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府城西二十里地罗田村外,有—座名为“稻香居”的小小庄院,只要一出大门,便面对万顷良田,千层稻浪,清风阵阵,稻花飘香,倒也名副其实。
名满江湖的神龙剑钟震坤、铁芙蓉宁月娥贤伉俪携独生爱女钟莹莹便隐居在这里。
钟震坤乃泉州人士,仗着家传武功行侠江湖,闯下了极响的名头,与太原府天罡门门主之女宁月娥结亲之后,更如虎添翼,名声大噪。
中年之际返归祖籍,坐地经营一家珠宝店铺和一家酒楼,因而家道甚丰。但夫妇俩并未退出江湖,仍与武林人酬酢往来,伸张正义,打抱不平,渐渐成了闽省武林的领袖人物。
有他夫妇坐镇泉州,黑道人物不敢随意张扬,外世飞贼不敢来此作窠。
岁月匆匆,流光似水,转眼间女儿莹莹已是十五妙龄,夫妇俩厌倦了江湖仇杀,也厌倦了从不间断的应酬,这个来讨教功夫,那个来拜师求艺,第三人因事求助,天天如此,不厌其烦。再加上江湖名人的寿诞丧仪,生子婚嫁,去了一家就不能不去第二家第三家,否则就是小瞧了人不给面子,就此结下粱子,反目成仇。
这样的日子虽说风光,却不得安宁。
夫妇俩为此颇为烦恼,遂听老友阴阳扇诸葛鼎之劝,变卖店产家业,只留下一幢房产以便他日回来居住,遂携带珠宝银两,悄悄离开泉州,来到福州府。
几经斟酌,在罗田村外购地建屋,从此求得清静。
稻香居四周砌有围墙,墙内成十字形盖了四幢平房,每幢有屋五间。
第一幢由钟震坤夫妇和钟莹莹居住,还设有一间会客室,一间书房。
左边一幢供厨娘马夫仆役居住,右边一幢待客,中间第二幢给了诸葛先生,让他一人清静。
围墙边则厨房马厩,还有一块空地充练武场,其余空地及房前屋后则栽种了不少花木。
小庄院虽说不上幽雅豪华,但也使人舒适自在,两年来钟震坤一家享尽了天伦之乐,不由庆幸听了诸葛先生之言激流勇退,消除了江湖引来的种种烦恼。
是年钟震坤四十有五,宁月娥年届四十,正是大有作为之际,江湖上对他们的突然隐退有了种种传言,最盛行的说法是他们树敌太多规避强敌,当年之勇消退,坠了名头,不少人为他们叹息。
最初听到这些话时还大为愤慨,日子一长也就不放在心上。
人一旦退出是非场,争胜之心也就淡去,但是夫妇俩对武功都不敢稍懈,诚如江湖传言,他们确是树敌不少,虽说现在无人来寻仇,但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对独生女儿钟莹莹,他们更不放松,自小就督促甚严,这两年由诸葛先生传授武功,使她兼备两家之长。
好在女儿聪颖美丽,勤苦好学,虽然才满十七岁,武功已超过了当年的爹娘,只是没有江湖阅历而已。
只可惜,这样的口子维持不长,这是由一封请柬引起的。
这天一大早,钟莹莹在场中练剑,诸葛鼎、钟震坤夫妇一旁观看。
钟莹莹一趟神龙剑式没练完就收了手,叹口气自言自语说:“一个人练来练去多没劲,再练也没多大用处的,不如歇着省事。”
说时两眼却瞟着诸葛鼎。
这意思诸葛鼎自然明白,因笑道:“丫头,你要大伯替你喂招只管明说,又何必王顾左右而言他?”
宁月娥嗔道:“莹莹你少唱隔壁戏,诸葛先生哪能天天陪你练,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钟莹莹满脸惊讶:“咦,我说了请大伯喂招么?爹爹你听见我说啦?”
