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也吃饱了,睡也睡足了,你们可以去把那五个混帐王八蛋爱管闲事的家伙装麻袋,拖出去埋掉了,咱们这儿不能有死人。”
这女人的声音令了无大师吃惊。
了无大师急忙停下来再聆听,陶克五人也发愣。
这时又传来一声女人叫。
“关二嫂带她们四人前去,你们一人装一个,手脚要快,出去的时候得看清楚,四下无人再挖坑。”
这是吩咐埋人了,紧接着就传来走路声。
陶克示意,快把背的人放下来,准备前面去抓人。
了无大师似乎糊涂了,他老人家连清莲师太也放在地道上了。
六个人后退五丈外,暗中看过去,冬瓜唐与常在山两人也把火折子吹熄了。
于是,地道的另一端闪现出灯光了,从灯光中,只见几道黑影往这面走过来了。
几个人走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章捕头前面,两盏灯往地上照,五个人全叫起来了。
“不好了!”
“这不是那五个管闲事的家伙,他们是来办案的捕快呀!”
“不对,我数过是五个,怎么变成六个了。”
“哎呀,这不是师父放出去的老尼姑吗?她是怎么进来的,她不知道这儿有地道呀。”
那个年纪稍大的,立刻拾起灯笼照向黑暗远处,她好像又低声地对另外的四个女子说了两句,五个人立刻把灯笼一吹,回头就往来路逃。
五个人的动作真快,地道中刹时伸手不见五指。
陶克大吼一声:“点火,快追!”
等到他们把火把再点上,前面已不见几个女人的身影。
了无大师更吃惊了。
他听了几个女人的话以后,便知道这中间有误会,而且是极大的误会。
了无大师在想着过去,他明明面对着师妹清莲,难道那个师妹是假的?
六人追到地牢那两间地室中,只见室中的布置与常在山看到的差不多,只不过如今已不见人了。
三个人再往前面追,不远处又出现两间这样的地室,里面依旧相同布置。
正在惊异中,忽听传来一声厉叱:“都死吧!”
只见不远处一堆火焰燃烧起,火苗子带浓烟已往这里飘送过来了。
了无大师一声惊呼:“硫磺毒焰,快退!”
大伙一听了无大师的呼叫,便立刻又往回头跑。
地道中燃起硫磺毒烟,根本就无处可躲。
几个人跑到清莲师太与章飞捕头几人附近,了无大师已抓起清莲师太背起来了。
陶克几人也纷纷把章捕头五人扛起来,匆匆忙忙地又往回走。
直待身后面的硫磺烟渐渐少了,也看不见了,他们这才停下来。
了无大师愤怒地道:“如果是他们再现江湖,三江之地不太平了。”
陶克道:“大师说的是谁?”
了无大师道:“20年前,江湖上出现一对夫妻,男的叫包太乙,人称‘巧手郎君’,此人善易容之术,也擅布置机关,黑道不少人吃过他的亏;那女的名叫段巧凤,黑道上的花毒娘子就是她。这一对夫妻因为坑人太多,早就隐退不出山了,怎么也想不到,如今又出现在江湖上,而且与‘四山八怪’这人物混在一起,他们……以我看来,必然有大阴谋。”
陶克道:“如果这包太乙把他老婆易容之后变成清莲师太的模样,大师就上当了。”
了无大师道:“不错,如此一来,别人就会把罪过推在我师妹的身上了。”
陶克道:“这种事情,难道清莲师太会不知道?”
了无大师叹口气道:“当年江湖上出了几件无头大案,后来才知道,那‘花毒娘子’段巧凤炼有一种毒药,可以叫人迷失心志,忘了自己是谁,然后她就在暗中下手坑人,然后嫁祸别人,但她终还是失手一次,才被黑道追杀,想不到她夫妻又暗中出山了。”
陶克道:“这就对了,这毒女人把清莲师太几人迷失本性,关在一处地方,然后她自己扮成清莲师太,如此一来,清莲庵便面目全非了。”
了无大师道:“正是我所担心的。”
他叫几个人先把迷倒的人背出去,怕救晚了会死人。
陶克几人各背一人,匆匆地走出土地庙的停尸小屋,好不容易才把六个被迷倒的人拖拉上去。
了无大师忙叫常在山与成石二人去找来一桶凉水,分别把几个人弄醒过来。
清莲师太第一个弹身而起,她发现师兄与陶克几人站在她四周,又见地上五个公差在蠕动,想着刚才自己在地道中的情形,不由怒问:“这是怎么回事?”
