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吃着饭,那边宝宝却遇上了麻烦他出了龙门客栈,一路东逛西看,暗暗在伤脑筋。
宝宝鼻子一哼,道:“不会赌上这儿干嘛?家里金山银海没地方花呀,要到这儿来肉包子打狗?嘿嘿,告诉你们,小爷三岁就开赌,算来也有十年八年的资历啦,虽没爬上赌王的位置,也是久赌成精,不信要不要跟你们两个赛一赛?”
两个保镖连忙让路,哈腰道:“大少爷请吧,算咱们衰,找个杠子头来碰!”
宝宝哈哈一笑,一摇三摆地往门里走。
绕过影壁,只见大厅中吆喝之声,此起彼落,牌子骰子声诱得人心里发痒,东一堆、西一堆的人头,在灯光下像乱坟岗上的杂草。
忽地,那边有个姑娘家吸引了宝宝的注意力。
那张方桌前周围人数不少,但有一个人是坐着的,坐的位置正对着庄家的天门,竟是个标致成熟的娘们,模样不会超过二十岁。
她在这样的男人世界里,仿佛万绿丛中一点红,特别醒目。
室宝不由自主地挨到那大姑娘的背后。
哪知人还没站定,已听到大姑娘头也不回地道:“滚开!”
竟敢叫人滚开,宝宝可冒火了,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道:“为什么要滚开?难道赌场里不准人看赌!”
那花不溜秋的大美人冷冷地道:“看赌可以,但是我从来不许人站在我背后,就连狗都不行!”
嘿,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宝宝心中一愕,倏然明白过来,听说江湖上有种人怕仇家递暗刀子,所以有这种忌讳。
这样看来,这大姑娘定是跑江湖的啦。
会不会和劫匪有关?
为了办案,宝宝不敢再乱唬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连忙应声是,钻进人堆,就挨着大美人旁站定。
那姑娘目光一飘,见是个讨人喜爱的娃娃,怔了一怔眯嘴笑了一笑。
这一笑还真迷人,可惜宝宝是个女的,不吃这一套,但心中却道:“就不知这女的是什么身份,该怎么探听……”
他在伤脑筋动点子,高高胖胖的庄家正在摇骰子。
“得啷啷,得啷啷……”盖着骰子的盘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庄家口中吆喝着:“下注啊,下注啊!开罗!”
周围的赌友纷纷把银子往里推,有的押大,有的押小。
那姑娘却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开啦,六点小,吃大赔小!”
随着庄家的吆喝声,台面上几十双手乱晃,叹息声夹杂着欢笑声,喜怒哀乐的表情全表现出来啦。
“下注啦,下注啊,要开啦!”
庄家又在吆喝。
于是一堆堆的银子银票又统统向桌子中间推。
这次那姑娘有所举动啦,把面前的银子银票全都推到押大的一门。
庄家一揭碗盖,道:“十点大哪,吃小赔大!”
姑娘笑眯眯地道:“一共二千一百五十二两。你们要不要点上一点?”
“不必了,照赔!”庄家脸上的横肉抖上一抖道。
看久了,宝宝发现姑娘不是每把都下,但下注一定是中的。
这时,他也心动了,觉得这样看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妨也下注赌一赌。
一方面可以赢点银子,一方面也可以有个桥梁好说话。
赌友嘛,可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只要能让姑娘开口,多少能套出点底细。
想着,他小心地从腰带中掏出十几两银子,放在桌上,见姑娘押哪一门,他也押哪一门。
不过他不多押,每次不多不少,刚好五两。
果然不错,三五次下来,宝宝就赢了二十两银子,心里一乐,情不自禁抬头向姑娘一笑。
岂知对方的眼光也飘了过来,笑了一笑,道:“你为什么不多下一点?”
“嘻嘻,我人小玩小的,只是看大姐神秘得很,所以凑凑热闹,给大姐加把光!”
宝宝趁机拍她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姑娘果然咯咯笑了起来,道:“小兄弟,想不到你好会说话,嘴巴比糖还甜。”
“下注了,要开啦!”庄家又在吆喝。
骰子“得啷得啷”地响着,姑娘听了听,等庄家重重一放,就把面前的银子一股脑推到小的一门上。
她对宝宝笑笑道:“你跟不跟?”跟!
