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仙儿眨着大眼,道:“沙成山,我知道你救了戈二成,你该知道,是他要占我便宜,他是活该,你为什么要救他?”
沙成山面皮一紧,道:“你到过我住的客栈了?”
柳仙儿点点头,道:“是呀!我这几天每晚都去找你!”
沙成山双眉打结道:“你又杀了戈二成?柳仙儿,是不是你又杀了他?”
一笑,媚得令沙成山一哆嗦——丘兰儿就没有这一套。
缓缓地,也是娇柔地,柳仙儿道:“戈二成很幸运,他没有死,沙成山,你知道当我发觉他睡在你床上之后,我为什么不杀他?”
沙成山笑笑,道:“我怎么会知道?直说吧!”
柳仙儿咯咯一声俏媚的笑,道:“那是因为他是你救的,沙成山,我不想惹你生气!”
沙成山拍拍柳仙儿肩头。
不料柳仙儿嘤咛一声便顺水推舟地投入到沙成山的怀里。
沙成山无动于衷,枯井不波,轻声地道:“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何必一定要人命?柳仙儿,今晚天色不早,你我暂时分手,我得回去歇着了。”
柳仙儿仰面娇声道:“不同我回小村去了?在我那儿睡不也是一样?”
沙成山摇摇头,道:“柳仙儿,不要忘了,我们都得歇着,夜里还有正事要办,你不想争夺秦百年的两件宝物了?”
柳仙儿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吧,今晚我们回去,明夜你可要早早来哟。”
沙成山猛点着头,道:“放心,如无意外,我一定来得比你早。”
于是,柳仙儿看着沙成山从她的身边走掉,她心中是怒是喜,她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她却自言自语地道:“沙成山,如果有一天我真地得不到你,哼,你可别怪我柳仙儿心狠手辣!”
边摸摸腰上挽的一个丝袋。
当然,丝袋面装着一只巨大的长毛蜘蛛,比她胸前纹的那个毒蜘蛛还要大得多!
柳仙儿匆匆地回转小村去了。
沙成山也返回“平安客栈”。
不过他并未在平安客栈住下来,因为,他既然知道方宽厚与他两个师弟约会的日子,方家集就没有必要再住下去。
推开门,沙成山到了戈二成的床前面,灰蒙蒙的屋子里,戈二成干干的一声笑,道:“沙成山,你终于回来了!”
沙成山拍拍戈二成,笑问:“好些了吗?感觉如何?”
戈二成叹口气,道:“到今天,我才明白人的骨髓油是那么重要,柳仙儿这个狐狸精,他几乎把我吸干……”
沙成山笑笑,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好好养身子要紧!”
戈二成咬咬牙,道:“沙成山,柳仙儿那个骚狐狸来过这儿,她本来举刀要杀我,可是他听说是你救了我,便罢手了,沙成山,你跟她还有交情?”
沙成山坦然地道:“谈不上交情,利害关系罢了,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舍命相搏……”
戈二成干涩地笑道:“沙成山,我看得出来,柳仙儿似乎对你玩真的,这种女人最可怕,奉劝你一句真心话,防着点!”
沙成山嘿嘿笑起来,道:“真的可怕吗?”
戈二成重重地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她就是这种女人!”
于是,沙成山怔住了!沙成山像个老朋友似地对床上躺着的戈二成道:“戈兄,你只管住在此屋养息,伙计们会按时为你送来补品,一应开销我包下了。”
戈二成眨着大眼,道:“沙成山,你要离开了?”
沙成山摇摇头,道:“事情未办成怎能离开?”
戈二成喘口大气,道:“不离开就好,我真怕再遇见柳仙儿!”
沙成山在桌上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如果柳仙儿再来,你就告诉她,想要得到秦百年的宝物,唯有你的协助,她一听就不会再害你了。”
戈二成怔了一下,道:“她真会听我的?”
沙成山重重地点头,笑道:“当然,你若诚意助她一臂之力,她也许在感激之余会跟你一辈子。”
戈二成面上绽出笑意,但看起来比哭差不了多少,至少沙成山是这么感觉。
于是,沙成山走了!天色尚未明,他便拉马离开了方家集。
沙成山心中怀念着二百里外沙河上的丘兰儿。
他在走的时候就交待丘兰儿,把小船往下游放五十里,也不知道现在丘兰是否已把船放往下游。
沙成山拍马疾奔,这条路对他相当熟悉,过午不久便赶到了沙河,就在那排柳树下面,沙成山怔住了,小船仍在,丘兰儿并未把小船往下游移走五十里!
