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岳小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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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以剑代箫显绝技

三绝师太自被萧翎利剑削去拂尘上的马尾之后,心理上大受挫折,已不似来时那般冷傲,当下轻轻咳了一声,接口说道:“张老夫人,贫尼还有下情奉告。”

原来,张老夫人亦看清目下形势,双方当真的各尽所能拼了起来,很难说鹿死谁手,如若三绝师太置身事外,对方实力影响更大,三绝师太既然要带岳小钗走,那是最好不过,岳小钗去后,可以集中全力先把萧翎杀死,既可去一强敌,又断了岳小钗的希望。是以,一口答应了三绝师太,早些把岳小钗带走。

她心中打好了如意算盘,不容三绝师太多言,接道:“你带着岳小钗走吧!此地之事,不用你操心了。”

三绝师太道:“贫尼之意,是张老夫人既然愿把岳小钗交给家师,今日这一场搏斗,似是不用再打下去了。”

张老夫人道:“岳小钗是你师妹,萧翎似是和你无关吧!”

岳小钗接道:“张老前辈如不先放过萧翎,晚辈也不会轻易离此。”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老身一生之中,永远不受威胁。”

岳小钗目光转到三绝师太脸上,道:“看来师姊像是无能调解这场纷争了,但师姊已然尽了心力,小妹也给足了师姊面子,形势如此,师姊只有退出这场纷争了。”

这几句话说得很重,三绝师太亦不禁脸色大变。

但她究竟是修养深厚的人,略一沉吟,道:“张老前辈既然不肯赏脸,师姊又败在了萧翎手中,只好暂时退出这场纷争了。”

言罢缓步退到石室一角,大有袖手旁观之意。

张老夫人似是未料到三绝师太竟然真的撒手不管,怔了一怔,冷笑道:“师太虽然被萧翎利剑削了拂尘,但你并未伤在那岳小钗的手下啊!”

三绝师太淡淡一笑,道:“张老夫人既不肯听从贫尼之言,贫尼自也不便强迫岳师妹就范了。”

一直未讲话的萧翎,突然踏前一步,缓缓说道:“诸般纠纷,都怪我萧翎未死,但此刻,老前辈却有一个杀死我萧翎的机会。”

张老夫人道:“你认为老身不敢么?”

岳小钗秀肩微晃,越过萧翎,道:“事既由我而起,和萧翎何干,老前辈要出手,也应该对付晚辈才是。”

萧翎微微一笑,道:“姊姊就算百般委屈,他们也不会放过小弟,今日不杀我,明日还有杀我的机会,眼下唯一良策就是使他们明白,白云山庄中人无法杀我萧翎,证明此点之后,他们才肯罢手,姊姊替我掠阵,小弟不敌之时,姊姊再出手不迟。”

岳小钗还待争辩,突闻三绝师太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师妹退开,萧翎武功,决不在你之下,此刻情势,只要让她知道萧翎厉害之后,才不致造成更悲惨的结局,你若坚持出手,只怕要造成混战之局了。”

岳小钗心知是三绝师太传音相告,想她之言,甚有道理,当下缓缓退开。

萧翎豪气飞扬,短剑一举,道:“老前辈请出手了。”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缓缓行前两步,手中软索夺命金鎚随着她移动的身躯突然向左右飞出,那柔软的白索,有如坚硬铁杵一般,直撑着双鎚。

萧翎暗自一提真气,心道:这老妇人内功精深如斯,实是有些可怕。

突然间,人影一闪,那灰衣老者跃入场中,道:“对付一个后生晚辈,怎用老夫人出手,老奴张成足矣。”

张老夫人冷肃地说道:“他手中短剑锋利,能削去三绝师太拂尘,只怕你难是敌手。”

张成道:“老奴如是不敌,夫人再行出手不迟。”

但闻百里冰高声叫道:“大哥啊!人家要用车轮战法对付你,你要多多小心。”

张成怕张老夫人受激变化,阻止自己出手,右手铁箫突然一起,一招“铁树开花”,点向萧翎前胸。

萧翎短剑一挥,一招“法轮九转”,短剑幻化出层层白芒,横向铁箫之上削去,人却仍然肃立原位未动。

张成幼年追随箫王张放,深得主人喜爱,指点他甚多武功,张放陷入禁宫之后,张成更是刻意求进苦练箫法,四十年从未间断,他虽是仆从身份,但内功上的成就,两代的主人都难及他,乃白云山庄中武功最强的高手之一。

两人交手一招,张成已知遇上了劲敌,铁箫疾变,展开快攻,眨眼间,连攻九箫。

萧翎虽然取得了箫王张放的手录武功,但却一直无暇阅读,对张放箫法的变化全无所知,但他凭仗手中的短剑锋利能够斩铁断玉,想以利剑削斩对方兵刃。

张成眼看那三绝师太拂尘被削,心中甚多顾忌,铁箫处处要让避那萧翎短剑,很难发挥威力,虽然连攻九箫,但却未能把萧翎逼退一步。

萧翎一直站在原地未动,只是见招破招,见式破式,一招亦未反击。

只听张老夫人喝道:“住手!”

张成收箫而退,道:“夫人有何指教?”

张老夫人道:“你这打法,如何能够伤人呢?还是老身亲自会他!”

张成急急说道:“夫人,他手中短剑锋利,削铁如泥,老奴手中之箫,又是当年老东人赐赠之物,箫不离人,人不离箫,数十年来,一直带在老奴身边,老奴深恐伤了此箫,故而不敢轻试其锋,致使箫招威力难以发挥。”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他有削铁如泥之剑,难道咱们就没有对付宝刃之物么?”