了无大师道:“师妹,你被恶人用毒迷倒了。”
陶克也和气地道:“师太,怕是真的误会师太了。”
清莲师太脸现怒容地道:“什么怕是,根本冤枉我了,我怎么会。”
她突然改变口吻,厉吼道:“你们抓住恶人了,在哪儿?”
了无大师道:“师妹,过去一段时间,我问你,你在什么地方?”
清莲师太道:“我在清莲庵中每日念经读课。”
了无大师道:“真的一些也不记得了?”
清莲师太怔怔地在出神,了无大师突然暴吼如雷:“快说!”
这一声,了无大师暗含内功,宛如在清莲师太头上响起一声雷轰,只见清莲全身一震,立刻双目失神般地缓缓往地上坐下去了。
她口中喃喃地道:“师兄!”
了无大师叹口气,道:“师妹,吓着你了。”
清莲师太本已醒过来了,但她的思维仍然不继,了无大师这才以“峨嵋心法”、“五雷轰顶”,把清莲师太的本性震醒过来。
清莲跌坐地上,双目紧闭,想是在运内功了。
便在这时候,章飞以手撑地直起上身,他那双失神的大眼睛,迷惘地看看四周的人,道:“这……是什么地方呀……你……”
当他看到他最不想见的陶克的时候,立刻站起来,又道:“兄弟,我们怎么了?”
陶克道:“你们被人迷倒了,是我们把你们救上来的。”
章飞一看自己带来的弟兄,正自一个个在摇头晃脑地瞪眼睛,立刻拉着陶克,道:“快说,是谁如此大胆,敢把官家的人坑在地牢里?”
他忽然发现正自闭目的清莲师太,便一声怒吼:“把这妖尼锁上。”
两个刚站起来的捕快自腰间要取链子了,却被了无大师喝退。
“不要动她,她也是受害人。”
章飞道:“那么,恶人呢?”
陶克道:“恶人仍然在里面,章捕头,如今你们醒来了,要不要再进去抓人?”
他拍拍章捕头的肩,又道:“下面的恶人会用毒,你们如果再下去,最好学我们,先把鼻孔用湿棉花堵上,还有,下面的恶人会放毒烟火,也要多加小心了。”
章飞的浓眉紧紧地皱起来了。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再下去,他就是猪。
他自己就暗自下决心,再下去是王八蛋。
“老弟,听你这么一说,我得派你个差事了。”
陶克道:“你说!”
章捕头道:“你为官家办事,少不了你的功劳,兄弟,你守在此地,我这就回桐城去调兵遣将,不出大半天的,我就赶来了。”
陶克道:“功劳不敢要,章捕头可得快些回来,这地方阴森森的叫人不自在。”
章飞道:“当然会来,你放心吧。”
他把四个捕快叫过来,叱道:“平日里叫你们多机灵,勤练功,你们偏不听,可好,差一点把命丢在地道里,死了还没人知道,可恶!”
四个捕快低下头,然后……
然后跟着章飞匆匆地走了。
陶克冷笑着对了无大师道:“他会来吗?”
了无大师道:“他有理由不会再来。”
陶克道:“他的理由便是这儿并不属于桐城县管辖,这儿是襄阳府。”
于是几个人便哈哈地笑了。
了无大师对清莲师太道:“师妹,怕是你真的中了段巧凤的手段了。”
清莲师太道:“那个歹毒的女人,再若遇上,我饶不了她。”
了无大师道:“师妹,你还是先回清莲庵吧,我以为你的处境也很危险。”
清莲师太道:“师兄的意思是……”
了无大师道:“我以为段巧凤那帮人必然就在你住的清莲庵附近,也许那里有秘道,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清莲师太道:“我回去以后会加以注意。”
陶克对了无大师道:“大师,你老人家也一同回清莲庵去吧,这里由我兄弟五人再进去,我就不相信找不到铁石心几个人。”
了无大师道:“你们已堵住鼻孔,但那毒女人尚有硫磺火药,你们如何防范?”
