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典型的“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搏命方式,伞身互撞之下,固然敌人虽已适当闪避,但也很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根本只想拼命,不再去管敌人的还击,当然也就往敌人下手了!
莫云不愧太湖第一条好汉。
他目光一厉,单足独立,身形平着半旋,黄风已撞了个空,却竟然回身旋伞硬上,同时左足暴踢莫云下盘。
“飞龙索”猛然一抖,击中伞身,回抽中“叭”的一声脆响,实实在在打在敌人的脚背上,痛得黄风“哎唷”一声。
莫云便趁黄风未站隐身子一偏的时候,“飞龙索”神奇地兜上了他的头。
黄风忿怒地倒向自己怀中旋动铁骨伞,而莫云已双手握住了索的两端。
于是,只听得一阵“切切切切”,紧接着便见血肉横飞四溅,老天爷,铁骨伞旋在黄风自己胸臂上带起碎肉块块。
莫云的双小臂上也立刻鲜血喷洒,他却一咬牙,右膝顶上黄风后腰,“咯嘣”一声,黄风的人头也弹飞上半天空,重重地砸落地上。
倒退两丈,莫云吐了一口气,见自己两只小臂伤得并不严重,双目怒睁,就要去追那潜逃的“生死笔”李大光。
莫云最看不起李大光这种寡廉鲜耻作风。
这种人绝不能任他逍遥在世上,何况姓李的又偷盗了不少银子,说不准那就是老龙帮兄弟们的血汗银子!
就在莫云刚刚走出栅门,山对面跑过来二十多汉子,莫云先是一怔,以为是潜逃回来的贼人。
及至到了山边,才见是白虹率人往这边走来,不由得大叫道:“白堂主,莫云在此!”
那面,白虹也叫道:“可看到黄风与陶仁?”
莫云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白虹飞跃到了莫云面前,莫云回头指向场子上的尸体笑道:“呶!全死绝了!”
白虹走近尸体,果然两颗人头正是“火鹤”黄风与陶仁师兄弟二人的,便不由得惊喜地道:“这里果然就是‘飞云寨’了。”
莫云正要问前山情形,忽见一个兄弟手提一个重重的包裹,立刻便问道:“你们可曾碰上那‘生死笔’李大光?我正要去追杀那厮,他拿了不少金银……”
不等莫云说完,白虹也哈哈大笑起来,道:“姓李的已经死了。”
莫云高兴地笑道:“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白虹一声哈哈,道:“我们的弟兄分成四批往老虎崖四方十里之内搜找黄风与陶仁,我是往这个方向搜,正在深山中迷了路,忽然传过来一阵笑声,仔细分辨方向,便找到这边来了。就在一道山头上,可真巧,迎面就碰上了李大光,莫兄,说来还真要谢谢姓李的了,哈……”
莫云指着寨里面,笑道:“兄弟们也都该歇一歇,这儿正是清静之地,快派人去通知一声,我们今日就在此住下了。”
白虹点点头,立刻派十名弟兄分别往老虎崖那面报信,另外十人便走入灶房里做起酒席菜饭。
方圆不过十里内,一个多时辰,老龙帮的人马已齐集到飞云寨。
狄化龙立刻派人清点长山云寨的库房粮仓。
除了从老龙帮骗到手的一万多两银子之外,那飞云寨库存尚不及一万两银子,粮食更是不足三月所需。
难怪山寨上几个头目纷纷潜往苏州“找外快”,而又被雷鸣天轰走。
当天晚上,狄化龙清点两个分堂人马,共死了二十一名弟兄,受伤的三十八人,总算抄了黄风的根,战果还算差强人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龙帮弟兄们便尽情地搬运出飞云寨库存的东西,鱼贯地扛往篷车上,临走一把大火,只烧得满天烈火腾飞,黑烟直冲云霄。
五艘老龙帮大船又沿着运河驰入太湖。
“鬼见愁”莫云心中悬念寒山寺中的柳依依,便在无锡就改搭“老龙帮”“飞龙堂”的双桅快船直驶往枫桥。
莫云在枫桥跳下船,从小路急急走到了寒山寺的后围墙边。
举头先往里面观看,心中不由一震,不由暗暗咬着钢牙道:“好个智上,我拜托你传授柳姑娘几手太极拳法,谁要你如此折腾她的?她吃得消吗?”
