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柳公子原来竟是蓑衣老人的高足,难怪有这么一身绝世武学了!”
金嬷嬷惊喜地道:“只不知柳公子是何方人士?”
江云生道:“在下原是江南人士,昔年随家父宦游岭南。”
金嬷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问道:“这么说柳公子还是名宦之后,令尊堂还健在么?”
她只是在盘问他的身世。
江云生道:“家父家母托庇平安。”
“柳公子真是福人。”
金嬷嬷又道:“只不知公于今年贵庚多少?”
江云生道:“在下虚度二十一岁。”
他居然有问必答,金嬷嬷面有喜色,说道:“这么说柳公子比三姑娘大了两岁。”
她口气微顿,接着道:“论柳公子人品、家世真是千万人中也挑不出一个来,只是……”
江云生望着她,说道:“金嬷嬷有什么话,但请明说。”
“是,是,柳公子来了,老婆子自是要和柳公子直说。”
金嬷嬷咽了一口口水,才赔着笑道:“三姑娘可以说是老婆子一手把她带大的,老婆子自然希望她有一个好归宿,柳公子既然和三姑娘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两心相眷,这是三生石上有缘,只是……只是咳,咳,老婆子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迄也是老婆于今天邀请柳公于来这里详谈的原因了。”
她居然还有一个好媒婆!
江云生故意脸上一红,说道:“金嬷嬷只管请说。”
金嬷嬷朝他干笑了笑,才道:“事情是这样的,柳公子也知道,折花门的人,当然不能嫁给外人,柳公子名宦之后,名门公子,这就难了……”
江云生心中暗笑:原来他想用美人计羁縻自己!”
一面道:“金嬷嬷这话在下听不懂。”
金嬷嬷道:“老婆子的意思,最好柳公子能加入敝门。”
江云生面有难色,说道:“这个……”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帘外响起一个使女的娇脆声音说道:“三姑娘到!”
话声甫落,湘帘掀处,像一阵风似的走进一个身穿藕丝衫裙的清丽女子来,正是三姑娘祝杏仙。
金嬷嬷站起身,含笑道:“三姑娘,你看谁来了?”
祝杏仙粉面泛红,星眸一转,只瞥了江云生一眼,就朝金嬷嬷道:“金嬷嬷,你约柳兄到峒晤山庄来,究竟安着什么心?”
金嬷嬷依然含笑道:“老婆于是约柳公子来谈谈的,人家可是名宦公子,并不是江湖上人……”
祝杏仙目光一注江云生身边茶几上放着的茶盏,冷笑一声,气愤地道:“柳公子是我朋友,你居然在他茶中暗放‘迷迭香’这要是传出江湖,我祝杏仙还能做人?”
金嬷嬷脸色微变,说道:“三娘姑,你这是什么话?老婆子怎会……”
“你还说没有?”
祝杏仙眼中滴出珍珠般的泪水,说道:“咱们要在江湖上开山立派,就要正大光明,像这样用‘迷迭香’迷失神志,来役使武林中人的做法,只是江湖下五门的手段,我们永远也无法跻身名门正派之中,金嬷嬷,师父她老人家绝不会允许这样做的……”
金嬷嬷急道:“三姑娘,你怎么啦!”
祝杏仙也不去理她,回身朝江云生道:“柳兄,你……是不是喝了这盏茶?”
江云生心中暗道:“这位三姑娘心地善良,凭她这几句话,就可知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了!”
一面含笑道:“这盏茶,在下确实喝过了一口,但并无异样。”
祝杏仙听他果然喝过了一口,心中不禁大急,跺跺脚道:“你知道什么?”
一面朝金嬷嬷道:“金嬷嬷你……你解药呢?”
金嬷嬷赔笑道:“三姑娘,老身是为你好……”
“我不管。”祝杏仙道:“柳兄是我的朋友,他为了我才到峒晤吾山庄来的,你把解药给我。”
金嬷嬷急道:“三姑娘,你这是……”
只听有人冷笑一声道:“真想不到三师妹为了一个外人,居然逼金嬷嬷讨解药,你还是折花门的人么?”
随着话声,走进来的是大姑娘姜风仙,大师兄沈少川。姜凤仙脸泛怒容,叱道:“三丫头,你真敢和我动手?”
祝杏仙也一脸娇红,盛气说道:“我从师十年,师父她老人家都没打我一下,你竟然找我耳光,你……我同门之谊,从此一刀两断,我……没有你这个大师姐。”
“好!”姜风仙怒声道:“我先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拿下。”
话声出口,手腕振动之间接连刺出了三剑。
剑剑急如星火,取的都是祝杏仙身前要穴,剑光如闪,好不凌厉。
祝杏仙也横上了心,说道:“我没有吃里扒外,我讲的是道理……”
她和姜凤仙是同门师姐妹,姜凤仙会的,她也会,因此在旁人看来,记记都是杀着;但祝杏仙长剑回旋,就轻易化解开去了。
沈少川一见妻子已和祝杏仙动上了手,他自然知道祝杏仙绝非她大师姐的对手,最多也不过百招,就非撤剑不可。
这就长剑一指江云生,喝道:“姓柳的,沈某向你领教了。”
唰的一剑,斜刺而出。
江云生心里早已有了主意,折扇抬处轻轻一泼,就把他长剑拨开,含笑道:“沈兄是折花门的副门主,又是祝姑娘的师兄,怎么眼看她们师姐妹动上了兵刃,不去劝架,倒要和在下动手了。”
他这轻轻一拨,肩头上含蕴着一股暗劲,在拨开沈少川长剑之后,从肩头上传了过去。
沈少川长剑被他拨开,正待变招,突觉剑势一沉,朝外荡了出去。”
他剑势被拨开,只是刺向江云生的剑锋被拨一了尺许而已。但这回却在被拨出尺许之后,江云生折扇已经收了回去,他长剑又突然被震了出去,拨开,只是剑锋被拨出去,力道并不重,这回的荡开,却是连手臂一齐向外荡出,力道就显得奇猛了。
但听“当’’的一声,居然击在他妻子姜凤仙的剑上,双剑交击,飞溅出一串火星,把姜凤仙的长剑也荡了开去。
姜凤仙正在气头上,前面三剑,被祝杏仙化解开去接连又是三剑的火速刺出,却被沈少川的长剑从斜刺里飞来,荡将开去,直荡得她执剑手腕,隐隐发麻,不觉嗔道:“你怎么搅的?”
