪老妪冷笑一声,道:“除了这位牛鼻子老道之外,老身还瞧不出,诸位之中有谁是老身之敌,就算一齐出手,老身如突围逃命总是无碍。”
萧翎淡淡一笑,接道:“也许老夫人自觉你掌上之毒十分奇烈,足可使在下死亡,不过,在下如不畏死,准备守约,老夫人是否也愿守约言呢?”
丑怪老妪道:“老身自然是要守约言的。”
萧翎道:“那很好,咱们就照相互订下的约言行事。”
丑怪老妪打量了萧翎一眼,奇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怕。”
丑怪老妪道:“好!老身这就告别诸位,息隐山林之中,但你们要善待我那小孙女,如是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除了在场之人都要为她偿命之外,整个武林,都将是一片血腥。”
萧翎道:“不要紧,你要走,可以走了。”
那丑怪老妪转身向外行去,刚刚行近门口,瞥见两个身着灰衣的瘦长汉子并肩向店中行来。
这座店门不过五尺宽窄,两人并肩而行,把整个店门挡住。
那丑怪老妪吃了败仗,心中憋了一腔怒火,一眼见两人拦住去路,不禁大怒,冷冷说道:“两位请让开去路如何?”
两个身着灰衣的瘦长大汉相互望了一眼,仍然静站不动。
那丑怪老妪目光一掠萧翎,低声说道:“这两人可是和你相识么?”
萧翎摇摇头,道:“素昧平生。”
丑怪老妪目光暴闪出一片杀机,冷冷说道:“两位可是受人之命来和老身为难么?”
口中说话,右手却突然拍出,疾向右侧灰衣人手上扣去。
那灰衣人右手一挫,食、中二指突的点出,反而指击丑怪老妪的脉穴之上。
丑怪老妪一收右手,左手随着递出,双掌连环劈击。
灰衣人竟然是双手奉还,双掌还击。
眨眼间,两人已然对拆十余招。
那灰衣人只有右首一人动手,左首一人却是站着不动,既不出手相助,也不从中解劝,袖手在一侧观战。
萧翎细看两个灰衣人都是又高又瘦,站在那里活似两条竹竿一样,这两人长像奇怪,如是听人说过,或是见过之人,一看就会认出才是,但萧翎瞧了半天,却是不识两人。
转目望去,只见邓一雷呆呆的站在那里,神色间一片肃穆。
显然,他对突然见到两个灰衣人一事,有着一种极度的震骇。
这时,那丑怪老妪和那灰衣人仍未分出胜败,双方掌势交错,已然硬拼了数招。
忽然间,那灰衣人骇然而退,冷冷说道:“你手上有毒。”
丑怪老妪道:“不错,老身手上有毒。”
灰衣人瘦长的脸上,泛现一片杀机,撩起长衫,取出一把玉尺,道:“解毒药物何在?”
丑怪老妪道:“在老身衣袋中。”
灰衣人道:“杀了你,可以取到了。”
丑怪老妪道:“怕的是你无法杀死老身。”
灰衣人一扬手中玉尺,道:“好,咱们试试看吧!”
侧身向前冲去。
左首那灰衣人,突然一伸手,拦住右侧的灰衣人道:“老二,不可莽动。”
目光转到那丑怪老妪的脸上,道:“阁下可是巫婆婆么?”
丑怪老妪怔了一怔,道:“你是谁,怎知老身来历?”
灰衣人哈哈一笑,道:“兄弟马波。”
巫婆婆道:“岭南双杰。”
灰衣人道:“巫婆婆不用在我们兄弟脸上贴金了,咱们兄弟,也不在乎别人称呼,江湖上称咱们岭南双魔,你也叫咱们岭南双魔就是。”
巫婆婆道:“两位既识老身,老身自应当奉上解药。”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金色的盒子,开启盒盖,取出一粒丹丸递了过去。
马波微微一笑,道:“老二,接着吧!巫婆婆不是外人。”
右侧灰衣人藏好玉尺,接过丹丸,投入口中。
萧翎和展叶青等,看他们由动手到交谈,心中暗暗忖道:岭南二魔如若和她谈得融洽,只怕要帮她夺取蓉儿,那就又难免一场激战了。
只听那巫婆婆说道:“老身和人约赌,败在了人家手中,我要离开此地了,两位请让开路吧!”
马波道:“败在何人手中,赌的又是什么?”
巫婆婆冷冷说道:“这和两位无关……”侧身向外行去。
马波一伸手拦住了巫婆婆,道:“巫婆婆对我们兄弟见外,对逍遥子道长很熟识吧!”
巫婆婆果然停了下来,道:“两位认识逍遥子?”
