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躬身道:“晚辈遵命。”
逼反天摸着长髯,缓缓转过身去,一面叹息了声,说道:“树大招风……吃咱们这行镖局饭的。什么人都开罪不得……”
边说,边向走道上行去。
他最后几句话,似是感概之言,但也象给江帆解释。
为什么今晚有人踩盘,大家要熄灯安寝,不准任何人露面,那就是不愿开罪人家。
江帆望着逼反天的瘦高影子,渐渐远去,心头止不住疑云重重,今晚来的会是什么人?
啊!扬州二怪为了赈款被劫,前来登门求助,那么这踩盘来的,莫非会是劫镖的贼人?
不错,霍伯父方才曾说吃镖局饭的,什么人都开罪不起,又说自己最好不要露面,免得替义父招来麻烦,从他口气听来,准是这批贼人无疑!
踩探盘子,自然为了觑听镖局中的动静,是不是已经答应替扬州八怪助拳?
回转房中,他心头更觉紊乱,要是今晚来的,果然是劫夺账款的贼人,自己还是听霍伯父吩咐,不加理会?还是……
不,霍伯父代父主持镖局,自然以不替义父开罪于人为是,这是老成持重之见,不能说他不对。
但江湖上道义重,义父开设的正义镖局,如果只是为了怕得罪人,正义何在?
何况陆安镖局,如若仅仅镖银被劫,自己不愿多事,倒也罢了。
但这批丧尽天良的贼人,劫的是关系两淮灾民藉以生的赈款,正义镖局岂能袖手不问?
何况自己身为木门弟子?木门弟子“替天行道,除恶务尽”纵然义父不管,自己也非管不可。
有了!待会贼人们真要前来踩盘,自己只要不露身形,暗中跟踪,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落脚何处,巢穴何在,然后等义父回来,禀明义父,再作行动。这样,对霍伯父来说,自己也并没违背他不可露面的叮嘱。
他想到这里,不觉暗暗得意,就在床上闭目养神。
正义镖局,在初更之后,早巳静寂下来。
偌大几进房屋,已经没有一丝灯光,所有的人,全入了睡乡,纵有睡不着的,因有总镖头吩咐,睡不着也睡了。
这时,二更已过,快三更了!
江帆枯坐许久,也渐渐有了睡意!
突然,一阵轻微的踪迹之声,从院中掠过!
这声音,他听得十分清晰,是从左首高墙上飞落,越过他们住的左厢,朝上房而去。
江帆暗哼一声,悄然跃起,轻启后窗飘身而出,轻轻跃登屋瓦,凝目瞧去!
只见那条人影,疾如流星,已飞出十数丈外,在上屋房顶上略一停顿。一闪无踪。
心中暗想:“此人轻功,大是不弱。”
当下不再迟疑,吸气长身,绕了半个圈子,从侧面暗暗跟踪下去。
他怕对方警觉,掠登上房,便藉着屋影阴面,低迹轻纵,几个起落,便到了黑影停足之处,堪堪停住身形。
瞥见中院屋上,又飞起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横空飞射而来!
江帆瞧得暗暗一怔,暗想:“此人身法之快,比方才那条黑影,又高明了许多!”
横空飞来的人影,转眼已在屋脊上飘落,这时先前那人,立即闪身迎了过去,两人似乎在低低说话。
江帆隐在暗处,因为相隔较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眼力过人,这一注目,业已瞧清这两人一身清绸夜行衣着,面上还蒙着黑布,只留两个眼睛在外。
他们纵然蒙住了脸,但江帆一眼便已认了出来,这两人正是日问登门求助的扬州八怪的二怪徐诚中,和六怪耿兆龙。
“会是他们。”江帆心头大感奇怪。
他们赈款被劫,向义父求助而来,怎么会晚上前来踩盘?莫非他们怀疑义父假托出门远去,不肯和他们见面,觑探虚实而来?
心中想着,只听那六怪耿兆龙冷冷哼了一声,两条人影,同的跃身掠起,一前一后越过屋顶,向后园扑去。
后园几间精舍正是宫仲山平日习静之所,镖局中人,平日不准轻易进去。
江帆看他们朝后园奔去,越发觉得所料不错。
正待悄悄跟去,突然,在朦胧的月光之下,右厢屋上,又出现了一条淡淡人影,此人身法奇快,犹如一缕轻烟,几乎使人瞧不清那是人影!
江帆蓦然一惊:“这会是谁?光看他这一闪而逝的身法,武功似乎还在扬州二怪之上!”