目光转到那劲装少年身上,接道:“拿出咱们白云山庄的镇山之宝。”

那劲装少年应了一声,伸手解下背上一个墨色的包袱,恭恭敬敬的开启包裹,里面是一个一尺八寸的檀木盒子。

萧翎心中暗道:白云山庄的镇山之宝,不知是何模样?倒要仔细瞧瞧。

只见那劲装少年恭恭敬敬的开启木盒,取出一个玉尺,双手递向张老夫人。

那玉尺比木盒稍短,约在一尺七寸左右。

张老夫人神情严肃的接过玉尺,道:“张成,这玉尺坚牢无比,不畏宝刀,你可以施展这玉尺和他对敌。”

张成右手接过玉尺,左手握着铁箫,欠身说道:“老奴得夫人如此厚赐,今日如不胜萧翎,只有埋骨此地,以酬厚恩了。”

言罢,转身对萧翎行了过去。

萧翎望着那玉尺通体雪白,心中暗暗想道:这白玉尺不管如何坚硬,也难和我这削铁如泥的室刃相碰啊!

忖思之间,张成已然提着玉尺、铁箫行近身侧。

萧翎心中虽然不信那玉尺能和自己的宝刃相击,但仍无轻敌之意,眼看张成行来,长长吸一口气戒备。

张成手握玉尺,胆子壮了很多,右手一抬,迎面劈去。

萧翎的短剑一扬,疾向玉尺上迎去,心中暗道:你这玉尺真的能强过百炼精钢的宝剑,那就不用避我宝刃了。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玉尺已和宝刃相触。

但闻一声脆鸣,那玉尺果然是完好无恙。

张成虽知这玉尺是白云山庄镇山之宝,坚硬无比,但瞧着那萧翎手中宝剑锋利,心中大是担心,生恐损坏了宝物。

是以,剑尺一触之后,两个人同时向后跳开。

各自看手中兵刃,互无损伤。

张成胆气一壮,疾攻而上,右手玉尺封挡萧翎手中利剑,左手铁箫却攻向萧翎要害。

萧翎被他快速攻势,抢去了先机,手中短剑又被他玉尺封住,铁萧点点,全攻向致命所在,一时间被迫得连连后退。

张成眼看自己抢尽先机,占尽优势,攻势更是猛锐,招招逼进,希望一鼓作气,能把萧翎伤在铁箫之下。

这一阵猛烈的攻势,用出了他数十年修为功力,玉尺招招划起啸风之声,铁箫点点撤下,势若排山倒海一般,萧翎故是感觉到压力强大,难以抵拒,就是那旁观的三绝师太,也为之暗暗惊心,岳小钗更是全神贯注,手握剑把,只要萧翎一遇危险,立时出手抢救。

恶斗中,突见萧翎左手一挥,屈指弹出,那点到前胸的铁箫,忽然间直荡开去。

四周观战之人,只见到萧翎一挥手间,张成的铁箫忽被震荡开去,却不知他用的什么武功,无不心头骇然。

萧翎施展弹指神功,震开铁箫,立时展开反击,短剑幻化起一片寒芒,和张成争夺先机。

但闻一阵金石相击的脆鸣过后,张成猛恶的攻势,全为萧翎遏止,原处劣势的剑光,反而大盛,片刻间,攻守易势,萧翎反而占尽上风。

张成极力反攻,无奈已为萧翎精奇的剑法所制,一时欲振乏力。

三绝师太眼看萧翎已然控制大局,张成已呈必败之势,低声对岳小钗道:“岳师妹,如若你不愿和白云山庄结仇,传音告诉萧翎,不要施下毒手伤人。”

语声甫落,胜败已分。

只见两个交错扑击的人影,突然分开!

萧翎抱剑而立,神情肃然。

张成却一连后退了三步,才拿桩站好,脸色苍白,显是受了重伤。

张老夫人脸色铁青,缓缓说道:“张成,你伤得很重呜?”

张成铁箫支地,撑着摇摇欲倒的身躯,喘了两口气,道:“夫人,这小子学会了少林派无相大师的弹指神功……”

身子一颤,吐出了一口鲜血,但他仍然强自打起精神,接道:“老奴昔年曾经随老主人看过十大高手竞名比武之争,那少林和尚就凭这弹指神功,扳回了劣势,未伤在老主人的箫下,夫人要多多小心。”

他勉强支持,说完了几句话之后,突然一跤跌摔在地上。

张老夫人回目一顾那劲装少年,道:“拿一粒保命丸给他服下。”

那少年应了一声,抱起张成,退到石室一角。

张老夫人目光转到萧翎的脸上,满头白发颤动,冷冷地道:“萧翎,你用什么武功伤了他?”

萧翎缓缓说道:“修罗指,但在下和白云山庄无怨无仇,已然手下留情,决不敢伤他性命,他如能忍住不讲话;伤势决不致如此厉害,但他满腔忠义,必欲把所知讲完,才使伤势转剧,不过,那也不足致命,只要他好好调息两日……”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接道:“白云山庄人的生死,不用阁下关心。”

萧翎剑眉一扬,似想反唇相讥,但却又强自忍下未言。

张老夫人回首一顾那劲装少年道:“把玉尺给我。”

那劲装少年从张成手中取过玉尺,投了过来。

原来,那张成人虽晕倒,但手中仍然紧紧抓住玉尺不放。

张老夫人接过玉尺,冷冷说道:“你艺兼数家之长,无怪如此猖狂,老身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生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不用对我留情,尽管全力施展就是。”

这几句话,说得悲壮凄凉,大有孤注一掷之势。

萧翎缓缓说道:“白云山庄和我萧某无怨无仇,但老前辈若定要赐教,晚辈不敢不从,彼此点到为止……”

张老夫人怒声喝道:“谁要和你点到为止,咱们是生死相搏。”

萧翎心中暗道:这老夫人年逾古稀,脾气怎的如此暴躁。

只听岳小钗娇声说道:“兄弟退下,姊姊奉陪张老前辈几招。”

萧翎一皱眉头,道:“小弟落败之后,姊姊再行接手不迟。”

岳小钗肃然喝道:“不行,快退开去。”

萧翎心中对岳小钗有一种莫可言喻的敬畏,看她冷肃神情,不敢再言,缓缓向后退开。

岳小钗欠身一礼,道:“老前辈……”

张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谁是你的老前辈?你既要和老身动手,快亮兵刃吧!”