哪有不跟的道理,宝宝觉得不能让一个娘们看扁了。
庄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伸手掀开盖子。
哇!众人哗然一声大叫,叫声中掺杂了惊讶与失望。
“八点大,吃小赔大!”庄家脸上有得意的笑容。
因为大家都认为姑娘有把握,运气好,所以十之七八都下注在小的一门上。
宝宝暗暗叹了一口气。
完蛋,不但赢的全输了,而且还输掉了十五两的老本。
真衰!
他看着姑娘,姑娘始则一愣,继则一丝冷笑道:“高明,高明,这撤了芝麻抓鸡的本事,真不赖啊!”
庄家皮笑肉不笑地道:“运气,运气,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姑娘冷冷地道:“冲着你庄家这句话,姑奶奶要好好跟你赌一赌!”
庄家哈哈笑道:“欢迎,欢迎,开饭店的不怕肚皮大,来者不拒。”
他赢了钱还转弯抹角地吃豆腐。
“行,换个方式如何?”红衣姑娘出花样了。
庄家道:“可以,你说吧!”
姑娘道:“换掷骰子可不可以?”
“好。”庄家目光左右一飘,道,“拿大碗来!”
抱台脚的伙计立刻捧上一只青花瓷碗,庄家笑吟吟地问道:“姑娘要怎么玩法?”
姑娘道:“四粒骰子比大小。”
“好。”
庄家一撒手,四粒骰子立刻撒入碗中。
姑娘伸手把碗中的四粒骰子一抓,握着拳头的纤纤小手已经放开,从她手掌中落下时,骰子已变成一堆白粉。
“嗬……”场子里响起一片惊讶声。
现在每个人对姑娘的看法又不一样了,宝宝心中也暗暗吃惊道:“这娘们果然一身好功夫。”
庄家也变了脸色,道:“你这是干啥?”
姑娘微微笑道:“赌大钱要用好骰子,现在用我的!”
手向碗中一丢,四粒晶莹翠绿的骰子立刻叮叮当当一阵响,滚落碗中,竟是四粒翡翠骰子。
每粒骰子上的点子,是用红猫眼宝石嵌进去的。
众人又是一声惊“咦”,现在大家不但知道姑娘武功高,敢情还富有得很,这场赌,银子一定多多的。
庄家神色也很有点吃惊,仲手捞起碗中的翡翠骰子裙了一相,喷喷赞道:“果然名贵,就这四粒骰子,怕不价值连城,有银子还买不到哩!”
“你总算识货!”姑娘道,“你同意不同意用这四粒骰子赌?”
“赌。”庄家似乎艺高胆大,道,“赌了一辈子,今天开一次荤,输也值得!”
“不愧是男子汉,有气魄!”
姑娘故意加他一顶高帽子,道:“现在请问庄家,下注有没有限制?”
“没有限制,”庄家阴沉的笑容又出现了,“我刚才说过,开饭店的不怕大肚子!”
“既然你说得这么干脆,本姑奶奶就要下注了?”
“下!”
姑娘这才从怀里慢慢摸出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放。
这一叠银票厚得象叠年糕,上面一张是五十两。
宝宝看得心头一震!
庄家刚想伸手,姑娘倏然伸出玉手压住银票,冷冷道:“干嘛?”
庄家道:“我得点一点!”
“不用点,我姑奶奶输了,再拿去点也不迟,我赢了,会一张一张点给你看!”
“万一本号现银没有那么多,怎么办?”
“姑娘就赢你这家赌场,你们们马上给我扫地出门。”姑娘的口气像铁打的一样。
庄家对桌上的银票注视良久,头上冒了汗,终于狠狠一拍桌子道:“赌了。”
这时,场中鸦雀无声,谁都急着看输赢。
因为姑娘的口气太大,表示下的赌注不会小,但多少呢?
是个谜,输赢又是谜!