陶克道:“大师放心,火焰只是一阵,我们只要躲过,立刻扑杀上去,就不信这毒女人能拦住我等。”
了无大师道:“多加小心呢。”
陶克又对清莲师太施一礼,道:“如今事情明朗,师太果然冤枉,在下等失礼了。”
清莲师太这才问了无大师,道:“师兄,你怎么会认识他们几人的?”
了无大师哈哈一笑道:“自从托钵江湖,老衲便决心把一身所学,传授给需要习武的有缘之人,于是,十多年来,我分别遇到他们五个,便也把武功传授他五人,真是巧合,他们五人竟然会不期然地遇在一起了。”
清莲师太重重地看了陶克五人几眼,她点着头道:“有善因得善果,师兄,这五位习了本门武功,江湖上是一支不容别人忽视的力量。”
了无大师道:“是他五人救我脱离地牢,真乃造化弄人呢,哈……”
于是,了无大师陪着清莲师太,二人缓缓走出土地庙,这师兄妹二人往清莲庵去了。
陶克五人一阵商量,五个人决心往地道中杀过去,因为,既然清莲庵内无出口,那也只好从地道中冲杀了。
陶克想了个方法,他命成石快去买来几张大草席。
冬瓜唐不明白,要这东西干什么。
常在山也迷惑不解,但陶克也不说,只叫成石快去办。
那成石跑到城外,一口气买了十张大草席子扛回土地庙来了。
陶克立刻命成石四人把草席卷成圆筒状,从那具空棺材底部放进下面,然后又把另几张草席卷成圆筒,一张套上一张,连到后墙外面。
陶克伸手试试风向,果然阵阵凉风吹进圆筒卷起的草席中直往地道下面吹送。
冬瓜唐大笑,道:“大哥,这点子真不错,那毒女人如果放火焰,奶奶的,先烧死她自己。”
陶克道:“距离太远,大概只能自保。”
常在山道:“大哥,我们快进去,晚了也许那毒女人会跑掉。”
毛汾水把卷起的席子又找来绳子捆住,伸出墙外的通风口又用石头抵住,大伙这才又跳入地道中。
冬瓜唐与常在山二人带着火把走在前面,这五个人一路往清莲庵方向急走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到了那两间地室外,发现好像又变了。
只见室中除了粗重家具之外,被子床单箱子全不见了。
陶克立刻道:“逃了!”
冬瓜唐道:“大哥,快找出口呀!”
前面一道暗阶,台阶只有半尺高,登上台阶,只见相对门的是两个石室,再往前走不过五六丈远处,又是两间地室,其中一间摆设着佛堂,供的是观音菩萨。
这一段的通道比之刚进来的长地道又窄多了。
陶克五人奔到地道末端,只见一道窄石梯上端有微弱光线照射,陶克不开口,他以木棒前指,一口气奔到转弯处,便也看清楚原来是个石洞。
这时候冬瓜唐四人也相继走上来了。
陶克对冬瓜唐低声道:“怕是被你说中了,毒女人那一伙逃了。”
说完,陶克往洞口奔去,只见洞口堆了许多枯枝石头,想是伪装用的。
于是,五个人在洞口四下看,这儿正是清莲庵的另一边,紫竹遮盖大部分山坡,远处江水似带,弯转的流动着,而这里应是清莲庵山坡最荒凉的一面。
陶克顿足道:“果然逃掉了。”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还是接走了无大师,大伙一齐回刘家庄再作定夺。”
陶克道:“也只有如此了。”
几个人一路往清莲庵走着,不料山道上来了个打柴的老者,这老人扁担扛在肩头上,一端挂着斧头和干粮袋,草鞋一双套在布鞋上,一路走一路还哼着小曲。
陶克一见,立刻迎上去,道:“请问老丈,可曾看到男女数人往山坡下走去?”
打柴的老人抚髯一笑,道:“有哇!”
