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子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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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倒转乾坤

这时,海天妙音客邵匡元从怀里掏出这支太玄银笛,脸上呈现出一缕真挚、诚恳之色,缓缓地道:“彭少侠,此支太玄银笛,乃是远古珍品,绝非寻常乐器所能比拟。”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朝这位宅心笃厚的少年人看了一眼,接着又道:“当前武林,已临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近年来,江湖上突然有菩提门离奇组织的出现,在收拢南北道高手。

老夫从各方面蛛丝马迹探听所得,据说是由几位昔年息隐的魔头,重作冯妇,欲将天下武林拢成一脉而组织,不难料到这批牛蛇鬼神的旨意动机若何。

“无辜苍生,将要笼上一番腥风血雨的浩劫。彭少侠,我等身列武林,蒙受师恩,岂能坐视哀鸿遍野而袖手不理。”

彭宗铭听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说出此话,顿时茅塞为开,颤声嗫嚅地道:“邵老英雄怀此良智苦心,晚辈岂敢再婉言推辞。”

说到这里,双手恭恭敬敬接过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所赠的这支稀世珍品太玄银笛。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见彭宗铭收下这支太玄银笛,脸上舒颜,展出一片欣愉之色。

接着含笑的道:“此支太玄银笛,昔年曾经老夫知音好友博古书生谢宽鉴赏,据他说来,此笛乃是万古元银所冶铸,坚逾精金钢母,是以,适才在乐器店时,彭少侠运气吹笛,接连震裂二支,而这支太玄银笛安然无恙,就是这原故,所以彭少侠佩带此笛,固然可作乐器使用,必要时还是—口上好兵刃。”

彭宗铭听之,频频道谢不迭。

这时,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关怀地又问道:“彭少侠,此去欲往何处?”

彭宗铭听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此问,似乎突然间一股自尊的意识掠过脑海,含糊搪塞地道:“晚辈欲往湘地寻亲访友。”

这时,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扪须沉思之际,突然想到一桩耐人寻味的趣事,含笑地向彭宗铭道:“最近豫境发生了一桩怪事,据说在县市镇集各热闹所在,用红绫缎张贴了一个告示,写的是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小丈夫,羞人,羞人等语,在本地白河镇,亦曾张贴一张。彭少侠,你沿途来时,可曾见到?”

彭宗铭听得微微—怔,颔首应道:“见到这些告示过。”

他应声到这里时,突然心里掠过一瞥异样的意识,故意反问,道:“邵老英雄,难道世上真会有这等事情?”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摇头道:“可能不会是桩寻常的事。说起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一桩趣事,在二十年前,江湖上真有发生过,不过究竟内委是非,局外人就不甚清楚了。”

彭宗铭听之不由心里一奇,愣愣地追问道:“邵老英雄,这是江湖上的哪一位?”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道:“说起此人,彭少侠谅亦知道,就是目前名震遐迩正邪前辈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痴婆子薛玲玲。”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说到这里,他心自思忖道:“果然是她!”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接着又道:“痴婆子薛玲玲有个徒儿,人称玉郎君尚可卿,那时才十六岁,长得已是丰神俊逸,挺拔出群,一身武学,得到他师父痴婆子薛玲玲真传。或许尚可卿受了邪门魔煞的勾诱,突然叛离师门。

“痴婆子薛玲玲盛愤激怒之下,天涯追踪寻找这叛门逆徒,就在这时候,江湖上流传出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的趣事。”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接着又道:“这次传闻痴婆子薛玲玲,行踪出没在豫地关洛一带,而突然各县镇市集,出现这个耐人寻昧的告示,可能与痴婆子薛玲玲有关。

“痴婆子薛玲玲因着尚可卿叛离师门,而谣传出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的话,引为生平奇耻大辱。为了这句话,痴婆子与江湖人物激战过无数次,而且死了不少高手人物。

“据老夫看来,这次豫地各处所出现的离奇告示,可能她徒儿尚可卿,受邪门前辈的怂恿,向他师父寻衅扰事。”

彭宗铭听得心自嘀咕,忖道:“师叔想出这么一个锦囊妙计,却弄得张冠李戴,马头不对驴嘴,要是真激怒了这位薛老前辈,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学不成,恐怕还要送掉性命。”

彭宗铭在白河镇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处留过一宿,次日道谢他太玄银笛相赠的盛意,续向豫南而去。

这日,来到鄂、豫交境的一处林口集小镇,彭宗铭袋囊一摸,写过字的红绫缎,就剩下一张,心里暗自算来,自离白河镇后,已经张贴了六七张。

林口集虽仅是一条直街的小市镇,这条街上,却显得十分热闹,白天张贴告示,似乎很不方便。于是他拢目四眺一下,看到直街拐角口一座祠堂边的石柱,于是他先落下客店,准备夜晚再把告示贴上。

夜晚三更,淡月疏星下,彭宗铭身化一缕轻烟,飞出客店门窗,直向直街词堂石柱处。

彭宗铭掏出红绫缎,用浆糊牢牢的粘在石柱上,他夜眼神足,在淡月薄光下,朝着红绫缎上的字迹,又重新念了一遍:“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

他念到这里,自己禁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突然,身背后,一缕出自激怒的哼声。

彭宗铭一惊之下,犹未转身时,后面的人在说话了:“小娃子,人小鬼大,咱老婆子咬了你鼻子,踩了你尾巴。素昧生平的,竟跟咱老婆子开了这么—桩玩笑,你倒说出一个究竟来。”

彭宗铭惊悸之下,心道:“照这说话口吻,分明是痴婆子薛老前辈,她什么时候来到身后,自己竟一点不知道。”

心自嘀咕之际,倏已转身过来,身跟前站了一位满头霜雪白发,一身大红衣裙的老妪。彭宗铭急忙抱拳恭礼,道:“老人家莫非就是薛老前辈?”

