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林繁密,泥沙迷眼,丑老人又心浮气躁,空有一身功夫,无法施展,三转两转,竟失了秦宝宝的踪影。
原来秦宝宝声东击西,趁机抽身,退出林外。
他决心冒险进入丑老人的炼丹室,设法寻取解药。
不料奔到石屋门前,只见铁锅的尸体,不见了小毛头。
秦宝宝无暇寻觅。匆匆将铁锅的尸体拖入石屋,挥动木拐,击灭了屋顶吊灯,径奔练丹室。
他霎时惊呆了。
这时室内一片凌乱,药架上的瓶罐都被揭开,药粉、药丸散了一地。
小毛头却伏在药案上,双脚虚软,动也不动。
秦宝宝轻唤一声“小毛头”,拉起小毛头一看,不由一惊。
只见小毛头遍体冰冷,早已气绝,用炭笔写着几个字“黑红有毒,万不可……”
显然他是服错了药,才不幸中毒而死的。
秦宝宝心中一酸,环顾架上药罐,品种不下百种,但全部都是红黑二色,只有小毛头手中握的那只小瓶,才是唯一的黄色。
想是小毛头不知解药,迫得遍尝各色药物用自己生命作赌注,却不幸尝的全都有毒,等他发现这瓶唯一颜色不同的药丸时,已来不及尝试了。
秦宝宝将黄色药丸摘进怀里,心中一阵戚然。
屋外突然传来丑老人的臭骂声。
“小辈,你尽管像乌龟一样躲着吧,老夫拼一罐毒粉不要,洒遍这片果林,薰也要薰你这兔崽子出来,你等着就是。”
呼声之后,便是一阵拖地撑地移动声音,分明是丑老人已放弃了搜寻,赶回石屋采取毒粉了。
秦宝宝慌忙拭泪跃起,如今时间仓促,已不由他从容地试那瓶黄色药丸,必须尽快对付屋外的丑老人。
他心念电转,突生急智,匆匆折回炼丹室,用两柄铁钩将壁炉中的那只药汁沸腾的大铁锅搬放在丑老人所留下的轮椅上,又顺手从药架上取了一罐黑色毒粉,然后推着轮椅,回到前面石室。
这时,移行之声刚及门而止,原来丑老人也发现室内灯火熄灭,台阶前不见了铁锅的尸体,情知有异,故不敢贸然入室。
但他凝神倾听了一会,室内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便试探着喝问道:“小毛头,是你将灯弄熄的吗?”
秦宝宝度好距离,轻轻将轮椅停在门内三尺处,漫声道:“是我弄熄的!”
丑老人一惊道:“你是……”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吗?”
丑老人惊道:“原来你已不在林中,竞躲在屋内?”
秦宝宝道:“不错,你现在知道上当了吧?”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小辈,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石屋仅有一条出路,别无门窗,如今这唯一的通路已被老夫堵住,你成了瓮中之鳖,任你插翅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了!”
秦宝宝笑道:“那最好不过,咱们有两个人,可以轮流休息,小毛头正在寻找解药,等咱们都解了毒,那时看鹿死谁手!”
丑老人道:“老夫索性对你说了吧,解药全在老夫身上,根本不在炼丹室内!”
秦宝宝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信不信由你!”
秦宝宝道:“假使咱们找不到解药,临死之前,会把炼丹室一把火烧得干净。”
丑老人骇然惊怒道:“小辈,你胆敢毁坏老夫的毕生心血,老夫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一块块割下你们的肉喂鹰!”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人死之后,无牵无挂,你想怎么办,悉听尊便!”
丑老人勃然大怒,一声暴叱,便欲冲进石屋。
秦宝宝一抖手,整罐毒粉迎门洒出,沉声道:“老匹夫,你入门一步,别怪我用毒粉对付你!”