五个人一听大喜,道:“走多久了?往哪个方向?”
打柴的道:“往江边,大约半个时辰了。”
冬瓜唐大叫:“对,他们要过江,大哥,追呀!”
陶克看看江边,远处只有柳林。
陶克点点头,道:“走,追到江边去,这几个家伙一定有问题。”
毛汾水与成石已往山坡下面跑了,陶克也跟着往下走,冬瓜唐对常在山道:“二哥,走哇!”
常在山见打柴的已转往山坡走去,立刻大叫道:“老丈,你请等一等。”
打柴的回过身来,道:“小哥,你还想知道什么?”
常在山道:“请问老丈,你一天能打多少柴?”
“不一定,五六十斤的柴总是有。”
常在山道:“看样子老丈常在这儿打柴了?”
老者双目一亮,道:“是呀!”
常在山道:“老丈,你不是打柴的。”
老者哈哈笑道:“小哥,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冬瓜唐已把陶克叫住,前面的毛汾水与成石也站住了。
常在山道:“你老的这身装扮像打柴人,但你绝不是个打柴的,我是……”
老者的眉一扬,道:“你是打柴的?穿的新衣衫,吃得脸上冒油,你是打柴的?”
常在山道:“我曾是打柴的,但我不会在这清莲坡打柴,这儿只有紫竹,没有枯柴可砍,还有,老丈的手足很会保养,细皮白肉不带茧,你应该是个老太爷,老丈,当上老太爷的人,是不会上山打柴的。”
老者哈哈笑了。
“好小子,真有你的,见微知著,一语道破,年纪不大吧,江湖阅历倒不少,不错,老夫不是打柴的。”
冬瓜唐一听,道:“你是干什么的?”
“老夫的行业多,但只一句话,也只有两个字。”
陶克过来了,他立刻问:“哪两字?”
老者哈哈道:“杀人!”
这时候毛汾水与成石二人又走回头,两个人带着十分不解的样子。
常在山这才对陶克道:“大哥,我并不是只凭刚才的发现,大哥,了无大师曾提过一个人。”
陶克道:“‘巧手郎君’包太乙。”
常在山点头道:“不错,兄弟就是想起包太乙善于易容,才拦住他的。”
老者脸上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陶克正有几件事无法解答,这时候他冷笑了。
那老者暴闪一步,道:“了无和尚?”
陶克道:“不错!”
老者道:“原来老秃驴是被你们自地牢中救走的。”
陶克道:“不错。”
老者道:“你们猜对了,老夫正是包太乙,令老夫想不通的,乃是这地道中为什么突然间变了风向,一股江风竟会自停尸间吹过来。”
陶克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啦,我们不想被硫磺火焰烧死在地道中。”
包太乙道:“有了那股怪风,令我们不得不撤走,不过你们仍逃不了。”
陶克道:“难道你指给我们的去路上也有什么恶毒的埋伏?”
包太乙道:“我们恨你们,为了消灭你们,我已另有计划,只不过如今的清莲庵,嘿!”
陶克一怔,道:“姓包的,你们为什么找上清莲庵?”
包太乙道:“方便。”
陶克道:“什么方便?”
包太乙道:“事尚未成,怎好出口?”
陶克道:“难道你们这一双阴损的夫妻,真的已与‘四山八怪’八个人联手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包太乙道:“你的废话真多。”
陶克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兄弟五人。”
包太乙道:“我要你们死,而且死得很惨。”
陶克道:“那得劳驾你老人家了。”
包太乙已经面含杀机了。
他的双肩好像未动,人已腾空振臂飞起,常在山大吼一声便追上去了。
包太乙只往竹林中冲,只见他半空中身子猛一偏,他的左臂已勾住一枝紫竹,嗨,事情就有那么巧,常在山刚巧快追到他身后不到两丈了,不料常在山人在空中,一根很细的绳子套过来,正套在常在山的右足上。
包太乙手一松,常在山被竹子弹在空中。
常在山头下足上直旋转,包太乙又落在地上了。
冬瓜唐一见大吼一声挥刀就杀,包太乙的身子往左闪,右面是一片草地。
冬瓜唐一头撞过去,便也带起一溜刀芒,包太乙的扁担猛一挥,冬瓜唐的身子稍右闪,就在冬瓜唐尚未站定的时候,包太乙纵入一片竹林中,哗啦一声响,冬瓜唐的双足便被一条暗埋在草下面的绳子拴住,一根竹子在三丈处往空中弹,便也把冬瓜唐倒吊空中了。
真令人不敢相信,包太乙果然名不虚传,“巧手郎君”的妙招令人大吃一惊。
陶克正要去救人,包太乙冷笑道:“小子,你好像是这几个人的老大,那么,下一个轮到了。”
一边的毛汾水与成石火大了。
毛汾水大叫:“大哥,我来!”