老妪手执一根光亮熠熠,似剑非剑的拐杖,呛啷一声狠狠的朝地上一跺,大声喝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可不跟你攀亲搭眷,快说,你是受了谁支使,来跟咱老婆子过不去,你不说一个究竟明白,别怪咱老婆子手上这口龙角剑,在你身上刺几个大窟窿。”

说着,把手里这根银拐杖,振臂一抡,呼的一股破风锐声,恍若银蛇一瞥,点向彭宗铭顶面而来。

彭宗铭闪身暴退三步,急急的道:“薛老前辈,君子动口不动手,您老乃是武林上鼎鼎大名的前辈人物,可不能仗了武艺,欺侮人家小孩子。”

彭宗铭说出这话,果然奏起奇效,老婆子手握龙角剑,本待追招向他递下时,突然收了下来,可是一对眼睛,却滴溜滚圆,闪出二道晶晶如电的凌芒,气呼呼的道:“好小子,明明是你寻衅扰事,找上咱老婆子,还说咱老婆子仗了武艺欺侮你。

你这小娃子看来年纪还没有二十岁,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难道还是你亲眼看见的,你说动口不动手,你说来听着。”

彭宗铭嘻的一笑,缓缓应声道:“薛老前辈,你要打架,咱可不怕你。”

说到这里,掏出太玄银笛,笑嘻嘻的又道:“你用的银拐杖,咱用的是银笛子,咱们打的时候,谁不能碰到谁,哪个倒下就算输。”

痴婆子薛玲玲听他说出这话,饶她是位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前辈人物,亦不禁愕然征住,怒眼圆睁,却是诧异地道:“小娃子,兵刃不碰到身,怎地会倒下来?”

彭宗铭笑嘻嘻的又道:“咱有办法,可以要你薛老前辈倒下来。”

痴婆子薛玲玲怒冲冲地道:“好小子,敢情你还懂一点旁门邪法,行,就看你的,要是咱老婆子不倒下来,可要小心你的小命儿。”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瞪眼怒看着彭宗铭,似乎要看看这小娃子,使用哪些左道旁门。

彭宗铭嘻嘻笑声下,用起太玄银笛,手指按孔,吹奏琼楼十二曲起来。

这次,他还是从琼楼十二曲中丑声南江水调起音。

咽呜袅袅之声,荡空四播,从丑声南江水调起,连续吹奏演声阳春莺啼、卿声昆岗凤鸣、辰声临岳调韵、巳声满地风雷……

痴婆子薛玲玲初聆笛声,心神骤然一惊,从这缕笛声音韵里,似乎已想起一个昔年故友。

当她一惊的意识甫自掠起脑海时。已感到自己方寸不稳,如醉如痴。

接着,因着这缕笛声的音律过处,使她觉得心胸激愤盛怒之气完全消失,眼前仿佛一片和煦。

随着笛声音律的转变,痴婆子薛玲玲顿时醍醐灌顶,大觉梦苏,由于笛声的激荡,若轻若重,若急若缓地扣弹着心弦,就在这刹那间,她辨不出人生的恩怨仇恨,究竟有何种区别。

彭宗铭的笛声,连续不断的荡绕着。

这时,她突然感到春雨化水,四周一片肃杀戈伐,使她禁不住心颤神寒。

当彭宗铭吹奏到巳声,满地风雷时,骤然间,周围星月无光,森森凄凉,仿佛因着笛声的缭绕,飞砂走石,山崩地裂。

痴婆子薛玲玲熬忍不住,大叫一声:“小娃子,你究竟是谁?”

彭宗铭如若续吹午声武彝九音时,对方可能五腑离位,心脉遭笛声所震断。

彭宗铭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将这位当今武林一位顶尖儿前辈,趋至这等景象,并非是桩奇迹。

彭宗铭就在巳声满地风雷声中断音,穆肃地道:“晚辈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之徒,来此豫地,寻访薛老前辈。”

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此说,又不禁掀起鹰胸无名盛怒,大声道:“好哇,原来你这丑尼姑,派了这么一个宝贝徒儿,来捉弄咱痴婆子。”

痴婆子薛玲玲话刚说到这里,彭宗铭又穆肃地应下道:“薛老前辈切勿怨责家师,就是晚辈亦万万不敢。”

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此说,不由怒目瞪看了他,恨恨地道:“小娃儿,那么你张贴了这张见不得人的怪告示,寻找咱老婆子干啥?彭宗铭恭声应声道:“奉师门之谕;特来寻找薛老前辈,索回玉麝香而已。”

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此说,倒是意外的一震,喃喃诧异地道:“玉麝香早已用完。”

她话语了声,颔首轻哦,倏地抬眼向彭宗铭看了眼,道:“小娃子,你师父既然有事相求,何必转弯抹角,耍这么一套花腔,小娃子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彭宗铭噗的一声,双膝跪在地上,道:“求薛老前辈,以倒转干坤三五七剑术相传。”

痴婆子薛玲玲听这小娃儿提出这桩要求,诚然出自她意料之外,当时蓦被错愕怔住。

半晌,才诧异地问道:“小娃子,人小鬼大,你贴出这张怪告示,寻找咱老婆子,原来是这桩事。”

彭宗铭听她说出此话,却捉摸不到这老婆子语意是怒是嗔。

痴婆子薛玲玲虽然是个玩世不恭,游戏三昧的风尘奇人,敢情彭宗铭提起求学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之事,似乎刺透了她心头痛事。

是以,经过半晌,喟然叹了口气,才缓缓地道:“小娃子,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乃是咱老婆子一位方外知音,按说她徒儿来老身处求艺,咱老婆子怎会有推拒之理。”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时,脸上微微透出一层黯淡悲恨之色,接着又道:“咱老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平生只传授过一人,就是二十年前,叛门离师的逆徒尚可卿。虽然他当时并未得到老身真传,仅乎肤浅功夫而已,可已伤透了咱老婆子的心。”

突然,她朝跪在地上的彭宗铭看了一眼,似乎责备般地道:“小娃子,跪在地上干什么,人矮了半裁,还能学什么剑术。”

彭宗铭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是啼笑皆非,暗自思忖道:“这位薛老前辈,果然有点痴的味道,咱尊重你乃是一位武林前辈,才跪在地上跟你说话。”

彭宗铭从地上站起,细细体味她刚才说话话意,似乎有几分愿意成全自己。

这时他恭敬如仪的站立一边。

痴婆子薛玲玲垂首似乎在沉思着一件事,突然,抬眼朝他看了一下,道:“小娃子,看在你师父丑尼姑份上,传授你倒转乾坤三五七不难,不过咱老婆子话得先说明白,你先要替老身完成一桩心愿。”

彭宗铭听得心自暗暗一怔,不知这位薛老前辈,出的什么难题,不由激奇的问道:“不知薛老前辈,有什么谕示吩咐?”