沈少川心知是柳文明使的狡狯,心头大怒,暴喝一声:“姓柳的看剑!”
这回他含愤出手,不但招数迅快,而且剑剑狠毒,剑光流动,招中套招,虚实互用,但见银光吞吐,着着不离要害。
江云生那会把他放在眼里,但他折扇挥动之际故意连退数步,靠近到祝杏仙的身边,和她联手对敌,身形有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沈少川和姜凤仙的两支长剑之中,闪来避去,其实却把姜凤仙攻向祝杏仙的凌厉剑势,解去了大半。
沈少川夫妇一双长剑虽然如狂风骤雨,但始终沾不到他一点衣角。
江云生以一把折扇周旋在两支锋利长剑之间,眨眼工夫,已经打了十几个照面,,忽然左手一探,轻轻握住了祝杏仙的右臂,低声道:“祝姑娘,我们走吧!”
右手折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闪电一圈,陡然卷起一股劲风,把沈少川夫妇逼退了一步,朗笑一声道:“在下少陪了。”
挽着祝杏仙,一个箭步,掠出西花厅!
两人刚落到中庭,目光一注,不由得一呆。
原来西花厅外一片草坪前,早已伺立着不少人!
左首是矮胖得像冬瓜的总师傅辛长春,边上还有一个面貌冷肃的老者,他身后站着八名一色黑衣劲装,手抱金刀的壮汉,看去一个个十分傈悍。
右首是外总管萧梦谷,率领了外三堂三位副堂主老刺猬闻朝宗、铁香炉任天翔和陆少游,身后也有八名一色青劲装汉子,手持扑刀,严阵以待。
这点阵仗,江云生当然毫不在乎,但祝杏仙却不禁一呆,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低低地道:“柳哥哥,你不用管我,能走就赶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江云生低声道:“你不用怕,在下和你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永远也不分开了。”
祝杏仙听得双颊飞红,心里甜甜的,一面含羞道:“我只能送你出去,我……不能……”
话声未落、沈少川、姜风仙已经连袂从西花厅追踪飞出。
金嬷嬷也在金花金燕随侍下走出西花厅,在阶上站停。
沈少川一挥手道:“截住他们。”
辛长春一抱拳道:“副门主放心,他走不脱的。”
金嬷嬷在阶上开口了:“三姑娘,还是你劝劝柳公子吧,他只要归投折花门,老婆子保证不难为他,想要硬闯,你应该明白,今一达份阵势,他是闯不出去的了。”
祝杏仙气愤得流泪道:“金嬷嬷,我从小是你带大的,一直都很相信你,今天你太使我伤心失望了,你说的话,只是骗骗我的,柳文明是你约他来的,人家对折花门没有敌意,你却要在他茶中暗使手脚,现在又要我劝他,这不是我害他么?我说过,今天我一定要送他出去,就是刀斧架在我头颈上,我还是这句话,要杀,你们联手杀我好了,我唯一的要求,是让柳文明离开峒晤山庄。”
金嬷嬷道:“三姑娘,你是折花门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擒虎容易纵虎难,今天放过了柳文明,从此咱们折花门就多了一号强敌,这责任谁负?”
“自然由我负责。”
祝杏仙接着道:“柳文明是我送出去,他走了之后,我会去向师父领罪的。”
“住口!’’姜凤仙叱道:“你口口声声提起师父她老人家,今日之事,你触犯本门规矩,吃里扒外,勾结外人,反出折花门,你已经没有资格再叫师父她老人做师父了,折花门的入,人人都可以把你格杀勿论。”
江云生发出一声朗朗大笑,说道:“就凭这点阵仗,留得下我柳文明么?”
那陆少游、闻朝宗、任天翔三人,心中兀是狐疑不止,杨文华明明当了他们的门主,怎么又化身柳文明,来至峒晤山庄?但柳文明没有“传音入密”告诉他们,他们心里虽然甚为狐疑,却又不敢妄动,只是望云生出神。
辛长春傲然道:“柳文明,你少冒大气,昨晚让你侥幸脱险,今天只怕没有这么便宜了。”
江云生剑眉陡轩,喝道:“老匹夫,昨晚你施展‘毒砂掌’,柳某本待废去你一条右臂,以示薄惩,但念在折花门和我无仇无怨,不与计较,你还敢在本公子面前出言不逊,激怒了本公子,我就先废去你一身武功,你信是不信?”
他这一沉下脸来,一双俊目之中射出两道比冷电还冷的神光,直把辛长春看得一懔,身不由己后退了一步;但他究是折花门总师傅,给江云生当面斥责,觉得脸上无光,退后一步之后,右手随着一挥,口中喝道:“于堂主,你要他们上去几个。”
他话声出口,站在他边上面目冷霜的老者躬身领命,同时也挥了挥左手。
他这一挥左手,他身后八名黑衣剩悍汉子,就有四个走了出来。
祝杏仙看得神色一变,喝道:“于飞鸿,你对我也敢出动金刀杀手么?”
那面目冷萧的老者皮笑肉不笑,拱拱手道:“三姑娘,这是总师傅下的命令,属下不敢不遵,三姑娘最好退下去,免得属下手下万一有个误伤,属下就担待不起了。”
祝杏仙道:“我要是不退下去呢?”
金嬷嬷叫道:“三姑娘,你不可再执拗了,快退下来吧!”
