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当天下午,快要山衔落日的时刻。董卓英和何小宛来到了城南的利民当铺。
利民当铺开在一条巷子的顶头,气派雄伟,墙高院大,两扇红漆的大铁门,显得又厚又重。血红的一个大“当”字,高高悬挂在大门上方,老远就看得到。如果说这个“当”字,是用鲜血染的,那一定用的是穷人的血。
董卓英和何小宛走进了利民当铺的大门。
董卓英轻轻抖落身上的雪花,向柜台内瞄了一眼,故意拉开破锣似的嗓门,嚷嚷道:“老板!老板?”
这时,由柜台内走出一个老朝奉,抬手将老花眼镜向鼻梁上移一移,眯着一双老鼠眼,打量了二人二眼,道:“二位有何贵干?”
董卓英胸脯一挺,大声道:“到这儿来还有什么好干,当东西呀!”
何小宛接道:“你不是老板吧!”
“不是又怎么样?是又怎么样?”
“不是的话,就叫你们老板出来。”老朝奉板着脸孔,极不高兴的道:“二位要当什么东西,跟我说一样。”
董卓英道:“不成,你作不了主,最好叫你们老板出来,亲自成交。”
何小宛在一旁也道:“咱们这一笔买卖,大得不得了,等闲人物不敢沾手,只有贵东家才拿得准。”
老朝奉傻了眼,如果说不相信他们吧!看他们二人一表人才,衣冠楚楚,不像是诳骗之徒。
如果要相信他们嘛!凭自己数十年来的精深门槛和阅历丰富,却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当品。
老朝奉不由怀疑的看着他们,没有搭腔。
何小宛一脸正经的,又催道:“你最好快点、不然,我们换别家去了!”
老朝奉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二位到底要当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先拿出来,让老朽看看,如果真作不了主……”
董卓英道:“你看有个屁用,那种价钱你作得了主吗?”
老朝奉狠下心,咬了咬牙道:“好,你们等着,老朽这就进去一趟。”隔了不到半响时光,从里面传出了一阵杂乱脚步声。
董卓英伸出三个指头,表示出来的是三个人。
何小宛眼珠一转,笑笑点头。
首先出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四十多岁年纪,一脸横肉,眉粗而黑,活像两把毛刷子似的。
身上穿的可是讲究得很,团纹的长锦袍,看样子是上等绸缎。
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八字胡的冬烘老先生,瓜皮帽下的两只鼠眼,深如寒潭,透露出一份精明和二份世故。
另外一个就是那老朝奉了。
三人鱼贯前行,快步走了出来。
锦袍人未开口,先打了个哈哈,笑道:“在下程天宝,外号锦上花,二位财神爷上门,敝店荣幸之至。”
何小宛端详了对方一下,开口道:“程大老板,听说你春风得意,嫌进了不少金银珠宝,所以人家才称呼你‘锦上花’,是吗?”
程天宝哈哈笑道:“这是商场上朋友开的玩笑,哪能当真?”
何小宛道:“好,过去的暂且不谈,咱们兄弟二人,今天来到宝号,正是也要给贵宝号来上个‘锦上添花’。”
程天宝笑眯了眼答道:“承二位瞧得起,程天宝敢说句大话,只要拿出来的东西好,再大的价钱,敝店也出得起。”
站在程天宝后面的那位老冬烘,鼠眉一扬,上前一步,扶一扶老花眼镜的镜框,道:“对,敝东家说的没错,两位客官,请先把东西让老朽鉴赏一下。”
董卓英微微笑了笑,道:“没问题,保证看了满意。”说到这儿,他故意提高声音道:“难道是在这儿看?贵宝号的规矩是一定要站着看?”
程天宝抱歉的道:“对不起!请至内厅奉茶!”一行人鱼贯的走向内厅。
董卓英沿途留意,发现在几处隐暗之处,有不少破绽和疑问。
他心中暗想,这家当铺的确不单纯。
等到进入内厅之后,下人送上了香茗。
首先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仍是何小宛,她扫视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道:“程大老板,现在该看你的了!”