不料包太乙沉声道:“你两人快出来,先杀了那两个,娘的,死一个少一个。”
就在他的话声里,从矮草丛中一道石崖后,飞一般地转出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看上去就是清莲师太模样。
陶克知道她不是,她乃“花毒娘子”段巧凤。
段巧凤被包太乙扮成清莲师太,在这清莲庵兴风作浪,如今身份已暴露,便把恨记在陶克五人身上了。
此刻,那段巧凤提刀与另一个30岁左右的女子分别往冬瓜唐与常在山两人奔去。
她两人奔得快,因为冬瓜唐与常在山两人正用力地削绳子,等到他两人抱紫竹子削断绳子,两个人就解危了。
段巧凤直奔冬瓜唐,那30岁的女子找上常在山。
常在山低头看,那天在清莲庵的女人就是她。
这二女就要举刀了,陶克一声叫:“快去支援你二哥他们去!”
于是,成石大吼一声往段巧凤杀去。
毛汾水则奔向那个30岁的女人。
陶克发觉段巧凤又在怀中摸毒物了,急忙大叫:“成石呀,抢站上风头!”
他此话出口,对面的包太乙沉声道:“小子啊,年纪不大,经验不少嘛!”
陶克道:“足够对付你们这些牛鬼蛇神、邪魔歪道了。”
包太乙冷哼一声,道:“好器张,接招!”
只见他双袖一抖,两柄尖刀露出长袖来了。
尖刀发出“嗖”声,直往陶克身上罩来。
陶克厉吼如虎,旋动手上棒子疾拨,侧身之间,便闻得“嘭”的一声响。
“啊!”
包太乙挨了一记直摇头,旋即双刀上下交击,半弯腰又杀上去。
陶克冷哼一声,反手又是一棒,“砰!”
这一棒原打算往包太乙后颈上打,却被他一弯腰,只打在包太乙的背上,却也打得包太乙一个踉跄。
包太乙借势往山道上奔,转个弯不见了,逃得真快,但当陶克发觉兄弟四个合击段巧凤与那女子两人的时候,他便疾闪身去追包太乙。
穿过一道竹林,又转了个弯,陶克没看见包太乙,但有个包头老婆婆正在石缝处挖草药。
陶克奔上前,急问:“老妈妈,可曾看见一个老头儿打此经过?”
老太婆满口无牙,双目阴暗地指指坡下面,老太婆就是没开口说话。
陶克立刻一声谢谢,拔腿就往山坡下追。
他太急了,他刚刚跑了三大步,耳后的风声突然响起来了。
陶克不回头,忽地一声往前面倒。
他的速度快,后面的锐风就在他的后头皮上擦过,带起一溜头发随一把尖刀飘去。
陶克的身子往左翻转,便也看到那老太婆的一把尖刀指过来了。
“杀!”
这声音很苍老,不是女人声。
陶克一听就知道是包太乙,太神妙了,如此短时间,他依然巧装改扮得如此之快,不是亲眼看到,实难令人相信,他是如何变的。
到了这节骨眼上,陶克才明白“巧手郎君”果然不是吹的。
陶克的闪滚动作是连续性的,他曾经在西北与七个叛匪搏斗,七把弯刀围杀他一人,他还能全身而退,一个玩刀的人,不但会用刀杀敌人,更要紧的是会躲,有时候躲比杀更重要。
陶克一连躲过“老太婆”19刀连环杀,他才算争取到还手的机会。
“砰!”他一棒扫打在“老太婆”的右膝盖上,虽然不重,却也痛得“老太婆”把右腿收回来伸手去揉。
陶克便在这一刹间弹身而起11棒疾快地送上去了。
那“老太婆”尖刀拼命地上下左右挑,几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叮叮咚咚”之声又起,“老太婆”头上挨了三记狠的,打得他一旋身,便又露出本来面目,蓝布头巾被打落了,短衫又变成蓝长衫,他果然又变成包太乙。
陶克一边打一边冷笑:“老子今天敲烂你的老狗头!”