姜凤仙冷然道:“我早已说过了,折花门叛徒,人人可以格杀勿论。”
现在很明显的可以看得出来,名义上姜凤仙只是折花门内三堂中第一堂的堂主,金嬷嬷是内总管,职位在她之上,但论实权,姜凤仙是大姑娘,幕后主持折花门那人的门下大弟子,身分似乎高过金嬷嬷了。
江云生轻摇着折扇,朗声道:“祝姑娘,看来你这位大师姐果然心如蛇蝎,对你没有半点同门情谊了,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姜凤仙切齿道:“于飞鸿,你给我先剁了这姓柳的。”
江云生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这姓于的手下八名‘金刀杀手’一定是十分厉害了!
于飞鸿躬身道:“屑下遵命。”
左手再次挥起,那四名捧金背朴刀的汉子突然四散开来,把江开生、祝杏仙两人围在中间。
他们这一散开,就列成了“四象阵”势,只听四人口中同时发出“呀”的一声吆喝,;四柄金背朴刀立时卷起了四道刀风,像浪涛一般朝中间席卷而来!
他们号称“金刀杀手”,果然是折花门久经训练的精锐杀手,虽然只有四个人,但一出手,就可看出刀法凌厉,纵然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
这一刹那,但见金芒电闪,冷锋飞扬,四道刀光,纵横交织,这中间一丈光圆,只要有人,一定会被剁成“东坡肉”一样,方方正正的一块块的了。
陆少游知道这柳文明不用说就是杨文华,这下陷入四人刀阵之中,明知杨文华武功绝高,绝不致发生危险,心头也不禁为之大急!
老刺猬闻朝宗和杨文华感情较深,看到刀势如此凌厉,也不由得睁大双目,暗暗替杨文华担起心来!
因为他看出这四人手中金背扑刀,沉重锋利,就是普通刀剑,也可以一砍立断,杨文华手中只有一柄竹骨扇,并不是江湖上人用作兵刃的铁骨扇(一般江湖人用作兵刃的铁骨折扇,有的有两尺五六寸长,最短也有一尺八寸;但江云生手上只是一柄普通的竹骨纸扇,长不过盈尺),如何能和势道沉猛,锋利无比的金背朴刀相敌?自然要为杨文华捏一把冷汗了(他们不知道这个柳文明却是江云生扮的)!
江云生一手挽着祝杏仙右臂,他是有意不让祝杏仙出手的(祝杏仙手中执着长剑),身形轻轻一旋,祝杏仙但觉他身边刮起一阵风,自己一个身子好像给风吹了起来,跟着他轻旋!
说也奇怪,一片金芒,纵横交织,只是擦着身子掠过,刀光不住在身外来去如电,柳文明只是带着她不住的轻旋,却一点也劈不到身上,心中虽觉惊奇,却又看不清楚!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是什么人在这里动手?”
大家闻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天蓝衣衫,丰神俊朗的少年,缓步走来。
他身后紧随着一个俏生生明眸皓齿,体态轻盈的青衣使女!
金嬷嬷看得暗暗攒了下眉。
她只是攒眉,还不打紧,但陆少游、闻朝宗、任天翔三人,却看得心头猛然一凛?这蓝衫少年不就是折药门主杨文华,和随侍他的金萍吗?那么这陷身在四个金刀杀手联手布成的“金刀阵”中的柳文明又会是谁呢?杨文华刚一现身,开口说了话,站在左右两边的总师傅辛长春、外总管萧梦谷等人首先一起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属下参见门主。”
杨文华从外面进来,他们自然最先碰上了。
杨文华只朝他们点了下头;就回身朝金萍问道:“金萍,他们是在和谁动手,怎么把祝姑娘也困在里面?你快去叫他们住手呀!”
金萍应了声“是”,却低低地道:“还是先去问问金嬷嬷吧!”
杨文华道:“不用去问:“你先要他们停手,我是门主,我的命令,他们都不听么?”
金萍只得娇声叫道:“门主要你们住手,还不快快停手?”
姜凤仙道:“金萍,你快请门主回去,这里……”
杨文华听得不悦道:“姜凤仙,你说什么?要本座回去?你……你是堂主,本座是门主。”
金嬷嬷心知杨文华是迷失神态的人,犯了执拗,一样会不听劝告,急忙喝道:“大姑娘,不可上对门主无礼。”
一面朝辛长春使了个眼色。
辛长春暗暗点了下头,就朝于飞鸿道:“你们快要他们停下来。”
于飞鸿连忙朝四名金刀杀手喝道:“住手!”
四名金刀杀手果然立时停手,但并未退下。
杨文华朝于飞鸿看了一眼,问道:“这人是谁?”
辛长春急忙躬身道:“他是属下手下金刀堂堂主于飞鸿。”
于飞鸿也急忙躬身道:“属下于飞鸿叩见门主。”
杨文华朝金萍问道:“他比我大么?”
金萍道:“门主是一门之主,他是总师傅手下的一个堂主,自然是门主大了。”
杨文华道:“那怎么我要他们停手,他们不肯停,他叫他们停手,他就停了呢?”
辛长春赔笑道:“他们金刀杀手,是金刀堂主的手下,门主要告诉属下,属下转告金刀堂主,于堂主才能喝住他们。”
杨文华道:“有这么麻烦吗?”
辛长春道:“这是隶属关系。”
杨文华一指江云生,问道:“这人又是谁呢?”
辛长春道:“他叫柳文明。”
“柳文明这名字本座好像听谁说过。”
杨文华回头问道:“金萍,你有没有听人说过?”
金萍悄声道:“门主是昨晚听金嬷嬷说的;”
“对,对!”杨文华一指江云生,说道:“本座听说你昨晚潜入本庄,怎么到现在还没走呢?”
江云生朗笑一声拱拱手道:“阁下就是折花门的门主了?哈哈,幸会,幸会!”
杨文华也朝他拱拱手道:“柳兄好说。”
江云生道:“祝姑娘,这里你已无法再留了,还是随我走吧!”
祝杏仙飞红双颊,说道:“我只是送你出去,我……我不走。”
杨文华道:“祝姑娘要送柳兄出去么?那好,你就代本座送送他好了。”
江云生一抱拳道:“在下那就告辞。”
回头朝金嬷嬷含笑道:“贵门主已经同意在下走了,金嬷嬷还有什么指教么?”