原来柳依依被倒吊起双腿,头距地面一尺半,在她的四周排放了面盆大的沙袋不下五十个。
柳依依正辛苦地出掌猛打这些沙袋。可是她一只也未曾把沙袋打翻,面上已是汗水如雨般往下滴洒……
莫云忿怒地绕到寒山寺大门口,正遇到小沙弥在扫地。
小沙弥见莫云大步走来,忙笑嘻嘻地道:“莫施主来了?我师父这几天正在叨念着你,而且还走到堤岸边打听,可是一个老龙帮的人也找不到,你快请进去吧!”
莫云沉哼一声,便往寺内走去。
小沙弥傻哈哈地道:“好像是火冒三丈嘛!”
莫云绕过正殿来到禅房,正看到智上大师坐在禅床上打坐,他也不打声招呼,一屁股便坐在他平日下棋的椅子上面,兀自金刚怒目地瞪着智上。
智上未开眼,却一声轻笑,道:“敢情在长山吃了败仗?”
莫云突然低声沉喝,道:“大获全胜而归。”
一笑,智上这才走下禅床,道:“大获全胜应该高兴,怎么如此吹胡子瞪眼睛?莫非是冲着我老和尚?”
莫云沉声怒道:“不错,正是冲着你!”
智上淡然地道:“师出何名?”
莫云指着后院,低沉着声音—— 怕柳依依听到,重重地怒道:“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弄些沙袋叫人家纤弱的姑娘家伸手拨打,还把人家倒吊起来,你……你这不是教她‘太极十八掌’,倒像是在虐待她!”
抚须哈哈笑,智上大师道:“莫施主,你这就不对了!”
莫云冷冷道:“我不对?算了吧,我也是练过武的人,练气练力,蹦高跃低,闪展腾挪,劈砍踹踢,哪一样我没有练过,几曾看到你这么整人的?”
智上再笑道:“莫施主也会太极拳?”
一怔,莫云道:“没学过,江北方家太极拳听人说过。”
淡淡一笑,智上道:“你说徐州方成虎,哼,他那点玩意我清楚,唬唬人可以,还上不了台面!”
莫云愣然地道:“他也算一代宗师,怎么……”
智上看着小沙弥送上茶水,这才笑笑,道:“太极以掌,罗汉以拳,太极以柔克刚,柔中含有阴刚,过招出式,阴柔中暗含刚猛,交手之间,意念在敌人出手之先,所以必须先练个人反应与腕力,试想一个花拳绣腿之人,即使能洞烛机先,不能克敌,怎能致胜?”
莫云指着后院,道:“所以你就那般地折腾?”
智上大师哈哈一声笑,道:“倒挂可以让血气下行,力量方能集中,等到她击飞沙袋之后,腕臂之力大增,那时候便可以站在地上拳打足踢沙袋,如能一一 踢飞,我便立刻传授她‘太极十八掌’,莫施主,这些全看在你我机缘份上,换个人在我面前堆放一座银山,我还不屑干呢!”
莫云一怔,道:“敢情是我错怪大师了?”
一笑,智上大师道:“不是错怪,是误解!”
莫云指着后院,道:“柳姑娘吃得消?”
智上点点头,道:“她兴致可大着呢,都快一个时辰了。”
莫云面无表情地道:“这些天你就是如此整她?”
摇摇头,智上冷冷道:“你又来了,这不是整人,要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更何况武功一途除了苦练便只有苦练,一丝取巧也不能。”
莫云重重地点着头,道:“这个我知道,如今我来了,你可以叫她歇一歇吧?”