钟震坤嘿嘿笑道:“没听见。”
诸葛鼎笑道:“你没说你没说,是我自己说的,我心甘情愿与你过招。”
钟莹莹甜甜一笑:“大伯,你真好……,娘,听见了么,大伯自己愿意的。”
不等她娘回答,说干就干,“嗖”一剑就往请葛鼎身上招呼。
诸葛鼎兴致勃勃喝声:“来得好!”立即抽出腰间铁扇还以颜色。
宁月娥气得埋怨钟震坤:“这丫头对诸葛先生太无礼,说她多次都当耳边风,你这个做爹的也不管,她可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女孩儿家应知书达礼……”
“好!”忽听钟震坤大声喝彩,把宁月娥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夫君两眼盯着女儿,根本就没听她说话,恼得伸手就掐了他一把。
“哎哟!”钟震坤痛得叫出声来,“这又是怎么了?我又没招惹你……”说时仍盯着场中。
“谁让你不听我说话?我说女儿大了……”
“好!好极!”钟震坤赞不绝口,还对她说:“夫人你瞧,莹莹武功又有了长进,她秀外慧中,竟能将神龙剑招式与阴阳扇招式混合适用,创出新意,小小年纪,卓尔不凡……”
这“小小年纪,卓尔不凡”一句,宁月娥如背书一样和他齐声念了出来。
钟震坤一楞,瞧着宁月娥:“难道我说得不对?你看她刚才使了个……”
宁月娥生气地嚷道:“够啦够啦,你那些溢美之词我都听腻了,你无非是想把她捧上天罢了!”
钟震坤呵呵笑道:“谁让我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呢?夫人你要是当初替我多生几个,我就不会……哎哟……我又哪一点儿说错啦?”
宁月娥狠狠拧了他一把,威吓说:“你再没脸没皮,我就再拧你几把!”
“好,好,不说不说,瞧,莹莹把扇子也使得似模似样呢!”
宁月娥转头看去,莹莹手使一把小折扇,专打诸葛先生身上大穴,不断受到诸葛先生的称赞。真没办法,两个大男人都如此宠这丫头,光我这个做娘的管又有什么用?
这时又听做爹的说:“诸葛兄昨日对我说,莹莹的拈花功已有了火候,这孩子……”
她立即模仿他的口吻粗声粗气地说:“又聪明,又伶俐,又是神,又是仙,你有完没完?”
钟震坤被她引得笑了,道:“我何曾说过什么神呀仙的,没见过做娘的竟嫉妒起女儿来了!”
宁月娥眼一瞪:“呸!谁妒她了?你们两个男人不怕宠坏了她?”
就在此时,仆役钟福捧着张大红帖子走了过来,对钟震坤道:“老爷,监府着差人送来了请帖,小的不收,来人说不收不行,这是税监大人的帖子,闽省一方之地无人敢不接,你要为你家老爷惹祸么?听差人这么一说,小的不知深浅,只得接了下来。”
钟震坤接过一看,是请他明日午后进城赴宴的,帖上署名是税监府总教习金刀无敌焦劲松,不禁使他大吃一惊。
此时练武的收了武,都来看这张大红帖。
宁月娥说:“稀罕,怎么有人请我们赴宴?人家并不知道我们隐居于此呀!”看了帖子更为奇怪:“金刀无敌焦老爷子是北五省最著名的白道人物,传言早已封刀归隐,怎会到了闽省税监府当起总教头来了呢?”
钟震坤道:“管他金刀银刀,这税监不是好东西,理他作甚?”说着就要撕帖。
诸葛鼎道:“慢,这份请帖份量可不轻,得谨慎对待,走,到屋里商议。”
四人遂到前排屋客室坐下。
宁月娥命仆妇沏上香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仍笑吟吟对三人说:“这金刀无敌焦爷怎会知晓我们在稻香村?十年前在太原府,他到天罡门拜望家父,我曾见过他老人家一面,亏他还记得我们。”
钟震坤道:“税监程瑞彩—到福州府上任,立即大兴土木,建造豪华官邸,招纳江湖黑白两道有名人物,收罗本地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地痞无赖充当鹰犬,并把那些敲诈有术、没心没肺的恶人派到各县府充当税吏,盘剥地方绅士各业商贾及普通百姓。上任一年余,搅得八闽大地人心不安,心怨沸腾,金刀无敌焦老爷子竟然为这狗太监效劳,令人齿冷!”
