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施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少午道:“此刻无暇多说,唐家堡已经派出高手,分头搜索,快要追来,两位赶紧离开此地才好。”
尹天骐望了青衣少年一眼,道:“你就是方才指点在下兄弟逃出唐家堡的那位兄台么?”
青衣少年两点亮晶晶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点头笑道:“就算在下吧。”
尹天骐只觉他那双眼睛看来极熟,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他莫非就是……”
青衣少年避开他的目光,催道:“唐家堡这次派出的几拨人中,不乏高手,我特地赶来通知的,你们还是快走吧!”
桑南施拱拱手道:“多蒙兄台相助,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青农少年的心中似极惶急,回头望望来路,说道:“萍水相逢,贱名不说也罢,两位再迟就走不脱了。”
桑南施看他说的郑重,这就点点头道:“大哥,这位兄台说的不错,这里还在唐家堡的势力范围之内,我们不宜多留。”
此时天色已将黎明,晨风吹来,尹天骐觉得身上有些寒飕飕的感觉,闻言立即站起身来,那知这一站,身子摇了几摇,突然摔了下去。
桑南施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大哥你怎么了!”
慌忙蹲下身去,伸手扶住尹天骐的身子。
尹天骐身子起了一阵颤抖,咬着牙关,说道:“好……好冷……”
桑南施只觉大哥手指冰冷,身上不住的颤动,不禁大吃一惊,急道:“你是不是受了伤,连手都冷了,真急死人了!”
青衣少年目注尹天骐,失色道:“莫非中了玄冰掌?”
桑南施望着青衣少年问道:“玄冰掌很厉害么?”
青衣少年道:“在下也只是听说,那玄冰掌乃是一种极为歹毒的外门阴功,以寒冰之气,揉合于掌力之中,伤人无形,凡是被他掌力击中之人,当时但觉寒风透体,并无感觉,渐渐就澈骨奇寒,全身冰冷,直至……”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如是直说下去,该是“直至心脉凝结而死”。但话到门边,顿的一顿,接道:“这位兄台,全身发冷,极像是中了玄冰掌……”
这几句话的工夫,尹天骐已然双目紧闭,直是喊冷。
桑南施心头又惊又急,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磁瓶,咬开瓶塞,倾出一颗药丸,塞入尹天骐口中,一面说道:“大哥,你伤得很重么?快服下这颗药丸,过一回就会好的。”
青衣少年不住的回头望着来路,一面说道:“令兄是被玄冰掌阴寒之气所伤,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负伤,你给他服的伤药,只怕并无用处。”
桑南施这下也没了主张,问道:“那该怎么办?”
青衣少年道:“唐家堡追踪两位的人,快要到了,你抱着他,咱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想法子替他疗治。”
桑南施轻轻抱起尹天骐,低头看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全身凉凉的,当真和青衣少年说的一般,心想:“方才大哥曾和假长眉上人对了一掌,莫非是伤在那老贼手下的?”
一时但觉心头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双臂紧紧搂着他身子,口中低声叫道:“大哥……”
只听青衣少年低喝一声道:“有人来了,你快抱他到林中去躲一躲,来人由我来对付他们好了。”
桑南施听的一惊,急忙抬目望去,果见远处有三数条人影,奔掠而来,匆促之间,也无暇和青衣少年多说,抱着尹天骐,身形一闪,躲人林中。
肯衣少年已然疾快的迎了上去,那对方三人堪堪奔近,见到青衣少年,立即脚下一停,朝他抱了抱拳。
青衣少年似在和他们说话,只因相隔过远,听不到话声。
桑南施暗暗忖道:“原来他竟是贼人一党,自己差点上了他的恶当!”
只说了几句话,那三人朝青衣少年拱拱手,就转身而去。正当此时,但听惨叫骤起,两个大汉突然倒了卜去。
剩下的一个汉子,惊惶失措,拔腿就跑,青衫少年那还容他逃走,纵身扑起,扬手打出一支暗器,但听又是一声惨叫,那人也应声倒地。
青衣少年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瓶,在三具尸体上洒了少许,便自回身走来。
桑南施心中暗道:“他洒在三具尸体上的,敢情是化骨丹了!”
心中想着,一面抱着尹天骐,走出林去。
青衣少年似极焦急,招招手道:“这三人只是唐家堡的眼线,说不定后援即将赶到,咱们必须赶快离开此地,在下替你们带路。”
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桑南施抱着尹天骐,紧随他身后而行。
两人一路疾行,奔了将近半个时辰之久,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但见山峦起伏,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青衣少年略一打量,继续往前走去。
又翻过几座山岭,青衫少年忽然朝西首一指,说道:“那边有一处山谷,地势隐僻,令兄伤势沉重,不如到谷中暂歇,再行设法。”
桑南施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儿家,平日纵然聪彗机智,但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此刻抱着昏迷不醒人事的尹天骐,方寸已乱,那里还有主张?听了青衣少年的话,目含泪珠,点了点头。
两人脚下加快,朝西赶去。
行约一里光景,果见两山之间,有一道山谷,向里延伸。
离谷口一箭来远,盖着两间茅芦,依山而筑,正好挡着山口,两扇柴扉,半掩半开,敢情是山中猎户人家。
门前一株大树底下,还放着一把大壶,和一只粗瓷蓝花饭碗。
两人堪堪走近山脚,但听呀然门响,走出一个身穿土布长衫的瘦小老人。
桑南施抬眼望去,只见那瘦小老人颧骨高耸,脸无四两肉,但却色如红火,双目炯炯有神,一望而知不是寻常山野老叟。
瘦小老人走出之时,脸上微有怒意,但瞧到来的只是两个少年,稍见和缓,冷冷问道:“你们做什么来的?”