这太够刺激了。
偏偏庄家慢吞吞地抓起骰子在手转呀转,就是不撒手。
转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开了。
果然是个“祖宗豹”,这手赌技可以算得上傲视赌海。
庄家的脸上顿时变了,肥肉在抽搐。勉强保持镇静的笑容,道:“庄家承认输,你点银票吧!”
在他想,以上面一张五十两计,这一叠了不起二三千两,没啥吓人的地方。
姑娘慢吞吞地把第一张拿开,道:“你看清楚点,我报数了。”
翻开第二张:“五百两。”
翻开第三张:“两千两。”
第四张:“一万两。”
这样一面摊开示众,一边高声报数,一共四十二张银两计银三十八万二千五百五十两。
“哇塞,这么多!”
场子里顿时起了骚动,连别的赌客都停了下来。
这当儿庄家的脸色一片惨白,似乎就要瘫痪了。
只有那姑娘笑眯眯的像喝醉了酒,目光攸飘到宝宝脸上,拿出两张最小额的银票,摔到宝宝面前,道:“小兄弟,刚才害你输了银子,这算补偿你。”
银票一张是五十两,一张是五百两。
宝宝高兴地收起,放入怀中,道:“谢谢。”
庄家开口了,声音有点发抖,道:“我刚才声明过,号里没有这么多现银,要银号开票,也得等明天开门,这笔帐就请姑娘明天来取如何?”
姑娘笑道:“刚才我也声明过,银子不够没关系,我要这间赌场,你们全都给我扫地出门!”
庄家怒道:“你是存心要砸场子?”
姑娘冷冷地道:“赌奸赌猾不赌赖,话讲在前面,就要履行,不然你开什么赌场,包赢不输吃人哪?”
这种刺心的话,泥人也听不下去,宝宝已发觉不太对了。
果然,庄家恼火了,厉声道:“输钱给银子,敢情你这个臭娘在找碴啊,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一亩三分地。”
姑娘毫不退让地回话过去,道:“早就打听了,今天就是皇帝祖宗也得拿银子,不拿银子统统给姑奶奶滚!”
“干你娘,给我上,打!”
庄家一声怒吼,赌场里的保镖全都围上来,有的拿刀,有的拿棍,还有的拿板凳的,吓得满场赌友大呼小叫,纷纷夺门而出。
宝宝更紧张了,这样开打岂不是要出人命?
把这娘们打死了,自己岂不落了空,无法回去交代?
就在众保镖向姑娘刀棍齐下、吆喝围攻的当儿,宝宝拔出暗藏的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就向一个保镖的屁股上扎去。
在一声痛叫声中,宝宝还真狠,又向另外一个屁股扎去。
他人矮个子小,在乱军阵中,又扎向第三个屁股。
这人屁股特别大,被宝宝一扎,大叫一声,回头一看,是宝宝,厉吼道:“原来是你这个小鬼,找死!”
一脚反踹过来。
这第三刀因为屁股大,宝宝特别加了力,用力拔却拔不出来,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被踹得连人带刀倒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撞在台脚上,撞得宝宝天昏地暗,眼冒金星。
他拼命爬起来,抬头已见庄家神色狰狞,像狗熊一般扑过来,慌忙就地一滚,钻到另一张台子下。
在这种打群仗的时候,人小就占了便宜,庄家负伤连翻二张桌子,始终抓不到像滑泥鳅一样的宝宝。
而宝宝躲在桌子底下,七钻八钻,抬头一看,却已看不到那个姑娘,只见人像潮水一样向门口涌去。
宝宝心想:“打架的跑了,拿我来垫底呀,开溜啊!”
※※
※※
※※
秋莫离、席如秀等人找的杨逍又在哪里呢?
他们找到迭峰县杨家庄,庄丁却说杨逍求学去了。
席如秀和秋莫离只好失望地离开杨家庄,奔钱家庄而去。
席如秀对秋莫离道:“你相信杨逍是求学去了吗?”
秋莫离摇摇头,道:“我不太信,杨逍是武林中人,似乎没有远离家乡去远方求学的道理,而且,还是到五台山学禅去了。”
席如秀道:“正因为不可信,才更可疑,这杨逍的父亲做过侍郎,他也算官宦人家的子弟,如果是他做了京城‘劫美案’倒是颇有可能的!”