诸葛鼎道:“程瑞彩是当今皇上的宠吏,在京权势就很大,来到地方更是为所欲为,地方官布政使乃至巡抚都惹他不起。他就敢公开相纳盗贼,—些作案累累的黑道恶徒们纷纷前来投靠,就是福州府地盘上的武林正道人物,也不得不虚与委蛇。今日这请帖落的虽是金刀无敌焦前辈的大号,但请柬上明明白白写着是奉税监人人之命宴请,这去与不去就事关重大了,须得认真斟酌才是。”
钟震坤道:“是么?我刚才只看头看尾,并未注意帖上写的什么,但不管是谁请,反正是不去,看他又奈何我!”
宁月娥这才感到请帖的份量,不由发愁道:“要是不去,就开罪了税监,只怕今后难以安生,这便如何是好?”
钟莹莹奇道:“咦,娘发什么愁啊,不就是—个狗太监吗?有什么不得了的?他真要敢惹上稻香居,女儿就要他好看!”
月娥斥道:“小孩子家哪知道轻重,你以为官府是好惹的吗?税监手下有大批武林好手,你哪里知道厉害!”
莹莹把小嘴一翘,道:“我就不信他手下那些酒囊饭袋有多厉害……”
月娥道:“够了,闭上嘴吧,不许出声。”
莹莹朝诸葛鼎扮个鬼脸,赌气把背对着她娘,果然不再出声。
诸葛鼎笑道:“初生犊儿不怕虎,有种!”
钟震坤接嘴道:“神龙剑的女儿嘛,岂是怕事之辈?”
两个男人护着莹莹,把月娥气得连说:“够啦够啦,讲点正经事吧,你们不着急吗?”
钟震坤道:“急什么?闻听传言,狗太监在府中—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福州府地面上的武林人物都被他请遍了,但也有骨头硬不去赴宴的,也没能把人家怎么样!”
诸葛鼎摇摇头,道:“这半年多以来,福州府死了几个武林人物,最有名望的是罗汉门门主陈良驷,他是死在最后的一个。据说,陈老爷子武功不凡,体健如牛,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呢?发丧时,门中弟子皆说是中风死的,有人怀疑未必如此,猜谖测是遭人暗害的,我看这种说法倒有几分可信。要不然,死去的武林人,怎么恰恰都是接了税监府大红帖没有去赴宴的人呢?这不是太巧了吗?”
钟莹莹忍不住又说话:“咦,大伯,你成天呆在家中,竟知晓天下事!”
“我有时也到城中茶馆闲坐,听些江湖传闻,当年和你爹娘行走江湖结下了不少仇怨,有些人迟早会找上门来,若不知江湖事,难免会吃亏。”
莹莹却笑道:“找上门来就好啦,免得我学武没用,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吗?”
宁月娥瞪她一眼:“又来胡说,你……”
话未完,钟福笑嘻嘻带着个中年文士进来:“老爷夫人小姐,稀客到啦!”
众人见是惠耘武,喜得连忙站起迎接,莹莹头一个欢叫道:“惠叔叔,给侄女儿带什么礼物来啦!”,其余人也相继寒喧一阵子。
一坐下,惠耘武先在怀里掏摸一阵,取出把精巧的象牙骨折迭扇,笑着说:“我知道不带礼品来,莹莹是不会认我这个叔叔的!”
莹莹接过扇子,细心把玩,赞不绝口。
月娥埋怨道:“都是你们这些老爷子惯坏她的,自家人带什么礼品?”
诸葛鼎道:“莹莹,听见了么?叔伯们还连带你爹,都被你给牵连进去了!”
莹莹扮个鬼脸:“那可是你们自找的!”
“放肆!”月娥瞅她一眼。
钟震坤道:“惠贤弟,三年不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怎不把弟媳也带来?”
惠耘武道:“小弟一来静极思动,二来有些消息要告诉两位兄长,至于我那口子,也不怕兄嫂们笑话,总是与我格格不入,走时曾叫她,她就是不愿出门,小弟只好千里迢迢成个独行客了。”
月娥道:“绮云妹妹年轻,你该让着她,不要与她认真才是。”
惠耘武叹道:“她今年已是二十五岁的人了,我大她十岁,成婚五年,哪一桩事不是依着她,可她总和我不是一条心,也不知何故。”
震坤道:“你此次该把她带来,让你嫂子多劝劝她。”
耘武又是一声叹息:“她生性孤傲,只怕不依人劝,管她的,暂且扔开不说。小弟此来,实有重大消息禀告,柯元霞又在江湖露面了,她现在身份大不同以往……”
钟震坤夫妇和诸葛鼎吃了一惊,道:“什么?柯元霞?”