青衣少年拱手道:“在下三人,昨晚迷了方向……”
瘦小老人看到桑南施手上抱着一个人,轻哼道:“你们有人受了伤,想借在老夫茅舍,是么?”
桑南施道:“老丈说的极是,我们昨晚遇上了仇家,大哥在动手之时,被人所伤,而且伤势很重,无法赶路。”
瘦小老人又望了不省人事的尹天骐一眼,冷声道:“你们当真是无心找来的么?”
桑南施听他问的奇怪,心中暗想:“他好像是怀疑我们有心找他来的!”
青衣少年抢着答道:“在下远处看到这里有一所茅屋,才找来的,我们自然是无心找来的。”
瘦小老人沉岭了下,问道:“他伤势如此沉重,你们要在这里养息几日?”
桑南施道:“我大哥伤势一好,我们立时就走,决不多打扰老丈。”
瘦小老人道:“好吧,反正老夫在这里已是最后一天了,你们要多留几日,那也无妨,只是在这一日一晚之中,你们只能住在屋里,不准四处走动。”
桑南施愈听愈奇,忍不住问道:“过了这一天一晚呢?”
瘦小老人道:“明日天一亮,老夫就离开此地,只要你们喜欢,把茅屋拆了,也和老夫无关。”
桑南施暗道:“这老头大是古怪。”
青衣少年道:“在下三人只要有个地方歇脚就行,这一日一晚,要替我们大哥疗伤,自然不会出屋一步。”
瘦小老人点点头道:“这样可以,你们进来吧。”
两人举步跨进茅舍,见中间是一间小厅,只摆了一张木桌和一把竹椅子,左边门口挂着一道布帘,分成内外两间。
右边一间的厨房,除了一口土灶之外,还有三四个酒罐,此外饭锅、碗筷,杂放一起,简直又脏又乱。
桑南施目光转动,心中暗暗忖道:“这所茅屋,除了厨房,一共只有两间房子,自己三人住到那里去呢?”
心念方动,只见瘦小老人朝左边房中一指,说道:“里面有一间房,你们可以住到里面去。”
桑南施道;“那么老丈呢?”
瘦小老人不耐道:“老夫不睡觉。”
桑南施又是一奇,一个人会不睡觉的?但她并没有再问,抱着尹天骐朝左首房中走去。
瘦小老人道:“且慢!”
桑南施道:“老丈还有什么事么?”
瘦小老人锐利目光打量了二人一眼,缓缓的道:“你们都戴了面具?”
青衣少年道:“这和借住老丈这里有关么?”
瘦小老人微微哼了一声,道:“到了老夫屋中,最好能以真面目见人。”
青衣少年道:“在下要是不愿意呢?”
瘦小老人道:“老夫说出口来,非办到不可。”
青衣少年还待再说,突觉脸上一凉,他戴着的面具,已经到了瘦小老人的手上。
这一下实在太快了,他几乎连眼睛都还没眨动,人皮面具已被人家揭去,如非脸上被风吹的一凉,他还茫无所知。
就是连站在他边上的桑南施,都没看清瘦小老人是如何揭下他人皮面具的?这一揭下面具,青衣少年登时露出了杏眼桃腮!
瘦小老人瞪了她一眼,怔道:“你是女子?”
随手把人皮面具递还给他。
青衣少年“嗯”了一声,接过面具,重又覆在脸上。
桑南施瞧的一怔,暗暗忖道:“她不知是谁?”
瘦小老人发现青衣少年是年轻女子,倒不好再向桑南施出手,问道:“她是女子,你大概也是女的了?”
桑南施怕他出手,慌忙自动把面具揭了下来,一面说道:“老丈说对了。”
瘦小老人疑惑的问道:“你抱着的,到底是你们何人?”
青衣少年道:“自然是我大哥。”
瘦小老人道:“取下他面具来,老夫也要瞧瞧。”
桑南施只好依言揭下了尹天骐的面具,但见他双日紧闭,脸色已经冻得发紫。
瘦小老人炯炯目光,朝尹天骐脸上一注,奇道:“令兄伤在玄冰掌下?”
桑南施没看到尹天骐脸色倒也罢了,这一看到他的脸色,但觉心头一酸,急的流下泪来。
瘦小老人望了桑南施一眼,徐徐说道:“令兄伤势虽重,但倒有一种药物可以救他,只是……”
他似是自知失言,话声修然顿住。
桑南施听的心头一动,急忙问道:“老丈,那是什么药物?”
瘦小老人只是沉吟不语。
青衣少年道:“老丈说的大概是离火金丹了?”
瘦小老人迟疑良久,才道:“除了离火金丹,那只有练过三阳神功的人,肯替他打通全身经脉,也是一样。”
说完不待两人开口,挥挥手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桑南施听出他话风已转,好像方才说的,并非如此,但也不便多问,抱着尹天骐,举步朝左首房中走去。
这里间倒是放着一张木榻,但榻上并无被褥,那瘦小老人说他不睡觉,似是不假。
桑南施刚把尹天骐放到榻上,只听瘦小老头在外面说道:“两个女娃儿听着,你们到了老夫屋中,这一日一晚,只要不出茅屋一步,在屋小可以自由行动,厨房里有米有柴,饿了就自己做饭,不论屋外有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知道么?”