痴婆子薛玲玲脸上晴雨之色瞬变,忽地摇头又道:“慢着,咱老婆子先传授你一部份,待你替老身了断这桩心愿后,再将整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全部传给你。别让丑尼姑知道了,还说咱老婆子故意作难晚辈。”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靠了祠堂边的大石上坐下,才缓缓地道:“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乃是咱老婆子所独创的秘门绝学,正像你师父半脸神尼,一生精研所学的琼楼十二曲相似,倒转乾坤三五七却是三套秘门剑术连贯的称呼。”

痴婆子薛玲玲接着又道:“这三套剑术,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它里面含有‘马走歧山、误入桃源、折剑断魂’三式绝学。

“第二套是潇湘烟雨风飒飒,这套剑术里,又分有五种招式,乃是‘瑶池春满、步步生莲、秋酒梧桐、踏雪寻梅、空谷飞翠’五手绝招。

“第三种,亦是倒转乾坤三五七中,威力最大的一套,咱老婆子替它取名叫安禅归真转乾坤,这套剑术有七种招式,是‘寒松卧谷、飞叶穿梭、玉蟾漏枝、花径迷踪、日浴海天、华岳飞峰、全真归穴’等七式变化。”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接着又道:“这三套剑术,分含了三五七式的玄奇招式,是以,咱老婆子把它统称为倒转乾坤三五七,这就是这剑术名称的由来。

“昔年叛门离师逆徒尚可卿,只仅学得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而已。

“老身所说心愿一桩,就是找回失踪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此番既有丑尼姑半脸神尼一份人情,咱老婆子先传授你倒转乾坤三五七中,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与第二套潇湘烟雨风飒飒。

“如若你能协助老身找回失踪了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咱老婆子再将这秘门剑术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倾囊相传。”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此话,不禁瞠目,喃喃激奇地问道:“薛老前辈,尚可卿没有行踪落处,人海茫茫,叫晚辈向哪儿去找呢?”

痴婆子薛玲玲颔首道:“小娃子,你别慌,咱老婆子叫你去找人,当然有他落脚去处。

经老身二十年来追踪侦访,逆徒尚可卿,被一位声誉之盛不下老身—辈的烟酒茶客痴颜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众领导武林人物的离魂魔娘郑僖所掳,现在此地豫境外方山鹿鸣峰。”

彭宗铭听得剑眉一皱,怀疑地道:“薛老前辈,既知尚可卿行踪去处,怎地不去将他要回来,晚辈肤浅末枝,除了师父所传授的琼楼十二曲外,其他没有可用之处,如何能有协助薛老前辈之处呢?”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突然问向彭宗铭,道:“小娃子,你师父半脸神尼传授你的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戌声古寺钟声。

你可会使用?”

彭宗铭听得不禁微微一怔,抬眼向老婆子看了一下,颔首应声道:“当然会,薛老前辈你问这些干什么?”

痴婆子薛玲玲没有回答彭宗铭的话,还是急急的追问道:“小娃子,你记得这酉、戌二声的功耐如何?”

彭宗铭怀疑地向老婆子看了眼,就即应声道:“如若用太玄银笛,吹出酉声幽涧鸣泉时,使人神智恍惚,往事如梦,换用戌声古寺钟声时,苦海浮沉,慈航普渡,给人当头一棒,击醒混沱迷蒙。

彭宗铭说到这里,星眸眨眨,激奇诧异的又问道:“薛老前辈,你老人家问这些干什么?”

痴婆子薛玲玲颔首应道:“小娃子,咱老婆子邀你相助,找回逆徒尚可卿,就是要用你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酉、戌二声。”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此说,心里不禁又是暗暗一奇,侧首看了她一眼。

痴婆子薛玲玲这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逆徒尚可卿,叛离师门后,就被离魂魔娘郑僖所勾诱,贼魔娘把尚可卿掳去后,生恐他以后反复无常,离她而去,于是给他饮服了孟婆离魂汤,将尚可卿原有真性,和他所有往事完全抹煞、遗忘。

“此番老子邀你协助,就是要你吹奏你师父半脸神尼,盖世无俦的琼楼十二曲其中酉、戌二声,使他聆听之下,真性回复,往事醒苏。”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此话后,不由一声惊哦,喃喃自语般地道:“原来琼楼十二曲,还有这等妙用。”

痴婆子薛玲玲惊愕地朝他看了眼,才喃喃追思似地道:“昔年你师父半脸神尼,造出这套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声自配合地支十二数,而且每声音韵的吹出,俱有它每种不同、不可思议的威力,至于子、午二声,不过易于处敌人于死地而已。”

彭宗铭聆听她说话时,他颖悟绝伦的智慧,已在启示出他思潮里尚可发掘到的宝藏。

半晌,才颔首轻哦了声,似乎因着他思潮的运用,自己已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随着,他向痴婆子薛玲玲看了看,显得胜任愉快似地道:“薛老前辈,你老人家既有此说,咱们现在就往外方山鹿鸣峰,寻找离魂魔娘郑僖,找回你失踪了二十年的徒儿。”