丑老人一缩手,看看地上的毒粉,不由一阵冷笑。
原来毒药分为三种不同颜色,红色代表剧毒,黑色代表慢性毒药,小毛头正是误食此二色药而被毒死。
丑老人痛惜自己毕生心血,又见秦宝宝掷出的毒粉只有慢性毒药,戒心稍懈,反掌猛扣地面,身形略退又进,一手掩护前胸,一手斜遮脸部,电掣般穿过石门,冲入屋内。
他以为掩护住头脸要害,便不惧毒粉阻截,却没想到漆黑的屋中,正有一锅沸腾滚烫的药汁在等他洗澡呢。
“扑通”一声,轮椅翻转,铁锅倾覆,黝黑阴森的石屋中,顿时扬起一声惊心动魄的凄厉惨呼……
呼号声渐低渐弱,最后,仅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就在这呻吟声中,秦宝宝抱着小毛头的尸体,神色凝重地走出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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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林南奎,坐在山下石岗上,正等着“阴阳颠倒”把南宫博的尸体抛下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什么都没发生。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仍什么都没发生。
林南奎不禁生出狐疑,便站起身来翘首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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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南宫博走入半山腰绿竹林后,放慢了脚步,对韩瑛道:“你说,世上谁最坏?”
韩瑛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秦桧,他在风波亭害死岳元帅,黎明百姓人人想啖其肉、吸其髓!”
“不错,秦桧最坏,那接下来呢?”
“昏君赵构,他听信奸佞之言妄杀忠良,所以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
南宫博道:“赵构是该死,不过瑛妹,他并不昏庸,聪明得很……”
“不过,他总归是坏东西!”韩瑛忿忿地踢飞了一块石头。
“我也没说他好啊,他该杀,该剐,该下油锅!哎,瑛妹朝廷里的坏人我们先不议论,这江湖上,谁最坏呢?”
韩瑛脱口而出,道:“金龙社的卫紫衣,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恨透他了!”
“不错。这厮为了保北方武林头把交椅的位子,如此寡廉鲜耻,应该千刀万剐。不过,平心而论,还有比他更坏的人。”
“谁?”
“你的大师兄林南奎!”
“什么?”韩瑛停住脚瞪着南宫博道,“你胡说八道。”
南宫博道:“我知道他是韩老伯的爱徒,你把他看作亲哥哥,没有证据我敢这么说?瑛妹,昨晚我睡下后,听到远处屋顶上有人打斗,就悄悄从后窗钻出去,一直来到镇子外面山坡上,我听到林南奎与夜行人的一段对话。夜行人指责林南奎妄图在酒中放毒害死你我,林南奎没赖,只说家门之事与外人无关。
我才明白姓肖的当初去拿家酒时放了毒药,却被夜行人窥破做了手脚,林南奎心里恼恨,又不敢当着你我的面发作,才安排我们早早睡觉,一个人过来与他了结!夜行人还揭出,三个蒙面杀手是林南奎指派的,而他本人当时就躲在不远处窥看,眼见事情要败露才赶来毁尸灭迹,还……”
韩瑛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别听外人胡扯。你不知道,大师兄平素待我最好,当初还是我爹爹从虎口把他救下来的哩,他怎么可能起歹心?那个夜行……你知道他是谁吗?”
南宫博听那个夜行人自称秦宝宝,也有点奇怪。因为他听说韩翔天是被秦宝宝的父亲打伤的,怎么秦宝宝会救韩瑛?一来他怕韩瑛不相信,二来他只想韩瑛佩服、感激自己一人,便道:“我没听到关于他身份的话,不过,他说的肯定是大实话。要不,林南奎怎会对他恨之入骨,在他跳上飞来石时,把他连石头一起踢下山去?”
韩瑛愣道:“他是坏人,大师兄一向嫉恶如仇!”
南宫博道:“可这些话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那你一定是听错了!”
“我…”南宫博把嘴边的话咽下去,韩翔天的这位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不涉尘世,太真诚、太纯朴了,无凭无据再讲也是枉然。
他话头一转,扯到眼前的事,道:“好吧,这件事权当我没有告诉你,不过,你知道林南奎要我们向谁去请安吗?”
“嗯?”
“阴阳颠倒黄鳄鱼!”