青衣少年应道:“我们知道了。”
桑南施看了屋中布置,只觉这座茅舍,充满着神秘,既不像高人隐居的地方,也不像黑道人物的聚集之所。
尤其那瘦小老人武功奇高,言词闪铄,又住在这样一个荒僻山谷之间,实在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心中想着,不觉走近木窗,往外看去。只见瘦小老人已在那棵大树下向着阳光,四千八稳的躺了下来,心中暗道:“难怪他屋里没有一条被褥,原来是晒着太阳睡觉,啊,那么晚上呢,难道也这样睡的?”
青衣少年悄悄眼了过来,低声说道:“这老头武功奇高,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只怕大有古怪!”
桑南施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我也有此感觉,只是眼下大哥的伤势不轻,只有留下来的了。”
青衣少年笑了笑道:“我想此刻就是要走,只怕这老头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桑南施心中一动,暗道:“此女十分机智,不知究竟是何来历?我要设法问问她才好。”
两眼望着青衣少年,问道:“这一路多蒙姐姐相助,我们同是女儿之身,姐姐现在总该告诉我如何称呼了?”
青衣少年反问道:“你呢?你也没告诉我呀!”
桑南施道:“我叫伊南英,大哥伊琦。”
青衣少年道:“你要我报化名?还是说真姓名了?”
桑南施道:“自然要听姐姐的真姓名。”
青衣少午轻笑道:“我问你,你说的是真姓名么?”
桑南施暗暗一惊,道:“我说的自然是真姓名!”
青衣少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桑南施道:“姐姐知道什么?”
青衣少年笑道:“你们的来历嘛!”
她用手朝榻上一指,低声道:“他名叫尹天骐,是当今武林盟主铁面神判的高弟,你是桑药师的女儿,我说的对不对?”
桑南施听的更是吃惊,说道:“你……”
青衣少年笑了笑道:“你不用惊奇,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桑南施道:“姐姐究竟是谁?”
青衣少年笑道:“反正我不会是你们的敌人,是么?”
桑南施道:“姐姐一再相助,自然不会足敌人了,但姐姐总该告诉小妹才好。”
青衣少年道:“我不肯说,实是另有为难之处,将来你自会知道。”
桑南施心中暗道:“她口风好紧!”
一面故意淡淡一笑,说道:“姐姐既有为难之事,那就不用说了。”
青衣少年道:“我们不谈这些,眼前该设法如何救治尹少侠才好。”
提起尹天骐,桑南施不觉双眉紧蹙,说道:“我爹的伤药,最是灵效不过,他服了快一个时辰了,怎会一点用也没有?”
青衣少年道:“我说过,他不是伤,是中了一种极寒之气,只有离火金丹,才能医治。”
桑南施道:“离火金丹,到那里去求呢?”
青衣少年道:“离火金丹,是玄冰掌的独门解药,自然只有练玄冰掌的人身边才有。”
桑南施黯然道:“你是说那假长眉上人身边有离火金丹了?我这就找他去!”
青衣少年摇摇头道:“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
桑南施道:“姐姐如何知道的?”
青衣少年道:“我赶来的时候,长眉上人已经走了。”
桑南施道:“姐姐知道他往那里去的?我追他去。”
青衣少年道:“我也不知道。”
桑南施道:“这老贼一定是回峨嵋去的,我追上峨嵋伏虎寺,也非要把解药取来不可。”
青衣少年道:“来不及了,中了玄冰掌的人,十二时辰,寒气攻心,就无救了。”
桑南施听的大急,道:“这该怎么办好?唉,要是我爹现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的,可惜我不懂医道……”
说到这里,忽然“呵”了一声,道:“方才那老头不是说除了离火金丹,还有练过三阳神功的人,替他打通全身经脉,也是一样。”
青衣少年道:“你练过三阳神功。”
桑南施摇摇头道:“没有。”
略一沉吟,接着说道:“我从小练的是乙木神功,本能生火,我拚着耗些气力,替他打通全身经脉试试,不知有没有效?”
青衣少年道:“我想未必会有效吧?”
桑南施道:“我先试试看,没有效再另想办法。”
青衣少年道:“以本身的真气,来替人打通经脉,自己必须有深厚的功力才行,咱们只怕做不到呢?”
桑南施道:“眼前的情形,做不到也只好试一试了,除此之外,那里还有别的法子?”
青衣少年点点头道:“好吧,那你就动手吧!”
桑南施正待扶起尹天骐身子,让他靠壁坐好。
青衣少年道:“你这是做什么?”
桑南施抬头道:“我把大哥扶起来,坐好了,才能替他打通经脉呀!”
青衣少年道:“不成,尹少侠身中血液,已经冷得逐渐凝结了,你有多大功力,能冲开他的血脉?”
桑南施手指触到尹天骐的身上,果然寒冷如冰,肌肉都已僵硬,若不是脚口尚温,口中还有奄奄一息,几乎已和死去相差无几。
心知青衣少年说的不假,凭自己这点功力,怎么能够冲得开他僵冷的血脉?不觉怔道:“那该怎么办呢?”
青衣少年道:“我倒有个法子……”
说到一半,忽然住口,没有再往下说去。
桑南施眼睛一亮,急急问道:“什么法子?你快说嘛!”
青衣少年道:“你附耳过来。”
桑甫施依言附耳过去,青衣少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桑南施忽然双颊飞红,啐道:“亏你想的出来!”