“咱老婆子有话在前,先传你一部分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后,再陪同老身往外方山,寻找离魂魔娘郑僖。”

彭宗铭颔首称是。

这时,日上三竿,街上行人渐渐稠密,痴婆子薛玲玲拢目四下看了一眼,突然地道:“小娃子,咱们先在街上食铺里把肚子装满了,待老婆子再找个适当所在,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

说到这里时,自身大石上站起,踢里踏拉径自走在前面,往直街处而去。

痴婆子薛玲玲红裙下三寸金莲,光脚不穿袜,最妙的脚上套了一双二寸不到,后跟磨掉半截的小拖鞋。

满头霜雪白发,一身大红衣裙,再配了这么一双光脚小拖鞋,痴婆子薛玲玲却是神色自若,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彭宗铭看得心里想笑,当他追随在她身后,土著乡民,掩嘴看了在笑的时候,彭宗铭的脸上,却是—阵阵的发烧发热。

彭宗铭随同痴婆子薛玲玲,走进一家早市鼎盛的酒肆里。这时,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畏缩恐惧,拥塞在四周,几乎使他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这家酒肆里所有的人(包括食客、店伙,和一个坐在柜台上,年逾半百的者掌柜),都对他们二人递过一瞥嘲笑的眼神。

痴婆子薛玲玲似乎根本不在乎,大声的唤过店伙,道:“店家,赶快替咱老婆子端上荤素数碟,先来五斤白干润润嘴。”

彭宗铭听得吓了一跳,心里嘀咕道:“原来这位薛老前辈,不但是痴婆子,还是一个酒婆子。”

痴婆子薛玲玲取过店伙端上的白干,筛了满杯,咕咕的灌进肚里。

接着,朝彭宗铭眨眨眼,道:“小娃子,咱老婆子身怀之学,除了倒转乾坤三五七还有一套绝艺,你也该学学才是。”

彭宗铭因抵不住四周递来的嘲笑眼色,俊脸红红,半个脸藏在桌下,这时听痴婆子此说,猛抬起头来,满含着期待的眼神,嗫嚅地道:“晚辈尚希薛老前辈多多栽培,你老人家所说的另—门绝学是什么?”

痴婆子端起满杯的酒,肃穆郑重地道:“咱老婆子一套倒转干坤三五七剑术,敢称天下无双,就是这门子喝酒,咱仅输在烟酒茶客痴颜僧中酒丐康武手下,所以喝酒这一项,咱老婆子敢称—人之下,万人之上,亦可以说身怀绝艺之一。”

彭宗铭本来凝神倾听之际,一听老婆子所说的绝学原来是喝酒,不禁泄了半截气。

痴婆子薛玲玲并不理会他神色变化,还是滔滔不绝地道:“天下凡事,固有其精,才能称上绝,小娃子你该记得咱老婆子话才是。”

说到这里,张嘴把满杯酒灌进肚里,接着道:“所以咱老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就赢在精而且绝,再加上—个奇,才能压倒天下群雄。”

痴婆子在自己空杯里筛了酒,又道:“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中,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你小娃子如能学得十分火候,—般武林高手碰上,先折兵刃,再命归阴。

“第二套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这套剑术就不简单了。”

这五式剑招,明式是瑶池生满、步步生莲、秋雨梧桐、踏雪寻梅、空谷飞翠,含有春、夏、秋、冬及中和之意,然其孕蕴的奥秘,却是依据东魂之木、南神之火、西魂之金、北精之水、中意之土,五种奇门生克之变化而成。

“目前此套剑法,能将它攻破的,天下武林正邪前辈中,仅只以精研河图洛书饮誉武林的烟酒茶客疯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条客于七—人而已。”

痴婆子一杯在手,意趣盎然,不厌其详地又道:“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说来更是神奇妙绝。”

“这套剑法中,内藏精微无比的奥妙,意能所致,剑随意变,七式剑招走处,都循着太极、二仪、三才、四象、五行、七巧、八卦、九宫等离迷莫测的变化。此剑如能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以眼前天下正邪武林前辈说来,除了尚未传名江湖的隐世异人外,恐怕少有能与其匹敌。”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一改往常痴癫诙谐之色,正颜地道:“小娃子,当前武林,借菩提门晃子,有了一种离奇突异的组织,眼见天下武林,方兴未艾,正在掀起一阵极大的变动。你稚龄幼年,身怀绝技,以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今后如若能荡魔除奸,肩以重任,老身等即使瞑目九泉,亦问心自安,含笑地下。”

彭宗铭聆听痴婆子薛玲玲所说,频频颔首,道:“晚辈拜受薛老前辈,金科玉律之谕。”

半晌,痴婆子薛玲玲醉眼眨眨,又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咱们吃喝完后,老婆子就带你往离此林口集二十里,一个叫重阳坡的幽静处,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

彭宗铭瞠目看着她,鼻子里嗯了声,痴婆子薛玲玲带了彭宗铭,在离隔林口集地十里重阳坡的一处幽静山谷里,传授他倒转乾坤三五七的秘门剑术。

彭宗铭有着迥异于常人的颖悟聪明,使这位浪迹江湖风尘侠隐痴婆子薛玲玲,心里亦不禁僧然惊奇。

痴婆子薛玲玲所传授的一招一式,仅需向他一次示范,彭宗铭随即能照样的蓦悟出来,虽然倒转乾坤三五七,乃是一套玄奇莫测,极难学成的剑法,彭宗铭一经过目后,却是紧记不忘。

所以,不消多天时间,他已从痴婆子薛玲玲处,学得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与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

痴婆子薛玲玲在重阳山谷,传授他剑法时,彭宗铭以一口带自鲁中文峰山玉甸谷,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给他的青钢剑来使用。

痴婆子薛玲玲突然想起似的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展使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时,这等寻常钢剑,难能使出十成威力,是以,如若你福泽浑厚,最好能得到一口仙家兵器……”

说到这里,突然低头沉思半晌,倏地又道:“有了,小娃子,这可要看你福缘如何了,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颜僧,双奇三怪四修罗双奇之二的梁上客廖清,他详悉天下神兵,这样你学的老身所学,越发如同猛虎添翼。”

彭宗铭不甚深解地问道:“薛老前辈,怎地梁上客廖清,详知天下财富宝藏,而像他自己袋囊里的一般呢?”