缓缓下得马,沙成山把马拴在柳树下,他有些不高兴地往小
船走去,且高声叫道:“兰妹,兰妹!”
小船上面没有声音,平静的河面上却见小船微微晃动着,沙成山知道,那绝不是风吹浪掀,那么,兰妹为什么不走出来迎接自己?
血腥里翻滚,刀口上舐血的累积经验,令沙成山站在岸上不即登船。
“兰妹,你怎么不走出来?”
就在一阵僵持中,那个矮舱内有了异声,舱门推开,便见两个虬髯大汉嘿嘿沉笑着走出来。
沙成山双目残酷地怒视着跃上岸来的两个大汉,他们穿着一色的黑皮软衣,一样的护腕黑皮,便是兵刃也一样的特号大砍刀!
两人跃上岸,沙成山已冷沉道:“二位怎会藏身在小船上?”
咧着大嘴巴,一个大汉冷沉地怒道:“朋友,那个害人精是你什么人?”
沙成山冷冷地道:“说她是我妻子,并不为过!”
另一大汉双目似在喷火地吼道:“娘的,正主儿露面了!”
沙成山错着牙,厉声道:“她人呢?你们把她怎样了?”
那大汉对一旁的虬髯黑汉,道:“洪兄,你问他,二公子是不是他干的?”
姓洪的未开口,沙成山已怒吼起来:“告诉我,你们把丘姑娘怎么样了!快说!”
姓洪的偏头对同伴道:“向兄,“玫瑰毒刺”丘兰儿可恶,她害死我们二公子,这件事情八成就是他干的!”
沙成山沉声厉喝,道:“快告诉我,丘兰儿她人呢?”
姓向的嘿嘿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丘兰儿被我们捉回“龙腾山庄”去了。要找她吗?到凤凰岭上去找!”
沙成山咬牙咯嘣响,道:“不用说,一定是你们下的手了?”
姓洪的大汉横着双肩沉声道:“倒要问问你阁下,是不是你下手杀了我们二公子同他的随从兄弟们。”
沙成山未开口,姓向的在摇头,道:“洪兄,我看这家伙不像,看他这付瘦骨嶙峋的模样,会是身俱绝世武功的人?”
沙成山猛地沉声喝道:“带我去凤凰岭,倒要领教江厚生的‘幽灵七幻’绝学!”
两个大汉齐都一愣。
沙成山已接道:“不错,江少强是我杀的,因为他该死!”
两个大汉对望一眼。
姓洪的错步侧身,忿怒地吼道:“娘的,就算他该死,也不会轮到你来操刀,什么东西!”
姓尚的更是面上肌肉颤抖,大嘴巴咧到耳根下,骂道:“操,也不打听打听,龙腾山庄的人是任人宰割的?”
沙成山面色寒寒地道:“可是我已经把人杀了!”
姓洪的大怒,咆哮地道:“所以你必须付出杀人的代价,就是死!”
沙成山重重地道:“二位,别逼我,只要带我去龙腾山庄!”
姓向的狂怒如虎,吼道:“我仍然不相信你能一举搏杀二公子他们八人。
小子,你应该在我们二人面前先露一手,且让我们掂一掂你够不够上龙腾山庄的资格!”
两个人刹时分站在沙成山两侧,大砍刀已高高扬起在半空中。
沙成山的双肩无奈地垂下来,他淡淡地道:“在交手之前,
我相当关心丘姑娘,二位告诉我,是谁掳走丘姑娘的?”
姓洪的怒道:“三匹龙腾山庄的马,驮回三个龙腾山庄的人,二公子与金、申二兄的尸体被发现之后,庄上立刻就有人知道是与丘兰儿有关。
因为事先派到此地的弟兄们全死了,二公子方才亲自赶来,不料竟然二公子与两位武师丧命于此。
小子啊,如果此事是你所为,江湖只怕已无你立足之地,你死定了!”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龙腾虎跃名满武林,两大世家均有不少高手,但凭藉的是威望而非恶名,如果二公子不企图霸占丘姑娘,自然没有人动他杀他,二位,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姓尚的忿怒地道:“二公子想要娶谁,那是此人造化,你是什么东西,要你多管闲事?”