青衣少年正容道:“我说的是真话,只有先把真气度入,使他内腑不至于受阴寒之气侵入,才能有救。”
桑南施红着脸,摇摇头道:“这个如何使得?”
青衣少年道:“这有如何使不得的,我要是从小练的乙木神功,早就替他度气了。”
桑南施攒攒眉羞急的道:“我不是不肯,只是我……有些害怕……”
青衣少年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是为了救命,事贵从权。”
桑南施点点头,柔顺的道:“好,我就试试。”
青衣少年道:“你只管放大胆子,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桑南施答应一声,闭目调息,运集本身功力,提起一口真气,缓缓低下头去,正待提两片嘴唇,接在尹天骐的嘴上!
突然一阵羞涩,袭上心头,仰脸道:“我心里害怕。”
青衣少年道:“你也是武林世家出身,怎的如此扭扭捏捏,装出女儿姿态来了?咱们救人要紧,快些给他度气吧!”
桑南施经她一说,果在减去了不少羞怯心理,再看尹天骐脸色,惨白之中,冻得隐泛紫色,心头一急,那还顾得羞涩?突然一咬牙,伏下头去,把两片红唇,紧接在尹天骐嘴上,舌尖用劲,拨开尹天骐紧闭的牙关,把自己提聚的“乙木神功”一股真气,缓缓度了过去。青衣少年也毫不怠慢,立即伸出手去,掌心紧抵桑南施背后,缓缓催动真气,一股热流,传入桑南施体内,助她行功度气。
这样合两人之力,替尹天骐祛散了内腑寒气,也引接了他奄奄─息的元气。
足足过厂一刻工夫之久,尹天骐心脏跳跃渐渐有力,带动全身血脉,本已冻得发僵的身子,也渐渐有了转机!
桑南施正在全神贯注,以本身真元,打通了他内腑血气,突然间,只觉他舌头转动,轻轻吮吸了一下!
桑南施终究是黄花少女,这一下,宛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心头猛然一惊,忙不迭的直起腰来,胸口小鹿犹是狂跳不止!
青衣少年也急忙收回手去,长长吸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了?”
桑南施脸上红霞未褪,说道:“他……”
话声未出,但见尹天骐眼皮抬动,徐徐睁开眼来,望望两人,又缓缓阖起。
桑南施大喜过望,说道:“大哥醒过来了,可见我们这法子,果然有效!”
要知尹天骐并不是内腑有甚伤损,他只是被“玄冰掌”极阴极寒之气透体而过,全身僵冻。
此时由桑南施和青衣少年合两人之力,替他引接元气,也驱散了不少寒气,自然很快就醒过来了。
但醒来并不就是伤势好转,也就是说两人度入真气,纵然一时之间,把他侵入内腑的寒气驱散,但驱散并不是消除,消除是治本,驱散只是治标。
因为仅是驱散,而不能把它消除,则阴寒之气仍是留在体内,过上一会,自然又会聚揽来。
桑南施见他睁开眼来,只当自己“乙木神功”已经奏效,青衣少年当然也不知此中道理。
两人消耗了不少体力,心头一宽,同样感到一阵疲倦,各自在地上坐了下来,运功调息。
茅屋中登时静的没有一丝声息。
尾外瘦小老人,也在太阳底下呼呼睡去。
这座两山之间的谷门,此刻云淡风清,松吟细细,当真是恬静已极!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青衣少年悄然睁开眼来,看了尚在调息的桑南施一眼,站起身子,走近榻前。
伸手摸摸尹天骐四肢,依然冰冷如故,只有胸口比先前似乎好了一些,不觉侧身在榻上坐下,搓搓双手,在尹天骐三十六处大穴,缓缓推拿起来。
桑南施倏地双目一睁,急急问道:“我大哥怎么了?”
青衣少年微微摇头道:“只是好像比方才好了一些,我们如果无法把他身上寒气驱出体外,只怕仍然难以有效。”
桑南施道:“方才我们运功度气,不是已然见效了么?只要再过一个时辰,再给他施行一次,我想他慢慢就会好转的。”
青衣少年心中暗道:“以你我这点微薄功力,替他度上一二次气,纵然消耗真元,还可勉强施为,若要藉此延续他的生命,只怕自己两人也支持不住。”
但这话她只是心中想想,并没说出口来,双手依然不住的在尹天骐身上推拿,一面点点头道:“目前别无他法,那也只好如此了。”
桑南施道:“姐姐,你歇息一回,还是我来替大哥推拿吧!”
青衣少年停手道:“也好,你来替他推拿穴道,我去厨下看看,也该做饭了。”
桑南施接替了她给尹天骐推宫过穴,回头笑道:“是啊,姐姐不说,我也忘了,这时只怕连未牌都已过去了呢!”
青衣少年笑了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咱们要吃饱了,才有气力。”
说罢掀帘朝外走去。
桑南施望着她的后影,不觉怔怔出神,心中忖道:“她虽是不肯告诉自己姓名,但人倒不错,尹大哥伤势这般沉重,若是没有她相助,只有自己一个人,更不知如何是好?”