痴婆子薛玲玲怪眼眨眨,不耐烦似地朝彭宗铭看了眼,似乎觉得这孩子给他知道得太多了,结果还是缓缓地道:“梁上客廖清,盖代武林有神偷之称。

他踪遍天下,浪迹江湖,专门探听稀世珍品的下落,一旦被他发现某处,或是某地藏有稀世珍宝时,他并不遽然下手。

可是他如果认为需要这样物品时,任是武林前辈,风尘侠隐之流,亦无法拦得住他。所以,在以一个小偷儿行径,居然亦身登当今武林正邪前辈人物之列,当然并不偶然,咱老婆子跟这小偷儿倒还拉得上几分交情,所以,往后如有机缘时,向他替你要一口上好宝剑。”

彭宗铭听得唯唯称是,心里却似乎感到有份儿的不自然,诚然,在童心朴实的心里,认为偷盗是桩极不光荣的事。

这日,痴婆子薛玲玲见他所学的断剑震魄魂归士,与潇湘烟雨风飒飒二套剑法,不但已经稳熟,且已几达几份火候。

于是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咱老婆子欠你的人情债已还了你一部分啦,明儿咱们登程就往外方山鹿鸣峰,等到咱老婆子这桩心愿了断,再传授你安禅归真转乾坤的七式绝招变化。”

彭宗铭同了痴婆子薛玲玲离了林口集近处的重阳坡,往豫西外方山鹿呜峰而来。

沿途上,彭宗铭果然从痴婆子薛玲玲身上,学到第二种绝学——喝酒。

这天两人来到豫中临汝近处的芦店坪小镇,这里虽是一处赶集小镇,横巷直街,倒还十分热闹。

芦店坪小镇上,蜂腰猿背,疾服劲装的江湖人物,显得特别多,几乎会使人怀疑是武林人物集居的大村堡一般。

痴婆子薛玲玲牵了彭宗铭,在街上东眺西望,漫步走到一家酒肆门前,一缕酒香,撩起痴婆子满喉咙的酒虫,猛咽了一口口涎,朝彭宗铭道:“小娃子,咱们进去喝—杯,杀杀酒虫再赶路吧!”

彭宗铭漫声应了声。

痴婆子薛玲玲吩咐店伙端上酒莱,一老一少举樽对酌起来。

突然,痴婆子一手举杯,—对怪眼朝四周拢了一匝,显得微微吟哦一怔,倏地转脸一眨不眨地睇看着彭宗铭一张如同润玉的俊脸,半响,缓缓道:“小娃子,咱老婆子还不知道你有几岁呢!”

彭宗锦被她凝目地看,心里亦不禁正在暗自诧异,听她此问,就道:“晚辈今年十三岁了。”

痴婆子惊奇的轻唔了一声,道:“小娃子,看你倒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说到这里,举杯咕地一声,把满杯洒灌进肚子里,—边筛酒一边忽地道:“小娃子,咱老婆子是女的,你是男的,咱们走在一起多不方便。”

彭宗铭听到这里,不由啼笑皆非,心道:“痴婆子,恁是痴得可爱,咱彭宗铭今年才十三岁,做你曾孙还足足有余,走在一起难道还有什么嫌疑。”

心里这么想,一对星眸却滴溜溜的看了她。

痴婆子喝了满杯的酒,煞有其事地又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倒想出一个好办法,你脸肤嫩白,长得又是俊俏出众,扮装成一个女-娃儿,倒蛮不错的。”

彭宗铭听得俊脸通红,一脸哭笑不得,嗫嚅呐呐地道:“薛老前辈,晚辈是男孩子,怎……么可以做女娃儿呢?”

痴婆子薛玲玲脸肤一绷,薄怒道:“一朝为师,终身为父,咱老婆子传你秘门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就有半个师父的份儿,你不听咱老婆子话,就是不孝。”

彭宗铭见痴婆子,异想天开,想出这么一个怪主意,知道不答应是不行的,只有垂头默语。

二人离开酒肆后,痴婆子在镇上的估衣铺里,替他买了一套大花衣裤,走到镇外静僻处,叫彭宗铭把女娃儿衣裤换上,自己在他头上,又替他梳了个发髻。

果然,彭宗锦穿上女装后,真是一个清丽出尘,绝世无双的小佳人。

彭宗铭心里万分的不愿意,可是此番碰上这么一个痴婆子,自己不愿意,亦得要愿意。

这时,一边痴婆子,亦不禁看得错愕愣住,半晌,才喃喃嘱咐地道:“小娃子,咱们现在再回到那镇上去,你看到那些汉子朝你笑时,你亦掩嘴向他微微一笑。”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就做出一个少女含羞浅笑的模样给他看。

痴婆子接着又道:“那些汉子,如果摸你脸儿时,你就以手作剑,出手断剑震魄魄归土三式中,第一招‘马走歧山’,磕断他手臂,他如若有手摸到你胸脯时,你就连走二招,接演‘误入桃源’,毁掉他一条腿。那些汉子,再有进一步无礼时,你倏即展出第三招折剑断魂,让他们一个个往阎王老子处应卯报到,打得愈凶愈妙。”

彭宗铭骤然俊脸绯红,结口呐呐中,一时间找不着话来回答。

痴婆子薛玲玲朝他看了眼,接着又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叫你停下时,你才歇手下来,知道吗?”

彭宗铭星眸眨眨,怀疑地问道:“薛老前辈,要是打出人命来,怎么办呢?”