金嬷嬷哼了一声,说道:“门主同意,老婆子自无话说。”
江云生一手摇着折扇,含笑道:“门主后会有期!”
杨文华拱手道:“在下不送。”
江云生一手挽着祝杏仙,祝杏仙一手还握着长剑,粉脸飞红,跟他大步朝外行去。
门主答应他走的,自然没人敢阻拦。
出了峒晤山庄木寨大门,江云生还是挽着祝杏仙的右臂没放,依然朝前行去。
祝杏仙羞急得含着泪道:“柳哥哥,你快放手,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江云生含笑道:“不成,你不能回去了,不然,你大师姐肯放过你么?”
祝杏仙急道:“我……我一定要回去,我是折花门的人,我不能跟你走,柳哥哥,我们……缘尽于此……”
两行泪珠,像断线珍珠般从脸颊旁挂了下来。
“这不是我害了你么?不成。”
江云生突然折扇轻敲,一下点了她的穴道,挟起软绵绵的娇躯,双足一点,一道人影有如天马行云,飞掠而去!
沈少川、姜凤仙等人,因碍着“门主”的面子,跟踪两人出来,稍稍迟了一步,这时追出木寨,江云生一道人影,已经去得老远。
姜凤仙跺跺脚道:“这人如何能当门主?沈郎,我们找金嬷嬷去。”
金嬷嬷已经回到她的起居室里。
金燕捧着一盏茗茶,送到她面前,轻声道:“嬷嬷,你老喝茶了。”
“唉!”金嬷嬷叹了口气,才道:“放着。”
她是因三姑娘祝杏仙坚持要送柳文明出去,心里感到气闷!
她,总是从她小一手带大的,如今长大了,女生外向,怎不教她又气又恼?三姑娘年纪最小,也是金嬷嬷最疼爱的,本来嘛,她和柳文明真是天生的一对,如果生长在普通人家,他们自然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但他们却生长在江湖。尤是普通江湖人也好,但三姑娘生长在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家……金花娇声道:“嬷嬷,大姑娘,副门主来了。
金嬷嬷含笑道:“大姑娘,副门主请坐,找老身有事?”
姜凤仙一脸俱是气愤之色,人还没有坐下,就愤然地道:“金嬷嬷,像杨文华这样浑浑噩噩的人,怎能当折花门的门主呢?”
沈少川接着道:“是啊,这太莫名其妙了,咱们目前还没有正式创立门派,真到了创立门派,面对江湖各大门派,由这样一个人担任门主,不把折花门的脸都丢光了?”
金嬷嬷含笑看了他们一眼,徐徐说道:“大姑娘,你最清楚了,要他担任门主,不但是老主人的意思,而且也是她老人家多年的心愿……”
姜风仙道:“这为什么呢?”
金嬷嬷含笑道:“这个老婆子也不大清楚,老主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决定了的事,咱们只有遵照办理,不准多问……”
姜凤仙道:“但咱们也不能叫一个白痴当门主呀!”
“这也是老主人吩咐的。”
金嬷嬷接着道:“杨文华本来也并不是白痴,这样也只是为了使他听话而已!”
她没待姜凤仙开口,又道:“据老婆子猜测,这也不过是暂时性的,等他习惯了,可能会让他慢慢恢复神智。”
姜凤仙道:“杨文华又不是师父的门下,由一个外人来担任本门门主,我真想不通。”
她是师父门下的大弟子,她丈夫也是师父门下,如今要一个外人担任门主,她丈夫却屈居副门主,她心里自然不服气了。
金嬷嬷含笑道:“大姑娘,老主人决定的事,老婆子可不敢批评,也许老主人这样决定,另有缘故,你就忍耐些吧!”
姜风仙道:“我会跟师父老人家去说的。”
金嬷嬷脸色微变,连连摇手道:“大姑娘,你千万不可在老主人的面前有什么表示,这使不得。”
姜凤仙道:“为什么?”
金嬷嬷苦笑道:“你日后自会知道。”
刚说到这里,只听金花又在门口叫道:“金嬷嬷,总师傅来了。”
金嬷嬷道:“请他进来。”
辛长春搴帘走入,看到姜凤仙夫妇在坐,不觉行了一礼道:“副门主大姑娘也在这里。”
金嬷嬷问道:“总师傅有事?”
辛长春在边上一张椅子落坐,才道:“禀报金嬷嬷,三姑娘送那柳文明出寨,柳文明乘三姑娘不备,点了她穴道,劫持而去。”
金嬷嬷坐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愤然道:“有人追下去么?”
辛长春道:“柳文明一身轻功,十分了得,却势快得几乎像流星一般,咱们之中,只怕无人能追得上他……”
金嬷嬷手掌猛力在坐椅靠手上拍了一下,怒声道:“咱们就算追不上他,也总要知道他的落脚之处,折花门还没创立,三姑娘就被人劫持了去,咱们这人可丢不起,教老身如何向老主人交代?”
辛长春脸上一直赔着笑,直等金嬷嬷把话说完,才道:“金嬷嬷请息怒,兄弟已要无妄师父跟下去了,大概最迟不出半个时辰,必有消息。”
金嬷嬷点头道:“如此就好。”
祝杏仙但觉身躯一震,穴道解了,睁开眼来,自己躺在一间茅舍的木床上,急忙翻身坐起,朝四周打量了一眼。
这是一间布置相当雅洁的房间,床前有一张横桌,桌上放一张七弦古琴和一叠古书,还有一面拭拂得一尘不染,光亮如同新月的铜镜。
桌旁是一张藤椅,收拾得十分干净,敢情住在这里的主人,一定不是俗人。
祝杏仙一愣,自己怎会躺在这里的呢?这问题不想还好,一想,她不禁心头猛跳,急红了脸!