岳小钗取出箫王张放的武功手录,双手捧起,恭恭敬敬递了过去,道:“老前辈先请收下这个。”

张老夫人虽有收取之心,但岳小钗双手捧上,却又有着不便伸手之感,略一沉吟,道:“你这是何用心?”

岳小钗道:“张兄对晚辈有过数番救命之恩,晚辈归还张家武功,也算略报恩情。”

张老夫人道:“小孙快要死了,那里还能练他祖父的箫法!”

岳小钗道:“老前辈如若不肯接收,如是晚辈死伤在老前辈的手下,张老前辈这本手录,只怕要流于江湖,难再收回了。”

张老夫人沉思一阵,权衡利害,无法再行矜持,伸手取过箫王武功手录,缓缓说道:“老身虽然收了先夫遗留的武功,但并非答应了姑娘求和之愿。”

岳小钗摇摇头,道:“晚辈也不敢作此妄想。”

张老夫人道:“那很好,你亮兵刃吧!”

岳小钗道:“在未动手之前,晚辈还有几句话说。”

张老夫人道:“什么话,快些说吧!”

岳小钗道:“我和张兄的恩怨,与我萧兄弟原本就无关,情势迫他出手,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有道是相打无好手,伤亡自然难免,希望老前辈和晚辈这一战,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总结,不管谁胜谁败,前嫌一笔勾销。”

张老夫人道:“听你口气,你倒似很有把握能够胜得老身是么?”

岳小钗道:“老前辈误会了,晚辈之意是说恩怨皆集我一身,不论谁胜谁负,这场过节就此完结,日后不再怨怨相报了。”

张老夫人道:“你放心,如若老身死伤在你的手中,白云山庄中人找你们报仇,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了,你们尽可赶尽杀绝,趁白云山庄后继无人之时,一举尽歼,以绝后患……”

岳小钗一皱眉头,道:“老前辈……”

张老夫人接道:“不要称我老前辈,你姓岳,我姓张,咱们互不相关……”

语声一顿,又道:“不过,老身要是胜了你,那又该当如何?”

岳小钗道:“晚辈死而无憾。”

张老夫人道:“如若你不死呢?”

岳小钗一扬柳眉儿道:“老前辈之意呢?”

张老夫人道:“过我张门,嫁于小孙为妻。”

岳小钗道:“这个,这个……”

张老夫人厉声喝道:“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亮兵刃出手吧!”

玉尺一挥,直向岳小钗劈了下去。

岳小钗一吸气,陡然退后五尺,转目一顾素文,道:“给我长剑。”

素文微微一怔,抽剑投了过去,心中却大感奇怪,暗道:她腰上明明围着软剑,怎的竟不肯施用,却要借我兵刃。

岳小钗借剑的举动,不但使素文心中茫然,就是三绝师太,亦是大为奇怪,不知她何以带着兵刃不用,却要借剑动手。

只在萧翎心中有些明白,想那岳小钗定然是研练箫王张放武功有成,软剑不宜施展箫法,借剑以代箫,要以张家的箫法对付张老太太。

岳小钗接过长剑,平胸而立,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了。”

张老夫人劈出一尺后,也未再出手攻袭,似是等待岳小钗拔出兵刃。

张老夫人玉尺纵横,一开始便下辣手,着着迫近,岳小钗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三绝师太心知两人歧见甚深,岳小钗纵有相让之心,也被老夫人适才几句话逼得无法相让,这一战定然是各尽所能的恶斗,张老夫人如若有了长短,这仇恨因是难以就此完结,亲情深重,届时,师父势难不管,就是岳小钗有了伤亡,萧翎亦是不肯罢休,这一战,不论何人受伤,都将是后果严重,风波难息。

忖思之间,两人已然动上了手。

张老夫人玉尺纵横,一开始施下辣手,着着迫近,岳小钗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三绝师太心中大为担忧,生恐张老夫人下手过毒,伤了岳小钗。

两人剑来尺往,恶战了二十回合后,岳小钗竟然是仍然维护着一个勉可招架的局势。

不论张老夫人的攻势如何的猛恶,但岳小钗却一直在看似险恶的形势中渡过。

萧翎眼看岳小钗几度有还手反击的能力,但她却一直不肯还手,心中大是不安,暗自忖道:看来,她是有心相让张夫人了,但那张夫人的武功精深,下手又极恶毒,如是一个失神,那将伤在她玉尺之下。

心中担忧之间,忽闻一声娇呼,两条人影突然分开。

凝目望去,只见那岳小钗面色苍白,横剑而立。

萧翎不禁心头大骇,横里一跃,拦在了岳小钗的身前。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萧翎,你们纵然用车轮战法,老身亦是不惧。”

只听岳小钗冷冷喝道:“萧兄弟,你退开去。”

向无所惧的萧翎,唯独对岳小钗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听得她呼喝之声,立时又退回一侧。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岳小钗,你还有再战之能么?”

岳小钗长长吁一口气,说道:“也许是老前辈手下留情之故,这一尺并非使晚辈失去再战之能。”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那很好,你可以和老身再作一次决战。”

岳小钗缓缓说道:“适才晚辈已然尽其所能,仍然中了老前辈一记玉尺,足见老前辈武功确是高强了。”

张老夫人接道:“你如肯及时回悟,认败服输,答允老身条件,为了小孙,老身可以不究既往。”

岳小钗淡淡一笑,道:“如是在三月之前,晚辈确已无反击之能,但此刻,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张老夫人道:“有何不同?”

岳小钗道:“晚辈此番再战,当以张家的箫法,和老前辈再决胜负。”

张老夫人冷冷说道:“那是班门弄斧了。”

岳小钗道:“张老前辈遗着,确有精妙奇招,有很多是他陷入禁宫之后才悟出的奇招。”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那很好,你能用张家箫法击败老身,老身败了亦是甘心,不过,你如再败在老身手中呢?”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晚辈当场横剑自绝!”