痴婆子怪眼一瞪,不耐烦似的道:“小娃儿,咱要你这么干,你就这担做,一切由咱老婆子承当,你还怕什么!”

说到这里,脸肤一绷,怒冲冲地又道:“芦店坪上这些家伙,咱就看不顺眼,咱老婆子看不顺眼的人,不死亦叫他们活不了。”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惊,暗自嘀咕,道:“这位薛老前辈,痴得这么凶,恁地不讲理。”

事实上,痴婆子薛玲玲乃是一位风隐异人,武林前辈,虽然有点疯疯癫癫,真地叫人看了不顺眼,断然不至于会这等不讲理,或许其中还有其他内委情形,亦未可知。

痴婆子薛玲玲把彭宗铭扮装妥善,还是带了他回到这芦店坪小镇上。

彭宗铭本来长得丰姿翩翩,一经痴婆子替他女装打扮,更是显出清丽出尘,风姿绝世。

痴婆子人痴敢情心不痴,似乎她替彭宗铭扮装女娃儿后,她心里怀有一套全盘计划。是以,她—手挽了彭宗铭手臂,却是漫步袅袅地行走在直街的闹处。

彭宗铭这时从他颖悟绝伦的智慧判断下,似乎稍有猜测出这位薛老前辈,所以叫自己扮成女装,并非出于疯癫戏谑,可能有一番用意。

所以,他虽然感到非常的羞涩不安,还是依了老婆子的意思。

彭宗铭紧偎在痴婆子身边,二人缓缓漫步地走在小镇大街上,要是遇上疾服劲装江湖人物迎面走来,彭宗铭媚态逼真,朝他们星眸流波,绽唇微微一笑。

芦店坪小镇街上,顿时橡掷下一包粉红色的炸药,震得哗然鼎沸。

在人言鼎沸,哗然骚动得最凶的时候,正如痴婆子薛玲玲所意料到的,是那些身穿异装怪饰,疾服劲装的一伙江湖人物。

这时,从大街边隅的酒楼里,走出大伙的江湖人物,年纪都在二三十岁光景,个个都是斜帽歪戴,粗眉戾目。

这伙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发现到一个满头白发,一身大红衣裙的怪老婆子,带了这么一个绝色佳人,经过酒楼门前。

“嘘,嘘,嘘。”几声怪响,蜂拥似地朝向痴婆子薛玲玲和彭宗铭围拢过来。

痴婆子薛玲玲向彭宗铭肘臂一撞,轻声道:“小娃子,可准备起来啦!你留意这伙人中间,如果有腰系铜钱般大雕字木牌的,你可在他们身上,多下几分手,听到没有,别害怕。”说完,一闪身,已从人墙缝里溜出去。

这时,这伙汉子七嘴八舌,对彭宗铭您意调笑起来:“唷,你这小姐儿,长得可真美。”

“脸蛋儿嫩白,身段又是……”

“看来是哪家小媳妇ㄦ,私下逃出来找野汉子去的。”

彭宗铭被他们围在中间,俊脸绯红,心里噗噗直跳,再看身边的痴婆子薛老前辈,人影杳杳,早已不知去向,这时暗暗苦叫起来。

当他星眸四拢过处,心里已记起痴婆子薛玲玲嘱咐过他的话,嘀咕思忖道:“这些地痞流氓野汉子,谁先摸到咱脸上,就用断剑震魄,魂归士中“马定歧山”一招,给他断臂,摸到咱胸脯上,用‘误入桃源’一式,毁掉他的腿,他们再无礼,第三招‘折剑断魂’,送他命归阴。”

就在这时候,近挨在彭宗铭身跟前的汉子,一脸猥亵的丑态,嘻嘻笑了声道:“唷,咱的小媳妇儿,你的脸蛋儿,可真迷人。”

说到这里,一只粗黑的手掌,朝他脸颊处摸来。彭宗铭心叫一声:“你来得正好,在你这家伙身上发个利市,看看咱在薛老前辈处学的断剑震魄魂归土,用起来凑手不凑手。”

就在他思念一瞥过处,汉子的手掌,已堪堪离近他脸肤寸隔处。

彭宗铭一声薄叱,右手以臂作剑之式,急演断剑震魄魂归土第二招‘马走歧山’。

掌臂过处,锐风如啸,仿佛一缕薄薄银纱白雾,凛过彭宗铭脸颊而下,彭宗铭这手绝招过处,速逾流空闪电。

除了伸手摸向彭宗铭脸肤的汉子,噗哟声激厉惨呼,左手臂骨遭他横掌切碎倒仆地上外,其他众汉子们,敢情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一件事。

只有紧贴受伤汉子近边的几个,惊愕地看了他倒地伙伴一眼,还是继续尽与他们未完的事,向彭宗铭调笑。

彭宗铭一招使出,竟有这等捷速无比的威力,倒出于他意料之外,这时,彭宗铭有了这股自信,胆量骤然茁壮起来。

就在这一瞥意识掠过他脑海,稍作半晌沉思之际,嘿嘿几声怪笑,有两只手掌,已摸向他胸脯而来。这时,他心头已涌上一股怒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内(递出“误入桃源”一招时),这批不知死活的家伙,已像一群猛虎扯噬绵羊似的,朝彭宗铭紧围拢来。

彭宗铭连着运用断剑震魄魂归土第三式“折剑断魂”展使时,一阵惨呼悲厉之声,衔尾接起,断肢翩扬,血雨蓬飞。

这时,除了死伤倒地众人外,其他剩下的一伙亡命江湖的汉子,被这幕旷世稀闻的战役,看得都骇然震住。

这时,彭宗铭倏地记起,痴婆子薛老前辈曾对他说过,如果腰系铜钱般大雕字木脾的人身上,对他们多下几分手。

彭宗铭抬眼看去,果然站在这伙汉子跟前,有三个年岁稍大身穿鲜明劲装的武生,腰里系了一块圆圆比铜钱稍大的木牌令。

彭宗铭剑眉微剔,朝三武生看了一眼,倏地星眸滴溜溜滚转之际,脑海里对眼前这桩经过有了一个解释。

他怒冲冲的向这三个武生道:“你们快把腰里系的那块木牌子还给我。”