韩瑛一愣道:“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南宫博道:“他是个云游四海的头陀,两年前才在这独秀峰顶结庐修炼,脾气特坏,任谁打扰了他必杀无疑,一到天黑又变成善良的好人,这话是前几天我父亲亲口告诉我的,要我千万别犯忌。”
韩瑛一惊道:“这……果有此事?”
南宫博道:“没错,不过你别怕,他不杀女人的,林南奎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韩瑛想了想,道:“大师兄恐怕不知道姓黄的脾气这么坏!”
南宫博摇头道:“连我父亲都知道,他怎会不知道?”
韩瑛道:“他当初不是没要我来吗?”
南宫博道:“没我保护他对付你易如反掌,所以我才让你跟来的!”
韩瑛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我大师兄决不是那种人,你千万别瞎猜!”
南宫博欲言又止,叹口气想了想道:“好吧,我现在不勉强你,不过你得答应我,等会见了头陀,我讲什么你都得点头,千万不能插嘴打岔!”
韩瑛道:“既然是这样,不如不去见他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么!”南宫博诡秘地一笑,“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话,保证没事!”
韩瑛信任地点点头。
两人沿着崎岖的小道攀上山顶看见一座像醉汉般歪斜着的大茅屋。
韩瑛有些害怕,忍不住抓住了南宫博的胳膊,但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脸一红又松开了。
南宫博心里有点害怕,只注意对付眼前的倒没注意韩瑛。
他顶礼膜拜,高声道:“黄老前辈,晚辈南宫博、韩瑛前来拜见。我们本不敢擅入宝地,只是受了长自派门人林南奎的差遣,才冒昧上山,务请黄老前辈原谅,晚辈两人没齿不忘大恩大德!”
只见一个相貌凶悍的头陀从茅屋里跳出,用擂鼓般的响声喝道:“他自己不来送死却叫你们来送死,人在哪里?”
南宫博早听说父亲讲过这头陀吃软不吃硬,便装成诚惶诚恐地说道:“他在山下憩息,要我俩上山来向你老捎个信。我俩知道这是杀头的事,他却把刀架在我俩脖子上,还说‘你们不敢去,就只看得起姓黄的怪物,看不起我林大侠’,我俩想,死在这个无名鼠辈手里还不如死在你老手里,就上来了。前辈,你快点把我们杀了吧!”
韩瑛在一旁听得与事实不符,想纠正,但想着诺言,只得强闭双唇。
黄鳄鱼讥道:“我不杀你们,要杀那厮!”
说罢,他张开双手,大鹏似的向山下飞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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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瑛见头陀去势凶猛,埋怨南宫博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他现在找大师兄算帐去了!”
南宫博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我不这样说就躲不脱眼前的祸事。”
他心里道:“你大师兄能借刀杀人,我就不能如法炮制?”
韩瑛焦急地往下赶去。
南宫博忙道:“野头陀很是厉害,别送死!”
韩瑛脚步不停,一边道:“我怎么能丢下大师兄不管!”