摇摇头,智上大师道:“不能!”
莫云站起身来,道:“这么办,我去看看她吧!”
智上伸手一拦,道:“不可以,那会打扰她练功。”
莫云颓然坐下来,他忽然瞪大双目,道:“大师,听说你曾在堤岸打听我?”
智上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我是急于找你。”
莫云愣然地问:“什么事?”
智上大师缓缓坐在莫云面前,道:“莫施主,说起来这也是件大事情,我想同你打个商量,希望施主千万成全。”
莫云坦然一笑,道:“大师,别说得那么严重,你已六根清静,反求我这六根不净之人,像话吗?”
一声笑,智上大师道:“本来我是不求人的,唯独这件事非求人不可,因为这是机缘,机缘一到不可错过。”
莫云点点头,笑起来,道:“好,你说吧,是什么事?”
指着后面,智上大师道:“柳姑娘,她外柔内刚,意志力强过一个大男人,有决心、有毅力,正是老衲多年来想找的传人,我决心要收她为徒,接我的衣钵。”
莫云忽地站起身来,沉声道:“大师,你要柳姑娘出家?别忘了寒山寺不是尼姑庵,柳姑娘更不会出家,有此念头,趁早打消。”
哈哈一声笑,智上大师道:“你又错会我的意思了。”
莫云抖闪着大脸团,道:“要她接你衣钵,岂不是要她出家?门都没有!”
智上大师一笑,道:“莫施主,我要柳姑娘接我衣钵,只限于我的一身武功,实不相瞒,老衲尚有几手绝学,先人传我,不能终止于我,发扬光大,才是至诚的我武维扬,我发觉柳姑娘十分适合我要找的传人,这才找你商量,难道……”
莫云知道智上大师武功深奥,年前寒山寺前面拒敌,如果没有几手绝学,岂能阻挡住雷鸣天等人的攻进?
不过,自己只是要柳姑娘学几手防身招式,并没有打算要她学得一身本事。
更何况小船之上柳姑娘对自己那种投怀送抱,温柔多情之举,令人不只向往,而且陶醉!
思忖着,莫云又想,凭智上大师的武功,对于柳姑娘而言,也是千载难遇的机会,弃之未免可惜。
智上已笑问道:“莫施主,你怎么说?”
莫云抬起头来望向窗外,道:“我不能做主,这得问问柳姑娘!”
智上大师立刻逼问一句,道:“如果柳姑娘答应呢?”
莫云毫不迟疑的道:“那我绝不会有半点异议!”
智上大师道:“莫施主,老衲看得出你二人有缘,放心,我绝不会拆散你们,不过……”
莫云沉重地低下头,道:“我不配!”
是的,每次想及与柳依依,便觉得自己不配,如今智上大师说出他心里话,便顿感心情沉重起来。
智上轻拍着莫云肩头,笑道:“姻缘道上错搭配,张冠李戴可不少,不过你放心,柳姑娘十分执着,她早把一颗心悬挂在你身上了。”
莫云怔了一下,道:“大师知道了?”
智上大师抚须一笑,道:“我欲收她为徒,当然要明白她所想的,老衲不妨告诉你,柳姑娘闻得我欲收她为徒,传她一身本领,她已立刻答应下来了。”
莫云暗然地道:“那又何需问我?”
智上大师低声道:“柳姑娘却附带着一个条件!”
莫云刚举杯喝茶,闻言怔怔地问:“什么条件?”
智上大师面色庄重地道:“不能妨碍她嫁给你的心愿,此生她非你不嫁,莫施主,你听明白了吗?非你莫嫁!”
莫云全身一震,不自主的:“依依!依依!”