“不错,正是柯元霞!小弟在江陵亲耳听一位朋友说,今年年初,江西三清山出了个天灵教,三位可曾知晓?”
诸葛鼎道:“听是听说过,但知之甚少。”
惠耘武道:“这天灵教总教主是谁无人知晓,总教主之下设三卦主,现只知其中—个卦主的名姓,你们猜是谁?竟然是江湖四大霸主之一的毒血趾班大为!”
众人闻言大惊,一个个瞠目结舌。
诸葛鼎叹道:“唉,如此说来,这天灵教竟是邪教,江湖上又将经历一番腥风血雨了!”
宁月娥道:“幸而我们早早隐退,要不然还不知是个什么结局呢!”
钟莹莹说:“这班大为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请葛鼎道:“你年纪尚幼,父母又已隐退,故从不在你面前多说江湖事。”
钟莹莹道:“原来都瞒着我,快说来听听,哪些人是四大霸主,武功及得上大伯……”
月娥道:“你快闭嘴,听惠叔叔说。”
惠耘武道:“江湖四大霸主是武林人给起的绰号,这四人是:矮怪长孙荣、混世魔君公良品、毒血趾班大为、蛇心羽士卜刚。他们武功通玄,横行江湖,出道以来未听说过败绩,杀人手段又极其残忍,是故江湖上提起他们,无不胆战心惊……”
莹莹岔话道:“那诸葛大伯、我爹我娘还有你惠叔叔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钟震坤苦笑道:“真是小孩子家不懂事,这四人是当今黑道上的顶尖高手,还没听说有人能治得住他们,何况你爹你娘呢?”
莹莹吐了吐舌头:“呀,有这等厉害!”
惠耘武续道:“天灵教三卦主各自统率三星座,加起来共是九星,分别称为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天芮、天柱、天心、天禽,柯元霞就是天禽座的座主……”
诸葛鼎插言道:“这是奇门遁甲中奇门活盘上天盘的九星,居然拿来充作职名,而柯元霞竟成了一星之座主,实难叫人相信,莫非她有了奇遇,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吗?”
“诸葛兄此言不差,柯元霞有无奇遇虽不曾听说,但能在班大为手下任一名座主,又岂是无能之辈?”
钟震坤道:“那些座主是些什么人物?”
惠耘武答道:“说起九星座主,武林人都感到奇怪,索来白道黑道水火不容,然九星座主中居然将白道黑道熔为一炉,而且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且听我一一数列:天蓬星座主山东无情棒刑星,这是白道上的。天任星座主独脚怪阴振武,是黑道上的。天冲星座主追魂鞭张隆又是白道上的。此外阴山三枭屈桐、茅胜、阮智分别任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座主,后三星分别是疤脸鬼判庞震、独臂熊封如龙和柯元霞。听说柯元霞穿起了道装,自号天禽。”
宁月娥讶然道:“了不得,那八星都是黑白两道上的一流高手,柯元霞能乔居九星之列,与这些响当当的武林人平起平坐,可见已非昔日可比,她要是再找上门来,后果堪忧!”
惠耘武道:“如果只是柯元霞一人尚不足惧,可虑者她现在是天灵教的大人物,如果天灵教与我们作对,那就……”
他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但众人也明白他的意思。
诸葛鼎道:“天灵教一成立,就先后杀了几个黑道白道的武林高手祭旗,又将黑白两道人物熔为一炉,以示天灵教既非黑道又非白道,这显示了总教主的心机,实是别有图谋。”
惠耘武续道:“天灵教有何企图,时下还未能判断,但武林各门派已惴惴不安。今年三月十五日立教时,据说,规模不小,光教众就不下千余人,还不包括散在各地的徒众,可见创教只怕不是一朝—夕,只是江湖上不知道而已。
庆典举行时,总教主并未到场,由卦主矮怪长孙荣主持,其余二卦主也未出场,九星座主则人人到齐。
长孙荣说,天灵教旨在救苍生于水火之中,故黑白两道武林人该从大局出发,捐弃前嫌,携手共创大业。末了还威胁说,天下门派若敢有藐视天灵教者,定严惩不贷!
钟震坤怒道:“好大的口气!”
诸葛鼎问:“各大门派都派人去了吗?”
“听说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等各门大派都未有人出席,但去的门派帮会也不少,不下五六百人!”