接着又想:“她肯这般拚耗真元,自然不是为了自己,那么他是为尹大哥来的了?莫非她和尹大哥原是素识?这也不对,尹大哥若是和她相识,怎会当面认不出来?是了,她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所以尹大哥识不得她。”
她想到人皮面具,心头不禁又泛起了一阵疑窦,暗想:“石嬷给自己的几副面具,说是她昔年留下来的,江湖上会制人皮面具的人,虽然不在少数,但只有昔年千面教制出来的,戴在脸上勉强可和天生一般。这位姐姐戴了面具,连自己都看不出来,莫非是昔年千面教的东西?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精巧。”
心中只管沉思,不觉停下手来,等到警觉,又赶忙运掌推拿。
不多一回,只见青衣少年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往地上一放,低笑道:“快来吃饭了,你瞧,有饭有肉,菜不错呢,连那老丈留着下洒的一方鹿肉,也给我切来了。”
话声甫落,但听屋外传来瘦小老人的声音,说道:“老夫喝酒,很少用下酒菜,你们只管切着吃好了。”
青衣少年吐吐舌头,悄声道:“他好灵的耳朵!”
桑南施也压低声音说道:“看来我们方才说的话,他都听去了。”
只听瘦小老人哼道:“听到了,老夫也不会管你们的闲事。”
两人不敢再说,各自装了碗饭,蹲着身子吃了起来。
饭后,桑南施抢着收过碗筷,到厨下去洗涤,休息了一阵,又轮流替尹天骐推宫过穴。
尹天骐依然昏迷不醒,在两人替他推穴之时,血脉稍和,身上寒冷,虽也略见好转,但只要一停手,就又逐渐僵冷。
两人无计可施,只好不停的替他搓拿。
时间渐渐过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瘦小老人履声响起,从屋中捧了一大罐酒,回到大树底下,倒满一壶,便自斟自酌,倚着大树根喝酒。
天黑了,屋中没有灯火,一片漆黑!
但差幸今晚不是十四,便是十五,东边山顶上,已经挂起一个皎洁的银盘,山林间都铺上了一片青光。
只听瘦小老人哈哈大笑道:“人生几回月当头?来,老夫敬你一碗。”
桑南施心中一动,暗道:“不知是什么人来了?”
急忙闪到窗下,往外瞧去。
只见瘦小老人一手高举酒碗,一饮而尽,用衣袖拭拭嘴角,向天笑道:“难为你陪了老夫三个月,这是最后一晚,也是最后半罐酒了,来,老夫再敬你一碗。”
倒了一碗酒,仰起脖子,又咕嘟嘟喝了下去,大笑道:“痛快,痛快!”
原来他是对着月亮说话!
桑南施看的好笑,心想:“这老头真是怪人!哦,他方才也曾说过,过了今晚,你们就是把茅屋拆了,也和他无关,现在又说今晚是他最后一晚了,不知他天一亮,要到那里去了?”
心中想着,正待悄悄退下!
只听瘦小老人又道:“怎么?最后一个晚上,还有客人?哈哈,诸位既已来了,为何不过来和老夫共饮一杯?”
桑南施心头一惊,忖道:“听他口气,好像真的有人来了!”
急忙朝外望去,山林间清光洒地,四周都静悄悄地,连鬼影子也没见一个,心中暗暗骂道:“这老头真是活见鬼!”但她念头还未转完,突听右首林中,有人大笑道:“格老子,已经有人来的比咱们还早!”
此人声若洪钟。这一大笑,响亮无比。
接着只听一个尖细声音说道:“这叫做有志一同,这位朋友请咱们喝酒,倒是情不可却。”
这人话声虽然细小,听来却也甚是清晰。
桑南施心小暗暗一惊,忖道:“果然有人夹了,只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就在两人说话声中,已可看到三条人影,大步从林中走了出来。
当前一人身材高大,面如淡金,短须苍苍,目光炯炯如电,胸前交叉缚着两条黄带。背负九环刀。
正是七星会坐第二把交椅的大勇星张叔宝。
他左边一个瘦小精干的是又捷星刘三行,以轻功闻名江湖。
右边一个中等身材,满脸堆笑是天机星巫连牛。
这三个人,桑南施虽没见过,但他们这副长相,早就听爹说过,日热能详,心头暗暗一惊,忖道:“七星会七位头领,一下到三个,莫非有什么事故?”
桑南施道:“呈七星会的人。”
青衣少年举日望了一眼,奇道:“天勇星早张叔宝也来了,听他们的口气,并不像是冲着这位老丈来的,那有什么事?”
桑南施道:“姐姐在这里看一回,我去替大哥推拿。”
青衣少年道:“不用了,你在窗下监视,还是我去替他推拿吧。”
说完,悄然退了下去。
只见瘦小老人举起酒碗,笑道:“老夫正嫌寂寞,三位来的正好,快坐下来喝上一碗。”
天勇星张叔宝目光一注,抱拳道:“老哥就住在这里么?兄弟幸会之至。”
瘦小老人突然把一碗酒泼到地上,冷冷说道:“和老夫平辈论交的人,差不多死光了,凭你也配和老夫称兄弟?”
天勇星张叔宝不禁呆的一呆。
天机星巫连生慌忙跨上一步,赔笑道:“老丈隐迹山林,自是隐世高人,二哥开罪之处,还得请勿见怪,不知老丈名号,如何称呼。”
此人不愧是天机星,他见瘦小老人口气托大,先给他戴上一顶高帽子,再探问人家来历。
瘦小老人自顾自倒了一碗酒,才道:“老夫没有名号。”
天机星巫连生细声笑道:“遁世高人,自然不愿再提名号,在下兄弟,不敢惊扰你老酒兴,我们失陪了。
说完,连连拱手,暗中扯了天勇星的衣袖,说道:“二哥,咱们走吧,”
天勇星张叔宝沉嘿了一声,举步朝谷口走去。
瘦小者人正待举碗喝酒,突然沉喝道:“你们给我站住!”