智上大师心中暗自对柳依依产生钦佩之心,便是柳依依的心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同情之心。
这正是一个武者不能或缺的,莫云救了她,而莫云又是那么的一副尊容,自己若不嫁他,怕此生再也没有女人会嫁给自己的恩公了。
这是一项知恩回报,也是一种同情之心。
知恩与同情,便把人性发挥得淋漓尽至,所以智上找到柳依依为他的衣钵传人,是有道理的。
莫云悄悄离开寒山寺。
他绕向了寒山寺的后院墙,从花墙洞中望过去,只见柳依依仍然汗出如浆,以臂挥打着四周沙袋。
不由心中一阵难过,实在不忍再看下去,黯然一声浩叹,便调头往堤岸边走去。
莫云刚刚跃上船,远处一条快船上面,白羽已高声大叫起来:“莫堂主,我找你找得好苦,总算把你找到了!”
抬头望过去,莫云笑道:“白兄弟,我正要找你去,你却找来了。”
快船在堤岸边靠上,白羽叫道:“莫堂主,你快跟我走!”
莫云一声哈哈,道:“这就要我去当船长了?”
白羽点头,道:“不错,三层大画舫就停在宝丰,你总得先过去仔细推敲一番,到底要多少人,你便也好回西山去调派了。”
莫云跃上白羽的船,那条快船便立刻又离岸直往宝丰方向驶过去。
白羽坐在莫云身边,笑道:“我在横山不见你人影子,就知道你到寒山寺来了,哈!果不其然,真叫我兜上了。”
莫云一声叹,道:“不来寒山寺还好,这一来,便心中有个疙瘩似的!”
一怔,白羽道:“总不会是柳姑娘变了心吧?”
虎日一瞪,莫云道:“柳姑娘不是那种人,我是觉得不应该叫一个弱女子去学武功,没得倒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
白羽笑起来,道:“原来你在心痛心上人了,哈……”
就在这时,莫云猛的站起来,他指着远处水上,道:“那是什么?”
白羽得意地道: “我们的画舫呀!你看它高三层,船头足有三丈高,船孔上悬吊的两只大锚也足有五百斤重,莫堂主,等你上得船上,便知道那两只桅杆有多高了!”
对于白羽的得意,莫云只是笑笑,他淡淡地道:“我担心那么大的船,会有谁吃撑了没事干地坐在船上游荡太湖。”
白羽拍着胸脯,道:“搭客是我的事,你只管定期开船!”
莫云面无表情地道:“这可是你说的,每个月下来赔了账可别怪我!”
白羽笑道:“当然不怪你,等你把人都凑齐,我立刻把客人领上船,不过,有一样我可要提醒你,每日吃的东西,必须由名厨掌灶,你们西山怕没有这种人才!”
莫云道:“这个容易,我会去找朱胖子商量,叫他从酒馆给我介绍个会掌灶的!”
朱胖子便是宝丰开酒馆的掌柜。
过年前莫云便住在朱胖子的酒馆,莫云对于酒馆的几道小菜十分欣赏,这时正需要他去找朱胖子的大厨师帮忙。
此刻,水面船停靠在那艘油漆得五颜六色的三层巨舫边,白羽见莫云惊奇地仰头看,边笑道:“莫堂主,船上有五个温老板的婢女仍住在巨舫上,他们就等你把人找来,便要回上海了。”
莫云跃上巨舫,只见每一层的舷边尚有光可鉴人的走道,净白的栏杆,雕花的门窗,金饰银器,光景比个有钱人家的摆设还阔气!
白羽把莫云领到船长住的房间,只见锦衣绿帐,毛毯铺地,桌椅床铺全是红木雕花漆得铮亮。
莫云哈哈笑道:“这哪是来当船长开大船?这是叫我来享福嘛,他娘的我睡不惯这种地方,还是粗茶淡饭硬床板来得自在。”
白羽笑道:“莫堂主,你别弄错了,你是一船之长,怎好睡木板床?再说那些乘船游湖的客人都是腰包有几个钱的人,你几曾见过叫花子游山玩水?”