马波道:“咱们兄弟,就是受那逍遥子道长之邀,迎接婆婆而来……”
语声一顿,说道:“我们俩已退出江湖十余年,此番受那逍遥子道长之邀,无法拒绝,只好重行出山了。”
巫婆婆道:“老身也是二十年未在江湖之上走动,被逍遥子牛鼻子左一封书信,右一封书函,劝得我重出江湖,想不到出师不利,败了赌约,不但丢尽颜面,而且还输了我的孙女。”
马波细眉耸扬,缓缓说道:“咱们兄弟,受逍遥子道长之托,迎接巫婆婆,一路追踪到此,幸得相遇……”
巫婆婆摇头接道:“不行了,老身输了赌约,要重行隐居深山五年,有劳两位代我回那逍遥子道长一句话,就说老身不能去见他了。”
马波接道:“这是赌债赌还,婆婆赌输了,我们兄弟可以帮你再赌一次。”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这三人都是那逍遥子邀请出来的帮手,那四海君主似已和沈木风和解合作,逍遥子这番邀了很多归隐已久的魔头重行出山,只怕是要有一番行动,倒要仔细听听才是。
心中暗定主意,静静的站着不动。
巫婆婆丑脸上肌肉耸劝,缓缓说道:“我已经赌输了,还有何颜再赌。”
马波笑道:“婆婆请在一侧观战,看我们兄弟替你翻本!”
目光一掠萧翎和邓一雷,道:“就是和这几位赌的么?”
巫婆婆显然已被马波说动,悄然退到一侧,不再言语。
马波目光投注在邓一雷的脸上,道:“如是在下的记忆不错,这一位该是邓二侠。”
邓一雷道:“不错,咱们十五年前在徐州见过一面。”
马波哈哈一笑,道:“好记性啊!好记性……”
语声顿住,笑容突敛,接道:“这位巫婆婆和几位赌的什么东西?”
萧翎本想接口,却又突然忍了下来,暗道:邓一雷年纪最大,一切事,该由他主持才是。
邓一雷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两位和此事无关,最好是不要趟这次浑水了。”
马波冷笑道:“咱们兄弟是管定了,邓二侠如是不肯说,咱们只好……”
邓一雷冷冷接道:“告诉你们亦无不可。”
当下把巫婆婆施毒逼财一事说了一遍。
马波目光投注到萧翎身上,缓缓说道:“这位道爷在何处养真?”
萧翎冷冷说道:“天下之观。”
马波道:“好大的口气……”目光一掠百里冰,道:“这位道童,是道长弟子了?”
萧翎道:“这似乎不关你们的事了。”
马波冷笑一声,道:“巫婆婆赌输了小孙女,在下要替她翻本。”
萧翎冷冷道:“两位想赌一场,是么?”
马波道:“不错,赌注是取消你们和巫婆婆定下之约和交还她的小孙女。”
萧翎道:“两位要如何一个赌法,划出道来,在下奉陪就是。”
马波一皱眉头,道:“听阁下口气,似乎是出家不久啊!”
萧翎老是忘去自己装扮的身份,“在下”之称和道人身份,大不相同。
邓一雷,展叶青心中同一打算,觉着萧翎武功高过自己,一切事应由他出面决定,是以不多插口。
马波已从邓一雷口中听明了事情经过,巫婆婆既然败在道长手中,自己如若和他动手,也未必能是他之敌,自然得想个必胜的赌法才行。
心中念转,口中却故施激将之法,道:“在下划出了道来,只怕道长不敢答应。”
萧翎冷笑一声,道:“阁下只管找出题目,贫道一定奉陪就是。”
马波道:“在下想和道长定一个新奇的打赌之法。”
萧翎道:“如何一个新奇之法?”
马波道:“道长选出一条毒蛇,在下生生把它吃下,再由在下选出一条毒蛇,由道长生生吃下。”
萧翎万万没有料到,他们想出这样一个比试的办法,不禁为之一呆,半晌讲不出话来。
马波冷冷说道:“在下早已想到了道长不敢,果然不出我的预料。”
萧翎一皱眉道:“火中取栗,虎口拔牙,在下都曾听人说过,却从未听过生食毒蛇的比试办法。”
马波道:“道长今日听到了,而且,也将亲眼看到,亲口食用!”
萧翎心中暗道:且不论吃下毒蛇之后,是否会中毒而死,单是想到食用那毒蛇时的形状,就使人作呕不止,他如真敢选一条毒蛇食用,看来,今天我是非输给他不可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道:“贫道从未听到过有人比试生食毒蛇的事,但贫道也不相信你敢吃。”
马波道:“所以,咱们才要打赌。”
萧翎目光转注到邓一雷的脸上,希望能从他神色之间瞧出一点应付此事的启示,那知邓一雷竟也是一脸茫然之色。
马波冷冷接道:“道长可是想反悔么?”