目光一转,沉声说道:“萧兄弟,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萧翎道:“姊姊吩咐,萧翎无不依从。”

岳小钗道:“如若我败在老前辈手中,横剑而死,决不许你出手为我报仇。”

萧翎接道:“这个,这个,小弟……”

岳小钗柔声说道:“答应我,兄弟,不要使我死后心中不安。”

萧翎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小弟答应。”

岳小钗道:“收了我的尸体,用林中枯枝焚烧,带我骨灰,放在我母亲法体之前,我母尸体,想已不会再坏,你如有能力,就找一处山洞把你云姨尸体和我的骨灰封存山洞之中。”

萧翎黯然说道:“小弟遵命。”

岳小钗道:“最后一件事,就是素文和小虹两个丫头了,她们本是一位前辈高人的女弟子,师父身遭不测之祸,两人遇我之后,一见投缘,甘愿随我为婢,名虽主婢,情同姊妹,我如死去之后,你要好好的照顾她们。”

萧翎道:“小弟记下了。”

但闻唏嘘之声传入耳际,道:“小姐如若不幸战死,我等亦将随之偕亡,不用有劳萧相公了。”

萧翎转身望去,只见素文、小虹挥手拭泪,哭得像泪人一般。不禁黯然一叹,道:“姊姊之命,小弟决不敢违拒,不过,姊姊要全力求生才成。”

岳小钗接道:“我知道,你云姨大仇未报,我岂能不全力求生。”

萧翎道:“姊姊无负于人,不应存以死除咎之心。”

岳小钗不理萧翎,目光却转到素文和小虹身上,说道:“你们哭什么?我还没有死啊!”

素文、小虹不敢再哭,拭去脸上泪水。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张老前辈旨在杀我一人,她德高望重,我死之后,她决不会和你们为难,萧相公仁侠天性,必然会给你们有一个妥善的安排,你们跟他去吧!”

素文、小虹含泪点头,不敢再行多言。

岳小钗目光又转注到三绝师太的脸上,道:“小妹死后,师姊务请代小妹在师父面前,一谢劳动教养之恩。”

三绝师太道:“师姊定当完你心愿。”

岳小钗说完后事,才一摆长剑,道:“张老夫人可以出手了。”

张老夫人也不多言,玉尺一挥,击了过去。

岳小钗这次不再相让,避过一招,立时回剑还击。

两人这番交手,比起适才相搏更见凶恶,岳小钗以剑代箫,又揉合剑中奇招,但见寒芒流动,忽点忽劈,攻守兼顾,极是凌厉。

张老夫人手中玉尺更是攻多守少。

萧翎全神贯注,看两人搏斗情势。

动手之初,岳小钗仍处劣势,那张老夫人手中玉尺纵击横劈控制大局,但搏斗了二十合后,局势渐变。

岳小钗奇招横出,反守为攻,张老夫人猛攻十余招,占得一点先机,当即被岳小钗突出的奇招扳回劣势。

五十回合后,双方虽然仍在不见胜负的拼斗,但萧翎和三绝师太都已看出,岳小钗已然不致落败,手中长剑的变化,常有玄奇莫测的奇学。

搏斗中突见岳小钗剑法一变,连出三招。

这三招奇幻凌厉,看得人眼花撩乱,以萧翎和三绝师太武功之高,均都无法瞧出剑势变化的来龙去脉。

剑花连闪中,响起一声闷哼,张老夫人手中玉尺落地,疾退三尺,右手上鲜血汩汩而出。

岳小钗抱剑说道:“承让了。”

张老夫人脸色黯然,萧萧白发,无风自动,双目中泪光盈盈,缓缓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老身当真是老迈了。”

语声凄凉,老泪滚落,英风尽失,黯然神伤。

岳小钗缓缓说道:“适才晚辈施展的三剑,名叫﹃闪电三箫﹄,乃是张老前辈陷入禁宫之后悟出的绝技之一,以老夫人武功的深博,如得再阅张老前辈遗留的武功,必然有惊世骇俗的大成,晚辈奉还张老前辈手着秘录,以报张兄救命之恩,也算使张家箫法重归白云山庄。”

张老夫人一战落败之后,已不复战前气焰,回顾了玉箫郎君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报偿不能算轻啊!”

玉箫郎君接道:“奶奶,咱们走吧。”挣扎着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张老夫人尖声叫道:“俊儿,你怎么能够走动。”放步追了出去。

张成和劲装少年紧随追出,眨眼间,白云山庄中人走的一个不剩。

岳小钗呆呆的望着那些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三绝师太待张老夫人等去后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师妹,你作何打算?”

岳小钗摇摇头,道:“小妹没有打算。”

三绝师太道:“你可愿跟我归见师父?”

岳小钗略一沉吟,道:“师姊觉着小妹是否该去?”

三绝师太道:“不论你是否想去,但在半年内你得去见师父一面,解说今日情形,师姐从旁为你作证。”

岳小钗道:“多谢师姊了。”

三绝师太缓缓说道:“师父虽然不喜欢她嫂嫂张老夫人,但和箫王张放老前辈兄妹之间的情意却是很好,玉箫郎君乃张家唯一的骨肉,师父绝不忍心看那玉箫郎君因此而死,她表面之上对此事虽然冷淡,但就师姊所知,师父已经采集了甚多灵药,替张俊调制一种药丸,除非你准备和师父起冲突,还是最好能先取得师父的谅解。”

岳小钗道:“师姊关顾之情,小妹永铭肺腑。”

三绝师太道:“希望你会记住我的话,师姊去了。”

举步向洞外行去。

岳小钗送三绝师太离去之后,重返石洞,望了萧翎一眼,轻轻叹道:“兄弟,你为什么不肯听姊姊的话?”

萧翎道:“什么事啊?”

岳小钗道:“我说过要你离开此地是么?”