敢情,彭宗铭想来,痴婆子薛玲玲要自己改扮女装,逗这些江湖汉子,而且郑重的叮嘱自己,特别对腰系木牌的武生,向他们下重手。

可能这几枚圆圆铜钱般大的木牌子,原来是痴婆子薛老前辈所有的东西,被这伙人所偷,此番突然在芦店坪小镇遇着,薛老前辈以看不顺眼为由,要自己取回这木牌子。

彭宗铭因怀有这种想法,是以,要令这三名武生,交出木牌子。

这三个武生,见这身怀武艺的美貌少女,出手把自己这伙人打得死伤无数,还要自己交出身系的木牌子,心自激怒之下,不由惊愕地一震。

这时,中立的一个矮胖留须的武生,狠狠的盯看了彭宗铭一眼,大声怒喝道:“小贱人,看来你活得不耐烦了,才敢在雷火三霸跟前撒野。”

武生说话到此,身形暴递,扑到彭宗铭跟前,呼声锐响,一只蒲扇般大的手掌,猛朝他顶面劈来。

彭宗铭一见对方来势凶厉,错步闪退七尺。

矮胖留须武生,挥招向彭宗铭进逼时,远远四周,已围了一堵观望的人墙,当然绝大数是他们一伙的江湖人物。

彭宗铭挪身闪开,正欲展使断剑震魄魂归土绝学进袭时,突然,四周拥塞观望的人墙,裂出一处缺口,进来一位颔留长须,脸肤肃穆的老年武生,腰上亦系了一块圆圆犹若铜钱般的牌子。

所不同的,这老者所腰系的—块牌子,乌黑晶亮,却是铸铁磨成的。正待与彭宗铭激战的武生,见老者突然来临,仿佛深感意外地一震,闪退一边,似乎要经过这老者有所指示后,才进行他的事。

彭宗铭亦被蓦然怔了一下,就在这时候,痴婆子薛玲玲亦从人堆里挤出来,银发蓬松,抢天呼地的扑到老者跟前,哭啼的道:“好哇,你们这些臭男人,野汉子,欺侮咱小孙女儿,咱老婆子跟你们拼了。”

说话时,一手揪住老者额下长须,眼泪鼻涕一把把的甩在老者脸上。

这一幕突来的变化,别说是在场的众江湖汉子,就是连彭宗铭亦出于意料之外。

老者被这么一个白发苍苍,身穿大红衣裙的老婆子揪住胡须,蓦被错愕怔住。

老者大声的喝住痴婆子,道:“老婆子,有话讲来,你快放手。”

痴婆子薛玲玲松开揪住老者胡须的手,哭哭啼啼大呼大叫地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臭男人,野汉子,调戏良家闺女,咱小孙女儿,今年才十五岁,还是一朵嫩蕾花蕊,想不到给你们这些天杀的欺侮了,咱……咱老婆子跟你们拼了……”

痴婆子说到这里,又要向老者身处,揉身扑去。

老者闪退数步,避开痴婆子的胡缠。可是他听这老婆子说来似乎有几分道理,是以,倏地拾眼向方才追杀彭宗铭的武生瞪看了眼,薄叱道:“于宏,方才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敢情,老者从围观的人墙挤入时,亦仅看到于宏(胖武生)追杀彭宗铭一幕。

胖武生于宏听这老婆子黑白颠倒,歪曲事实,气愤不过的大声道:“项老英雄,休得听这疯婆子胡说。”

说到这里,指着死伤倒地的众汉子,又道:“您老人家看,咱们弟兄都伤在这小贱人的手里。”

地上死伤情形,敢情老者早已看到,听于宏说后,满怀困惑,诧异地朝老婆子身后,这个身穿花衣裤,长得美貌非凡的小女子彭宗铭看了眼。

于宏话未说完,痴婆子薛玲玲又是捶胸悲嚎的大声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臭汉子,为了抢夺咱小孙女儿,自己争风吃醋厮杀起来,还说咱小孙女儿杀人。咱小闺女,就是给你们一个手指都能戳倒的女娃儿,她……她会杀人?”

老者听痴婆子此说,微微颔首,倏地朝于宏等一伙人瞪看了一眼。

事实上,这桩事情,极容易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

彭宗铭将这些汉子,用断剑震魄魂归土绝学,把他们打得死伤遍地时,当然有不少本地乡民看到。

目前这形势的造成,可能本地士着对这些人物早巳恨之彻骨,是以,谁也不愿意挺身而出来作个证明。

至于老者听痴婆子薛玲玲说后,他居然相信这老婆子话而颔首应哦,可能这伙人,曾有过争风吃醋,互相厮杀的先例。

所以,他反而同情痴婆子,而不信任自己一伙人。

老者怒目瞪看了于宏等众人一眼,薄叱道:“不必多说了,死的把他掩埋,伤的抢回去治疗。”

彭宗铭看了痴婆子薛老前辈导演出的这幕趣剧,心里乐得差点破口笑出声来。

老者将这些汉子遣散后,转身朝痴婆子薛玲玲与彭宗铭又看了眼,微带诧异的神情问道:“你等祖孙二人,从何地来此?现在又欲往何处去?”

痴婆子—手牵了彭宗铭,咧嘴一笑,道:“咱老婆子带了小孙女儿,沿途卖唱为生,这女娃儿年纪虽小,可吹上几曲动人的笛声,所以咱老婆子还靠了她糊口的呢。”

老者听痴婆子此说,不由含了一份激奇的神色,朝彭宗铭看了下,突然,似乎想起—件事,缓缓朝向痴婆子,道:“老夫赤手屠龙项丕,设有盛宴数日,你小孙女ㄦ既能吹上一口好笛,不妨在老夫盛宴时吹奏数曲,到时自有赏金给你。”

痴婆子咧嘴嘻嘻笑了道:“咱祖孙俩,要你老爷子多照顾啦!”