宁月娥道:“这柯元霞怕有五年未露面了吧?难道她的行踪竟无人知晓吗?”
钟莹莹忍不住追问:“这柯元霞是干什么的?与我钟家有何关系?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娘你就说明白了吧!”
钟震坤道:“柯元霞与其夫刘虎,是闽浙一带杀人劫财的恶盗,纠集了一伙匪徒,手狠心辣,对劫之商贾从不留活口,爹娘与诸葛伯伯、惠叔叔联袂探查到彼等踪迹,在闽浙界上将彼等一网打尽。那柯元霞本也难逃一死,但她谎称怀有六甲,哀求免其一死并立誓从此改邪归正,你娘和叔伯们心存仁念,便放她一条生路。哪知五年后她约了黑道著名凶魁夺命三刀朱大勇、马面虎、张龙到泉州找你爹娘报仇,正好你诸葛大伯也在,双方动起手来,柯元霞武功已大有长进,竟能与你娘斗了三十合才处于下风,那张龙、朱大勇也胜不了你爹和你大伯,只好再次遁逃。柯元霞走时扔下一句话:此生不报杀夫之仇,誓不为人!当时是夜半三更,又值阴雨天气,无法追踪被其逃脱。此女武功原很平常,五年光阴竟精进如斯,倒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加之她心肠狠毒,料到她今后定会再来寻仇,是以你惠叔叔诸葛大伯和你爹娘都十分注意她的行踪。”
钟莹莹愤然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她要是敢来,女儿一定饶不了她!”
惠耘武道:“柯元霞后五年的经历虽还无人知晓,但我那位朋友说,他猜测她这五年定是去了西域,攀上了大漠秃鹰申屠雄,要不她的武功怎会突飞猛进?”
诸葛鼎惊道:“大漠秃鹰?此人武功已臻化境,但已有多年不在中原露面,生死也无人知,这柯元霞又怎会找得到她?”
“我那位朋友是这样推论的,柯元霞五年前武功就有很大的进展,那是她去了一趟西域回来显示的,所以说……”
钟震坤笑道:“荒唐荒唐,柯元霞就是去了一趟西域,未必就能找到大漠秃鹰,这完全是瞎猜而已,你那位贵友到底是谁?”
“笑狐边小龙。”
“哈哈,原来是这位老兄!”
诸葛鼎、宁月娥都笑了。
钟震坤笑着续道:“惠老弟,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的为人难道你竟不知?”
“小弟五年前就与他相识,武林人都说他生性狡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他是牛角上抹油,又尖又滑。不过,有一条,不曾听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自己说,他是一盏牛皮灯笼,肚里明白,好坏分得清。他对小弟颇有诚意,他的话没有理由不相信。”
宁月娥笑道:“笑狐这人很难说他是正是邪,都说他两边讨好,一边也不沾紧,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惠贤弟你可要小心别上当!”
诸葛鼎说:“此人玄乎乎的,一些人说他武功稀松平常,一些人说他深藏不露,这小子就连武功都不泄底,当真是狡猾得很。”
惠耘武道:“柯元霞武功大非昔比,据笑狐说,五年前柯元霞约了姘夫夺命三刀朱大勇找兄嫂报仇不成,就负气扔下朱大勇不知去向。去年朱大勇无意间在潼关碰见了她,气冲冲责问她为何单独出走,柯元霞却十分傲慢,对他爱理不搭,朱大勇一怒之下想将她擒住,却被她二十招就点了穴道。临别时,柯元霞说,你要不忘旧情,明年三月初可到江西三清山找我,不过你最好替我先查访到神龙剑钟震坤一家的消息,还有七星刀惠耘武、阴阳扇诸葛鼎,若不带着他们现在何处藏身的消息来,那就滚你娘的蛋!今年初朱大勇已查访到贤伉俪的下落,三月初就到三清山见柯元霞,但柯元霞已穿上了道装,对他十分倨傲,他就没把贤伉俪的行踪说出,负气下了山。这是朱大勇亲口对笑狐说的,笑狐自然知道小弟与钟家的交情,特跑到江陵告知小弟,要小弟多加小心并转告二位及诸葛先生。小弟听后十分不安,便日夜兼程赶来报信,得想出应对方策才好。
钟震坤道:“那也没什么,就等她来见个高下吧!”