他这一发现,自然更不肯轻易放过,首先朝左右探看了一眼,然后长身一掠,扑上后院高墙。
再一凝视,扬州二怪和那条黑影,早已去得不见踪影!
后园一片黝黑,天上虽然有着黯淡星月,但树木在风中摇舞,树影翳翳,就好象有人隐身其间!
江帆轻轻跃落,顺着碎石小径,朝花房右侧三个精舍走去!
突然,精舍中一扇窗子火光一闪,从纸窗映出两条人影,似乎正在屋中搜索什么?
那正是扬州二怪的影子!
江帆急忙隐住身形,火光一闪即灭,两条人影随着穿窗而出。
六怪耿兆龙道:“二哥是说他们故意摆的空诚计?”
二怪徐诚中低声道:“姓宫的如果不在,事情也就更是可疑,而且从今晚的情形看来。他们镖中,分明另有高手,咱们行迹,只怕已在人家监视之中了……”
六怪耿兆龙怒哼道:“他们犯到了咱们头上,咱们还怕什么?”
二怪徐诚中道:“事无证据,咱们能拿人家怎样?”
六怪耿兆龙道:“难道咱们就罢手不成?”
二怪徐诚中道:“大哥也在二日内,可以赶来。咱们不如等到三天之后听他们怎么说了,再作计较。”
六怪耿兆龙道:“那么咱们今晚不是白来了?”
二怪徐诚中笑道:“一点也没有白来。”
“自然!镖局中人,真要个个睡得这般熟法,这家镖局,还能在江湖上走动?故示无他,也正是欲盖弥彰之处,咱们还不够么?”
他最后几句,声音说得较大,敢情是怀疑镖局中人,暗中伺伏,才故意拿话相激。
但幽暗沉寂的园中,除了风吹树枝,发出轻微的声响,和一阵阵芬芳花气,再也没有什么。
二怪犹疑的道:“真会没有人……六弟,咱们走吧!”
两条人影,齐齐纵起,向墙外投去,依然不见有人拦袭,那正如逼反天说的,不愿开罪他们了。
江帆和他们距离较远,两人说的话,听到的并不完整,好象他们果然是找义父来的。
此刻眼看两人离去,因为自己并无追踪的必要,是以依然隐伏不动,想瞧瞧另一条黑影,究竟是谁?
别看他毫无江湖经验,但这一着果然等对了,扬州二怪离去不久,东首假山旁,就有一条淡淡人影,腾空飞起,去势如箭,身法之快武林罕见!
江帆心中暗暗一动:“这人分明是跟踪二怪而来,又跟踪二怪而去,而且身手又高过二怪甚多,莫非就是劫镖的贼人一党暗中缀着二怪?”一念及此,立即猛吸一口真气,身形跟着踪起。
脚尖在树枝上接连几点,施展八步赶蝉轻功,横越树林,落在围墙之上。
只见扬州二怪两条人影,也已去远,那条追踪扬州二怪的黑影,也已掠出十余丈外,只是远远缀在两人身后。
江帆飘落围墙,也远远的跟在那人身后,不敢过份逼近。
夜色朦胧,相距又远。虽然瞧不真切,但依稀可看到那是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影。
心头不觉暗暗吃了一惊,他竟会是霍伯父?
扬州二怪奔进一座院落,忽然身子一停,回头朝后望来!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那瘦高人影,忽然隐去不见。
江帆方自一怔,瞧到扬州二怪回头瞧来,赶忙身形一偏,隐入暗阶。
再探头望去,前面的扬州二怪,也已一闪无踪!
江帆等了一会,依然不见瘦高人影出现,忍不住贴着暗影,极其小心的探索前行,悄悄跟了过去!
那是一座石库门的院落,大门前挂着“维扬镖局”的招牌。
江帆暗暗哦了一声:“敢情这是扬州二怪的落脚之处!”
他因确不定自己前面那个瘦高人影,究竟是不是霍伯父?
此人一闪不见,原来也已进屋,自己既然跟了下来,何不过去瞧瞧?
万一他不是霍伯父,那就是劫镖的贼人了。他十分谨慎的向四周打量了一眼。
突然一吸真气,脚尖一点,身形腾起,有如离弦劲矢,一下越过围墙,涌身再起,隐入左厢角暗处。
敢情这维扬镖局的人,全已入睡,两进屋宇,黑沉沉的不见一丝灯光!