萧翎道:“如是玉箫郎君一人前来,小弟决不会到此多事,但他们浩浩荡荡一行数人,姊姊独力如何能支,因此,才赶来相助。”

岳小钗看他满脸惊惶之状,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想不到,你能在短短三月之内找出禁宫,而且武功又有这么大进境。”

萧翎道:“只能说样样赶巧,使小弟未辱使命。”

岳小钗道:“我交给你禁宫之钥,用心只是想把你支开,不要你管姊姊的事,想那禁宫,传言江湖数十年,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苦心寻找都未能找到,你在短短数月之中如何能找到,唉!但终于被你找到了。”

萧翎道:“说起来,也算得皇天有眼,小弟只算是凑巧赶上而已。”

当下把进入禁宫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岳小钗道:“你冒了很多险……”

目光转到百里冰的身上,道:“这位姑娘是谁,你还没有替我引见。”

萧翎正待说出那百里冰的身世,百里冰已抢先接道:“我叫百里冰,见过岳姑娘。”

岳小钗看她娇小可爱,言情温柔,心中十分喜爱,微微一笑,道:“百里姑娘……”

百里冰道:“我小姑娘几岁,你不嫌弃,就认我一个妹妹吧!”

岳小钗微微颔首道:“好,我还不知晓妹妹的家世……”

百里冰接道:“我长在北海冰宫。”

岳小钗道:“北天尊者是你……”

百里冰道:“是我爹爹。”

岳小钗道:“北海公主,令尊不但威震北海,而且名倾中原,听说他手下,罗致了无数高手,每隔几年,总要有一趟中土之行,行径之处,所有的武林人物,不是恭迎恭送,就是退避三舍。”

百里冰不脱稚气,看那岳小钗美艳容貌,优雅风度,无怪萧大哥提起她敬重无比,最难得是她对自己似是毫无嫉妒之意,想到自己对她的嫉妒,不禁暗暗惭愧,当下笑道:“小妹对家父的事知晓很少,家父也不给我谈武林中事。”

岳小钗叹道:“原来如此……”

目光一顾萧翎道:“兄弟,你怎么认识了百里姑娘?”

萧翎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岳小钗是敬畏异常,既不敢不回答,如若是据实奉告,又觉得有甚多碍口之处,当下说道:“这个,这个……”

百里冰接口说:“是小妹天涯寻访,找到他的。”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令尊知道么?”

百里冰摇摇头,道:“家父不知。”

岳小钗道:“似你这般私离冰官,令尊定然将四海寻觅,有一天,令尊如若知晓此事,岂肯罢休。”

百里冰黯然说道:“我也知晓此事可能给萧大哥带来甚多烦恼,但我不能自主……”

萧翎道:“小弟已为她和北天尊者动过一次手了。”

岳小钗吃了一惊,道:“你如何是北天尊者之敌!”

萧翎道:“小弟受了重伤,得人相救。”

岳小钗是何等聪明人物,已然瞧出百里冰一片痴情,如若再问下去,百里冰情面将何以堪,当下转变话题,道:“兄弟,上次匆匆一见,我还没有问清你近年在江湖上的情形,你名气似乎愈来愈大,仇人也越来越多……”

语声稍停,接道:“不过,这只是我听闻的江湖传言,究竟详细内情如何呢?”

萧翎道:“小弟仇人,只有一个沈木风,不过,其人结交甚广,武林每一个角落地方,似是都有他的下属爪牙。”

岳小钗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沈木风势力之大,武林中极少能有人和他抗衡,但你却是当今武林中唯一能和他一争长短的人。”

其实,她已经暗中助了萧翎数次,对萧翎在武林中的成就,了解的很清楚。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姊姊,我没有和那沈木风争霸武林的用心,我只是想阻止他为恶江湖,如是有一天沈木风能够翻然悔悟,小弟亦将……”

岳小钗摇摇头,道:“沈木风永远不会悔悟了,你和他之间,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你们之间,有一人死亡……”

举手一理长发,接道:“姊姊本该助你得偿心愿,但我自己还有牵缠难息的恩怨,只怕是无能助你了!”

萧翎道:“姊姊,可仍是为了那玉箫郎君的事?”

岳小钗道:“可以这么说吧!当年箫王张放,为人豪气干云,门规森严,义侠自任,是以白云山庄中人,很少在江湖上惹事生非,但那位张老夫人的为人,却是十分偏激自私,因此,和她唯一的小姑,也就是我的师父,相处极不和睦,张放死后,两人更是很少来往,不过,我师父对他的外孙张俊,却是极为锺爱,只是她长年相伴古佛青灯,修为深厚,已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如是那玉箫郎君真要临死亡难关,她自是不会见死不救……”

萧翎急急接道:“那姊姊要怎么办呢?”

岳小钗道:“现在,我也无法知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萧翎沉吟了一下,突然抬头说道:“小弟倒有一策,不知姊姊意下如何?”

岳小钗道:“什么办法?”

萧翎道:“由小弟出面,先去和姊姊那位师父谈谈,告诉她内中情形……”

岳小钗摇摇头,道:“这办法不行,我那师父素不喜和生人晤谈,何况,你还是男人呢!”

萧翎奇道:“怎么?令师讨厌男人么?”

岳小钗微微一笑,道:“除了张放之外,很少有男人进过无尘庵,那玉箫郎君张俊,虽然很得我师父宠爱,但也不能擅越雷池一步,进入无尘庵中。”

萧翎道:“那不要紧,我在庵外等候,要冰儿给她送封信,约她出庵相晤就是。”

岳小钗道:“唉!你想得太容易了。”

萧翎奇道:“那里不对了?”

岳小钗道:“兄弟,你目前在武林中,虽已是大有声望的人物,但那无尘庵主却不会震于你的威名……”

萧翎接道:“姊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姊姊受她传技教养之恩,见她之面,无法把心中所思,告诉于她,小弟说话顾虑较少,可把姊姊的心意完全转达于她。”

岳小钗叹息一声,道:“名义上那无尘庵主不承认我是她的弟子,实则她早已把我视作弟子看待,数年相处,姊姊对她老人家了然很深,你去见她,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会把事弄坏!”

萧翎接道:“那要怎么办呢?”

岳小钗道:“只有姊姊去见她老人家。”

萧翎缓缓说道:“如若那无尘庵主不听姊姊解说呢?”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她老人家对我有养育之恩,因此,我不能和她动手,我要对她剖析内情、说明经过,张俊虽然可怜,但错不在我,求她谅解!”

萧翎道:“如是她不肯谅解……”

百里冰突然接道:“如是她动之以情,求岳姊姊帮她之忙,救那玉箫郎君之命呢?”