沙成山恹恹地摇着头,对于面前二人,他实在不愿多说,淡淡地道:“二位,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等着二位出招了!”
说完这句话,沙成山的脸上又浮现那种苍白与寂寥的神色,宛似大病初愈。
姓洪的怪叫道:“可恶的东西,你竟然不买龙腾山庄的账,你既不畏惧又不含糊,娘的皮,这儿不是凤凰岭是吗?
你惹下这场滔天大祸,得罪了龙腾山庄的人,你尚敢在此愣充好汉,当人熊,是吗?”
干干的一声冷哼,沙成山道:“你们说的龙腾山庄,我承认在江湖上深具势力,江厚生的绝学“幽灵七幻术”独步武林,不少黑道枭霸与他深交。
二位,我是不能与姓江的相提并论,我只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人物,自然无法与“龙腾山庄”的庞大势力相抗衡。
然而,我有我的作风与人格,谁要想折辱我的尊严,他便得付出一定的代价,皇帝老子也是一样!”
姓尚的大声叱道:“你是疯子,你是混球,你不是要去凤凰岭吗?好,且先由我二人侍候你小子一顿生活,挫一挫你小子的自大狂妄吧!儿!”
两把砍刀几乎同时到沙成山的头上。
沙成山只是漫不经心地半侧上身——十分怪异的一个闪晃,两把砍刀已自他的头顶稍差半寸处劈空。
二人的砍刀几乎分左右地斜劈在沙地上面。
没等二人回身反刀劈,沙成山的双手各并起食中二指,双臂力张,平伸疾点,手法之快,宛似压根儿未动一般,刹时传来“吭哧”之声。
两个大汉绝对想不到他们遇到的是“二阎王”沙成山,当然,他二人也不相信敌人在指上的功夫硬若钢锥,等到发觉已经晚了。
两个血洞分别在两个大汉的太阳穴上出现。
沙成山把双手指上的鲜血在沙河的河水中洗干净,淡淡地看着两个大汉斜卧在沙滩上。
他毫无表情地从二人中间走过去,冷酷的面上更见寒意浓了。
沙成山看看河岸边拴的小船,怔了一下,他心中懊恼着为什么不帮着兰妹把小船往下游移走?
甚至可以把兰妹带到别的地方,啊!她是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呀!
一念及此,沙成山立刻跨上黄骠马往北驰去。
怒马疾驰在官道上,沙成山渐渐发觉不少武林人物往凤凰岭走去,这些人中没有人面带笑容,忿怒之色形之于面,其中尚有几个大门派的长者。※
※
※远处群山叠嶂,蓝苍苍的高山绵延。
那灵秀挺拔的凤凰岭上,在一片翠绿苍苍的苍松翠柏的掩下,展现出一片连绵几里的亭台楼阁。
那飞檐重阁与雕梁画栋,衬托出这里的金碧辉煌与古趣雅致,不错,清幽中有着华奢,淡雅中显出富贵。
在这样的花厦边云中住的人,当然只有武林豪门的“龙腾山庄”。
修整得十分宽敞齐整的大道,从谷口蜿蜓着延伸到凤凰岭下的——片翠竹林子里!
此刻,在这翠竹林子里面,设了个接待站,“龙腾山庄”的武士们足有近五十名坐守在一栋屋子里面。
不论任何门派的人走来,都会有一名武士陪同此人走入“龙腾山庄”——相当恭敬地小心侍候着。
没有人知道杀死二公子江少强的人就是沙成山,因为知道的人全死了!
当然,只有一个人知道,她就是丘兰儿,如今丘兰儿却被掳到“龙腾山庄”来了。
与沙成山一起赶来“龙腾山庄”的人尚有那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与华山派的“笑弥勒”铁秀。
一片苍海似的竹林外,沙成山刚刚下马,便立刻跑过来个壮丁把马牵走,随之走过来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冲着沙成山等三人重重地抱拳施礼,道:“各位远道而来,“龙腾山庄”蓬壁生辉,在下带路,各位请!”