自己是送柳文明出来的,当时,到了木寨门前,自己要回进去,柳文明突点了自己睡穴……自己……莫非他……她在这一瞬间,当真是心乱如麻,急急检查身上,衣衫、腰带还是束得好好的,没有动过,才稍稍放下了心,举足跨下木床。
只听门外有了细碎的脚步声,接着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小鬟,手上捧着一盏茗茶,含笑走入。
看到祝杏仙,笑盈盈地道:“祝姑娘醒了。”
祝杏仙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柳文明呢?”
“祝姑娘请用茶。”绿衣小鬟把茶盏放到横桌上,朝她笑了笑,说道:“柳公子把姑娘送来这里,他就走了。”
祝杏仙问道:“这里是他的家?”
“不是。”绿衣小鬟笑着道:“这里是我家姑娘住的地方。”
祝杏仙满腹怀疑,问道:“你家姑娘是什么人呢?”
绿衣小鬟道:“我家姑娘就在前面,这里是她的卧房,方才姑娘吩咐,祝姑娘快醒来了,就要小婢送茶进来,顺便来看看祝姑娘醒了没有?祝姑娘如果醒来了,就要小婢去通知她,我家姑娘说,有许多话要和祝姑娘谈呢!”
祝杏仙道:“你家姑娘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绿衣小鬟道:“我家姑娘叫江洁云,小婢叫翠儿。”
祝杏仙又道:“你家姑娘和柳文明是朋友么?”
翠儿道:“不是,我家公子和柳公子是好朋友。”
祝杏仙心中不觉一动,问道:“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翠儿道:“我家公子叫江云生。”
祝杏仙暗暗“哦”了一声,说道:“翠儿姑娘,你领我去见见你家姑娘吧!”
翠儿含笑道:“不用,祝姑娘请坐一回,我去请我家姑娘来。”
说完,翩然朝房外行去。
接着只听一个清脆娇柔的的声音说道:“祝姑娘来了,你怎不早说?”
接着一个面蒙紫纱,身穿浅紫衣裙的长发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她身后紧随着翠儿。
紫衫少女跨进门,就喜盈盈地道:“祝姑娘,委屈你了,你不会怪柳大哥吧?”
她脸上虽然蒙着一层紫纱,但从她说话的声音,却可以听得出来,她对祝杏仙有着十分喜悦的欢迎。
紫衫少女道:“我叫江洁云,祝姑娘就叫我洁云好了。家兄和柳大哥是好朋友,方才柳大哥把祝姑娘送到这里来,也把姑娘脱离折花门的经过,大概和我说了,祝姑娘出污泥而不染,真教小妹钦佩极了。”
祝杏仙一怔,心想:“自己几时说过脱离折花门了?”但这话她没有说出口来。
江洁云看她没有做声,又道:“柳大哥因我住在这里,外人无法进来,最是安全不过,所以才能祝姑娘送到这里来,他还说希望小妹和祝姑娘能做个好朋友,小妹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祝姑娘来了,小妹真是高兴得很。”
祝杏仙道:“令兄不住在这里么?”
江洁云道:“家兄生性不羁,时常东奔西走,很少到这里来。”
祝杏仙道:“江姐姐这般热心,令人感动,只是……只是小妹还要回去……”
江洁云听得一怔说道:“祝姑娘还要回去?回峒晤山庄?”
祝杏仙点头道:“是的。”
江洁云道:“小妹听柳大哥说,祝姑娘为了柳大哥,和令师姐闹翻了,你如何还能回去呢?”
祝杏仙粉脸一红,含羞道:“江姐姐已经知道,小妹也不想瞒你了,小妹蒙柳大哥不弃,彼此情投意合……”
她说到这里,觉得有些碍口,就说不下去了。
江洁云伸手捉住了祝杏仙的手,诚恳地道:“这不是很好么?祝姐姐,你是女中丈夫,慧眼识英雄,咱们江湖儿女,也用不着扭扭捏捏,老实说,像柳大哥这样的人品、武功,江湖上很难找得着的,你们既然彼此相爱,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
祝杏仙微微摇头,忽然从眼中绽出晶莹的泪水,幽幽说道:“江姐姐,我……我把你当亲姐姐一样,我才说出来的,我第一次和柳大哥见面,就已经说过,我是折花门的人,我从小受恩师扶养,永远也不会背叛折花门的,我们……我们虽然……虽然相……爱……那只是镜花水月,像春梦一般,了无痕迹,我们不会……不会……”
江洁云覆着她的手,柔声道:“祝姐姐,你快别这样说了,你们既然相爱,武林儿女,敢作敢为,师恩浩荡,我当然不能劝你背叛,但这是你个人一生的幸福,你有权自主,有权选择,这不算背叛师门。”
祝杏仙道:“但柳大哥和折花门是敌对的……”
江洁云笑道:“柳大哥也不是和折花门作对,武林中人,第一要明辨是非,他只是为武林正义而奋斗,如果折花门是正大光明的门派,柳大哥岂会和折花门作对?折花门如果是武林害群之马,即使柳大哥不和折花门作对,天下人也会群起而攻之,所以这点不成问题,你和柳大哥好,是你们两人之事,柳大哥和折花门作对,只要你心里不背叛折花门也就是了,何况……”
她忽然住口了。
祝杏仙望了她一眼,问道:“江姐姐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小妹决不会见怪的。”
江洁云道:“依小妹相劝,祝姐姐还是不回去的好。”
祝杏仙面有为难之色,摇摇头道:“小妹如果不回去,岂不是真的背叛折花门了?”
江洁云道:“至少你目前不能回去。”
祝杏仙道:“为什么?江姐姐这话,必有所指?”
江洁云笑了笑道:“只怕令师姐不会放过你的。”
祝杏仙道:“小妹会去谒见家师,请家师作主。”
“没用。”江洁云道:“他们都把你祝姐姐视作吃里扒外,跟柳大哥私奔了,因此……
折花门已经通令所属,对柳大哥和你,只要遇上了,一律格杀勿论,你回去岂非自投罗网?”