南宫博无奈,跟着往下奔。
两人还没到半山腰,就看到黄鳄鱼与林南奎已经打了起来。
头陀摆开坐马式,前推一掌,林南奎总要退后近丈。
以林南奎功力,竟被人家像皮球似的摆弄,两人才领略到头陀的本领。
林南奎没想到会引火烧身,他知道头陀的厉害,因此在对方一掌推来之时,丝毫不敢马虎,摆成童子朝圣之式,尽调丹田之气于周身,以防被掌风所伤。但一股势抵万钧的气浪压来时仍硬是把他钉在地面的双脚拔了起来。
在别人,准被跟着推倒,但林南奎受名师调教过,内功深厚,意沉丹田架子不变,原样移动近丈,在气浪变衰时堕身落地,仍是童子朝圣式。
黄鳄鱼第一次遇到接自己一掌而不倒的人,腾空跳起来,落地坐马再发一掌,林南奎又被推移近丈原样落地。
韩瑛和南宫博赶到山下时,林南奎已接了十几掌。韩瑛见他脸皮转红,竟成了柿子脸。
知道他已气竭力疲,情势危急。
她见南宫博背着手,一脸的无动于衷,心想:“他与大师兄有误会可以袖手旁观,但我与大师兄是同门手足,即使前面是死亡,也该挺身而出。”就挥动双掌跳进圈子里。
南宫博大吃一惊。他清楚韩瑛绝受不了头陀一掌,可又来不及阻止,只得跟着跳进。他不敢稍懈,立即朝黄鳄鱼背后拍出一掌。
他学成了这玄阳内功,功力甚是深厚。
黄鳄鱼刚把林南奎打出丈余,正想再一掌将他毙命,发觉背后掌风立即旋转身体。
南宫博发出这一掌只为把怪物吸引到自己身边,在对方身体跳转过来时已经收招,摆成一个“小道献茶”的姿式。万钧气浪推来,他也像林南奎般原样移后近丈。
韩瑛明白自己功力不够,见南宫博肯作援手,立即变势逃出圈子,尽管如此,她脸上已被黄鳄鱼掌风灼伤,一阵火辣辣的痛。
林南奎在头陀攻击南宫博时抓紧时间调气蓄精。
他不敢撇下南宫博逃跑,日后若被怪物传扬出去,他在江湖上必将脸面丢尽,难以立足。
这时,他照样朝头陀背后推出一掌,头陀跳转身打他,又把他推开去,这时南宫博又从背后起掌……
林南奎、南宫博配合默契,暂时敌住了黄鳄鱼。
韩瑛心想自己虽然进不了圈子,暗器总是可以放的,就倾囊中所有,把飞蝗石、铁莲子等天女散花般打出去,尽管伤不着头陀,也算尽了一份力。
毕竟黄鳄鱼武功老到,南宫博、林南奎各接了一百多掌后渐觉气竭,身体被愈打愈远,落地也远不如开头般扎实。
红日恹恹,这种时候不可能再有一流高手赶到相助,两人心里都懊悔不该使用借刀杀人计。
心一乱意即散,南宫博先被头陀一掌打了个筋斗,林南奎跟着也被打翻在地。
韩瑛见情势危急,不顾一切跃入圈中。
南宫博痛苦地叫了声“完了”,林南奎也着急地惊叫起来。
然而奇迹出现了。黄鳄鱼这时不仅没对韩瑛施以杀手,却像遇到瘟神似的掉头跑了。
韩瑛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直愣着双眼看着头陀跑了。
红日落入西山。
林南奎、南宫博喘着气来到韩瑛的身边,纳闷地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厉害东西?”
“没有啊。”
韩瑛翻翻美丽的、人见人爱的眼睛,指西天,道:“他不是被称为阴阳颠倒吗?大慨太阳落山他就变成善人了!”
南宫博道:“然而那也用不着慌慌张张啊!”
林南奎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邪功,练成之后至刚至阳,白天功夫厉害,然而不能接触到阴气的东西,否则会功力大损,所以晚上不能出来,也不能发功!”
韩瑛道:“也许这黄鳄鱼练的就是这种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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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雾如烟,鸟雀归林。
三人不指望当日赶回京城,只想找个投宿之处。
催马离开独秀峰走了两里之遥,他们看到了一个老大的芦苇棚子,前无村后无店,看来他们只能在这里栖身了。
棚子大概是夏天用来看西瓜的,除开一领破席,什么都没有。
林南奎拿起把它撕成三片,把其中两片分给了韩瑛和南宫博。
林南奎拿出一包从盘龙镇带来的肉饼子,递给韩瑛、南宫博道:“胡乱吃些吧!”