程天宝道:“做生意的还是一句老话,见了货色才谈价钱。”
董卓英面孔一肃,接着向自己一指道:“货也就在这里!”
程天宝一楞,道:“你说什么!”
董卓英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大老板不是说看货色吗?区区就站在这里了!”
程天宝,老冬烘,老朝奉三人同时大吃了一惊,他们几乎以为耳朵听错了,哪有毛遂自荐,自己把身体送上来当的!
老冬烘面色一板,厉声喝道:“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卓英道:“没什么意思,区区看上了贵宝号财大势大,特来当我自己,想混一碗安稳的饭吃。”
老冬烘双目突然一睁,寒芒倏闪,厉声道:“小伙子,原来你是来撤野的!”
董卓英皮笑肉不笑的道:“冬烘先生,你最好少开尊口,程老板还没有表示意见,用不着你穷嚷嚷。”
程天宝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年轻人,你坦白的说,你进到我家来的目的是什么?”
何小宛轻笑了一声,姗姗的向前走上一步,娇声说道:“这些问题,在下最清楚,是想一见阁下真面目。”
程天宝眉头微皱,道:“就这么简单?”
“也想借此机会肯定一下自己的身价。”
“所以你们就要求见我的面,把自己当给我?”
“不错。”
“你知道这种当品,是有违常规的!”
“知道。”
“知道了还敢来!”
“我还知道程大老板,现在正需要杰出人才。”
“你有什么杰出?”
何小宛回顾了董卓英一眼,道:“伙计,你表演一手给人家看看。”
董卓英答应了一声:“好。”然后他故意龙行虎步,走到了客厅中央,双臂下垂,肩不动,腿不摇,人却如鹅毛般向空中浮升了一丈左右。
程天宝和老冬烘双双傻了眼,他们没想到这年轻人,竟有如此高明的轻身功夫。
老朝奉不懂武功,只会打算盘,此时两眼如铃,翘起八字胡,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董卓英轻轻的从空中落下地面,随即双掌交握,反复摇摆了三下。
只听他喝了一声“打”,右掌掌心向前推出。
掌风呼呼,打向了对面五尺远的一个大理石凉床。
众人定睛一看,凉床“砰”的发出巨响,从中断裂为二段。
这手大力金刚散手玄功,登时震慑住了场中各人,连何小宛也感到膛目结舌。
程天宝面色阴晴不定,只见他见风转舵的哈哈一笑,赞道:“好人才,好功夫,这当品我要了。”接着,他向董卓英道:“尊驾的价钱,请开出来吧。”
董卓英目注何小宛,道:“谈生意你比较在行,还是由你开口吧。”
何小宛笑笑道:“大老板真要了?”
“不错。”
“不后悔!”
“在下不喜开玩笑,说话算话。”
“那你也不问问我们当物的动机?”
“没有必要。”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除了爱钱财以外,还爱人才。”
“说得好,真不枉我二人跑这一趟。”
“两位一起当,还是这位小兄弟一人当?”
“你大老板有这么大的胃口?”
“不瞒二位说,敝店不怕人才多。”
“也不怕价钱高?”
“承二位瞧得起,我已经说过,再高的价钱,我都要付清。”
“好,不过……”
“不过什么?”
“还有一个附带条件。”
“什么条件?”“程大老板必须把杀害乔高奎的那个家伙先交出来。”此言一出,程天宝面色大变。
老冬烘倏的拔出腰围上的软剑,剑挟雷霆,疾劈而出,罩向何小宛,大喝道:“果然是两个捣蛋的鼠辈,姓乔的就是老子杀的!”
何小宛不退反进,左右双手如穿花蝴蝶,一面空手接招,一面娇笑连连道:“老冬烘,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咱们生意还没谈成呢?”