祝杏仙粉脸微变,说道:“这……”
江洁云道:“祝姐姐不信,你随我来。”
祝杏仙问道:“江姐姐……”
江洁云清脆地笑道:“我在竹林里逮住了一个人,他是令师邀约来替折花门撑腰的三位最高护法的一个门下,他方已经全招供出来了,姐姐不信,且听他怎么说吧!”
她已经站起身,拉着祝杏仙走出房间,来至堂屋后面,低声道:“祝姐姐莫要出声,你只管听着,不可露面。”
说完,轻盈举步,走出堂屋,在一张藤椅上坐下,娇声道:“翠儿,你带无妄进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翠儿答应一声,悄然往外行去。
一会功夫,押着一个中年和尚走了进来,口中叱道:“无妄和尚,你听清楚了,我家小姐脾气不大好,你要是有半句虚言,那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你琢磨着办吧!”
这几句话,已经走到堂屋门口,叱道:“快些进去。”
无妄和尚本来只是“淮水龙王庙”的副当家,(当家是萧梦谷的师弟)但这次押解杨文华到峒晤山庄来,遇上折花门三位最高护法中的本空和尚,因为同是少林逐徒的关系,就把无妄收到了门下,同时也一跃而为萧梦谷的副手,外总管的副总管了。
这次奉派跟踪江云生而来,如何瞒得过江云生,一直把他引入竹林,就点了他穴道,让他站在竹林之中,由翠儿给他吃了一些苦头,再一盘问,他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翠儿就禀告了江洁云,那时祝杏仙还没醒来,江洁云授意翠儿,教了他一番话,要无妄待会小姐问话之时,照她教的说一遍,并且警告他如果不依照教她的话说,那就可能会没命。
无妄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自然没命地答应。
现在翠儿押着他走入,又郑重的提出了警告。
无妄跨进堂屋,翠儿就娇声叱道:“还不快去见过我家小姐?”
无妄赶紧朝江洁云合掌一礼,说道:“贫僧见过女菩萨。”
翠儿喝道:“什么女菩萨?小姐。”
“是,是。”无妄忙道:“贫僧见过小姐。”
江洁云从蒙面紫纱中射出两道霜刃般慑人的寒光,直注在无妄的脸上,冷声道:“你叫无妄?”
无妄和他目光一对,心头上不住猛地打了个机伶,连忙合十道:“是。”
江洁云道:“你在折花门担任什么名义?”
无妄道:“贫僧担任外总管手下的副总管。”
江洁云又道:“听说你是他们最高护法本空的门下?”
无妄又应了声“是。”
江洁云问道:“你跟踪柳大哥到这里来,是什么人指使的?”
无妄道:“是大姑娘。”
江洁云问道:“姜凤仙?”
无妄又应了声:“是。”
江洁云问道:“目的何在?”
无妄道:“那是因为三姑娘吃里扒外,背叛折花门,跟随柳文明私奔……”
站在堂屋后面的祝杏仙听得粉脸飞红,心头十分气恼。
江洁云又道:“姜凤仙要你暗中跟踪柳大哥,她可有什么指示?”
无妄道:“大姑娘交代贫僧,是要知道柳文明落脚之处就好,就要赶快回去禀报,大姑娘已经以飞鸽传书,禀报老主人,禀明三姑娘叛离经过,逐出门墙,等贫僧回去,有了柳文明的住所,就请三位最高护法亲自出马,务必把柳文明、三姑娘生擒回去,如敢违抗,一律格杀勿论。”
祝杏仙听到这里,不觉流下泪来,大师姐竟是如此对待自己,那里还有同门之谊?自己对大师姐一向尊敬,并无得罪她的地方。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是大师姐一向爱着大师兄(沈少川),但大师兄喜欢自己,凭良心说,自己对大师兄只是大师兄而已,并无丝毫爱意,大师姐从那时起就把自己视如眼中钉,后来师父作主,给他们成了亲,自己认为已经事过境迁了,那知大师姐依然怀恨在心,借机报复……只听江洁云道:“你说的句句是真话么?”
无妄道:“贫僧说的是句句实话;”
江洁云道:“好,翠儿,你带他下去。”
无妄道:“贫僧已经实话实说了,小姐还不能释放贫僧么?翠儿道:“出去,罗嗦什么?小姐不杀你,已经算你命大了。”
说着,押了无妄退出堂屋而去。
江洁云站起身,回入堂后,祝杏仙只是流泪。
江洁云拉起她的手,说道:“祝姐姐,无妄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祝杏仙点着头流泪道:“我真想不到大师姐竟然这般对我。”
江洁云安慰道:“祝姐姐,老实说,折花门也不是什么正派的门派,你只是为了师恩深厚而已,要报师恩,也并不是非替折花门卖命不可,我这里很清静,你先住下来,安心静上几天再说。”
说话之时,两人又回到了房中。
祝杏仙拭着泪道:“江姐姐,我如今已经是一个被逐出师门的人了,我能安得下心吗?”
江洁云柔声道:“祝姐姐,你又来了,你离开了他们,这是新的开始,你有你的前途,只要你把握住了,那就是美好的。”
祝杏仙道:“我有什么前途?”
“咦”!江洁云轻笑一声道:“柳大哥不是和你情投意合么?你们……美好在后头呢!”
祝杏仙被她说得粉脸飞红,幽幽地道:“江姐姐是在取笑我了。”
“我说的是真话!”
江洁云含笑道:“柳大哥人品俊逸,和你真是天生一对!”
祝杏仙羞涩地岔了开去,抬头问道:“江姐姐,你今年多大了,我们认个姐妹好么?”
“好呀!”江洁云喜道:“我早就有这个心了,我今年二十,你呢?”
“那你是姐姐了。”
祝杏仙道:“我十九,还是十二月生的。”
江洁云高兴地道:“那我就叫你妹子了,我有一个小师妹,淘气得很,我一直想有一个文静的妹子呢!”