秋莫离道:“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席如秀道:“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案子才扑朔迷离。”
秋奠离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去看看钱老板的庄园再说,他女儿到现在还无影无踪呢!”
席如秀点点头,便和秋莫离一起往前走。
正走着,对面过来一人,他远远望见秋莫离,便高声叫道:“那边可是小秋吗?”
秋莫离怔了一怔,等那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老头,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挎一把长刀,一身锦衣夕阳下闪闪生辉。
一股豪迈之气,猎猎衣袂飞舞响声中,从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秋莫离失声道:“李千户。”
锦衣人环眼一翻,叱喝道:“大胆秋莫离,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秋莫离随即抱拳道:“李老前辈!”
李千户咧开嘴大笑,道:“这还差不多!”
席如秀拱手道:“原来是李老前辈,在下失敬!”
李千户二十年前便已经名震江湖,刀出如奔雷,性情也是霹雳一样,当真是人快刀快。
李千户眼睛一翻,道:“你是何人?”
席如秀笑道:“在下金龙社子午岭卫紫衣座下,席如秀。”
李千户脸一翻,道:“原来是银狐,你是贼,我是财主,我不和你结交。”
席如秀干笑道:“结不结交那倒没关系,听说老前辈酒量如宏,我却不能不领教一二。”
李千户一瞪眼,道:“怎么,你要和我赛喝酒,那我可不怕你!”
席如秀知道他嗜酒如命,更是个豪爽之士,便道:“那好,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
李千户大笑道:“两杯怎么会够?”
于是三个人就找了一处酒家,你一杯,我一杯地干起来。
喝了几壶酒,李千户的嘴就没把门的了。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一个酒量小的人,而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爽直的人。
他问道:“小秋,你最近在忙什么案子?”
秋莫离苦笑道:“还不是在忙着京城‘劫美案’。”
“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
李千户大咧咧地道:“有个人你干嘛不去抓?”
“谁?”
“杨逍!”
秋莫离一怔道:“杨逍犯了什么罪?”
李千户道:“他勾引我女儿!”
秋莫离苦笑,道:“他勾引你女儿可不是什么大罪啊?”
李千户一瞪眼道:“怎么不是,我女儿一个多月都不在家,全是他害的!”
秋莫离一愣,道:“你女儿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李千户道:“那还有假?”
“她怎么出去的?”
“杨逍这小子不知为什么出去半年多,于是我女儿说要去找他,也偷偷地溜出去!”
秋莫离大失所望,道:“那是你女儿自己去找他的,怎么也说不上勾引别人!”
李千户一瞪眼,道:“你懂什么,这小子专会勾引良家妇女,他现在的那个姐姐就是他勾引来的!”
席如秀神色一动,急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千户又干了一杯酒道:“让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
席如秀表示洗耳恭听,秋莫离道:“是关于杨逍的吗?”
“不错!”
“我们刚才去找他,他的庄丁说他出去求学了。”
李千户哈哈大笑,道:“他是胡说,他何曾是求学!”
于是,席如秀和秋莫离便听李千户讲起故事来。
※※
※※
※※
杨逍是侍郎杨景升的儿子,当他长大成人后,侍郎便送他到昆山最有名的书院去求学。
昆山学院的学生都是世家弟子,年轻人血气方刚,谈着谈着,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女人的身上。
杨逍始终认为,在这世界上,他的表妹明珠是最漂亮的人。
这话当然引起了朋友们的异议。
其中有个医生叫李多,他刚刚娶了个美如天仙的老婆,所以有心趁机炫耀一下,杀杀杨逍的傲气。
于是他道:“杨公子,我们不要在这里耍嘴皮子,这样是定不出输赢的。我认识一个女人,她确实美得惊人,如果你能见到她,我敢打赌,你是再也不会口出狂言了!”
杨逍哪里肯信,当时就答应去见识一下这个女人。
于是,李多就吩咐道:“明天上午,你到祁山庙会去,我把那女人指给你看。”
回到家里,李多显得洋洋得意,对妻子命令道:“明天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些,跟我去赶庙会!”