他话声落,便当先往庄上走去。
后面,“醉仙”柴松粗哑着声音叫道:“喂,不见武林帖,我们是凭的一句传言而来,请问江庄主可曾备下好酒?”
走在前面的大汉猛回头,道:“有,当然有你老喝不完的酒,但却得先麻烦跟在下去个地方,完了之后,免不了请各位大喝一顿,且还要奉送礼物以表谢意。”
哈哈一声笑,柴松拧了一下红嘟嘟的酒糟鼻子,道:“只要有酒喝,我老人家便满意了!”
后面走的“笑弥勒”铁秀白胖嘟嘟的面上抖了一下,他左手捧腹右手提起大衫前摆,笑容可掬道:“江厚生怎的故弄玄虚起来了,他到底要道上朋友赶来此地干什么?总不会闲着没事干,找我们来串门子吧?”
“二阎王”沙成山并未开口。他心中明白,江厚生绝对不会找人上门串门子,他在找凶手,找那个杀死他家老二的凶手!
面无表情地跟着前面大汉走,沙成山一直未开口,四个绕过高大庄院外墙,从一条小道绕上了一个山洞口。
只见这儿刀枪森严,二十名黑皮劲装大汉,个个抱刀守在洞口,长明灯从山洞一直往洞中延伸着,谁也看不出山洞有多深,里面又是些什么光景。
大汉领着三人往里面走,只见洞中十分清爽干净,每三丈一支长明灯,灯下必定站着个大汉肃穆而立,满面悲痛之色。
那山洞极深,不过有些地方被装饰得相当豪华,宛似洞天福地一般。
大约深人六十余丈远,眼前突然灯火通明,洞也展现得十分宽敞。
然而,就在这宽敞的山腹洞内,却并排放着八张矮木床,净白的被单盖着八个人——当然是已经死了的人。
怪的是这些人差不多都是伤在脖子的要害之处,其中一具尸体覆着锦缎被子,当然他就是江少强!
沙成山面无表情地环视着这宽敞的大洞,猛然间,他扑向右面的一个小洞。
然而,沙成山尚未开口,小洞内已传来叫骂声,道: “滚,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快走开!”
沙成山猛地一怔道:“兰……”
小洞中的女子敢情正是丘兰儿,她不等沙成山说出“妹”字,便立刻大骂,道:“谁不知道我叫丘兰儿,你再走近来我可要咒骂你了,还不快滚开?”
沙成山怔住了,他目瞪口呆地未开口,后面,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大汉走来,沉声道:“丘兰儿,你别再叫骂了,此生你再也休想走出此洞!”
丘兰儿双手抓住铁门栅,叫道:“我的生死并不重要,相信我的丈夫会为我报仇,虽然你们设下这个大圈套,四周又设了机关,可是我丈夫绝不会上当,他会为我报仇,一定会!”
沙成山心中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这座山洞中尚有机关,他冷冷地走近小洞,沉声问道:“丘兰儿,你的丈夫是谁?”
二人各自用心良苦,血泪往肚里吞。
小洞中,丘兰儿尖声笑道:“你们去猜吧,哈……我不是傻子,我怎么会向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说出来?哈……”
锦袍中年大汉沉声道:“你不说没有关系,我们早晚会找到他的!”
他伸手一让,对沙成山三人,道:“三位且请过来瞧瞧,江湖上有谁出手专招呼在脖子上的?”
沙成山与铁秀、柴松三人跟着走到停死尸的地方。
只见锦袍中年大汉一个个地撩起覆面被单来,果然,大部分都是脖子上面一刀——要命的一刀!
只听中年又汉问道:“三位,可曾见过这种杀手?”
他—顿又道:“专门往人脖子上抹刀子的人物,如果有谁知道,马上先奉送白银一千两。
如果因此抓到此人,我们庄主说了,一万两银子之外,再奉送他一座山庄!”
“笑弥勒”铁秀与“醉仙”柴松二人相对惊异。
“二阎王”沙成山却淡淡地道:“这是一项相当诱人的条件,相信不久就会抓到凶手!”
锦袍中年大汉冷冷笑笑,道:“各位好生仔细想想,我们仰赖各位的协助了。”
铁秀点点头,道:“离开此地之后,我便立刻四外打探,相信一定可以探听出来那人!”