天机星巫连生又扯了天勇星一下衣袖,三人同时停了下来,仍由天机星一口道:“不知老丈还有什么见教?”
瘦小老人问道:“你们要上那里去?”
天机星陪笑道:“在下兄弟有些小事……”
瘦小老人道:“你们大概想到谷里去吧?”
天机星道:“老丈的意思……”
瘦小老人截然道:“今晚不能进去。”
天勇星张叔宝目光睥睨洪声道:“为什么?”
瘦小老人道:“你们没看到老夫还在这里?”
天勇星道:“你在这里又怎么样?”
瘦小老人道:“有老夫在此,就不准任何人进去,你们还是等到子时再来。”
天勇星张叔宝拱声笑道:“格老子,这山谷是你老儿买下来了?”
瘦小老人不耐烦道:“老夫叫你们子时再来,就是子时再来,那有这末噜嗦?”
天捷星刘三行一直投有开口,此时接口笑道:“老丈那是想独占了?”
瘦小老头双目一瞪,怒哼道:“独占什么?”
天机星道:“那么老丈要在下兄弟于时再来,总有个说法?”
瘦小老人道:“老夫受人之托,看守此谷,到今晚亥时,三个月期满了。”
天机星笑了笑道:“在下是说老丈代看守此谷,必有缘故,难道那人毫无缘故,会平白的叫老丈守在这里?”
瘦小老人道:“这个……这个……”
他突然发觉天机星是在套问自己口风,不觉脸色一沉,挥挥手道:“你们去吧,老夫不喜欢和人多说。”
桑南施听到这样,暗暗忖道:“这老头儿守在这里,大概是在保护谷中一件东西,不然,七星会的人,决不会闻风赶来。”
只听天勇星大笑道:“你守得住么?”
瘦小老人冷冷道:“那要看来的是什么人了?”
天勇星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瘦小老头爱理不理的斟了碗酒,回头道:“老夫不管你们是谁?”
天勇星刷的一声,从背上撒下九环刀,随手一振,九个钢环,发生一阵震慑人心的啷啷之声,大声道:“我们也不管有没有人守护。”
这一阵啷啷之声,在黑夜中听来,直震得入耳中嗡嗡作响!
桑南施暗暗吃了一惊,心想:“此人内力如此深厚,果然不愧天勇星之号!”瘦小老人依然坐着不动,举碗喝了一大口酒,微哂道:“你们要想硬闯?”
天勇星看他只是坐着说话,以为这老头只是空言唬人,不由大笑道:“我们正有此意。”
瘦小老人又喝了一口酒,点点头道:“那很好!”
天机星为人机智,早巳看出这老人决非易与,沉吟道:“二哥……”
天勇星没待他说出,大笑道:“不用说,咱们从川东赶来这里,所为何事?这老头故意和咱们拖延时光,说不定有人已在谷内快要找到了,你们只管先走,这里自有我对付?”
天机星还待再说,天捷星接口:“二哥,咱们走!”
他外号天捷星,“走”字出口,身形一晃,一条黑影疾如流星,朝谷口飞射过去。
好快的身法!
好俊的轻功!
就在这眨眼之间,盘膝坐在大树底下的瘦小老人,忽然不见。
桑南施方自一怔!
只听瘦小老人的声音巳在谷口响起:“你想不想死?”
桑南施急忙偏身瞧去,原来天捷星刘三行已被瘦小老人截住!
不,他右手多了一柄五寸长的小剑,剑尖正好抵住了天捷星的咽喉!
天捷星刘三行武功虽然并不如何杰出,但轻功之佳,不仅在七星会首屈一指,就是江湖上,也大大有名。
此刻居然被人后发先至,拦在他面前,而且举手之间,剑尖不偏不倚,恰恰抵上他咽喉,而不伤及肌肤!
天捷星又岂会任人事剑尖抵着喉管不动?心头一凛,动作奇快,身形一仰,立时向左闪出。
那知瘦小老人只跨了半步,剑尖依然直抵咽喉。
天捷星再次后仰,闪向右首,瘦小老人跟着横跨半步,小剑还是顶在他咽喉之上。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天捷星身法灵巧,已然连闪了四个方向。
但不论你身法如何快速,瘦小老人手上那支小剑,简直有如附骨之疽,始终抵在他天突骨上,怎么也闪避不开。
天机星失声惊叫道:“五弟速退,这位老丈是昔年大名鼎鼎的掌中剑司徒老人!”
“掌中剑司徒老人?”桑南施听的心头不觉─怔,暗想:“自己怎的从没听爹说起这样一个人?”
只听小老人冷冷道:“不错,只要他退出老夫界限之外,老夫决不伤他。”
天勇星大笑道:“格老子,我张叔宝偏不信邪!”
九环刀一抡,纵身直向瘦小老人扑来!
但就在堪堪扑近,连招式都还没使出,就听到“叮”的一听轻响,九环刀被震的飞上半天!
天勇星一个高大身躯,也呼的一声,摔出一丈之外,那想站得住桩?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
这一下瞧得桑南施大是惊凛,她知道天勇星在七星会坐了第二把交椅,人虽戆直,一身武功着实了得。
尤其臂力惊人,一柄九环刀,又厚又阔,足有六十斤重。
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二十多年,刀下也会过不少人物,也并没听他吃过什么大亏?但这下他竟然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人家一支五寸长的小剑挑了出去,连兵刃都脱手了!