李多的妻子叫范文霞,她自从嫁给李多后,就被丈夫禁锢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心里早就闷得发慌,如今听丈夫说这话,高兴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天还未亮,范文霞就起了床,穿上美丽的衣服,对着铜镜又是梳头,又是描眉,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
吃过早饭,李多带着妻子来到寺庙上了弥勒堂,等妻子求签问卦时,他找个借口悄悄地离去,然后把范文霞指给杨逍看。
杨逍只看了一眼,人就傻了,呆呆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求完签,范氏随着人群离开了道庵,李多看杨逍还在那里发呆,知道这次自己胜利了,不禁得意地拍拍对方的肩膀,问道:“怎么样,这个女人比你的表妹漂亮吧?”
到这时,杨逍才如梦方醒,感慨地点头承认,道:“是啊,我真是孤陋寡闻,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美貌的女人。李多,这女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真想认识她!”
李多抬出自己的妻子,主要是为了杀杀扬逍的傲气,他当然不想让杨逍染指自己的妻子,所以连声说自己也不认识那女人。
见李多不肯说,杨逍几乎发了疯,他对那女人已是一见倾心,再也放不下。好说歹说,央求好久。最后。李多才勉强答应,明天让杨逍再见范氏一面。
按照李多的安排,杨遭又在弥勒堂见到了范氏,他心里燃起熊熊爱火,他觉得这女人真是美得无以复加了。
于是,他缠着李多,一定要他说出女人的名字和地址。
李多当然不会答应,借口有个病人需要急诊,抽身溜走了。
范氏求完签,杨逍身不由已地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她家门口。
在进屋的时候,范氏发现了身后的年轻人,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触动了她的芳心。但出于女人的羞涩,她什么话也没说。
杨逍并不气馁,回去后,就把自己的爱意写下来,然后算准她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把一封情书扔进她的住所。
范氏读着这滚烫的情书,十分激动。她想起丈夫的专横和对自己的冷淡,便一头扑进了杨逍的怀里,接受了杨逍的爱。
从此,他们开始偷偷相会,如胶似漆,但彼此谁也不打听各自的情况。
这天,他们又在范氏的屋里幽会,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范氏一听,脸色立刻紧张起来,道:“不好,我丈夫回来了。”
杨逍虽然很聪明,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当时紧张得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范氏见状,忙叫他躺在床上,盖上被单,又放下蚊帐。
还好,李多仅是回家拿点钱,他做梦也没想到老实得像猫一样的妻子已经和杨逍勾搭上了,所以连看也没看,拿了钱就走。
第二天,杨逍在诊所碰见李多,想起他故意卖关子的事,心里就来了气,忍不住炫耀道:“嘿,李医生,我已经打听到那女人的住地了。”
“真的?”
李多暗暗吃惊,心里就种不祥之兆。
杨逍根本就没想到范氏的丈夫就是李多,所以还像平时玩笑样,毫无顾忌地道:“嘿,医生,我非但找到了她家,而且已经和她同床共眠过了。只是昨天遇到了一点麻烦,她丈夫突然回来,慌乱中她把我藏在被单下,放下帐子,竟然躲了过去。
李多闻言,犹如五雷轰顶。
可是这杯苦酒是自己亲手酿得,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停了半晌,他才酸溜溜地道:“那女人对你怎样?”
“那还用说,柔情似水,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温柔的女人。”
杨逍洋洋得意,李多心里却像刀割似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当场逮住这对狗男女,好好出出他们的丑。
回到家里,李多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露一丝口风。
到了第二天清晨,推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出诊,他早饭也没吃,就离家走了。
范氏不知是计,马上约上杨逍,两人回到家,马上干柴烈火般地亲热起来。
李多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返回家中。情急之中,这次范氏急忙将情郎藏进一个衣箱里,并在衣箱外面堆了许多旧物!
李多闯进屋内,先搜查了床上,没有杨逍,又把屋子搜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床底下都没放过,可是什么也没找到,只好怏怏地离去。
枣后,李多在街上碰见杨逍,竟主动上前去问道:“你有没有再去和那女人幽会?”