扬州二怪和那瘦高黑影,都已不见,也听不到半点动静。
难道他们会是一路的人,此刻已经回房睡觉去了?
蓦听长廊尽头,忽然传山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响起六怪耿兆龙的声音,说道:“二哥,这情形有些不对,雷兄他们,怎会个不见。”
二怪徐诚中只是低沉的“唔”了一声,黑暗中两条人影,从长廊急步走出!
江帆目能夜视,看清他们蒙脸黑布,也已扯去,六怪走在前面。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长剑二怪虽然空着双手,但寒着张脸,神色凝重,看情形,他们刚从后院出来,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故一般!
两人脚下极快,转出长廊,直向厅上走去。刚到厅前,六怪耿兆龙口中忽然惊“咦”一声,停步抬头,向空中嗅了嗅,声音急促,说道:“二哥,好重的血腥气!”
二怪徐诚中似乎也有警觉,沉“唔”一声,一个箭步,抢先掠进厅门,低喝道:“六弟快点燃火种!”
六怪耿兆龙剑交左手,从怀中掏出火种随风一晃火光突然亮起!
这一照之下,二怪徐诚中不禁呆得一呆。急步朝厅上扑去,口动来大喝一声:“万恶贼子,好毒辣的手段!”
六怪耿兆龙机伶伶打了个寒战,骇然道:“雷兄镖局中人,全遭了毒手?”
这下,当真大出江帆意料之外,急忙纵目瞧去。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厅上整整齐齐的排着一片人头,一眼望去,那人头不下十余个之多!
江帆初入江湖,几曾看到过这等凶杀惨酷景象,全身毛发不禁悚然直竖!
六怪耿兆龙全身颤动,目眦欲裂,顿足道:“咱们迟来了一步!”
六怪耿兆龙一手擎着火种子,惊颤的道:“这……会是什么人干的?”
二怪沉声道:“还会是谁?”
说到这里,突然双拳一抱,向空拜道:“雷兄英灵不远,扬州八怪,只要三寸气在,誓必替诸位报此血仇……”
六怪耿兆龙长剑猛力朝地上一插,切齿道:“六怪耿兆龙不把这些恶贼,剑剑杀绝,誓不为人!”
话声未落,只听大厅上,传出一声阴森刺耳的冷笑!
杨州二怪同时脸色大变,倏然后退了一步!
二怪徐诚中双目精芒雷射,厉声喝道:“何方朋友,怎不请出来,让徐某见识见识?”
厅上那人嘿然冷哂:“阎王注定三更死,谁能留得到五更?”
一个全身黑衣,脸蒙黑纱的人,应声由厅上缓步而出。
江帆瞧得蓦然一惊,这黑衣人从身形上看去,像极自己义父!
二怪徐诚中双目尽赤,厉声道:“这些人头,想来都是朋友杀的了?”
黑衣人目光一瞥,冷冷道:“你亲眼瞧到了么?”
二怪徐诚中道:“此地只有你朋友一人,不是你还是谁?”
黑衣人傲然道:“我等的只是两位。”
二怪道:“那是你同党干的了?”
黑衣人哂道:“在下不愿多说废话。”
六怪耿兆龙嗔目喝道:“事实俱在,朋友何用抵赖?”
黑衣人道:“我已经说过,是在这里等候你们两位。”
二怪徐诚中怒哼道:“很好,冤有头,债有主,朋友出面找老朽兄弟,只怕也是老朽兄弟要找的人了!”
六怪耿兆龙道:“你等我们何事?”
黑衣人阴笑道:“问得好,我等候两位,自然是两位的死期到了!”
六怪耿兆龙怒喝道:“你果然是杀害雷兄的凶手,我就先剁了你……”长剑倏扬,正待纵身扑去!
黑衣人卓立不动,连瞧也没瞧他一眼。
二怪徐诚中急忙伸手一拦道:“六弟且慢!”
目光一抡,朝黑衣人道:“朋友既敢出面,不敢取下蒙面黑布,以真面见人?”
江帆因黑衣人身形极像自己义父,正感困惑,自然也急于想知道他是谁,黑衣人嘿然道:“有何不敢?”
缓缓举手,揭下蒙面黑纱。
正当江帆全身贯注之际,突然觉得一手温润柔软的手掌,伸过来握住自己的手,转头一看,正是商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边?
只听他低声叫道:“大哥……”
江帆忙道:“商兄弟快别作声!”