莫云指着船上甲板,道:“白老弟你看,这船如此干净,随便拿张棉被往上面一铺,就睡得十分舒坦!”
哈哈一声笑,白羽道:“莫堂主,你别把游船与老龙帮运货船相比,你们那些船只要能躺下来睡便够了。可是这画舫便不一样,客人游玩要玩得开心,玩得舒服,否则,谁愿意花冤银子跑来受活罪?”
莫云淡淡地道:“你解说得很清楚,我听得却很糊涂,因为我还是怀疑哪有那么多有银子的人来太湖来晃荡,一点意思也没有!”
白羽呵呵一声笑,道:“莫堂主,你自小在太湖长大,太湖的美对你而言,那是看得多了,也不出奇了。但对于外地客人,那可是新鲜得不得了,不信你等着瞧吧!”
白羽把莫云又领到客舱中看了一遍。
只见每个小客舱中有两张床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盏擦得金光闪闪的吊灯,床铺上铺的可真漂亮,看得莫云直摇头……
每层的中央尚有个大厅,里面的摆设更是富丽堂皇,比老龙帮的总舵正厅还高贵。
站在巨舫最高层,莫云遥望向烟波浩渺的太湖,他重重地对一边白羽道:“白兄弟,有句话我必须当面说清楚!”
白羽立刻点头,道:“正该如此!”
莫云回头直视白羽,道:“我答应当你的船长,但老龙帮如有事情非我去担当不可,便会先办老龙帮的事情,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
白羽坦然地道:“莫堂主,我没有忘记你仍然是老龙帮飞龙堂主!”
莫云重重地点头,道:“既然你白老弟能谅解我,这船长我于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张营运?”
白羽笑道:“日子我已选好了,三月一日启航!”
莫云一怔,道:“尚不足五日?”
白羽道:“不错,三月一日我也要把老帮主请上巨舫来,图个大吉大利!”
莫云点点头,道:“应该如此,我要赶回西山汇集人手了!”
白羽笑问:“你需要多少人?”
莫云立刻如数家珍地道:“每一层五个伙计伺候客人,两个主桅各需五人,掌舵的分三班,一班两个人,打杂跑腿的三人,再加上一个副手,我想三十二个人足够了!”
白羽立刻大方的道:“你召来三十五个人,连你莫堂主在内,我算你们三十六个人的粮食,除了你这位船长每月五十两银子之外,其余的每人每月十两银子,如果是石涛或冯七他们,我便给他二十两一个月,如何?”
莫云惊异地道:“我的乖,你家挖到金山银堆了?比我在老龙帮赚的还要多一倍多!”
哈哈一笑,白羽道:“能花能赚,莫堂主,你回去准备吧,准三月初一开船,我希望你能快把人找来。”
于是,莫云当天便赶回西山的飞龙堂。
时光像流水,但流水有终点,时光却像流水不再回头,然而有多少人把时光比做流水!
莫云就是如此说:“时光真快,像太湖流水,娘的,明天就是三月初一,也不知有没有客人坐船游太湖?”
一边,冯七笑道:“听说白羽在上海揽了一批客人,他们明午一定能赶来上船的。”
莫云搔着大胡子,笑道:“白羽这小子,自从不干老龙帮的管事以后,便经常往上海跑,跑得久了,也就心眼灵活起来,这一回倒要看他的神通了。”
冯七看着手下的人忙着各处清洗,便笑道:“明天一定很热闹。”
莫云立刻问道:“彩球鞭炮,你都准备好了?”
冯七笑嘻嘻地道:“昨日已经备好了,就不用堂主操心事了。”
莫云脸色一寒,叱道:“怎的又忘了,我们这是在船上,你要叫我船长,别堂主堂主的,叫客人听去像什么话?”
冯七自己掌了个嘴巴,道:“该打,我总是忘记。”
莫云又道:“不只是你不能在船上称我堂主,凡在船上工作的人皆要叫我船长,你可要告诉他们。”
冯七忙应道:“都已经说过了,堂……船长!”