天机星果然见机,他还是站在离大树不远之处,脚下动也没动,此时朝树下连连拱手,陪笑道:“在下兄弟,不知是司徒前辈在此,多有冒犯,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桑南施觉得天机星巫连生简直是丢七星会的人,他敢情吓昏了头,朝着大树说话!
那知定睛瞧去,瘦小老头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树下,依然盘坐如故,一手端着酒碗,正在自顾自喝酒。
天机星话声一落,急忙拉着天勇星刘三行,三条人影匆匆而去,霎时走的不见。
山谷前登时静了下来,司徒老人好像根本没有方才这回事一般,月光下,安祥的坐着喝酒。
桑南施暗自忖道:“原来他白天晒着太阳睡觉,晚上就看着月亮喝酒,那么雨天该怎么办呢?”
突然间,想起这一阵工夫,都是青衣少年替尹大哥“推宫过穴”,急忙悄悄走近木榻,说道:“姐姐,你休息吧,该我来了。”
青衣少年道:“我还不累,上半夜由我替他推拿,你快息一回,下半夜再由你来好了。”
桑南施想想这样也好,如果两人这样不停的轮流推拿,那就不能睡觉,依她的说法,两人都有半夜好睡,至少也好养养精神。
这就点了点头,一面凑着她耳朵,以手遮嘴,悄声问道:“姐姐,你知道‘掌中剑司徒老人’的来历么?”
青衣少年摇头道:“好像听说过,我也不详细。”
桑南施又道:“这谷中大概有一种极珍贵的东西,这位司徒老人,住在这里,是替人家守护这座山谷的。”
青衣少年一面推拿,一面说道:“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桑南施道:“方才七星会的人,坚要入谷,自然别有所图,可惜他们都没有说出来。”
青衣少年道:“不见得,听他们口气,大概也只是听闻传言,并没把握。”
说到这里,忽然轻“哦”一声,道:“是了,我在唐家堡,好像也听到有人说过。”
桑南施问道:“姐姐听人说了什么?”
青衣少年道:“我投有听清楚,他们只是隐约的指出一件东西……”
桑南施突然心巾一动,暗想:“唐家堡今晚在酒中暗下迷药,使得大家都昏睡过去,难道也和此事有关?”
心念方动,忽听司徒老人沉声喝道:“你又偷愉回来了,莫非当老夫不知道么?”
接着只听天机星的声音,笑道:“前辈误会了,你老要在下兄弟子时再来,在下兄弟怎敢不遵?”
司徒老人哼道:“那么你还来作甚?”
天机星道:“在下只是想和休老商量,前辈受人之托,今晚既已满期,也不争这一两个时辰,在下兄弟希望你老……”
司徒老人道:“要老夫早些走?”
天机星谄笑道:“这个在下兄弟倒是不敢,只希望你老坐在这里,自顾自喝你的酒,对在下兄弟的行动,只当不见就好。”
桑南施在他们说话之时,又悄悄的闪到窗下,只见天机星巫连生站在离大树两丈远处,双手抱拳,说的认真。
司徒老人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但他笑到半途,忽然停住。
天机星一脸谄笑,连连摇手道:“你老切莫大笑,笑得太厉害了,就会牵动真气,酒里如果有毒,那就会更快发作。”
司徒老人呆了一呆,举起酒碗,问道:“你在老夫酒中下了毒?”
天机星双日紧注着他手中小剑,依然耸耸肩谄笑道:“你老放心,现在已经没有毒了。”
司徒老人道:“此话怎说?”
天机星道:“在下早就看出你老是个人有来历的人,凭咱们兄弟三个,只怕不是你老对手,因此趁你老去追五弟的时候,就在你老酒碗中,偷偷投下了三颗毒药。
你老一回到树下,就举碗一干而尽,毒酒全唱下去了,如今碗里的洒,自然没有毒了。”
桑南施心中暗道:“原来他方才站在树下,是趁机暗下毒药,这人当真阴险的很!”
司徒老人冲色自若,泰然道:“原来如此。”
举起酒碗,缓缓喝了下去。
天星机纵然心机极深,但眼看老人神色不变,依然喝酒如故,一时倒是给愣住了,两眼望着老人,当真有些奠测高深,一面馅笑道:“你老对在下在酒中下毒之事,好像并不在意?”
司徒老人摩抚着手中小剑,微唏道:“老夫确实并不在意。”
天机星心头一寒,脚下连退几步,道:“你老那是没有中毒了?”
司徒老人道:“你不是明明看到老夫把一毒酒喝下去了么?”
天机星疑信参半的点点头道:“是了,在下一直站在树下,直待你老把酒喝下去了才离开的。”
司徒老人忽然笑道:“这就是了,你还怕老夫不中毒么?”
大机星原想套套他口风,那知司徒老人倒似怕自己不相信他中毒一般,心头不禁暗暗冷笑,你不过仗着内功深厚,把毒逼住了。一面耸耸肩,唏笑道:“老丈那是已经应允在下的建议了?”
司徒老人道:“老夫答应了什么?”