江湖上各大门派,都已接到折花门六月十五日创门立派的请柬。
现在距离六月十五,已经只有三天了。
峒晤山庄的人,正在为创门立派忙碌着!
木寨大门前,却来了一个拐着左脚,走起路来发出沉重的“笃”“笃”这声的老化子。
只要在江湖上走动过的人,都会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丐帮长老降龙手何老笃。
木寨前面,正有十几个工人在广场上扎着牌楼。
何老笃刚越过牌楼,走近木寨,就有两个汉子迎上上来,一抱拳道:“这位老哥找谁?”
何老笃铁脚一停,就含笑道:“烦请老哥进去报一声,丐帮何老笃,奉敝帮帮主之命,特来求见贵门主的。”
左首汉予一点头道:“尊驾稍待,咱们这就进去禀报。”
右首汉子立即转身往内奔去。
不多一回,管事桂茂急步走出,朝何老笃连连拱拱手道:“何老哥驾临,在下失迎得很。”
何老笃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问道:“这位老哥是……”
桂藏连忙赔笑道:“在下桂茂,忝为敝门管事。”
“哦,原来是桂管事。”
何老笃拱着手说:“何某是奉敝帮帮主之命,求见贵门主来的,桂管事可曾给兄弟通报了么?”
桂茂赔笑道:“何老哥请到里面奉茶。”
他把何老笃引到二门左侧一间客室落坐,一面赔笑道:“敝门定在近日正式创立,敝门主正在忙着,老哥有什么事和兄弟说也是一样。”
何老笃脸色微沉,嘿然笑道:“桂管事,兄弟奉敝帮帮主之命前来,是代敝帮帮主来的,贵门新创门派,虽未正式成立,但总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了,桂管事不应把兄弟看作是私人求见,由贵门主接见,才是江湖礼数,这点,不知桂管事懂不懂?”
桂茂给他抢白得脸上一红,赔笑道:“何老哥说的是,兄弟方才禀报过总管,这是总管交代的,既然何老哥非见敝门主不可,容在下再去禀报总管,请老哥稍坐。”
何老笃道:“贵门总管是那一位,兄弟想见见他。”
折花门外总管是形意门的掌门人,自然不好接见何老笃了。
桂茂道:“容在下去向总管面报。”
话声一落,急步退出。过没多久,才回身进来,赔笑道:“何老哥请担待,敝总管入内去禀报敝门主了。”
“禀报敝门主”也者,就是外总管向金嬷嬷请示去了。
这样足足又过了一顿饭的时光,才见一名青衣使女走了出来,叫道:“桂管事,门主请丐帮长老到书房进去吧!”
何老笃站起身,吟月已娉娉婷婷地转身进入二门,往长廊行去。
出了左首月洞门,来至书房门口,吟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搴帘回身道:“何长老请进。”
何老笃跨进书房,不由得一呆,这坐在书房锦披椅子,刚刚站起身来的竟会是杨文华!
书房里除了杨文华,只有青衣使女!
难道折花门主竟会是他?不是他,还会有谁?原来一直和丐帮、和各大门派作对的,竟然就是丐帮把他当知心朋友的杨文华!
一时不由朝杨文华呵呵大笑起来,笑声之中,自然充满极度的愤慨!
杨文明他拱拱手,含笑道:“何长老莅临,在下失迎,快请坐下好谈。”
话声一落,一面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何长老不可误会了,此地尽是对方耳目,你老哥说话时可得小心!”
何老笃脾气虽然刚直,但总究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听到杨文华“传音入密”的声音,心头猛然一楞,暗道:“莫非此中另有隐情,自己差点笑出纰漏来了!”
笑声中抱抱拳道:“兄弟何老笃,奉敝帮万帮主之命,前来求见门主,不想要见门主,竟有这般困难?”
这几句话总算把他愤慨的声音掩饰过去了。丐帮中人,都是草莽人物,自然也是心直口快的了。
杨文华含笑道:“何长老责备的极是,敝门草创伊始,大家在忙着,对何长老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何老笃道:“门主好说。”
杨文华让他落了坐,吟风送上茶来。
杨文华才拱手道:“贵帮万帮主要何长老远来,必有见教,何长老请说。”
何老笃道:“月前敝帮闻长老、任长老均失陷贵门,如今贵门创门立派,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了,贵门如果认为是江湖同道,就应该和平相处,希望贵门在开派立门之前,将敝帮两位长老释放了,以重同道之谊;但贵门如不同意,那就不用提了,兄弟此来,是向门主亲聆教言,是友是敌,悉凭门主一言可决。”
“这个……”杨文华略作沉吟,含笑道:“敝门和贵帮一样,和少林、武当等门派有别,这就是说,敝门并不是武术宗派,而是集合武林同道,共同创立的,所以敝门可以容纳任何门派的人士,只要志同道合,就可加入敝门,贵帮闻长老、任长老,都是志愿加入敝门,如今已担任了敝门外三堂的副堂主,贵帮要敝门释放,兄弟就很难答覆丁。”
何老笃听得又是一怔,暗道:“折花门惯以迷药迷人神智,闻、任长老莫非被他们迷失了神智?”