南宫博怕饼中有毒,没有马上伸手,韩瑛却爽快地接过。
韩瑛不想让南宫博难堪,满脸欢喜地道:“大师兄,我们三人一起走吧,找到水,先喝个够,再拿一瓢回来,这不更好。”
“我听你的。”南宫博迈开大步。
走不多远就发现一条河,解了渴后,重新回到芦苇棚,各自打坐静养调息。
韩瑛因身旁有两个武功高超的人护驾,心无杂念,不二会儿便入睡了。
林南奎调气养神,头脑始终保护清醒。他心中道,“借刀杀人”计又不成,能否除掉南宫博,得看今晚了,可是……
他悄悄睁开眼睛,不料碰上了两道同样也是窥探的目光,他连忙闭目。
南宫博也马上合眼。
他对韩瑛的爱由来已久,这里面除了迷恋她的美貌,也有对长白派掌门的觊觎。
他是南宫世家的传人,为什么还要觊觎长白派的掌门人之位,这里面也有他和父亲的难言之隐。
但韩翔天有言,不把韩家偌大的家业送给别人,他要找的是上门女婿。
而南宫博是独子,他为此非常苦恼,但父亲南宫雪却主动与他谈起韩瑛的婚事,表示愿意让他去韩家当上门女婿。
他又惊又喜,南宫雪说,那是权益之计,只要韩翔天两眼一笔,把长白派掌门的椅子做稳了,就可做回卤豆腐干仍复姓南宫。
南宫博认为此计甚妙,于是勤练武功和玄阳气功,准备入赘。
他练成了剑法,他要骗去韩瑛的心。姑娘家最爱男子的忠心,他显示了忠心,也就同时摘取到姑娘家的爱心。这步棋只要成功,他的情敌必将丢盔弃甲,惨败而去。
目前最大的障碍倒是林南奎,韩瑛迷信她的大师兄,他不能袭击他,那会刺伤她的心。
而林南奎却随时可主动出击,先杀死他,再杀死韩瑛。他不能让他的图谋得逞,只有枕戈待旦,使自己不受伤害。
南宫博意守丹田,屏心静气,对周围每一个细小的变动都能立即发觉,包括刚才林南奎的睁眼。
超一流的师傅就能教出超一流的徒弟,南宫世家武功的精萃集于一身,决定了南宫博将来不会是默默无闻的小辈。
林南奎知己知彼,明白南宫博决不敢杀自己,自己只须考虑如何进攻,不必设想防守。
但每次睁眼窥视,对方的眼腈也跟着睁开,他无法下手,因白白坐待天亮而渐显焦急起来。
时近黎明,周围愈黑,林南奎决定闭目突起,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他聚真气于周身,突地如弹丸离弦般向南宫博跳扑。
南宫博的内掌同时推出。
他一眨眼间察觉到对方也跳扑过来,旋用双掌迎击。
四掌相碰,旗鼓相当。
南宫博、林南奎各自落回原处。两人又屏心打坐。周围一片寂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林南奎心想:“只有用暗器了!”
一挥手铁莲子直奔对方周身大穴。
南宫博右手一拂,七粒铁莲子被卷住,都落入手心。
南宫博手里拿着铁莲子,犹如拿着定心丸。
哈!有了这些凭证,不怕韩瑛不相信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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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起来,乳白色的晨曦飘进了。芦苇棚。
一只黄莺在附近的银杏树上鸣唱。
韩瑛睁开眼睛,见两位大哥仍闭目打坐,道:“天亮了,我们起身吧!”
“啊!”
“啊!”
南宫博和林南奎同时伸了个懒腰。
林南奎道:“我这一觉可补了十年的困债了,你们呢?”
韩瑛道:“我也睡得很香!”
南宫博道:“我都做了许多好梦!”
韩瑛信以为真,兴奋地道:“不用太阳落山,我们就能赶回家了!”
“是啊,是啊!”林南奎道,“时间还早,我们到外面活动活动筋骨怎么样?”
韩瑛不便扫大师兄的兴,道:“你得先露几手给我们看看!”
“那当然,不过,也该让南宫贤弟把家学本领露几手啊。”
“这个自然。”南富博面带微笑道:“小弟还能让你林大哥吃亏吗?”
林南奎道:“好,中听,我算是遇着了啊!”
韩瑛见两人言谈亲切,心想道:“南宫博大概也不怀疑大师兄了!”