急忙举目瞧去,只见黑衣人缓缓揭下面纱,里面是一张深沉冷酷,色呈淡金的瘦癯脸,目光准利。唇角下垂,脸上略带笑容。
江帆暗暗吁了口气:“不是义父!”
二怪徐诚中不由怔得一怔。
扬州八怪成名多年,江湖黑白两道稍有个头脸的人物纵然没有见过,多少也该有个耳闻。
眼前这位黑衣人,从他气势举动上看来,当非寻常之辈,但他这一取下面纱,竟然十分陌生,连听也从没听人说过!
“这是何方尊神?”他此刻大敌当前,已经恢复了镇静,目光一抡,徐徐问道:“朋友是那路道上的高人,恕老朽眼拙。”
黑衣人冷漠的道:“什么也没有。”
二怪徐诚中心蓦然一动,厉笑道:“这么说来,朋友是冲着老朽兄弟来的?”
黑衣人道:“正是如此!”
二怪徐诚中突然仰脸向天,纵声大笑!
这大笑声若裂布,二怪满布皱纹的脸上,随着笑声,渐转狞厉,当胸双手,紧握着拳头,微微颤动,简直像要择人而噬!
江帆眼看一场生死搏斗,即将爆发,只不知这黑衣人是不是劫夺赈款的贼人。如果是,那么待会他们动上了手,自己该助扬州二怪,把此人截住才好。
他心头暗暗感到紧张,握着商秀的手,不觉紧了一紧。就在这时,只听自己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江世兄,这里没咱们的事,快回去吧!”
江帆听得一惊:“这是总镖头霍伯父的声音,原来方才那个瘦高人影,果然是霍伯父,他原来早就发现了自己!”
此刻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江帆如何肯走?何况他还存了暗助扬州二怪之心。
逼反天敢情因两人不肯退走,又以“传音入密”说道:“年轻人想瞧热闹,自无不可,但你们千万出声不得。”
二怪徐诚中,果然功力深厚,他那裂帛长笑,想是心中忿恐,到了极点,笑声足足延了有一刻工夫之久。
那黑衣人负手立,根本没把扬州二怪放在眼里,直等二怪徐诚中笑声停止,才冷冷的道:“死在眼前,值得如此大笑?”
二怪徐诚中神色肃然,双目光四射,点头道:“今晚咱们总有一方倒下去为止。”
黑衣人阴沉笑道:“在下等的就是你们两颗人头。”
六怪耿兆龙忍耐不住,闻言大怒道:“恶贼,你六爷的头就在项上,你有本领直管取去。”
黑衣人微哂道:“这个还不容易?”
二怪徐诚中喝道:“六弟不忙,我还有话问他。”
黑衣人冷嘿道:“你话倒不少!”
二怪徐诚中双目乍睁,凛然道:“我要问的事是咱们陆安镖局三十万赈款,可是你朋友的杰作?”
江帆暗暗的道:“这话果然十分重要。”
黑衣人冷声道:“你们死期已至,多问这些话,又有何用?”
二怪徐诚中大笑道:“很好,老朽兄弟今晚死在朋友手下,自然用不着问了,但老朽兄弟设若胜了朋友,又当如何?”
黑衣人深沉的目光,微微一抬,冷笑道:“这个机会,微之又微,也好,只要你们保得住性命,再问不迟!”
六怪耿兆龙一摆手中长剑,指着黑衣人道:“你兵刃呢?”
黑衣人不屑的道:“叫你老二赶快取出奎星笔来,若要等我出手,那是已经迟了。”
二怪徐诚中探怀取出奎星笔。
六怪耿兆龙道:“二哥,让小弟先去会会他。”
二怪徐诚中还没答话,黑衣人阴沉的道:“你们两个最好一起上,既可死而无怨,也免得在下多费手脚。”
六怪耿兆龙哪还忍耐的住,大喝一声:“看剑!”长剑一抖,闪起一片剑花,疾刺而出!
黑衣人身形不动,突然右手一伸,往剑上抓去。
六怪耿兆龙瞧得真切,暗暗冷哼:“你是不要右手了!”
他心头怒火,积压已久巴不得一剑就把对方刺个穿洞。
这一机会,哪肯放过,右腕一送,剑尖上扬,去势突然加快!
哪知就在剑尖堪堪削到黑衣人手腕的一刹间,剑身一颤,再也刺不过去!
不,再也抽不回来,不知如何,剑尖已被对方指头夹住了。
六怪耿兆龙心头大骇,右腕运劲,一送一收,急于收回长剑,但那想挣得动分毫?