萧翎冷冷说道:“贫道答应过么?”
此时,萧翎已知岭南双魔的来意,是帮那逍遥子拉拢巫婆婆祖孙而来。
这祖孙两人的武功如何,暂时不去说它,单是那不见痕迹的下毒之法,就使人防不胜防了,如若这番打赌败在马波手中,取消了和巫婆婆祖孙订下之约,巫婆婆下毒之法,配合四海君主和百花山庄的高手,那是如虎添翼了。
但他生俱侠义肝胆,明知兹事体大,但话已说出口去,无法再行收回。
只听马波冷笑一声。道:“如是道长想毁约亦非难事。”
萧翎一皱眉头道:“这话怎么说?”
马波道:“只要道长说出自己法号,当众自认说话不算,咱们订下之约就算作罢!”
萧翎怔了一怔,道:“如若贫道当真的答应了,自然是万无不算之理。”
马波冷冷接道:“你想想看是否答应。”
萧翎脸色一整,道:“好!你先吃吧!可惜的是,此地无蛇。”
马波冷笑一声,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开启袋口,倒出两条小蛇。
那两条小蛇,都不过七八寸长,全身花白杂陈,昂首吐信。一望即知,是一种奇毒之蛇。
马波冷冷道:“你替在下选一条!”
生食毒蛇的事,天下罕闻罕见,连那邓一雷和展叶青也都看得脸色大变。
萧翎冷冷的望了马波一眼,道:“阁下似是随时准备和人赌食毒蛇,所以随身携带。”
马波道:“蛇是活的,难道其中还有假,再说咱们这场赌约,阁下已经是沾光很大了。”
萧翎道:“那里沾光了?”
马波道:“在下生食一条毒蛇,道长也吃一条毒蛇,但却算阁下胜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你是料定我不敢吃蛇了。”
马波道:“但愿道长敢吃,在下败得心服口服……”
语声一顿,接道:“道长替在下选一条吧!”
萧翎细看两条毒蛇,形状一般模样,伸手一指,道:“这一条吧!”
马波探手而出,抓住了毒蛇七寸,那毒蛇立时不再摇动,放入口中,由尾至头大吃起来。
萧翎瞪着眼睛看那马波生生把一条毒蛇吃下。
这时,场中之人,只瞧得个个神色紧张,鸦雀无声。
显然,都为马波生食毒蛇的一幕所震骇,个个目瞪口呆。
马波食完了一条毒蛇之后,目光盯注在萧翎脸上,道:“道长,该你了。”
萧翎早已暗中留心他捉蛇之法,当下仿照马波之法,出手抓住了毒蛇七寸。
望着花白杂陈的蛇身,只觉五腑翻腾,吃下的酒饭都想吐出口来,但想武林道上的安危,又不能不吃,当下一闭眼睛,正待把蛇尾放入口中,突然衣袖被人扯住。
耳际间响起了百里冰的声音,道:“认输算了。”
百里冰右手食中二指突然用力一掷,把萧翎手中毒蛇掷落地上,牵着蓉儿右手行了过去,道:“人交给你,我们算输了。”
马波接过蓉儿,拍活她被点的穴道,拾起地上毒蛇放入袋中,重又藏好,一抱拳道:“承让了。”
百里冰冷冷说道:“这一场我们认输,但几位最好别再碰到我们,再次见面,那要凭真本领一分生死,不会再和你比试吃蛇了。”
马波也不答话,带着巫婆婆等转身而去,眨眼间走的踪影不见。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惭愧得很,赢了的赌注又输出去。”
展叶青道:“这比试吃蛇的事,决非常人能够办到,岭南乃毒蛇出没之区,也许他们自幼就练了生食毒蛇之能。”
邓一雷道:“就算他自幼练就了生食毒蛇之能,也不会把蛇头毒囊吞入腹中,这其中只怕有诈。”
萧翎点点头,道:“他随身带了两条毒蛇,那是说他准备随时和人打赌了。”
百里冰道:“现在,我们不用谈论这件事了,不管他是否有诈,我们已经输了,目下紧要之事,是如何挽回,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下一次再遇到他们时,不再和他们打赌,各凭武功,一分生死……”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如若那位巫婆婆对江湖危害很大,那就不能放过他们,咱们可以立刻追踪把他们全部歼灭。”
邓一雷道:“大有道理,咱们就此动身。”
叫过店家,会了酒帐,一路追去。
因为萧翎和百里冰都未骑马,邓一雷和展叶青也弃马步行。
这时,已经是暮色苍茫的掌灯时候了,四周景物已然含糊不清。
四人鱼贯而行,沿着大道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