董卓英纵身一跃,同时冲向程天宝劈面就是一掌。
程天宝喉咙间发出一阵怪笑,长袍如行云流水,五指如钩,沉马坐身,双掌以十成功力平推出去。
说起这位老冬供,穿着煞像乡村里小学究,完完全全只是伪装骗人。
原来他就是当时在西南广西梧州的独行大盗淳子桓,生平作恶无数,杀人如麻,不但白道中无法容忍他,就是黑道中人也看不过去。
最后他不得不改头换面,化装成现在这个模样,托身躲藏在程天宝的庇荫之下。
他俩暗中收受贿赂杀人越货,以开当铺为幌子,臭味相投,还豢养了一批杀手,专做害人利己之事。
程天宝在这种情形下,怎能交出老冬烘淳子桓?董卓英一上来就采取猛攻,连施煞手,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匝地卷向了对方,劲气之强,骇人听闻。
老朝奉吓得一声惊叫,登时惊动了当铺内其他隐伏的人手,众人顿即把客厅的两道门,阻得水泄不通。
然而,室小人多,地形狭窄,场中四个高手,捉对儿厮杀,别人也帮不上忙,只得侧立旁观。
就在此时,场中的一对,先己分出了胜负。
董卓英精灵,看准了程天宝的弱点,专门以小巧的贴身动作,绕着程天宝的下三路,一招三式,招招不离他的双腿。
程天宝幼时双腿曾得有暗疾,确实在紧张时刻,会有不良于行的酸麻感觉。
蓦地,突传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惨号,悲切凄迷,惨不忍睹。
接下,程天宝踉跄地挪动脚步,身体摇摇晃晃的有如醉酒的酒鬼,双腿一巅,便栽了下去。
主子一死,两侧门外的众人,下意识胆寒了起来,董卓英一声暴喝,人如天马行空,弹身扑了过去。
这时,不断的惨号哀叫之声,此起彼落,门外的走道,又栽倒下了四个精壮汉子,个个面孔扭曲,瞠眼突睛,都是被他以重手法劈死。
此时,淳子桓已渐渐招架不住了,黄豆大的汗珠儿,从额头上不断掉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何小宛身形飘逸,把对方逼到一个死角里。
淳子桓气喘如牛,两眼翻白,自知必死,不过此人心狠手辣,临死时还想捞回本,我个陪葬的。
何小宛焉能放过他,及时使出一招“笑指天南”,如剑的指风,点向敌人的腰胁,右脚迸踢飞出,正踢中了淳子桓的后背心。
这一脚,直把这个西南巨寇,作恶多端的独行大盗,踢飞到丈来高,人如断线的风筝。
“叭达”一声淳子桓跌落在地,张口吐出血拄般的鲜血,一阵痉孪之后,便不动了。
何小宛拍拍手,道:“好了,任务完成,其他的人就不必计较了。”其实,利民当铺再也我不出一个人来,不论老少都已跑光了。
董卓英叹了一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小宛悠然道:“这大抵就是人性黑喑的一面。”董卓英好像没有听进去,自顾自的说道:“在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何小宛依依不舍地道:“你走得这么快”董卓英何尝不是依依不舍,但他不能,只得毅然道:“在下身负血仇,寝食难安,其他事务均在次要,在下就此告别。”何小宛急道:“董少侠,你……”话未说完,董卓英的身影已去远了……一幕一幕的往事,涌上心头。
大约是双方邂逅之后的一个月光景,道经陈州,在旅店中听见了一件惊人血案,皖豫镳局局主“七海游龙上官予”的独生子,在新婚之夜,被新娘所杀,还有四名仆婢罹难,而新娘子赫然正是“芙蓉仙子”何小宛。
据说,双方当年是指腹为婚的,她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水性扬花,这种蛇蝎女子,岂堪交往?幸而自己发现得早……董卓英呆立墓地仍然想着往事,却被何小宛一声“董哥哥”打断了。
“芙蓉仙子”姗姗上前数步,凄怨地道:“董哥哥,你到底为什么不理我?”眼眶登时发了红。
董卓英冷冷地道:“以后请姑娘别叫我董哥哥,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明白,过去的,忘了它吧,只当我们当初不认识,你是你,我是我。”“芙蓉仙子”粉腮遽变,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必提了…”“我要你说。”“反正你的事与我无干,我不想过问!”