岳小钗怔了一怔,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到。”

百里冰道:“姊姊是性情中人,如是那无尘庵主动之以情,只怕姊姊很难推托了。”

岳小钗伸出手去,轻轻一拂百里冰脸上秀发,缓缓说道:“谢谢你,你这点年纪,又是在父母娇宠之下长大、论事如此精密,实是难得的很,唉!有你这样聪明多智、美娴的姑娘跟着萧兄弟,对他帮助太大了。”

百里冰道:“萧大哥一向不肯听我的话!”

岳小钗望了萧翎一眼,笑道:“百里妹妹聪明至极,以后,你要多多听她的意见才成。”

萧翎望了百里冰一眼,笑对岳小钗道:“姊姊别听她的,其实,她每次高论,我都很用心听的!”

百里冰道:“听完了有什么用,你从来不肯照我的话做。”

岳小钗看两人斗口情趣,淡淡一笑,道:“百里妹妹虽然出身于北海冰宫,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她的才慧,对你有很大帮助,有她在你身边,使我放心不少。”

萧翎道:“如若姊姊能和我们在一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就……”

岳小钗接道:“你们先去吧!我办完了自己的事,就去找你们。”

萧翎道:“姊姊一个人面对强敌,岂不是太过孤单了么?小弟之意,不如先解决此事,然后我等再同心协力对付那沈木风。”

仰起脸来,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在江湖中混迹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对江湖中的生活却已感到厌倦,如若能够杀去沈木风,我要寻找一处清静之地休息几年,永不再出江湖了。”

岳小钗道:“你存此心,足证淡薄名利,以你的年龄,和此刻的成就而言,实是异数,你此刻已不是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这一时代中的人物,你尽管厌倦江湖,但却无法摆脱,你说杀了沈木风就可了去心愿息影不出,事实上,只怕是很难办到!”

萧翎道:“为什么呢?当今江湖上罪恶,集于沈木风一身,杀去沈木风,江湖立时将风平浪静,数十年当不致再有这样一位枭雄人物了。”

岳小钗道:“不信我的话,我就说一件事给你听听!”

萧翎道:“什么事?”

岳小钗道:“如是你知道杀死云姨的仇人,你能够坐视不管么?”

萧翎怔了一怔,道:“云姨待我恩情如山,自然要替她报仇了。”

岳小钗道:“我的事呢?”

萧翎道:“全力以赴,死而无憾。”

岳小钗回顾了百里冰一眼,接道:“如是这位百里姑娘有了麻烦呢?”

萧翎道:“自然不能坐视。”

岳小钗道:“够啦,这石室之中共有几人,每一个人都有了麻烦你都不能不管,何况,江湖千百万人,纵横牵扯,岂能让你息影……”

语声一顿,正容说道:“你算算看,你这短短十几年的生命中,那一桩不是人所难及的奇遇,唉!迷信的话,你这些奇幻际遇,又何尝不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为你安排下呢?”

萧翎沉思了一阵,道:“姊姊说的不错,小弟当尽我之能挽救武林大劫,为江湖伸张正义。”

岳小钗点头笑道:“你肯听我劝告我很高兴,你们先走一步吧!此刻,你已是武林一盏明灯,为我的事,你避居深山已有数月,只怕江湖上刚刚振起的人心,因你失踪,影响很大,我收拾一下,也要离开此地。”

萧翎道:“姊姊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岳小钗道:“我刚才想过了,姊姊的事,还是姊姊解决的好,我那师姊,虽号三绝,其实她一绝也绝不出来,对我情意甚深,想她回庵之后,必会把此地详情告诉师父,你如和我同去,只怕要引起师父误会,还是我一人去见师父的好。”

萧翎道:“万一你那位恩师逼你就范呢?”

岳小钗道:“我那师父,极明事理,如着我婉转陈诉,想她还不会逼迫于我。”

萧翎道:“我也有求姊姊,希望你答允我。”

岳小钗道:“什么事啊?你现在是武林中的大英雄大豪杰,说话还和小时一样!”

萧翎道:“在姊姊面前,我永远是小弟,只怕一生大不起来了。”

岳小钗道:“什么事快说吧。”

萧翎道:“请姊姊给我一个约期和见面之地,届时姊姊不赴约,我就率领天下英雄找上无尘庵和那无尘庵主评评是非!”

岳小钗一皱眉,道:“这个……”

萧翎接道:“姊姊如不答应,小弟非要跟你同去不可。”

岳小钗摇摇头,道:“好吧,咱们半年之后,在泰山白云观中相见……”

萧翎道:“不行,半年太久了。”

岳小钗道:“那么三个月吧!”

萧翎黯然说道:“姊姊去见令师之后,三两日必然有所决定,为什么要等那么长久时间,才肯和我相会呢?”

岳小钗缓缓说道:“我必须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恩师。也许十日半月才能收效。”

萧翎道:“那就决定一个月吧!一个月内如无姊姊讯息,我就找上无尘庵去。”

岳小钗道:“你知道那无尘庵距此多远?”

萧翎道:“不知道啊!”

岳小钗道:“那就是了,此地到无尘庵走也要走上十天半月,一月时间,如何能够?”

百里冰接道:“岳姊姊,就这么办吧!分手之日算,一个月后,如是还没有姊姊讯息,我们就赶往无尘庵去,如是姊姊无恙,就在庵外接我们。”

岳小钗还想推拒,萧翎已抢先接道:“姊姊说什么,我一向听什么,但小弟的话,姊姊却是一句也不肯听。”

百里冰道:“如是姊姊不肯答应我们,我们也不走了,跟着姊姊就是。”

岳小钗无可奈何,长长叹息一声,道:“好吧!从明日算起,一个月后,你们再去,不许早到。”

萧翎笑道:“好啊!我们将在一个月零一天时,赶到无尘庵外。”

喜悦之情,溢现于神情之间。

百里冰突然一皱眉头,道:“姊姊,那无尘庵在什么地方啊?”