黑衣人阴沉说道:“徐诚中,你再不出手,是存心让你老六先走一步了!”
右手两个指头夹住剑身,左手缓缓举起,一掌朝六怪耿兆龙劈去!
二怪徐诚中,虽已掣笔在手,但凭他扬州八怪的名头,岂有以二敌一?
同时也想让六弟和人动手之际,先查看查看对手路数,是以只是站在一旁,凝目观察。
在他想来,对方敢在自己面前,口出大言,武功定有惊人之处,但六怪耿兆龙在自己八人之中,内力虽嫌梢差,剑上造就,已着实不弱。
就算不是对方敌手,至少也总可以走上五六十招。
那知六怪耿兆龙竟会在出手第一招,就被黑衣人夹住长剑,而且对方夹住六怪耿兆龙长剑的手法,十分诡异。
连已经在凝神注目,紧盯着对方的自己,都没瞧得清他如何出手的?
这一下,当真看得二怪徐诚中大感凛骇,心知对方说的不假,今晚当真遇上了极厉害的人物!
一时那还顾得许多,低喝一声:“六弟慌张不得!”
人随声出,一闪而至,挥笔朝黑衣人点去!
黑衣人冷冷一笑,阴笑道:“扬州八怪,原来只是徒具虚名,去吧,这一招,让你们两兄弟先估个斤量也好!”
右手轻轻一送,指夹着的长剑,朝二怪铁笔上送去。
他说来缓慢,手势却是极快,就在六怪耿兆龙运力一挣,没有收得回长剑,陡觉一股阴柔劲力,由剑身传来轻轻一送之势,自己身不由已,猛向左边摔去!
两条人影倏然撞在一起,但听一声金铁大震,两人中间,顿时爆出一串火花!
二怪徐诚中骇然后跃,退开了一步。
六怪耿兆龙震得连连后退,虎口激痛,一柄长剑,几乎脱手飞出。
黑衣人而情冷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袖手旁观,他说的果然应验,先让他们两兄弟较个斤量!
这可把藏身暗处的江帆瞧得一凛,心想:“看来这黑衣人的武功,高出二怪甚多,自己虽然不知他来历,但待会,两人真要不敌,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
商秀暗暗拉了江帆一下,低声叫道:“大哥……”江帆连忙制止,叫他不可出声,目光只是紧注厅上。
二怪、六怪兄弟两人一招一互撞,人影乍分。
二怪徐诚中手握奎星笔,怔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一张老脸,由红转紫。
他纵横了半世,真没想到自己两人,全会在第一招上,被人家举之间,让自己兄弟,先狠狠的接了一记。
今晚结局如何,在这一招上,已可想见!
他缓缓纳气,抬目问道:“六弟,快运气试试,可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六怪耿兆龙道:“还好,小弟没有什么。”
二怪徐诚中神情凝重,沉声道:“很好,六弟咱们今晚遇上了高人,这位朋友,功力高过咱们兄弟甚多,说不得只好联手一拚了!”
黑衣人阴笑道:“你们现在知道了吧?”
六怪嗔目喝道:“知道什么?耿六爷就是豁出命去,也得和你拚个生死!”
黑衣人阴沉的道:“可惜你们已经没有拚命的机会了!”
六怪耿兆龙怒火冲顶,长剑一领,正待纵身扑去!
二怪徐诚中低喝道:“六弟,强敌当前,不可急进,随愚兄上!”
铁笔当前,左手微微一拦。
两条人影,霍地分开,一左一右,朝前迈进了三步。
二怪徐诚中脚下一停,凛然道:“徐某兄弟,方才许下了亲尹替雷兄报仇的心愿,咱们纵非朋友对手,今晚也只好以命相搏,徐某兄弟既然两人联手,又比朋友多了两件兵刃,朋友先出手吧!”
黑衣人哈哈一笑,一双阴森目光,瞥了一眼,点点头道:“凭你这几句话,扬州八怪果然有些气慨,既然如此,我就给两位一个便宜,只要躲得过一掌,两位今晚就算保全了性命!”
江帆听得暗暗惊奇,心想:“此人不知是何来历,竟有这大的口气!”
二怪徐诚中听他这般说法,倒也不管丝毫大意,口中说道:“朋友只管出手!”