杨逍点点头,可又叹口气,道:“去是去了,可事不凑巧,她丈夫又突然回来,差点又把我们的好事给搅了。”
李多皱了下眉头,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大概是吹牛吧,她丈夫怎么会没发现你呢?”
杨逍依然蒙在鼓里,老老实实地道:“多亏那女人机灵,将我藏进一只衣箱内,并在箱子上面放了许多旧物。”
听了对方的解释,李多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但他拼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当场发作,决心再捉一次奸。
过了几天,杨逍又上了范氏的家。现在他们都动了真情,杨逍送给范氏一只非常珍贵的钻戒。
正当他们卿卿我我,忘乎所以的时候,李多又突然回家了。
这样的事经历得多了,他们也有了经验。这次,范氏把情郎藏进一个大衣柜里。
李多像以往一样,借口要找一样东西,把整个卧室翻了一遍,但始终没发现什么。气得他不顾一切地拿来火种,竟在卧室四个角落放起火来。
他想道:“这次,杨逍你总该跑出来了吧!”
火慢慢地烧起来。
范氏心里很着急,但表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
忽然,她眼睛一亮,心生一计,忙对丈夫道:“这屋子是你的,你想烧就烧掉吧,但大衣柜是我的陪嫁,我有权将它搬走。”
说完,出去叫来几个壮汉,把她的那些陪嫁都搬到邻居家去了。
火越烧越大,房子都快倒塌了。李多依然不见杨逍从火里逃出来,倒是隔壁邻居看不下去。纷纷过来帮忙,才把火扑灭。
过了几天,杨逍在外面散步,又碰上李多,一见面就得意地道:“我刚刚逃出一场灾难,要是换了别人,保准在劫难逃,性命难保……”
李多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是己的耳朵了,喃喃自语道:“这是真的,那女人的丈夫难道是个白痴?”
“是的,比自痴还蠢。杨逍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我和那女人正在寻欢作乐,她丈夫又闯进来了。并在卧室里点起火来。多亏当时我躲在大衣柜里,那女人叫人把它搬出卧室。”
听到这里,李多终于彻底相信了杨逍的话,真是又伤心又气愤。
他强忍住心头的悲哀,不让内心的秘密泄露出来,只是暗暗发誓,一定要严惩杨逍。
不久,李多找个借口在朋友家举办酒席。邀请了妻子家所有的亲戚,并且通知杨逍也参加。那天,他让妻子呆在里屋不要出来。
那一天,所有被邀请的人都到齐了。李多目标明确,把一杯杯美酒端到杨逍面前让他喝下。疑要套出杨逍和老婆通奸的把柄,他就立既把他二人送官究办,让杨逍此身败名裂。
杨逍不知是计,对敬酒来者不拒,很快就有了醉意。
这时,李多开口了。
他道:“杨逍公子,这样喝酒,太没有意思了,你何不讲讲你那冒险的香艳故事?”
他又道:“当然,先不要说出那女人的名字,待故事讲完了,再公布她是谁,你看可好吗?”
倒霉的杨逍仍不知到范氏的丈夫就是李多,趁着酒兴,竟真的开始讲起自己的罗曼史来。
传奇般故事使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忘了动筷。
此时,有个女仆去厨房,见到范氏,便道:“夫人,大厅里有位先生正在讲有趣的故事,你干嘛不去听听?”
范文霞正闲得无聊,听了女仆的话,就悄悄地走到大厅的隔壁。
隔窗一听,不由大惊失色,她听出讲故事的那人正是自己的情郎,而他讲的正是他们偷情的故事。
范氏立刻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可现在要进去阻止杨逍讲下去,那显然是不打自招,怎么办?