天机星道:“在下方才已经说过了,你老不争这一两个时辰,只顾在这里喝酒吧,在下兄弟此时进去,天亮就好出来,那时在下自会奉上解药。”
司徒老人安坐不动,徐徐说道:“老夫很想答应你。”
天机星欣然道:“你老那是同意了,在下早就知道你老是个通达事故的人……”
司徒老人手掌一摆,小剑在掌心缓缓竖了起来,微哼道:“只怕它未必答应。”
天机星神色一凛,不由自主的又往后退出两步,道:“你老……”
司徒老人道:“老夫话已经说的够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天机星脚下迟疑,望着司徒老人看了半晌,他瘦削脸上,渐渐露出笑意,点头道:“你老说的极是,在下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声一落,招手道:“二哥,五弟,快来,我和司徒老丈已经商量好了。”
只见天勇星张叔宝,天捷星刘三行两条人影,如飞而来!
天勇星喜道:“老三,成了么?”
天机星笑道:“司徒老丈已俯允听请,事不宜迟,咱们该进去了。”
天勇星道:“但凭三弟作主。”
天机星道:“小弟之意,由二哥留在此地,守住谷口,我和五弟进去瞧瞧。”
天勇星手臂一振,九环刀又发出啷啷声响,洪声笑道:“你们只管进去,这里由我把守,保管出不了差错!”
天机星一脸奸笑,朝司徒老人拱拱手道:“多蒙老丈高抬责手,在下兄弟失陪了。”
说完,朝天捷星使子一个眼色,急匆匆朝谷中走去。
桑南施看的暗暗忖道:“这司徒老人,看来真的中了毒了!”
心念方动,但见司徒老人双目倏睁,口中沉喝一声:“竖子敢尔!”扬手作势,掌中小剑,正待脱手射出!
忽听谷中传来了一声怪笑,喝道:“回去,凭你们这两块料,也想觊觎奇珍?”
紧接着但闻“拍“拍”两声,似是有人脸上,被掴了两个耳光,夜晚声静,听来份外清脆!
桑南施急忙循声看去,只见天机星,天捷星已经停下来了,两人各自以手抚着脸颊,敢情被人家出其不意,各人赏了一记耳光。
在两人不远,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穿麻衣的人!
这人身材不矮,但他那件麻衣,却短的只到膝盖,神情显得百些诡异,尤其─张煞白的脸,月光之下,白得阴森森的,不像是个活人!
天勇星大喝一声道:“老三、老五,你们只管进去,这厮交给我了!”
喝声中,身形突然朝麻衣人跃去,九环刀九个钢环爆出一片金铁震响,先声夺人,疾快的攻出三刀,这三刀,刀光霍霍,招沉力猛,威势极强!
天机星视状大惊,他一手抚着肿起半边的脸颊,急急叫道:“二哥快住手,这位是……是……天勇星刀招出手,那还留的住手? 一片刀光,已把麻衣人圈在里面,口喝道:“我叫你们进去,你们只管走……” 麻衣人既未躲闪,也未封架,阴恻侧笑道:“看在韩传淮面上,去吧!”
又是“拍”的一声,天勇星刀法一滞,脸上同样地挨了一记耳光,打的他─个身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还不知道人家是如何出手的?桑南施看的大奇,心想:“这人不知是谁,出手竟有这般快法!”
天机星赶忙拱手作揖道:“多蒙煞君手下留情,在下这里谢了。”
人家打了他耳光,他居然还要道歉,真是天下少有!
麻衣人阴阳怪气的笑道:“你还有点意思,嘿嘿,这三记耳光没白挨吧?要不是老夫出手先教训了你们,司徒长空剑下不嫌人多。”
桑南施心想:“原来司徒老人,叫做司徒长空!”
天机星连声应道“是”,一手拖着天勇星,低声道:“二哥,快走!”
天勇星那里肯走,怒声道:“老三,你今晚怎么搞的,这人究竟是谁?”
天机星还没答话,麻衣人阴声道:“你回去问问韩传淮,他自会告诉你老夫是什么人?”
天勇星大声道:“司徒长空早就中毒了。”
麻衣人怪笑道:“司徒长空会中了你们的毒,你再看看他像中了毒么?”
这话没错,瞧!司徒老人不是好好的坐在树下,神情悠闲,正在喝酒。
天勇星这回有些相信子,没再作声,随着天机星、天捷星而去。
司徒老人酒碗朝地上一放,冷冷道:“怎么,你也想到谷中去!”
麻衣人笑道:“天材异宝,谁不动心,你司徒老儿不想独占,还会守在这里?”
司徒老人沉声道:“胡说,老夫只是代人看守此谷。”
麻衣人奇道:“天底下还有谁能差遣你掌中剑司徒长空?”
司徒老人道:“这个不用你管。”
麻衣人道:“兄弟想进去瞧瞧,那是非经过你这关不可了?”
司徒老人道:“正是如此?”
麻衣人阴声道:“别无他途?”
司徒老人道:“是,你亥末子初再来,老夫就不管了。”
麻衣人望望天色,道:“还有一个多时辰。”
司徒老人道“不错。”
麻衣人阴笑道:“只怕到不了子时,东西早就给人取走了。”
司徒老人道:“这个与老夫无涉。”
麻衣人道:“看来兄弟非领教你掌中剑不可了:”
司徒老人道:“很好。”
说话之时,缓缓举起掌中小剑。
麻衣一张白惨惨的脸上,登时神色凝重,疾快的退后了一步,双目一眨不眨,紧注在司徒老人小剑之上。
桑南施凝目瞧去,只见司徒老人依然稳坐不动,只是剑尖遥遥指向麻衣人咽喉,并未出手。
麻衣人似是对司徒老人手中小剑,十分忌惮,脚下又缓缓退后了一步,也并没立即出手。
桑南施看的不耐,心想;“怎么两人都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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