一面朝六怪耿兆龙使了个眼色,引身后退,一面暗中提紧真气,铁笔当胸,凝神戒备。
六怪耿兆龙也因二哥暗示,浮燥尽去,后退一步,手抱长剑,足踏七星,准备随时发剑迎击。
黑衣人话声一落,一袭黑衣,立即起了一阵波动,双手缓缓上提。
只见他一双修长白晰的手掌,在这一瞬间,掌心泛起一股紫气,转眼工夫,双手悉成紫色!
商秀瞧得奇怪,凑到江帆耳边,低低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江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无意中,但觉鼻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二怪徐诚中见多识广,骤见对方双掌巴呈紫色,不觉暗暗叹息了一声:“完了!”
他也已认出黑衣人使出来的是旁门中最霸道的“紫煞掌”!
此种掌力,经发出,具有极强震力,和强烈的毒气,除非练成独门护身罡气一类功夫,否则被击中,纵然不被震死,亦将为掌毒所伤。
难怪他方才曾说你们连拚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黑衣人双掌停胸,喝道:“两位小心了!”
双手缓缓推了过去!
他掌势才动,立时有一股极强极猛的潜力,应手而生。
就在这时,一阵飒然疾风,裹着一团黑影,突然自天而降,掠空飞过,闪电朝厅上投去!
这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江帆、商秀都没瞧清那是什么?
厅上传出“拍”的一声,接着有人惊咦,怒叱,和一声高吭的鸟鸣。
火光倏灭,厅上顿成一片漆黑,同时又一声高吭鹰鸣一团黑影,疾冲而出,略盘旋,振翅飞起,冲天直上!
商秀惊奇的道:“大哥,是一头夜鹰!”
江帆同样感到无比惊奇,一头夜鹰,会无缘无故的冲入大厅,而且正在双方生死一搏之际……
也突然想起自己下山那天,遇上的一头苍鹰,那蓝袍老人还说是他徒弟,莫非今晚这头夜鹰,突然出现,和蓝袍老人有关?
心念方动,只听逼反天低沉的声音喝道:“江世兄,还不快走?”
江帆听到霍承恩促自己快走,而且声音急促,可能有甚变故,这就拉了商秀一把,低声道:“贤弟,我们走吧!”
商秀略微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不知厅上三人,结果如何了呢?”
大厅上响六怪耿兆龙的声音叫道:“二哥……”
二怪徐诚中道:“六弟,你没什么吧?快亮火种。”
江帆、商秀两人悄悄掠上墙头,回头望去,大厅上火光一闪,亮起了火种子,黑衣人不知去向,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六怪耿兆龙手上还握着长剑,满脸诧异的道:“二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怪徐诚中收起奎星笔,叹了口道:“六弟,咱们兄弟,今晚已是第二世为人了。”
江帆心头踏实,证明自己的猜想不错,黑衣人准是被方那头苍鹰赶跑了!
于是,他又想着苍鹰的师父蓝袍老人,准是一位绝世高人,可惜那天自己失之交臂,没有问他老人家的名号。
两人跃出围墙,奔了一段路。商秀忍不住问道:“大哥,方才你看清了没有?这事情当真把小弟弄胡涂了,那黑衣人武功明明高出扬州二怪甚多,怎会无缘无故的退走了?”
江帆笑了笑道:“也许另有高人,暗中救了扬州二怪。”
商秀奇道:“高人?你说那头夜鹰?”
江帆道:“那头夜鹰,极可能是人豢养的。”
商秀“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敢情那头夜鹰的主人,是以非常厉害的人黑衣人知道它的来历,所以匆忙遁走了,对不?”
江帆不觉由衷称赞道:“贤弟当真聪明过人,这一点,我也没有想到。”
商秀口中轻嗯一声道:“不来了,大哥,你笑我!”
江帆道:“我说的是真话,方才我就想不通,仅是头苍鹰,那会把黑人赶跑,除非苍鹰的主人也到了。但经你一说,这就得到了圆满解答,那是因为黑衣人认识了苍鹰的来历。”
商秀不觉停步道:“大哥你说那苍鹰的主人是谁呢?”
江帆摇摇头,忽然心中一动,接道:“是了,我想霍伯父可能知道,方才敢情他也是认出了苍鹰来历,才要我们快走。我们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商秀道:“那么我们快走。”
回到正义镖局,江帆急于想知道苍鹰的来历,轻轻拉了商秀一把,说道:“霍伯父想必已经回来了,我们找他去。”
商秀咬着下唇,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说道:“小弟去,只怕不好吧?”
江帆笑道:“没关系,霍伯父方才不是也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