宁月娥道:“这下可好,一边是税监府,一边是柯元霞,热闹都凑到一块儿了!”遂把税监府请客之事说了。
惠耘武道:“既然如此,不如都到江陵小弟家暂避如何?”
钟震坤道:“此事商议,惠贤弟一路辛苦,先摆酒吃饭吧!”
宁月娥“啊”了一声道:“看我好糊涂,只顾说话!”说着连忙下厨吩咐去了。
不一会,饭菜摆上,大家举杯畅饮,共叙别后之情,不再提令人烦恼的事。
晚上,钟震坤一家、诸葛鼎、惠耘武坐在院子里纳凉。中饭后惠耘武足足睡了一个下午,起来已是晚饭时间,钟莹莹没法叫他再讲些新鲜事来听,这下可算等到了机会。
她说:“惠叔,你睡了一整个下午,让我等得不耐烦,快说些有趣的事解闷!”
她娘说她:“没规矩的丫头,惠叔是专来给你解闷的吗?”
她管不着,一个劲催惠耘武。
惠耘武一笑道:“好,我这就给你讲,事情发生在边小龙身上。人说边小龙鬼诈机灵,从来都是别人吃他的亏,可谁又想得到,他这次上三清山凑热闹居然被人耍弄了一番。”
诸葛鼎笑道:“笑狐也被人捉弄?这倒是新鲜事,说来听听。”
“笑狐参加盛大酒宴时,瞅见主宾席上的酒杯都是名贵的白玉杯,心想这天灵教好不奢华,便借众人到席上敬酒之际,便乘空偷了两只白玉杯,然后溜之大吉……”
钟震坤插话问:“好大的胆!这主宾席上都坐些什么人?”
“据他说,天灵教陪席的是九星之首天蓬座主无情棒刑星,客人中有毒手僧玄刚、螳螂爪姜仲杰、茅山道士法静,他因起了贼心,顾不得细看,抓了杯子就脱身!”
宁月娥也笑了:“真是吃了豹子胆,光凭这几位的名号就够吓人的!”
“他从宴会场溜出来,避过守山教众,正心满意足往山下走,嘴里还哼哼着小曲,忽觉背上风门穴一麻,一个身子突然动不得了,心知遭人暗算,不禁吓得叫出声来。
“喂,你嚷嚷什么?想让大爷把你怀中的白玉杯掏出来交给天灵教的爷们处置吗?”他身后有人说。
笑狐一听,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说:“这位朋友,把杯子给你吧,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那人道:“杯子在何处?”
“口袋里,请朋友解穴,在下一定奉送。”话刚说完,一只手伸进他衣袋里,把袋中什物一古脑儿掏了出来,然后把不要的东西放回。笑狐大怒,本想等解穴后一斗,哪知这人并不笨,没奈何只好说:“朋友,玉杯已取走,解了穴吧!”
那人说:“杯子拿是拿了,不过却放你不得,不如将你扛回天灵教总舵领赏去!这叫一箭双雕!”
笑狐大惊,道:“使不得,使不得,朋友你仔细想想,把在下交出去,这玉杯岂不是得不到了吗?这样做你不划算呀!”
那人说:“划算的,为天灵教立功,既可领赏又可以谋个差事,比得两个白玉杯强。”
笑狐急了:“朋友,除了玉杯,在下再奉送二百两银子,天灵教邪门得很,朋友你千万别投错了门!”
那人顿了顿,又道:“你袋中哪有这许多银子?”
笑狐听他动了心,连忙说:“山下旅店里,在下还有许多银票!朋友和我一同下山去取如何?”
那人没作声,大概是想了一想,然后又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你交天灵教处置为好,一来和天灵教结个善缘,二来也好在人前风光风光,显出我的能耐,你说好不好?”
笑狐赶紧说:“不好不好,朋友你这个算盘打错啦!”
那人问:“为什么?你说理儿出来。”
笑狐道:“天灵教十分神秘,内部教规极严,不久就祸害江湖,朋友你投身进去那是害人害己。”
那人哼了一声道:“何以见得?”
笑狐说:“天灵教胃口极大,驱使你为他们卖命,去压服正道门派,这是害人。正道门派联手对付天灵教,天灵教瓦解之日岂不是害己?”
那人冷笑一声:“你胡说八道,你怎知天灵教要压服各门派?”