锦袍中年大汉淡然一笑,道:“各位这边请!”
沙成山见是走向另一个山洞,便十分留意地看着走过的地方,一连绕了三个弯,中年锦袍大汉指着一间石室,道:“三位且请稍坐,先在此地用些酒菜。”
那是一间三丈方圆的小石室,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如果不是四周石壁的衬托,还以为是一间十分雅致的客房。
三个走进去,中间的圆桌是玉石面,四个石凳子,沙成山三人刚刚坐下去,锦袍大汉的双手一拍,道:“上酒菜了!”
不料就在他的叫声甫落,猛孤丁一声大震,“轰隆”一声响中,三个人便随着那些桌凳坠入洞下面,未等三人跃起,一层铁板,“哗”的一声又把上层掩住。
于是,上面传来锦袍中年大汉的声音,道:“各位,对不住了,如果抓不到凶手,便只好由各位陪葬了!”
到了这时候,沙成山方才明白,龙腾山庄为什么不发武林帖的原因,他们只要传出话去,必然会有不少武林人物赶来,当然,能找到凶手更好,否则,江厚生的一股怨气便全出在道上朋友的身上。
如果被囚的这些门派中有人找来,他可以一推六二五地不承认见过这些人,反而咬上一口,要这些门派帮他们找凶手!
沙成山坠落在下面,只见是一堆枯草铺地。
他并不担心自己,但却心悬丘兰儿,真怕江厚生对她用刑,而兰妹尚怀着他的孩子,这就令沙成山坐立不安了。
“笑弥勒”铁秀一把拉住“醉仙”柴松,道:“老酒鬼,盛誉满江湖的“龙腾山庄”,怎会如此待客?江厚生这老小子怎会变得如此不讲理?”
“醉仙”拧了一下红鼻尖,道:“我怎会知道?为了跑来吃顿酒,没得倒把老骨头埋在山腹中,倒霉呀!”
铁秀松开抓着柴松的手,指着沙成山,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二阎王”沙成山双手一摊,道:“我说什么?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柴松瞪了一眼沙成山,道:“好小子,看你那不在乎的模样,我就不相信你不怕死?”
沙成山一笑,惨淡地摇摇头,道:“除非活腻了,哪个不怕死?”
他看了铁秀与柴松二人一眼,又道:“我要是二位,干脆坐下来养养精神。”
沙成山不再开口了,他缓缓地坐在枯草上闭起双目,柴松取过酒袋猛喝一口,对铁秀道:“这小子真沉得住气,佩服!”
三个人无奈地困坐在山洞地窖里面。
沙成山打算着如何逃出这山洞,他心中琢磨,此洞甚长,变化得令人难辨方向,一定设有不少机关。
要想顺利逃出已是不易,更何况丘兰儿被囚的地方就在那洞腹一边?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附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又闻得那人哈哈一笑,道:“各位,对不住了,若是凶手抓不到,只好各位陪葬了!”
说话的显然就是同一个人。
这天直到天黑,洞中已闻三次这种声音,显然已被囚了不少江湖道上的朋友。
虽然被囚在山洞地窖中,却是酒菜十分丰盛,酒是百年花雕,菜是十全大件,全由上面一个洞中垂下来的。
沙成山根本不用看,谁能穿过头上盖的那么厚的铁板?
柴松喝着酒,看着壁上长明灯,叹道:“喝酒吧,一醉千愁!”
笑弥勒仍笑意挂在脸上,道:“酒鬼,你比我们不同,你永远不会醉酒,我们多喝必醉,醉了就不觉痛苦!”
他拍拍沙成山的肩头,又道:“老弟台,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沙成山点点头,道:“当然对,一个不善喝酒的人一旦醉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铁秀哈哈地把一碗酒送到沙成山的面前,道:“那就喝吧,一醉解千愁呀!”
沙成山摇摇头,道:“在下有个毛病,遇上重大事情,从不喝酒!”
柴松夺过碗来,道:“不喝白不喝,我喝!”
就在这时候,突然上面传来一声沉喝,虽然沙成山听不出喝声叫些什么,但声音却十分熟悉。
沙成山立刻精神一振,仰起身大声叫道:“上面可是“虎跃山庄”伍总管吗?”
