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血色樱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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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林火山”

天下名剑知多少?越王勾践为打败吴王夫差,卧薪尝胆,同时派人秘炼宝剑。采昆吾之金,应八方之气铸八剑。

一名掩日剑,长剑出鞘,指日则日光尽暗,金为阴,阴盛则阳衰;

二名断水剑,划水水开,剑在,水不再合,堪称奇剑;

三名转魄剑,指月,月宫蟾兔为之倒转;

四名悬剪剑,飞鸟鱼虫经过,触其精芒,如经斩截;

五名惊鲵剑,佩剑浮海,鲵鲸不敢近前;

六名灭魂剑,带剑夜行,魑魅不敢靠拢;

七名却邪剑,有妖魅者,见之则伏;

八名真刚剑,切玉断金,如削土木。

除了勾践所铸八把古剑,还有殷帝所督造的三把奇剑:

首曰:含光剑,奇特在于视之无物,除了持剑的人以外,外人是见不到这把宝剑的,舞动含光剑则不知其锋之所向,泯然无物,经而不觉,因而,防不胜防;

二曰:承景剑,晨昏交割之际,阴阳昏晓之时,此剑出鞘,光芒淡淡似有若无,初察焉若有物,细察却无其形,触物窃然无声,不是以速度取胜,而是以恍有恍无,有知无觉取胜;

三曰:霄练剑,大白天剑有形,而不见光,到夜晚则见影而不见形,以剑触物,砉然而过,皮骨分离,剑过随合,觉痛而不血刃。

吴国干将是铸剑名家,铸——太阿、龙渊、工市;

魏文帝铸三剑——飞景、流彩、华铤;

越国欧治子铸五剑——纯钧、湛庐、豪曹(又名盘郢)、鱼肠、巨阙;

吴大帝作六剑——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

这些名剑奇剑,有的为私人收藏,作为心爱之物陪葬,有的收入国库,因战乱而散失,湮没于世,唐时含光剑曾重新面世,在安史之乱中显过威力,后又因战乱而重新湮没。

至于徐玉郎手持这斩蛇剑,确系汉高祖心爱之物,当年斩蛇剑藏在宝库之中,守藏者见白气如云,便请出户外,结果那白气竟化为龙蛇之形。(见古书《拾遗记》)

这确是一把神器,掌在手中颤振不已,仿佛久已冷落,如今见了天日急于建功立业一般。

他蓄势以待。

“东海五龙忍者”并不立即出手,只是命从者打出写有“风林火山”四个字的旗标。

徐玉郎的从者中无人能识得这旗标的含义,倒是徐玉郎自己连猜带蒙,想到自己读过的兵书《孙子兵法》其中的“军争篇”中曾有这样四句话:“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译成今语:打仗时军队的行动迅速时像疾风那样迅猛,缓慢时像树林那样徐徐摆动,进攻时像火势那样猛烈,坚守时像山岳那样巍然屹立,荫蔽意图时如阴云遮蔽星辰。)这旗标想来就是取前四句话末一个字,风—林—火—山,这四个字的含义,也许就同所谓的“忍术”有关。

与徐玉郎所想略有不同的是“东海五龙忍者”之所以立此为旗标,因为他崇信中土千年前的军事家孙子。(此后《孙子兵法》不仅仅为军事家崇信,而且也成为商界战术教科书。)

“东海五龙忍者”的忍术与此四字有关也无关。

无关者,是说阿弥禅师的忍术按五行作法;

有关者,是因为“风林火山”四字中有五行之三——林为木,山为土,火为火。

“东海五龙忍者”屏退所有随从,按日本武道规矩,单打独斗的比武不能聚众势压,比武前要亮出自己全部武学秘底,以免对方不知道,输得冤枉。

徐玉郎带的人本来就少,德康弘二和通译也知道一些规矩,所以早就离开,退至圈外了。

“东海五龙忍者”同样一拱手道:“您先请!”

徐玉郎道:“在我们中国,凡事得先让长者!”