岳小钗沉吟了一阵,道:“广西海阳山中,你们可以走了。”

萧翎和百里冰相互望了一眼,齐齐欠身一礼,道:“姊姊多多保重。”转身离开了断魂崖。

百里冰仰脸望望天色,只见落日西沉,已是晚鸟归巢时分。

萧翎长吁一口气,道:“冰儿,有一件事我总是想不明白。”

百里冰道:“什么事?”

萧翎道:“岳姊姊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非要我们先走不可?”

百里冰沉吟了一阵,道:“也许她还有一点事情……”

萧翎道:“什么事情?”

百里冰嗤的一笑,道:“也许是女孩子家私事……”

笑容突敛,长长叹一口气,接道:“我很惭愧……”

萧翎道:“什么事很惭愧?”

百里冰脸上泛起一抹轻微红晕,道:“没有见到岳姑娘之前,我一直担心她不能容我,想不到,她竟是那样一位胸襟开阔的天人,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起来,自然是很惭愧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我早就告诉你了,你自己不肯坦白心事,那是活该了!”

百里冰扬了扬秀眉,道:“你已经听见了,心里很高兴,是么?”

萧翎道:“能帮了岳姊姊一次忙,我心中自是高兴了。”

百里冰道:“不止如此吧?”

萧翎道:“那还有什么事呢?”

百里冰道:“哼!岳姊姊说的话,你当真没有听到么?”

萧翎奇道:“岳姊姊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呢?”

百里冰道:“你是当真不记得呢?还是明知故问?”

萧翎道:“自然是真的不记得了!”

百里冰道:“唉!这种重要的话,你怎能不记在心中呢?”

萧翎道:“冰儿,你不用绕圈子,还是直说了吧!”

百里冰看他不似装假,说道:“岳姊姊告诉三绝师太,说她母亲留下遗书,已把她许配于大哥你了啊!这虽是说给三绝师太听的,但也是说给你听啊!这无疑告诉你,岳姊姊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萧翎微一沉吟道:“不错,岳姊姊似乎是说过这些话,但那只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

百里冰接道:“一个女孩子,节操清名是何等重要,岂是随便说的。”

萧翎停下脚步,回首望着百里冰,脸上是一片肃穆。

百里冰从未见过萧翎这般严肃的望着自己,不禁心头怦怦乱跳,缓缓垂下头去,柔声说道:“大哥啊!我说错了话么?”

萧翎道:“也许你没有说错,但我一定得把我心中所想的事情告诉你。”

百里冰抬起头来,满脸迷惘,望着萧翎,道:“大哥说吧!小妹洗耳恭听。”

萧翎道:“岳姊姊在我心中,是一位凛然不可亵渎的人,我配不起她,玉箫郎君也一样不配,以后别再说冒渎岳姊姊的话了!”

突然展颜一笑,道:“咱们要走快些了,在天色入夜之前走完这段荒凉草地。”

百里冰摇摇头,欲言又止,放步追在萧翎身后而行。

行过那一片荒凉的草地,已然是日沉西山暮色苍茫时分。

百里冰道:“大哥,咱们要行向何处?”

萧翎沉思了良久,道:“在那姻缘峰下和沈木风对手一搏,不知道江湖上情况如何,咱们今宵辛苦一些赶出山去,再找一处僻静之地休息一下,次日赶往衡阳,再作计议。”

百里冰道:“中州二贾离开之后,必会把大哥赶来衡山的讯息传布开去,如是推断无错,咱们出山就可能和武林中人接触,不过,此刻无法料断,咱们先遇到的人是敌是友?”

萧翎道:“中州二贾为人谨慎,决不会轻易泄露我们的行踪。”

百里冰道:“咱们一路行来,难道就不怕人见到么?不论如何,小心一些总是不错。”

萧翎笑道:“岳姊姊赞你聪明,看来果是不错,咱们应该如何?”

百里冰道:“易容改装,以避耳目,你要检视江湖形势,也该暗中行动才是。”

萧翎点点头,道:“说的是,但不知咱们要扮成什么人物?”

百里冰道:“咱们今宵赶路,明晨咱们装扮成一对道人出山。”

萧翎道:“你呢?难道你也扮成道士不成。”

百里冰道:“我装成你的随身道童,这样走在一起,不致引起别人的疑心。”

萧翎道:“可惜咱们没有装扮的衣服,如何是好?”

百里冰道:“不要紧,入山时我记得咱们路过一个道观,距此不远,今宵咱们去偷两件衣物。”

萧翎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偷取人家衣物,如何能成?”

百里冰道:“那咱们放下银子,就算买他两件如何?”

萧翎微微一笑,不再讲话。

百里冰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道:“大哥,你在禁宫取得一只木箱,但却一直未曾开过,那箱中也许是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萧翎道:“你怎么突然想到此事?”

百里冰道:“我早就想到了,只是,这些日子里,看大哥苦练武功准备帮助岳姊姊,我恐分大哥心神,未曾提及。”

萧翎道:“那箱盖之上画着佛像图案,似是存放的佛经之物。”

百里冰摇摇头,道:“我记得那存放箱子的铁门没有开启,如若禁宫还保有原存之物,那箱子应该是最完整的一件,因为,那先咱们入禁宫的人,并未进过那间石室。”

萧翎道:“不错。”

百里冰道:“希望中州二贾能够好好的保管着那只木箱。”

萧翎道:“我那两位兄弟,一生最喜金银珠宝,所以武林中人戏称他们中州二贾,就我所知两人聚敛之丰,足可当得富可敌国之称,但近年来两人似已气质大变,对财帛之物,似是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了。”

百里冰道:“希望他们没有因好奇而开启瞧看。”

第二日,天亮之后,进入衡山的要道上出现了两个道人。

一个黑髯垂胸的青袍道人,带着一个背上斜背着长剑的道童。

两人缓步行在山道上,不时流目四顾,观赏四周景物。

两人行了十余里路,到了一处十字路口。

那青袍道人低声说道:“冰儿,咱们快赶路吧!大概要到衡阳才能……”

只听那道童接道:“那不是有人来了么?”