笑狐忙说:“朋友,被天灵教拿来祭旗的几个武林高手,就是因为不愿人教丢的性命!”
那人不再说话,却一把抓起笑狐扛在肩上。
笑狐慌了忙问道:“朋友,朋友,你要干什么?”
那人道:“去天灵教领赏呀!”
笑狐吓得赶紧哀求:“朋友朋友,你别那么狠心呀,为了两只白玉杯让我丢了性命,你于心何忍呀!”
那人扛着他边走边说:“到了总舵,你求他们饶命不就行啦!”
笑狐说:“不管用,他们会宰了我的!”
那人不为所动:“是么?那就宰了吧,这世上每天都在宰猪宰牛宰鸡宰鸭宰人,又不光你一个,何况你这家伙满口胡言乱语,留在世上何用?”
笑狐真急了,哀求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朋友你为何不信?求你把我放下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害人一命要下九层地狱,朋友你又何苦下地狱呢?”
那人似被说动了心,把他从肩上放下了,问他:“天灵教把不愿入教的人杀了,这个你是如何知道的?”
笑狐说:“我曾一家家上门打听,确是实情,我敢对天发誓!”
那人道:“好吧,我饶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笑狐搪塞他说:“贱姓王,名彪……”
那人嗤一声笑了:“边小龙,你何时改名换姓,连祖宗都不认了吗?”
笑狐大惊:“咦,朋友,你认识我?”
那人哼了声道:“果真是只笑狐,还是交给天灵教剥皮抽筋的好。”
笑狐说:“栽在朋友你手上,要是传扬出去,我笑狐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那人吃吃笑了一阵,很是开心。笑狐道:“请问朋友尊姓大名?”
那人说:“要报仇么?我叫逍遥生,你尽管来找我好了。”
笑狐说:“不敢不敢,只是想交个朋友。”
那人道:“好吧,看你满诚心的,我就送你一只白玉杯,算是我一点小意思,当个见面礼吧,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你可得多多保重!”
笑狐忙道:“逍遥兄,你也保重,快解穴吧!”
那人道:“我送你白玉杯,你还没有谢我呢?”
笑狐憋下一口气说:“是是,感谢老兄盛情,多谢多谢!”
那人又吃吃笑了一阵,笑狐只觉一只手又伸进他的衣袋里,然后抽了出来,再没有声音。
他又求那人解穴,依然无动静,气得他猛一回头,这才发现穴道已解,他咬牙切齿把周围找了个遍,可什么人也见不到,只好悻悻下山。”
这段故事听得众人大笑不已,钟莹莹更是笑出了眼泪。
“哎哟,笑死我啦。”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逍遥生真缺德,拿人家的玉杯倒说成是他送人家的见面礼,还要人家谢谢他,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诸葛鼎笑罢,问惠耘武:“贤弟,江湖上真有逍遥生其人么?”
惠耘武摇头:“连笑狐都不知道这个人,其他人就更不会知道了。”
钟莹莹道:“要是真有其人,我倒想见见他是什么模样。”
宁月娥道:“大概是个游戏风尘的圣人吧,故意化名逍遥生寻笑孤的开心,否则笑狐能是一般人耍弄得了的?”
惠耘武说:“不对,笑狐说听声音是个年青人,他阅历甚丰,这一点决错不了。”
诸葛鼎道:“江湖上从来都有年青高手,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明日去不去赴宴,还是商议正经事吧。”
钟震坤道:“不去,我一世清白,岂能与贪官污吏为伍!”
宁月娥道:“伤了税监的面子,人家兴师问罪怎么办?”
“那就只好重出江湖,与贪官周旋到底!”
“不妥不妥,我们一家好容易清静了两年,到了这把年纪,难道还要亡命江湖?”
惠耘武插话道:“这班太监在京中权势极大,东厂西厂的密探,锦衣卫的高手都在掌握之中,程瑞彩只要向同伙打声招呼,就可以调遣来对付你,所以得罪了程瑞彩,只怕永无宁日。”
钟震坤叹了口气:“贤弟说得不错,这利害关系愚兄是知道的,但不能为了一家平安就背弃道义,为虎作伥。”
诸葛鼎道:“事已至此,只能走着瞧了,但弟妹应将细软打点好,以防意外。”
宁月娥叹道:“也只好如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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