沙成山的话声甫落,上面已有反应:“是谁在叫伍某?”
立刻便听得另一人道:“二号地牢里有个家伙,一定是他在呼叫你!”
不旋踵间,沙成山便觉得上面有了足音,抬头看去,只见铁板上露出个小孔,一双眼珠子在孔中转动不已。
沙成山立刻指着自己鼻尖,叫道:“伍总管不识我沙成山了吗?”
上面一声惊呼,道:“好家伙,怎么把他也弄进去了?”
另一个立刻问道:“这小子是谁?”
伍大浪重重地道:“他叫沙成山呀!”
那人立刻笑道:“我知道他叫沙成山,来时他们已通过了姓名了!我是问你,沙成山何许人哪?”
伍大浪立刻沉声道:“江湖上有名的大镖客,也有人叫他“二阎王”,就是他,你怎么连他也弄下去了?”
那人立刻嘿嘿冷笑道:“大镖客又怎样,只要下得地牢,他就是本事再大也死定了。”
伍大浪立即猛摇头,道:“不行,不行,沙成山正在替我家庄主办事情,这两天我还在找他,希望他能帮我们找到杀死二公子的凶手。你把他关在地牢,首先我们庄主就不答应。”
要知“龙腾山庄”与“虎跃山庄”原结为亲家,江厚生的大妹子就是秦百年的老婆,两家皆属武林世家,江湖上只要有人敢找他们一方的麻烦,另一方便不请自来协助。
如今江家的总管张长江闻得伍大浪如此说,便笑笑,道:“伍兄,姓沙的原来正在替秦老太爷办事,这是误会,我立刻放人!”
他—顿又道:“姓沙的替秦老太爷办的什么事?难道是要他替老爷寻宝?”
伍大浪重重地点点头,道:“张兄有所不知,姓沙的一向独来独往,老爷找他只是图个干脆,而且姓沙的颇具办事能力……”
张长江一笑,道:“好了,这就够了,我立刻放人!”
只见他伸手在壁上搬动一只铁把手,铁板上立刻露出一个两尺宽的缝隙。
张长江已命人垂下一根铁索伸头往地牢里叫道:“沙成山,你抓牢铁索,我们拉你上来!”
下面,“醉仙”柴松吭声道:“娘的,这不公平,如果要找凶手,柴某一样可以办得了,怎么不放我出去?”
沙成山低声对柴松与铁秀二人道:“忍着点,我一定会把二位救离此地。”
铁秀仍然满面笑意地道:“原来你就是‘二阎王’沙成山,人真不可貌相。好,这话出自你口,我便放心等着你来救了。”
双手握紧铁索,五丈高的深牢,沙成山被拉扯到洞口,张长江尚且举着灯问伍大浪,道:“看清楚,他是不是你说的沙成山?”
伸头引颈,伍大浪已点点头道:“对、对,就是他!”说着一边伸手去拉沙成山。
张长江挥手叫人把铁板口放大,沙成山立即跃上来,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沙成山重重地一抱拳,对伍大浪道:“伍总管,你怎么来了?”他回头向那穿着锦袍的壮汉,又问伍大浪:“这位是……”
伍大浪一笑,指着张长江道:“龙腾山庄的总管,自从这里二公子被人杀害,庄主便命我找你,可是你却不答应办这件案子,沙大侠,我真不明白,你既然不答应,为什么又跑来?难道你又改变心意不成?”
沙成山摇摇头,心中暗骂——什么武林世家,原来都是欺世盗名之辈,男盗女娼之流,混账的一群。
沙成山淡淡地道:“二位,如果我幸运,说不定一石两鸟——既把秦庄主的东西找到了,又把杀害这里二公子的凶手抓住,岂不是为你们江、秦二庄立了大功?”
哈哈一声笑,张长江搔着黑又粗的山羊胡子笑道:“沙大侠何不早说?弄得一场误会。”
他忽然凑近沙成山又问:“沙大侠是跟踪何人而来?你认识丘兰儿的丈夫吗?他是谁?”
沙成山淡然地摇着头,道:“二位,丘兰儿绝非是凶手呀!”