一笑,莫云道:“其实船长对我来说,听起来就不舒服,可是,白羽这小子一定要称我船长,娘的,就船长吧!”
冯七笑道:“船长船长,一船之长,我们都得听你的!”
沉默半天,莫云问冯七:“小七,我升石涛为副堂主,留在西山,你不会气我没有提拔你吧?”
冯七立刻正经八百地道:“船长,你应该比我还明白,我同石涛亲如手足,他干我干都一样。老龙帮没亏待我们,便堂主也视我们如亲兄弟,别说是副堂主,便再往上升,我冯七还是冯七。”
点点头,莫云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更加放心了,所以我把你调上船,也算多少对你一些补偿,你可要好好干呀!”
冯七重重地抱拳,道:“凭船长一句话,小七便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莫云猛一瞪眼,叱道:“船尚未开,你就说些不吉利的话,别忘了,咱们这是替人开船,又不是同人拼命,粉的什么身?又碎的什么骨?胡说!”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这艘巨舫上面,从船头连到两只大桅杆,再由桅杆拉到船尾,三角七彩龙旗已飘扬起来。
立刻,这艘停靠在宝丰堤岸的巨舫,便充满了喜气。
两只桅杆上垂下的两挂鞭炮,直到甲板上。
船上的三十多名飞龙堂调来的兄弟们,也都换穿起新的青衫,莫云更请来理发的,把自己的一张脸上修剪得“门面一新”!
于是,从太湖驰过来一艘三桅大船,莫云立刻认出是老龙帮的大船到了。
不错,大船上面走下来的,有“海底龙王”狄振海,儿子狄化龙,便狄化龙妻子—— 白羽的妹子白凤也一齐来了。
本来“大海狮”展鹏飞与“浪里毒蛇”靳大成二老也想来,只是二人受的伤尚未愈。
莫云率众迎在船边,狄振海见这巨舫十分豪华,不由得对白凤笑道:“你这位哥哥真行,弄了这么艘漂亮的大船,要是住家在上面,该是绝大享受!”
白凤也笑道:“媳妇听说这船原是雷鸣天在上海定做的,他被手下马师爷坑了一下狠的,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却被我哥哥买过来了。”
莫云引着老帮主等一行,在巨舫上面看了一遍。
此刻,冯七走来,禀道:“回船长的话,吉时已到!”
莫云立刻吩咐,道:“吉时已到,马上放炮,准备开船了。”
冯七随走近莫云,道:“船长,客人尚未见有一个来,我们……”
莫云沉声道:“吉时一过不再,还是立刻放炮!”
冯七闻言,回头便走出第一层正厅,口中大叫:“放炮了!”
立刻,巨舫上面一阵鞭炮声响彻云霄。
鞭炮声惊动附近宝丰街上的人,便立刻拥过来三四百男女老少聚集在堤岸上观看。
炮声刚落,便见一批人匆匆自宝丰街头转过来。
莫云站在高处,还以为是游客赶来了,便笑对冯七,道:“娘的,白羽真有办法,真的找来一批游山玩水人。”
冯七眼尖,立刻摇头道:“船长,来的不是游湖人,全是宝丰街上的混混!”
莫云面色一僵,沉声道:“雷鸣天?”
冯七点点头,道:“不错,走在前面的正是宝丰的‘虎头蜂’!操!”
不错,雷鸣天来了!
自从这艘巨舫靠在宝丰以后,如今变成了白羽所有,每次,气得他大骂马良十八代老祖宗!
马师爷已死,雷鸣天除了恶言咒骂,也只有徒呼奈何。
现在,他从人众到了岸边,仰望着高处的莫云,面无表情,一派的冷漠。
跟在雷鸣天身边的,尚有他的一干帮手底下人物。
最明显的有三个人,一个是佟大柱子,另一人是主持如意赌方的丁冲,站在雷鸣天身后的,便是怀春院的管事魏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