原来,那黑髯道人,正是萧翎装扮,那道童却是百里冰所化装。

萧翎抬起头看去,果见两匹快马疾如流矢而来,片刻之间,已到了两人面前。

当先一匹马上坐了一个二十六八的少年,背插长剑,身着劲装,正是武当派的展叶青。

第二匹马上坐着一个短须绕颊,环目方脸,浓眉高鼻,像貌威猛的大汉,乃是终南二侠中的老二邓一雷。

萧翎心中大急,暗道:这两人怎会来此!

心中念转,人却一横身子,拦住了去路。

展叶青突然一收马缰,快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才算把向前急冲之势收住。

邓一雷急勒缰绳,但快马仍然向前冲出了两三丈才停了下来。

经过很多磨练,展叶青也不似昔年那等火爆性情,打量了萧翎一眼,跃下马背,一拱手,道:“道长拦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萧翎微微一笑,道:“在下萧翎,不知展兄要到那里?”

展叶青道:“什么?你是萧翎?”

萧翎道:“不错,区区正是萧翎,难道展兄还听不出兄弟的声音么?”

展叶青道:“萧兄怎么穿着道装?”

萧翎回顾了一眼,道:“展兄可是有些不信么?”

展叶青道:“兄弟虽然听到了萧兄的声音,但还不敢完全确定。”

萧翎道:“展兄到此,欲寻何人?”

展叶青道:“正是要寻找萧兄!”

萧翎暗道:看来,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略一沉吟,道:“在下确是萧翎,前面有处农家,咱们借它一处房舍,兄弟证实自己身份之后,咱们再谈如何!”

展叶青点点头,道:“理当如此。”

展叶青招呼了邓一雷,说明内情,四人一齐行向一处农舍。

那农舍中的男子,都已下田耕作,只余下婆媳两人。

展叶青借了一处静室,萧翎除下长髯,现出本来面目。

展叶青急急伸出手去,握住了萧翎右手,说道:“中州二贾,只肯说出萧大侠在衡山,却不肯说明衡山何处,敝师兄请他们来找萧兄,两人亦是不肯,敝师兄无可奈何,暗中派兄弟和邓二侠进入衡山寻找萧大侠,但这衡山绵延数百里,峰壑无数,我等实是毫无信心,想不到竟然会和萧大侠相遇途中,这真是天道清明了。”

萧翎带上了假髯,又恢复道人装扮,道:“展兄,找兄弟可有什么要紧之事么?”

展叶青道:“唉!如非情势紧急,敝师兄也不会这般急急寻觅萧大侠!”

萧翎道:“令师兄现在何处,武林局势如何?”

展叶青道:“自从萧大侠进入武夷山区之后,百花山庄的活动突然加强起来,到处和武林同道冲突,但武林中诸大门派和各方雄主似是也已觉到如不振起反抗,只有被百花山庄吞并一途,再加上萧大侠连挫百花山庄的传说,武林人心振奋……”

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连少林门下亦觉悟到如不借此刻打击百花山庄的凶焰,只怕是难再有拦阻他们的机会了,因此,遣出高手二十组,暗中和百花山庄中人交手,只不过还未明目张胆,打出少林旗号而已。”

萧翎叹息一声,道:“没有用,江湖诸大门派中,无一不有沈木风的内奸,不论如何隐秘,只要他们有行动,沈木风立刻知晓。”

展叶青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木桌之上,道:“敝师兄和孙老前辈又会集了部分高手,闻得萧大侠进入衡山,也一齐赶来湖南,现在岳麓山中……”

萧翎道:“好!待在下见过令师兄和孙老前辈,详谈江湖情势之后,再作计议!”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湖南省内,可有百花山庄中人活动?”

展叶青道:“昨日,今晨,我和邓二侠已然两度和人交手,但对方一战即退,迄今为止,我等还无法知晓是否是百花山庄中人的所为……”

回目望了邓二侠一眼,接道:“还有一事,但兄弟知晓有限,待见到敝师兄后,他自会和萧大侠详谈。”

萧翎本已举步出室,闻言重又停下脚步,道:“什么事?展兄可否先就所知告诉在下?”

展叶青道:“江湖上有一个传言,四海君主已和百花山庄合二为一,但此讯是否可靠,迄今还无法证明。”

萧翎道:“物以类聚,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在同一利害之下结合的成份很大……”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他们结合在一起也好,也免得我们多费一番手脚。”

一直未讲话的邓一雷突然接口说道:“孙老前辈似是对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结合之事甚为担忧,他老人家一向是豪气干云,但闻得此事之后,突然半晌不言,内心的忧苦,形诸于神色之中。”

萧翎道:“以目下江湖而论,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确是两股很大的邪恶势力,这两股邪恶的大势力结合一起,自然是闻者惊心动魄了,不过,这一来,也有好处……”

展叶青道:“什么好处?”

萧翎道:“可以使武林中敌我之分更为明显,一次决战中,尽歼他方首脑,亦可斩草除根了。”

邓一雷和展叶青都不知萧翎进入禁宫之后,武功又进入另一境界,听他口气如此托大,只好默然不语。

百里冰接口说道:“咱们走吧!”

她一不留心,用出了女子口音。

展叶青心中大疑,双目盯注百里冰的脸上,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萧翎微微一笑,道:“兄弟忘了替两位引见……”

指着百里冰接道:“这位是百里冰姑娘……”

目光一转展叶青和邓一雷,接道:“这位是展叶青大侠,这位是终南二侠中邓二侠邓一雷。”

百里冰欠身一礼,道:“见过两位。”

展叶青,邓一雷齐齐还礼,未再多问。

萧翎心知如若说出百里冰的来历,两人必将问长问短,势必需要多费很多口舌,也不再多解说。一转话题,道:“两位可以骑马先行,我和百里姑娘随后跟进,两位来时路上既有拦阻,回途中必然还有拦击,我和百里姑娘随后而行,也好看看对方是何来路。”

展叶青道:“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

转身当先而行。

邓一雷紧追在展叶青身后,两人缓骑并进,向前行去。

萧翎和百里冰并肩而行,走在两人身后。

双方保持着十丈左右的距离。

半日无事,天色将夜时分,到了一个小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