张长江立刻笑笑,道:“我们当然知道她不是凶手,凭她‘玫瑰毒刺’绝非我们二公子对手,但他的丈夫……”
沙成山嘿嘿笑着摇摇头,道:“丘兰儿根本没有结婚,她哪里来的丈夫?她只是我们这一行中的二流角色。”
当然,伍大浪知道沙成山是指的江湖杀手。
只听沙成山又道:“丘兰儿曾经同‘烈狐’胡大年要过我的命,当时我带着秦庄主的东西往阳城走,他们在半道上截杀我……”
张长江眨着黑豹般的眼睛,道:“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节,怪不得你进得洞来便走向丘兰儿。”
沙成山重重地道:“所以我说她根本没有丈夫!”
伍大浪却又道:“沙成山,她上回没替当时尚是我庄上大奶奶的冷若冰把事情办好,怎么会没有死?”
沙成山猛一瞪眼,道:“各有求生本领,她也许走运吧。”
张长江伸手一让,道:“走,我们去问问丘兰儿,她为何要说自己有丈夫?”
沙成山往前走着,缓缓地道:“也许她为她的那位恩人解危而甘愿自己背包袱,二位知道江湖上混日子,多少都得凭借些什么。
二位,这种凭借虽然因人而异,但却非暴力或财势,乃是人与人之间因缘聚会而产生的情与义。
丘兰儿甘愿如此,便一定是凭借着一点,这光景我见得多了!”
伍大浪与张长江二人一怔。
张长江道:“沙大侠话是有那么一些道理,丘兰儿果真是这样,我有办法叫她说出来!”
沙成山站住脚,猛回头,道:“张大总管,你有什么方法?”
张长江哈哈一声笑,道:“每个人都有三根大骨架,两条大筋络,张某以银针一根,从她的足后跟往上慢慢地扎。
每次只扎一下,针由大筋穿过而刺在她的骨头上,那种聚痛之大成的滋味,我不信她会不说出来!”
沙成山忿怒地瞪着张长江,他双目似要喷火,张长江一愣,沙成山几乎一掌拍过去,他重重地道:“真是混账!”
张长江以龙腾山庄总管之尊,谁不卖账,沙成山这一骂,他立刻怒道:“你怎地骂人?”
沙成山重重地戳指着张长江道:“今日不骂你,他日你掉头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哈哈一笑,伍大浪道:“沙成山,有话你直说,只要有道理,我们自然服你!”
沙成山面上寒寒地道:“伍总管,我可并没有答应替你办江二公子被杀之事,我之所以赶来,便是有人发现了名死而实生的方宽厚露面了,当然,江二公子的事绝非是方宽厚所为的。只因有个厉害人物追下来了,所以我也跟着来了!”
沙成山的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因为全是假的。
伍大浪半信半疑,但他却明白沙成山早晚会知道自己白忙一场,所以他还是笑问道:“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张长江的豹目冷芒如电,重重地道:“那人今在何处?”
沙成山咧开嘴巴笑道:“不知道!”
张长江忿怒地道:“什么意思?”
沙成山坦然地又开始往前走,边笑道:“有句话我想二位必定听人说过。”
伍大浪仰起头来问道:“你说吧,是什么话?”
沙成山望了二人一眼,十分正经地道:“放长线,钓大鱼!”
张长江立刻明白,冷笑道:“你想要我们把丘兰儿放走?哼,老实告诉你,我们掌握住丘兰儿,就不怕那人不找上门,何用再放什么长线,钓的那门子鱼?”
沙成山猛然停下来,他忿然地戟指张长江,道:“我如果是江庄主,早就一掌劈了你!”
张长江一愣,怒道:“你要给我把话说清楚……”
沙成山重重地沉声道:“我问你,此地你一共囚了多少武林中人物?”
张长江扳指头算算,道:“刚开始,连你一共是七位,你如今不算,三个地方一共囚了六位!”
沙成山咬咬牙,道:“这种馊主意敢情就是你大总管出的吧?”
张长江黑胡子一翘,道:“也是我们庄主的意思,江湖中人竟敢有人杀了我家二公子,找几个人物陪葬也是应该的。”
沙成山面色几已泛青。
伍大浪接着:“沙成山,你是自己人,说给你听也没关系,就算是找到凶手,这些被囚的人也休想活着出去!”