范氏灵机一动,立刻回到厨房,脱下杨逍送给她的戒指,放进一只斟满酒的杯子里,对女仆道:“你把这杯酒端给那位讲故事的先生,并悄悄对他说,李多的妻子请他喝这杯酒。”
女仆答应了,端着酒杯来到大厅。
此时,杨逍正讲得有点口干,见女仆端酒来,就伸手要了过去。
女仆悄悄把范氏的话传给他。
杨逍喝完了酒,也看到了那枚金戒指,什么都明白了,脑中开始考虑,如何摆脱目前这尴尬的处境。
大家见杨逍不愿讲下去,不免有些着急,纷纷催他快讲。
杨逍慢慢镇静下来,接着说道:“我正在乐得欲死欲活的当口。突然,一声雄鸡啼鸣,天色破晓,于是我从梦中醒来。哎呀,我原来是做了一场美梦。”
大家一直以为杨逍在讲真事,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都认为是上当受骗了,顿时都傻了气,白了眼,以为是上了一个大当。
李多想不到事情会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气得干瞪眼,可没有把柄,只得就此罢休。
又玩了一会,杨逍回家去了。李多得知他确实回他父亲的杨府,松了口气。但回到家里,他发现妻子已不辞而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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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席如秀和秋莫离不由面面相觑。
李千户道:“你们说,这杨逍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席如秀道:“不知前辈对此事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千户又喝了一大杯,哈哈大笑道:“我的侄儿就是杨逍的同学,那天宴会他也参加了,所以此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席如秀皱眉道:“这么说,这杨逍确实是个登徒子了?”
秋莫离则问道:“只是,李前辈,这样的人你为何让他进家门?”
李千户道:“杨逍虽是官宦子弟,但他又是个武林中人。不知他有哪点好,峨嵋派的无情子竟收了他做徒弟。再说,他父亲和我还有些交情,我女儿又是个练武的,所以经常和杨逍在一起玩!”
李干户道:“不过,自我听说这小子这么坏后,就没让他再进我家。但是,这项措施还没来得及实施,因为这小子不知溜到哪里去了,根本就见不到他的人影。”
席如秀道:“那范氏后来又被杨逍娶进家门了?”
“听说那女人是进了杨家门。当时,杨逍的老子尚在人世,就大发雷霆,将那女子送到道观里去,而且说如果杨逍娶了女人,就打死他。杨逍无法,只好将那女人送到妙月庵。”
李千户顿顿道:“这杨逍多半是等他老子一死,再将那女子娶进门。现在杨逍的老子已经死了,这小子回来多半就会娶她。”
秋莫离想了想道:“这毕竟是别人的闲事,只怕京城的‘劫美案’和杨逍无干吧?”
李千户道:“那也未必,这杨逍和官府的千金走得都很近,对官府中的一切都很熟悉。
他娶范氏不成,难免思想偏激,做出这些案子也说不定!”
席如秀道:“这倒是不无可能,这家伙因为身份的关系不能和范氏结合,说不定就挟嫌报复官家小姐。”
秋莫离沉思片刻,道:“现在关键是要找到这个杨逍。”
李千户摇摇头,道:“现在他不在京城,如何去找?”
席如秀道:“咱们何不到妙月庵去找找那个范氏?”
秋莫离道:“有理!只是这尼姑庵,咱们两个大男人……”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这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是官家身份!”
秋莫离点了点头,便向李千户告辞,直奔妙月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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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谈论的这个杨逍现在到底在哪里?
黄昏。
烟外斜阳,柳内长堤。
一骑在烟柳中漫步长堤上。
青骢白马紫丝缰。
马上人亦是一身白衣,腰悬三尺七寸的明珠宝剑,年青而英俊。
将落的斜阳在他身上抹了一层金辉,轻柔的春风,吹拂着他的头巾。
鬓发衣裳,柳烟仿佛如云雾,骤看下,人宛若天外飘来,此际又似要随风归去。
也许只有天人才有一张他这样英俊的脸庞。
长堤下泊着一叶轻舟,一个老渔翁正在与女儿整理鱼网。
听得马蹄声,不觉抬头望去。
老渔翁精神矍铄,他那个女儿看样子才不过十七八岁,面貌颇为娟秀,穿着一袭藕色衣裳,更显得风姿绰约。
一望之下,两人都是一怔。
老渔翁间露惊讶之色。,他那个女儿刹那间却已痴了。
白衣人亦察觉到这父女两人的存在,目光一垂,露齿一笑。
这一笑,比春风更轻柔,既柔切,又和蔼。
烟柳葱笼,春色已浓如酒。
白衣人一笑便自抬头,金鞭一落,胯下的青骢马脚步一快。
那个渔家女目送白衣人远去,一动也不动,眼瞳中有一丝调怅,也有一丝凄凉,忽然流下两行珠泪。
老渔翁一直没有留意女儿,这时候倏地看到,惊讶地问道:“渔妹,你怎么了?”