一念及此,不觉冷笑道:“闻长老、任长老会自愿投入贵门?兄弟倒是不敢相信,门主可否让兄弟见见他们两人,真若自愿加入贵门,兄弟也可向敝帮主有个交代了。”
他在说话之时,突听杨文华以“传音入密”说道:“何长老,请相信在下,我这门主,也是被迷失了神智才得来的,如今在这里的,除了闻、任二位长老,还有陆少游陆大哥,他们也是被迷失了神智,才担任了外三堂的三个副堂主,不过何长老可以归告万帮主,陆大哥和闻、任二位长老,在下都已经给他们服过解药,神智业已恢复清明,但暂时最好留在这里,可以助在下一臂之力,才能查究出折花门的幕后主持人来。”
何老笃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原来杨文华担任折花门主,也只是对方的傀儡而已,自己差点对他误会了。
杨文华听了他的话,含笑道:“何长老,这个在下抱歉得很,闻、任二位副堂主,奉派外出未归,不过在下可以向何长老保证,他们真是志愿加入本门,绝无半点勉强,本门当然希望和贵帮和平相处,成为友派,贵帮有两位长老在敝门任职,正是敦睦友派之道,贵帮主自可放心的了。”
何老笃闻言站起身道:“门主既然这么说了,兄弟那就告辞。”
杨文华也站起身,抱抱拳道:“何长老代在下问候万帮主,敝门成立大典,务请万帮主莅临指教。”
何老笃略一抱拳,说了声:“门主留步。”
就大步往外走去。
杨文华一直送到书房门口,才道:“何长老好走,恕我下不送了。”
六月十五日,是折花门开创门派的大日子。
峒晤山庄前面木寨门敞开着,门上张灯结彩,好像办喜事一般。
木寨前面左右两旁,像雁翅般站着八个身穿青布劲装,腰跨单刀的汉子,显得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木寨前面是一片广场,中间树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牌楼,正面红绸金字,写着“欢迎各大门派武林同道光临”字样。
牌楼左右站着八名身穿青绸长衫的汉子,胸佩“迎宾”红绸条,那是接待来宾的人员,一个人脸露笑容。
峒晤山庄大门上,也扎了彩牌,上面也有一方红绸金字的横额,上书“折花门创立大典。”
两扇失漆大门却紧紧闭着,门口一左一右,站立着两个青绸衣裙的少女,秀发披肩,风姿绰约!
紧闭的大门上,横结着一条大红彩带,和两个彩球。
已牌时光,两名“迎宾”汉于引着二十几个“来宾”,从峒晤山庄右首来至大门前面,在右首站定。
折花门此次创立门派,发出了数百张请柬,各大门派和江湖同道知名人士,差不多都邀请了;但到此为止,应邀前来观礼的“来宾”,却只有这么二十几个人,不但各大门派的人一个没来,连稍有名望的武林人物,也没一个光临的,这二十几个人,只是附近几个城镇的土豪、武馆中人而已。
这也难怪,折花门是新成立门派,总要有江湖声望的人物出面,才会使人刮目相看。
但折花门主杨文华是个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人,大家既不明了折花门究竟是什么门派?
宗旨如何?稍有声望的人,自然不愿贸然而来,意存观望,是以观礼的人就不茂盛了。
这时从峒晤山庄左首,也有一行人走了过来,那是折花门的人了!
由门主杨文华领先,接着是副门主沈少川、总师傅辛长春、内总管金嬷嬷、内三堂二位堂主姜凤仙、许梅仙(祝杏仙叛离了),外总管萧梦谷因为是形意门掌门人,暂时不好露面、副总管无妄失了踪,只有外三堂三位副堂主老刺猬闻朝宗、陆少游、和铁香炉任天翔三人。
一行人刚走到大门前,木寨前面立时燃放一串丈许长的“带子入朝”(鞭炮),一阵震耳欲聋的烟硝“劈拍”声中,也响起了“来宾”的鼓掌之声。
杨文华由金萍陪同,当先步上石阶,站在门口的两名青衣少女托红绸木盘,送到杨文华面前。
杨文华伸手在盘中取出金剪,剪断了彩带,两名青衣少女推启大门。
杨文华当先举步,跨入大门,副门主沈少川等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多面手由两名“迎宾”人员,陪同二十几名“来宾”,一齐从正门而入。
穿过大天井,厅上早巳布置得焕然一新。
上首于共放着五张锦披高背椅,左二右三,如今杨文华沈少川就坐到左首两张椅上。右首还空着三张椅子,不知是给什么人留的?下首左面是“来宾席”。
总师傅辛长春率同折花门的人依次坐到了右首。(在折花门公开的名次上,除了门主、副门主,就是总师傅,内外两位总管,还在总师傅之下;但实际上,金嬷嬷的权力却在门主之上了。)大家坐定之后,管事桂茂站在边上,高声说道:“门主、副门主恭请三位最高护法莅临。”
他话声甫落,杨文华、沈少川同时站起身来,走向屏后。
不多一回,两人陪同三个黄衣老僧缓步走出,恭请他们在右首三张锦披高背椅上落坐,正副门主才回到左首椅上坐下。
这三个黄衣老僧,自然就是巴颜喀喇山的三尊者摩提、无尘和本空了。
折花门的人,在三位最高护法出场之时,纷纷鼓起掌来,来宾当然也跟着鼓掌欢迎。
这一阵工夫,来宾席上的二十几位“来宾”,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这折花门正副门主,竟然会是两个如此年轻的人。
但来宾虽然不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人物,也总是久走江湖的人,对昔年人称“矮脚虎”
的总师傅辛长春,总有个耳闻。
尤其丐帮两位长老老刺猬闻朝宗、铁香炉任天翔,也自然认得,不知他们何以会脱离丐帮,参加丁折花门,心中已经暗暗嘀咕。
如今又见这三个黄衣老僧,折花门尊之为最高护法,正副门主对他们如此恭敬,不知又是什么路数,大家虽然没有说话,也互以眼光相询问。
这时管事桂茂,又在高声说道:“请门主给来宾引见本门三位最高护法本门执事,和来宾相见。”
杨文华站起身,朝大家拱手为礼,朗声说道:“本门创立大典,承蒙江湖同道先进,惠然光降,本人深感荣宠,现在先给大家引见本门三位最高护法……”
他口气微微一顿,朝三个黄衣老僧抬抬手又道:“这三位最高护法来自西域,号称巴颜喀喇山三尊者,乃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神僧,第一位是摩提尊者……”
大家纷纷鼓掌。
摩提尊者只是略为颔首,算是答礼。
杨文华接着又道:“第二位是无尘尊者……第三位是本空尊者……”
无尘、本空也略略向大家颔首,大家也一起鼓掌如仪。杨文华接着道:“本门创立伊始,所以执事人员,江湖同道也许并不熟识,本人趁此机会,给江湖同道引见相识,以后在江湖上见了面,就不致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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