“你……面冷心冷,薄情寡义,…”“何姑娘,还说不上吧?你还是请便。”“董卓英,你另结红颜知己?”“那是在下的事。”“你……”“正如在下不管姑娘的事一样!”“你…
你…骗了我的感情…”“姑娘,也许说你骗了在下才对,请便吧!”“芙蓉仙子”娇躯簌簌而抖,泪水在诓中打转,厉声道:“董卓英,我何小宛并非路柳墙花,你别看错了人,你当我是什么?任你欺负么?”董卓英虽也感于对方的痴情,她在此守侯了十天七夜,买香纸祭拜,代理“君山二老”后事,说起来是相当难得的。
但是,一个女子如败了德,便什么都不足取了,当下硬起心肠道:“在下配不上姑娘,这总可以了?”“芙蓉仙子”眸中陡现杀机,霍地拔出长剑,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你!”
董卓英心头一震,暗忖,她露出本来面目了,自己饿久神虚,还可能真的不是她的对手呢!但求饶么?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事,当下冷冷地说道:“姑娘要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杀…尽可动手。”
“芙蓉仙子”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但眸中杀机未减,凄厉地道:“你以为我不敢么?拔剑!”
董卓英一咬牙道:“不必,姑娘出手就是!”他自己心内明白,以目前情况,根本无法运用“石纹神剑”,那需要充足的内力,心气神合一,才能发挥威力。
“芙蓉仙子”柳眉一竖,大喝一声:“你太目中无人了!”剑芒暴展,一招“丹凤朝阳”出了手,剑至中途,突又改为“三春花柳”,罩向董卓英全身要害大穴。
董卓英疾展师传“流云身法”,从剑幕中飘了出去。
“芙蓉仙子”一击不中,怒哼了一声,突出奇招,连董卓英也叫不出名堂,但见剑尖幻成了点点寒星,虚实莫测。
每一个方位,都在控制之中。
由于饥疲过度,力不从心,身法自然迟滞,一声闷哼,董卓英只觉左臂一阵剧痛,血水自袖管直流。
“芙蓉仙子”剑尖指上了他的咽喉,瞪着泪眼道:“我要杀死你,你,…不还手是活该!”董卓英俊面起了抽搐,想不到甫出生天,又毁于一个女子之手。
他本来充满恨意的眼睛,此刻恨意更浓了,寒声厉吼道:“何小宛,你下手好了,我决不皱盾。”“芙蓉仙子”粉腮泛青,持剑的手在急剧颤抖,僵持了好半响,突地嘤咛一声,掉头飞奔而去。
董卓英大感意外,怔怔的望着她娇俏背影自视线中消失,喃喃自语道:“你今天不下手,以后要杀我董卓英便难了。也好,就这样解决了吧!”目光触及那些香烛纸钱祭品,心头又泛起了一层莫名的伥惘。
她是痴倩的,但这份情令人不敢领受,她能杀指腹为婚的夫婿,谁知道她将来会做出什么来?望着祭品,喉咙里又翻起酸水,馋虫在肚子里搔爬得更厉害,一阵阵眼花缭绕,四肢酸软得几乎不能动弹。
终子,他忍不住坐下去伸手抓食,犹如风卷残云,刹那工夫吃个干净,他这才苦笑一声站起身来。
人是铁,食物是钢,肚子一饱,精神立刻振作起来。
董卓英检视了一下手臂上的创伤,并不重,皮肉之伤,看来何小宛并没存心要杀人,只是气急而为罢了。
他重新坐下,运功调息。
半个时辰之后,业已功力尽复,气血畅行。
就在此刻,耳畔突传破风之声,董卓英心头一震,站起身来,隐入一尊石翁仲之后,身形方才掩好,来人己到墓前。
目光扫处,登时血脉贲张,杀机云涌。
来的,赫然是自己认定的仇人“诛心员外”他来此作什么?心念之间,只见“诛心员外”在墓门前徘徊了一阵,然后取出一个粗如儿臂的尺长圆筒形之物,走近墓门,看了又看。
一会,他又抽出长剑,在墓门边沿隙缝中挖切,一会工夫,挖了一个深洞,然后把圆筒塞了进去。
董卓英惊诧不己,对方到底在弄什么玄虚?“诛心员外”回头发现了墓前的香纸残屑,口里惊“噫”了一声,目光四下一扫,喃喃自语道:“奇怪,这千年古冢,会有人祭扫?”