少女仿佛没有听到,仍然痴望着自衣人的去向。
老渔翁看她全无反应。振声再呼道:“渔妹!”
渔妹浑身一震,几乎栽翻舟外。
老渔翁眼里看得分明,也觉得奇怪,但旋即若有所悟,笑问道:“是不是因为方才走马经过的那位公子?”
渔妹的脸颊更红,忙不迭地摇头道:“怎会呢?”
老渔翁笑道:“那是为什么?”
渔妹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老渔翁又问她道:“你认识那位公子吗?”
渔妹摇头道:“不认识!”
她随即反问她爹道:“爹呢?”
老渔翁笑着点点头。
渔妹追问道:“他是谁?”
老渔翁笑问道:“你问这干什么?”
渔妹撒娇道:“爹,你说嘛!”
老渔翁点点头,道:“他就是爹以前跟你说过的……”
渔妹脱口道:“是不是杨公子?”
老渔翁点头道:“除了杨逍,还有谁能够只一笑就令我的渔妹失魂落魄!”
渔妹垂下头去,若有所思。
老渔翁看着她,道:“你又在想什么?”
渔妹半晌才抬起头来,讷讷地道:“爹,你看杨公子是不是喜欢我?”
老渔翁一呆,问道:“你觉得他喜欢你?”
“他方才不是对我笑了?”
这句话出口,她的脸颊已红如晚霞。
老渔翁又是一呆。笑道:“若说这就是喜欢,那么他现在的妻妾;没有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大概少不了。”
渔妹道:“杨公子很喜欢笑?”
老渔翁道:“以爹所知,这个人本领虽然高强,家里又富有,可是性情和蔼,毫无架子,平素总是笑脸迎人,很少厉言恶色才对!”
渔妹心头一阵失望,道:“真的?”
老渔翁道:“很多人都这样说,我相信错不了!”
渔妹黯然不语。
老渔翁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他真的有些喜欢你,我们也高攀不起。”
渔妹“嗯”了一声。
老渔翁道:“爹虽然年幼时跟村中的先生念过一些书,所以也教你认得几个字,但我们到底是穷苦的捕鱼人家!”
渔妹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老渔翁一转,“再说嘛,他若是真的喜欢你,最低限度,也该暂留片刻,一问你的姓名!”
渔妹一声叹息。
老渔翁正正容,接道:“也幸亏如此,否则可够爹担心的。”
渔妹叹息道:“我们是配不起人家的!”
老渔翁道:“这是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这个人听说风流得很,到处留情,每一年都有不少人或为妻子,或为女儿,或为姊妹来找他算帐。”
“我看他不像这种人!”渔妹面露怀疑之色。
老渔翁笑道:“你才见过他一面,就这样肯定?”
渔妹红着脸,道:“实在不像啊!”
老渔翁也不分辩,笑遭:“像也好,不像也好,与我们都无关,管他呢!”
说罢,低头继续去整理鱼网。
渔妹仍然望着长堤那边,倏地又问道:“不知杨公子哪儿去了?”
老渔翁漫不经心应道:“大概回家!”
“他家在哪儿?”
“听说就在迭峰县!”
“爹,我们什么时候也去迭峰县走走?”渔妹这句话出口,脸颊又红了。
老渔翁霍地抬头,笑笑道:“怎么,还不死心?”
渔妹轻咬着嘴唇,不作声。
老渔翁笑道:“迭峰县我们是不去了,但这样好不好,以后每天这时候我就把船泊在这儿。他若是一个有心人,一定会再到这儿寻你!”
渔妹既喜还羞,道:“一定?”
老渔翁点点头,道:“不过也得有一个期限。”
“多久?”
“三个月。”
“才九十天嘛!”
“应该足够了。”老渔翁又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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