包太乙好像也要拼命了,他右手旋刀猛古丁便往陶克的身上撞去,口中厉吼:“老夫宰了你这狂妄小儿!”
“叮咚!”
“砰!啊!”
只见陶克的手背上在冒血,那包太乙双手抱头一边捂着一边逃。
便在这时候,只见两个女人也往这儿逃过来了,两个女人披头散发,仔细看,正是段巧凤与另一女人。
这两人跑得真快,就好像她们爹娘多给她们生了两条腿似的,一阵风过来了。
陶克正自用口舐着手背的鲜血,忽见这两个女人奔来,还未及出棒,两个女人已自身边掠过。
陶克看清楚了,段巧凤的背上大腿在冒血,她好像落着眼泪,当然那不是伤心落泪,是痛出来的泪。
另一女人的脖子连在肩上一道血口子,她好像头快掉了似的,她的刀不见了。
两个女人走运,如果不是陶克在转角地方,或早被陶克看到,她两人就不会那么容易逃走。
陶克并未追杀。
他未追杀包太乙,也不会追杀这两个恶女人。
不旋踵间,冬瓜唐与常在山并肩追过来,又从另一个方向扑过来成石与毛汾水两人,四个人这是采取包抄追杀两个女人了。
冬瓜唐一见陶克,急问:“那两个臭女人呢?”
陶克道:“比兔子还快,逃下去了。”
常在山直叫可惜。
成石道:“如果不是想活捉,她两人早就死了。”
冬瓜唐咬牙,道:“原是想杀死算了,可是总得弄个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呀,还有那‘四山八怪’与一个女人,那女人叫牡丹,他们在什么地方啊?”
陶克道:“为兄预感,三江地方就会有血雨腥风的事情发生了。”
冬瓜唐道:“咱们不管这些事,大伙只想着大哥,尽快抓到那淫贼!”
陶克双目一黯,是的,这些天好像办些不相干的事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为妻女报仇。
陶克四个兄弟没有受到什么伤,便也淡淡地道:“咱们快去清莲庵,了无大师还在等我们呢。”
成石道:“大哥,我帮你把手背伤口包扎好。”
陶克伸出流血手背,冬瓜唐道:“可恶,姓包的还伤了大哥。”
陶克道:“姓包的也挨得不轻,同你们一样,我没有打算要他的老命!”
是的,虽是恶人,对他们而言,并无深仇大恨,又何必一定要杀人?
陶克五人转回清莲庵,了无大师与清莲师太刚回尼庵不久,见陶克五人回来,清莲师太便命小尼把一应素斋重整治一桌摆起来。
最高兴的当然是了无大师,因为过去他以为师妹变了,变得既抽鸦片,又会用毒,与恶人为伍,令他痛苦难堪,如今方才明白,这完全是被“巧手郎君”包太乙与“花毒娘子”段巧凤夫妻两人坑陷的。
了无大师心情愉快,对陶克五人便更加喜欢了。
陶克便把后山坡竹林崖下,有地道出口之事,从头至尾对清莲师太说了一遍。
清莲师太对了无大师道:“过几日雇工把洞口堵起来,免得那地方被恶人利用。”
这顿饭直吃到天将黑,陶克便对了无大师道:“大师与四位兄弟回到刘家庄去,刘家庄去聘请武师,尚未回来,刘庄主请我们在他庄上暂住十天半月,这也是我们答应的。”
冬瓜唐道:“大哥,你去哪儿?”