呆了片刻,他又取出了一个小布袋,取出一根长绳,插在墓门的那圆简上,然后取出千里火晃燃……董卓英恍然而悟,对方要炸开墓门,目的当然是要探自己的死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要斩草除根么?心念之间,闪身出去,寒声道:“老匹夫,你来得太巧!”“诛心员外”大惊回顾,骇然退了两个大步,栗声道:“你…竟然还活着!”手中千里火掉落地上。
董卓英冷冷地道:“我若死了,岂非苍天不仁?”
“诛心员外”声音变得十分柔和地道:“孩子,你说,你娘到底在何处?”
董卓英冰冷的面孔抽动了数下,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娘在等你,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你!”
“真的,她……在等我?孩子,她在等我?”
“不错,我娘等着见你的六阳魁首!”
“诛心员外”衫巾蒙面,脸上的表情无法看出,但露出孔外的双目,却泛出了极其凄惨的神色,像是自语般的道:“是的,我该死,早就该死,但有些话必须告诉她,一定要告诉她,否则死不瞑目!”
董卓英陡地拔出了“石纹神剑”,怨毒至极地道:“老匹夫,我要用这剑剌穿你那颗没人性的心,然后割下你的六阳魁首,去见我娘!”
“诛心员外”目光再变,近乎哀求地说道:“孩子,领我去见你娘,我说完我该说的话,自己了断!”
董卓英目眦欲裂地道:“办不到!”
“求求你……”
“说什么也是枉然!”
“诛心员外”不由厉声道:“我不愿与你动手,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娘恨我到这种地步么?”
“她恨不能食你的肉,饮你的血!”
“是的,她应该恨我……”
“你自己明白就好。”
“但,…我是不得己啊!”
“我要杀你了,现在你准备自卫。”话声中,“石纹神剑”斜斜扬起,真力一运,剑身发出圈圈白色光圈,扩及八尺范围,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诛心员外”目露骇芒,向后疾退数步,手中剑不期然地作出了戒备之势,栗声道:“你一定要动手?”
董卓英厉哼了一声道:“这话问得多余,拿命来!”随着喝话之声,一砰白蒙蒙的剑气,罩向了“诛心员外”,“诛心员外”举剑前来格架。
“波!”地一声震耳巨响,“诛心员外”手中剑直荡开去,人也踉跄地退了三四个大步,目中露出极度骇震之色,惊呼道:“石纹神剑!”
董卓英是初次使用这柄上古仙兵,这一试出威力,不由信心大增,身形一欺,道:“老匹夫,你死定了!”喝声中,神剑再次出手。
“诛心员外”不敢接架,电闪弹了开去。
董卓英如影附形而上,第三次出手“诛心员外”被迫出剑封架。
又是“波!”然一声巨响,剑气迸飞,“诛心员外”被震得倒撞了七八尺远,长剑几乎脱手。
这场面是相当惊人的,“诛心员外”是当今武林之中令人丧胆的人物,竟毫无还手之力?董卓英的“石纹神剑”隔尺许指着对方的心窝,冷厉地道:“只要我一运劲,剑气便可透穿你的心,现在,除下你的蒙面巾!”