沙成山重重地道:“江厚生甘愿与武林各派为敌?他就不怕引起共愤?”
哈哈一声笑,张长江道:“我们不承认那些陪葬的人来过龙腾山庄,反倒向他们讨公道,他们又能怎样?”
沙成山心中咒骂——好可恶,真狠毒,龙腾山庄如此,虎跃山庄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们必是一丘之貉,欺世盗名之辈。
于是,沙成山想起自己赚的一两银子,还以为自己对秦百年很够意思了。
沙成山淡淡地道:“只怕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凶手了!”
张长江双眉一扬,道:“你既出此言,必有道理,难道你有好的方法?”
沙成山淡淡地道:“算了,这件事我不想管,一石一鸟吧,我还是赶回方家集等着捉拿方宽厚了。”
横身拦在洞中央,张长江重重抱拳,道:“老实一句话,你替秦庄主办事也等于替江爷跑腿,沙大侠,且请说出你的计谋,如何?”
沙成山摇摇头,道:“何必多费唇舌?你们不会听我的!”
伍大浪一声笑,道:“听不听在我们,沙大侠且说出来,容我二人琢磨琢磨,要知,我们是当局者迷呀!”
沙成山立刻沉声道:“我走之后,你们立刻放了丘兰儿!”
张长江猛摇头,道:“不行,不行,就算找不到凶手,庄主也准备把丘兰儿与二公子合葬一起,此刻怎好放了她,万万使不得!”
沙成山指尖几乎戮在伍大浪脸上,怒道:“还用我再多嘴吗?”
伍大浪立刻拦住张长江,笑问沙成山道:“你说,你当然要说清楚!”
沙成山站着,他仔细的对二人道:“我是在想找出那个从方家集赶来此地的人物,这个人是从沙河赶去方家集的,二公子的死,十九与此人有关,所以我要你们以长线钓大鱼,加上欲擒故纵谋略,暂时放掉丘兰儿。只要丘兰儿一露面,相信必能诱那人出面,到时候龙腾山庄暗中跟踪的高手,立刻围上二人。想想看,丘兰儿能逃得了吗?”
他一顿又道:“你们囚了不相关连的武林人物,他们有些的行踪早已有了交待,试想你们想赖只怕也赖不掉,没得倒毁了龙腾山庄的清誉,那将多么不值得!”
伍大浪拍着手,赞道:“沙大侠的话对,放了丘兰儿,我们派高手暗中跟下去,再加上沙大侠的协助,绝对万无一失!”
沙成山立刻解释道:“我如果遇上,当然出手协助,伍总管,我不想破了惯例,一年只有三笔生意的惯例!”
没有赶到洞中停放尸体的地方,也不知张长江怎么走的,绕了几个弯便出了山洞。
沙成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外面的空气真好,二位,我的马呢?”
张长江立刻问道:“你天黑也要走?不进庄去见见庄主?”
沙成山摇摇头,道:“没必要,我对此地没好感!”
张长江重重地道:“你也不准备帮我们了?”
沙成山看了一边伍大浪一眼,道:“二位大总管,黑夜有时候令人不喜欢,然而黑夜对某些人而言却相当受欢迎,我就是这种人。
如果你们能立刻放走丘兰儿,也许今夜我就能帮上你们的忙,因为我有预感,预感有那股血腥味道已在空中荡漾了!”
咯嘣咬咬牙,张长江道:“沙大侠,你稍等,我立刻命人把你的马拉来,可是你不能走,等我见过庄主以后再说!”
沙成山点点头,道:“错过了今夜我就难以帮上忙了!”
伍大浪立刻对张长江道:“快去呀!我在此地陪沙大侠。”
此沙成山心中冷笑,他想得可真多,也许,也许方家集那面就是一个骗局,哼,“龙腾山庄”、“虎跃山庄”,你们惹上我沙成山,算你们倒霉!
一旁,伍大浪也未开口,他满面笑意挂在腮上,甚至心中也在暗笑——沙成山你这王八蛋,虎跃山庄会将十万两银子白白送给你花用?娘的,门都没有——他几乎笑出声的又在思忖——如果不是老爷在利用你小子,今天你就死定了,想要伍大爷救你?做你的黄粱白日大梦去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