陶克叹了一口气道:“为兄到那可怜的妻女墓上看看,唉,这几日很念叨她们。”
他此言一出,几个人均一阵唏嘘。
了无大师起身,道:“也好,我们先去刘家庄,陶克,你去墓上看看,我们在刘家庄上等你。”
尼姑庵不能留男人,了无大师与陶克等便当夜下了清莲庵山坡,众人在坡下分手,陶克一路往桐城而去。
了无大师率领着冬瓜唐众兄弟,匆匆地奔回刘家庄去了。
夜风凛凛,月光迷蒙,黄土坡前站着人,这人的手上提着一应供品,香烛冥纸鲜果之外,还有全只鸡鸭各一只,这算是丰盛的祭品,只差没有找个道士来念经了。
陶克很悲伤,当他刚站定的时候,他便脸皮紧紧地,双目凶悍地直视着两堆新墓。
也许江南水旺,新坟好像已冒出小草来了。
陶克把祭品摆上,点燃冥纸,单膝点地,一边烧着一边叨念。
“桂花,我好想念你呀,上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难道我们做了什么坏事了!我们没有呀。”
他抽了一下鼻子,生生把泪挤压回去。
陶克不流泪,因为他要抓那淫徒,如果抓不到,他就不流泪。
他下定决心了。
烧着冥纸,他又对另一坟叨念:“我的女儿,你知道爹的心吗?像刀在割呀,你一定恨爹不该抛下你母女两人远去塞外,可是咱们在大山能过什么好日子?爹是为了想叫你母女过好日子呀,可是……爹知道错了,爹应该守在你母女身边的。”
陶克烧完冥纸,又在两座坟上抚摩着,只是隔着坟土,令他几乎拍土大哭。
坐在坟前望着夜空,他的心中在想,这儿不是鸡公山,等到抓到那淫贼,报了仇,再把桂花与女儿的尸体移回鸡公山陶家村掩埋,这一生再也不在江湖上混了。
当然,陶克也想着冬瓜唐几人,真是自己的好兄弟,这些天如果不是有他们四人赤胆想助,很难想像如今是个什么局面。
累了,陶克便也歪在坟上闭起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声音传来。
陶克吃一惊,他身子不动,只把耳朵竖起来听。
“真气人,又往那地方去了。”
“大小姐,他是个风流种子,属下以为他不配。”
“不要再说了,不嫌烦,同样的话,你已经说了几百遍了。”
“大小姐,如果你点头,天下男人排队等你选,又何必一定……”
“你回去吧,我不要你跟着我,你走呀。”
远处的小道上,只见一个颀长身影往江岸移去,那是个男子,走得不快,偶尔还回过头来。
陶克听出这一男一女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从双方对话,他已知道这是牵涉到男女之间的关系。
陶克才懒得去管这种闲事,他抬头看天色,快四更天了吧,他正要再往地上歪,突然发现那女的行走如飞。
“好快的身法!”
陶克自语着不由得挺起身来了。
他极目遥望,朦胧的雾中,那女子直往桐城奔去,眨眼工夫便半里远了。
如此身法,使得陶克也产生了好奇之心,他本打算天亮了进城去的,如今他改变主意了。
陶克立刻飞一般地追上去了。
遥望前方,那女子已到城墙下,桐城县的四门紧闭,不到五更不开城门。
陶克把身子隐在一棵大树下,仔细看,只见那女子在城墙下面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拔身而上,双手只在城墙上交互抓了三五下,人已攀上城墙了。
陶克几乎要叫一声“好”!