“诛心员外”长叹了一声,道:“孩子,别逼我,这面巾要在见到你娘时才除下,这是我的誓言。”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董卓英面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目中的恨芒使人股栗,切齿地叱道:“你再见不到她了,她死了,含恨而殁。”
“诛心员外”身躯猛地一震,晃了两晃,几乎栽了下去,狂吼道:“她死了!她…竟然死了!啊……”
举手一抓,除去了蒙面巾、露出了本来面目。
隐在蒙面巾之后的,是一张奇丑的脸,左右两颊,各有一个交叉的恶疤,看来是被利刃划的。
但从他整个面孔的轮廓与眉眼来看,他当年是个美男子。
由于面上肌肉抽搐,牵动了疤痕,那形态可就难看极了,可以说是怒形怪态,令人触目心惊。”董卓英惊怔地退了三四个大步,面色一变再变,最后期期地道:“对不起,在下找的不是阁下!”“诛心员外”大感意外,也同样的愕住了。
好半响,他才道:“你找的不是我?”“不是阁下,开罪之处,还请海涵!”说着,拱手一揖,收回了“石纹神剑”。
“诛心员外”把董卓英看了又看,和缓的说道:“不要紧的,我们可以谈谈,令堂叫什么名字?”“对不起,这一点不便奉告!”“你找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呢?”董卓英心念疾转,自己要找的人下落不明,“诛心员外”是老江湖,说不定将得到蛛丝马迹。
心念之中,便道:“在下要找的人,并非泛泛之辈,当年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便是池州庆云山庄庄主‘一指擎天’司徒业!”
“诛心员外”栗声道:“什么,你要找司徒业?”
董卓英剑眉一挑,道:“阁下知道此人?”
“诛心员外”目中射出了恨火,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可巧了,老夫也是正在我他!”
“什么,阁下也在找司徒业?”
“不错,天涯海角,老夫必须找到他……”
“为的是什么?”
“算一笔帐,你呢?”
“与阁下一样。”
“那可好了……”
“阁下可有他的线索?”
“没有,老夫曾经去过庆云山庄,但那里己成废墟,司徒业生死下落不明,老夫已找了他五年……”
“五年?啊!他…是否还在人世呢?”
“他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坟墓,否则此恨难消。”
“庆云山庄何以成为废墟?”
“这是一个谜,无人知道,‘长恨生’,我们找的是同一个人,可否来个君子协定?”
“什么君子协定?”
“我们之中,无论谁先找到、必留活口,等另一方来到,再当头对面,各算各的帐,这样如何?”
董卓英沉思了片刻,毅然道:“好!一言为定。”语锋一顿之后,又道:“我们如何联络呢?”
“诛心员外”毫不思索地道:“如我先找到,我会找人通知你,如果你先得手,你可就近通知任何丐帮舵堂,消息自会传到,不过,请守协定,务必要留活口!”
董卓英正色厉声道:“这是当然了,阁下……与丐帮是什么渊源,竟能与所有舵堂通声息?”
“丐帮总舵主‘乾坤神丐’与老夫相交莫逆,他下令全帮的弟子,助老夫寻找司徒业……”
“哦!原来如此,丐帮弟子遍天下,这多年时间,竟未能找到司徒业下落,这老匹夫当真狡诈如狐。”
“任他是飞天玄狐,老夫也要将他找出来,话就这么说定了,老夫得走了!”说完,重行戴上蒙面彩巾,又道:“老夫将立即联络丐帮,如发现可疑仇踪,直接通知你,必要时,你也可以直接向丐帮要求支援!”
董卓英点点头,道:“很好,在下会照办。”
“诛心员外”拱了拱手,疾奔而去。
董卓英望着对方逝去的背影,心头激动不已,想不到错有错着,结识上一个有力的同路人。
突地,他想起“诛心员外”曾问自己“…你只有母亲,父亲不详……”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是巧合么?他为什么一直追问娘的姓名下落?他听说娘死了,何以如此激动?重重疑云涌上心头,使他百思莫解。
他把“石纹神剑”佩在外衫之内,这样,便不大显眼,不然这柄奇形剑与一般的剑不同,人人一望便知。
自己得此剑的消息,不用说也会传遍江湖,给自己增添麻烦。他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望着那些已被风吹散的纸箔,不期然又想起“芙蓉仙子”何小宛,她很美,丽质天生,她很痴情,但,她的灵魂龌龊,使人不敢领教。
慧剑斩情丝,让这昙花一现的情爱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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