痴婆子同了彭宗铭在芦店集小镇演出这幕趣剧后,本地乡民,在拍手称庆外,对他们二人,莫不感到激奇万分。

痴婆子薛玲玲唯恐耽留此地行藏泄漏,是以,一经赤手屠龙项丕此说后,就衔尾追。随在项还身后,往芦店坪十里外的项家堡而来。

项家堡气魄宏伟,房舍巍峨,此番正是此间主人赤手屠龙项丕设宴迎待嘉宾之际,更显得热闹非凡。

彭宗铭随着痴婆子进项家堡时,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桩奇事,原来项家堡来往宾客中间,有不少人亦是腰边系了一块圆牌,大部分都是木刻雕制的,只有极少数几人,跟赤手屠龙项丕一样,这块圆牌用铸铁磨成的。

这时,他心里暗暗感到惊奇,运用他颖悟智慧慢慢揣摩下,他觉得薛老前辈跟这伙人捣乱找事,可能与这圆牌有极大的关系。

项家堡里的佣妇,经堡主赤手屠龙项丕吩咐后,把她们二人安置在后面一间小房里。

佣妇临走时,向痴婆子道:“堡主吩咐,夜晚盛宴上席肘,会叫你小孙女儿出来吹笛娱客。”

痴婆子薛玲玲应了—声,佣妇走后,就把房门轻轻扣上。

痴婆子坐在小床边,大腿—拍,突然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彭宗铭瞠目看着她,愕愕怔住。忽地,痴婆子薛玲玲朝彭宗铭看了眼,仿佛赞誉似地,道:“小娃子,大街上一出戏,你演得不错,接下去你要演得可更精彩啦!”

彭宗铭听得一阵困惑,痴婆子把藏在自己身边的太玄银笛,交给彭宗铭,接着又道:“小娃子,待会儿那老家伙叫你在宴会上吹奏时,除了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与午声武彝九音剔出不吹外,其他十曲音律,你可吹奏一个痛快,逗逗他们。”

彭宗铭室疑不安似地喃喃问道:“薛老前辈,这里项家堡堡主赤手屠龙项丕,所邀的是些什么人物?”

痴婆子薛玲玲不待他问下去,脸肤一绷,责备地道:“小娃子,你别问得那么多,咱老婆子难道还会叫你做见不得人的坏事不成?”

彭宗铭碰了一鼻子灰,是以,接着就轻轻嗯了一声。

痴婆子薛玲玲低头沉思半晌,忽地抬眼朝他看了眼,叮嘱似地道:“小娃子,以前你在林口集小镇,吹奏琼楼十二曲时,咱老婆子几乎亦受不了,所以这次你在盛宴大厅吹奏时,咱守候在厅门外。

再有,项家堡看来正会有不少牛蛇鬼神、江湖人物到此,可能其中会有认识咱老婆子的。”

彭宗铭没有插嘴,一边唯唯应是。

不多时,已到掌灯时分,佣妇推门进来,向着痴婆子二人道:“老奶奶,外厅酒宴已开啦!老堡主叫你带了小孙女儿,到外厅吹奏笛曲。”

痴婆子咧嘴朝佣妇笑了笑,道:“多蒙大嫂关顾,您先走一步,咱老婆子带小孙女儿随后就来。”

二人来到大厅门口时,已传出闹烘烘一片把盏飞壶、猜拳豁令之声。

痴婆子朝向彭宗铭递过一瞥眼色后,自己就蹲坐在厅门石阶沿,让他一人进去。

彭宗铭进入厅里,不由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原来这座大厅,美仑美奂,占幅极宽,抬眼看去一片人头滚滚,看来至少有数十桌酒席。

就在他心自慌乱之际,迎面走来一个俊俏秀丽丫环打扮的少女,绽唇向彭宗铭微微一笑,道:“这位姐姐,跟我来,堡主与几位贵宾,还在里厢一间小厅里。”

彭宗铭俊脸红红,不及道谢,就跟了这丫环走向里厅而来。

来到里厅,倒出于他意料之外,里面布设富丽堂皇,精彻绝伦,却仅排了一桌酒席,中座的就是此地堡主赤手屠龙项丕。

当他星眸抬眼拢过一瞥之际,在项丕的左座,发现一张极熟悉的面庞。

彭宗铭心自暗暗感到奇怪,自己目鲁中文峰山玉甸谷,在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处学艺至今,所接触到武林人物,屈指可以数得出来,怎地这里会被自己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庞。

是以,他尽量要搜找出这熟悉面庞的所来。

终于,混身抽了寒噤一下,已想起这瞥熟悉影子的来源。

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彭宗铭混身血流沸腾,钢牙错磨,星眸涌出一圈薄薄的泪光。心念似的诉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天网恢恢,想不到咱彭宗铭还会在此地遇到你。”

就在他心头悲愤激怒,默默沉思之际,中座的赤手屠龙项丕,听小丫环说后,知道吹奏声笛的小女子来到,抬头朝彭宗铭看了眼,微感诧异地道:“姑娘,怎地没见到你老奶奶?”

眼前的情形,虽然仅乎刹那间的时光消逝,彭宗铭意识上,已有了一个新的决定。

他装着少女含羞答答的神情,绽唇轻声答道:“小女子生恐您老爷见了咱奶奶厌恶,是以,叫她老人家在大厅外等着。”

他抑制了心头悲愤沉痛,还是十分柔和的说出这话。

赤手屠龙项丕持须笑向四座来客,道:“这姑娘虽是贫寒家孩子,倒亦十分知礼,难得!”

说到这里,朝向彭宗铭道:“小姑娘,你奶奶说你能吹奏一口好笛,现在你不妨吹奏几曲听来,只要你家大爷听得满意,一份赏金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