他见女子上了城墙,自也不怠慢,几个箭步便也来到城墙下,抬头看,城墙只不过四丈三,这自然也难不住陶克的。
只见他,棒子插在腰带上,双臂分张,吸一口真气,拔空而起,他的身子只在中途稍缓,便弹身站在城墙上了。
陶克从墙上往下看,桐城县城内一片沉寂,便一点灯火也没有,正是鸡不叫狗不咬的四更天。
于是,他放眼观看那女子,不料却已失去那女子的影子了。
陶克奇怪,这女子的身法真快呀。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阵,想这女子已由暗巷中溜走了,或者,女子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中了。
陶克想到此,便摇摇头落在城内了。
他只在巷中分辨一下方向,便径往“快活居”饭馆那面走去。
陶克只知道“快活居”,因为“快活居”的后院有大烟馆。
“快活居”的后院更有女子美得很,也陪客人烧烟侍候,只要有银子,“快活居”就会令你快活得留连忘返。
陶克已经转到这条街头了,忽然间,他又发现那个女的在他前面,而且,女的也似是往“快活居”走去的。
陶克一怔,暗中便跟上去了。
那女的腾身上了房,然后往后面跃去,身法真轻,一点声音也没有。
陶克对于“快活居”饭馆十分熟悉,他上了房脊,便把身形隐在屋脊后面,只见那女的身子突然一缩,使了一招倒卷帘便把头顶在窗户上方。
陶克看得清楚,女子落地,两把尖刀已分握左右手上,那架式立刻令陶克想起一个人。
那人就是“汉水一只凤”钱丹凤。
陶克想起那天夜里就是因为钱丹凤与“丹江双义”洪大川、白水青两人被冬瓜唐暗中盯上,方才与冬瓜唐相识,如今这儿又出现女的,但不知她潜来这“快活居”干什么,她难道有情人在此?
刚才陶克曾在黄土坡听到过那人的话,这钱丹凤一定是找她的心上人来了。
钱丹凤心上人又是谁?
陶克对这一点并不感兴趣,如果这时候钱丹凤离去,他绝对不会出面拦她。
他只想在这时候找个舒适的房间睡一觉。
钱丹凤只一离开,他就会下去叫伙计。
陶克正在房上窥看,只见钱丹凤伸手推窗,忽地便穿窗而入。
夜,真静,这时候的人们正好睡……天亮之前人们总是睡意浓,这里的人们也不例外。
陶克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间,那个转弯的房中传出一声尖叫:“啊!”
“当!”
紧接着传来尖叱:“你是谁?”
就在这连串的响动与尖叫声里,只见几处房门开启,其中有两个女子手提钢刀跳在院子里。
紧接着,高大稍瘦的掌柜也露面了。
掌柜的还在扎腰带,有个姑娘指着转角房间,道:“好像是红红的叫声。”
掌柜的把长衫前摆扎入腰带里,大步便往红红的房间门走去。
不料就在此时,红红的房门被撞开来了,三把兵刃交上了,那钱丹凤的尖刀上下翻飞,一个劲地往另一女的身上招呼。
那另一女的正是红红,她的前胸在淌血,上衣湿了一大片,但还是舞刀拼命的干。
这时候大掌柜扑上前去,只见他左手疾拍,一股掌风起处,钱丹凤的身子猛一偏,她侧着身子刺出一刀,却被掌柜的以二指扣紧刀身。
钱丹凤脸现惊恐之色,道:“屠掌柜,原来你是会家子,深藏不露呀!”
屠掌柜手一松,闪退一步,道:“原来是钱小姐,但不知红红姑娘有什么得罪之处,惹得钱小姐要杀她?”
钱丹凤尖刀倒闪,冷芒闪动间,露出一片孤傲之气,道:“为什么不问这贱婢!”
红红已被另外二个姑娘扶住,有一姑娘正在为她的伤处查看,还有个姑娘去取药。
这时听得钱丹凤的话,红红尖声叫道:“我知道什么?你说!”
屠掌柜面对钱丹凤,道:“钱小姐,请解释。”
钱丹凤脸色一寒,叱道:“你这是什么口气?”
屠掌柜冷冷道:“钱小姐,屠某人知道你乃三水帮汉江分舵舵主千金,你们财大气粗,势大压人,但屠某在这桐城县做的是合法生意,下本钱,出力气,饭店也好,烟局也罢,总也是官府点头的。我们一不欺人,二不坑人,自己行得端正,从不与人结冤,如今钱小姐四更天从房顶上下来杀人,这是为了什么?天理何在?王法何在?今夜如果不给屠某一个交代,我说钱小姐,你得同我去衙门走一趟了。”
屠掌柜的话,几乎是字字掷地有声。
他的出手,更叫人大吃一惊。
躲在屋脊背面的陶克就惊讶,他绝对想不到,“快活居”的大掌柜还是高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