她心里倍加欣喜,却不知道他俩勾心斗角,话中含着骨头。
林南宫虎步鹤形,就在前面荒岗上打出一路拳。
南宫博见这拳手法奇特,步法扑朔迷离,待林南奎收住势,笑问道:“林大哥,你这是燕青拳吗?”
林南奎道:“哈,真是,想不到你能看出。”
南宫博道:“小弟是从这套拳的手型专在扣锁对方,手、腕并兼点穴、卸骨,步法轻捷灵敏,变化莫测,才想到可能是家父跟我提起过的燕青秘踪拳。不过听师傅说,自燕青后,这套拳失传,想不到林大哥却得着了。”
林南奎道:“我师傅创大成拳,就为集天下各路拳术之精华,取多多益善之意。当年燕青凭此精妙拳手,在水泊梁山立下赫赫战功,因此师傅嘱咐我等弟子在江湖上多留心此拳,如果发现,务必学来。我谨记师命,去年见一个游方僧与人殴斗,身手十分了得,就烧了一桌上好的素斋款待他,诱他说出此拳来历,再送他十两银子,把这套拳学到了手。我师傅知道后,就把打铁莲子的独门功夫教给了我了!”
南宫博听他主动道出,略一沉吟,道:“江湖上会铁莲子的不少,长白派的手段一定超群出众,不过……”
他还没来得及端出夜里的事,林南奎抢住话道:“南宫弟不是外人,你想见识,我这就献拙!”说完,往囊中摸去。
南宫博发愣间,林南奎手已一扬。南宫博以为他乘机又施杀手,急忙施展上乘手法去接,却什么也没抓着。
正不明就里,林南奎已抚掌大笑,道:“南宫弟好功夫,想不到这七颗来去无影的铁莲子都被你接住了!”
韩瑛站在一旁,并没有看到什么铁莲子射出去,听林南奎这么说,如堕五里雾中一般。
南宫博立即明白林南奎的用意,道:“我没有拿你的铁莲子!”
林南奎笑道:“哈,你别再给我们师兄妹使障眼法了,七颗铁莲子不是在你左衣兜里吗?”
接着暖昧一笑,道:“你双手不要动,让我师妹来抄,抄不着算我骗人。若抄到,你却要把接、藏暗器的手段略露一二。”
南宫博没想到林南奎看准七颗铁莲子的藏处,想分辩,充满好奇心的韩瑛已走了过来,把手伸进他左衣兜,只一掏,就拿到了七颗铁莲子,十分佩服地道:“没想到你们的手法这么快,绝招,绝招啊!”
南宫博明白林南奎诡计,满腔怒火却无法发泄。
他涨红的脸忽又变白,只一愣,撒腿奔向拴马处。
他解开本人及韩瑛两匹坐骑的缰绳,一边牵过来一边喊道:“瑛妹,快上马!”
“这……”
南宫博手一指,道:“快,黄鳄鱼过来啦!”
韩瑛扭头一看,阳光照耀下,黄鳄鱼正狂奔而来。
林南奎闻声也一扭头,立刻向自己的坐骑冲去。
南宫博和韩瑛跳上马背。
林南奎解缰绳时,黄鳄鱼已追到了跟前,他恶狠狠推出一掌。
林南奎未作准备,韩瑛认为他必死无疑,仓惶尖叫起来。
南宫博脸露恶笑。
林南奎处险不慌,借力蹿向天空,下落时正巧落上马背。
红鬃马腾开四蹄,与白鬃马、青鬃马没命地往前奔逃。
黄鳄鱼愤怒地嚎叫着追赶,两只脚竟不比四只脚的慢多少。
但四只脚终究快了一些。
三个人逃到昨夜找水处,看到停泊着一只小船,先后舍马跳了上去。没容他们吩咐,船家迅速撑开了船头。
黄鳄鱼追到了河边。他不会游泳,就拿仇家坐骑出气,连起三脚,把三匹马踢死在河里。
韩瑛恐惧地闭上眼睛。她但愿今生今世不再白天遇上这个黄头陀。
河波如练,小船扬起白帆。
三个江湖客静静地看着粼粼碧波平添无限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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