通译传译。

“东海五龙忍者”说声:“年寄那就卖个老,不客气了。”说毕身形一拧,徐玉郎以为他要出手。殊不知他旋身之处,陡起一股旋风,那风势好猛烈,将满园树叶卷起围着他旋转,人影倏然隐没。

徐玉郎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东瀛武士长于在忍术中借物伤人。所以他运集真气护住自己的身子。

果不其然,阿弥禅师沉闷地喝了一声,那树叶竟像万千箭镞似的向他疾射而来。不光如此,他还看到了一片绿影之中有许多星星闪亮。知道那其间不光有厉害的叶箭,而且还杂有其他暗器。这是十分老辣,凌厉的一手,明是端出武学秘功,实际也是一种攻击手段。就在那片绿箭齐射当胸时,那绿云中闪出一道耀眼精虹,迎头向徐玉郎砍去。这是“东海五龙忍者”的那把春明大日神刀。先箭后刀,间不容发,实为凌厉。

情况虽然危急,徐玉郎却从中看到了“东海五龙忍者”刀法上的一处破绽,因为他的刀是继绿箭之后斫出的,如若徐玉郎先拨绿箭,那么正中下怀,日本长刀随之袭到,正好劈头一下。如若徐玉郎不去拨动绿箭,那么长刀必须先破绿箭之阵,方可斫到敌手。

问题在于徐玉郎如何破除这绿箭之阵。

如果是别人,也许今日必丧“东海五龙忍者”之手。偏巧遇上的是中土武林高手,身怀护天大法绝艺的“火圣剑手”徐玉郎。只见他安神安魄,从容不迫,仰身将双袖一翻,那片绿箭竟然像惊飞的鸟儿,从他头上方啸鸣着飞了过去。

“东海五龙忍者”的长刀到了跟前,本来徐玉郎满可以将那片绿箭反射回去,让他苦果自吞。他没有那样做,情愿坐失良机,双袖再抖,身形如大鸟斜飞两三丈,让过“东海五龙忍者”的刀锋,接着脚一点地身子又飞回了原处。动作之神速,简直像是身形没有动过的一样。

“东海五龙忍者”还是感觉到了这一举动,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徐玉郎问道:“这就是木之忍术么?”

“东海五龙忍者”答道:“是的!是你让了一招?”

“没有!只不过是在下避开了你的凌厉攻势。”

“其实,我已经将金之忍术加了进去……”“东海五龙忍者”话未说完,身子一晃,似乎要跌倒。这又是一个良机,起码有一个空子可钻,就算不能一举克敌,至少也能在十招之中使对方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

徐玉郎没有趁机下手,他反而退了一丈。蓦然间,场内骤起狂飙,顿时沙石飞扬。“东海五龙忍者”早已消遁。

这一回可不比刚才的绿箭,沙石齐飞,天地好似一盘石磨,沙石在其间搅拌,人无疑如同磨中的豆子,只有变成齑粉的可能,别无他适。徐玉郎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忘了他的土之忍术呢!

德康弘二在外观战,一看这形势,知道师父必死无疑,便大声哭嚎道:“师父!是我多事害了你啊!”

徐玉郎哪里还能分心去听德康弘二嚎什么。只见他平地移形,倏地横向疾出,竟飞投水塘,只听扑通一声,身子已经隐没于水中。

“东海五龙忍者”见状忙将沙石横折齐投水塘。

这一下不能说不是狠辣之术。因为祭起的沙石无尽无了,水塘虽能没顶,却也不够填的。眼见土之忍术就要见效,徐玉郎命在旦夕,通译几乎吓昏过去。而徐玉郎从水中冒出头来,脸色居然还昂昂自若。

土石如泰山压顶而来。

徐玉郎双手击水,漉出的水箭如同一道又一道帘幕,居然有这等巨大的力量,将沙石击落在身前不远的水中。眼看着土之忍术也要告败,“东海五龙忍者”疾跃起身子,一旋身躯,不等让人看清他如何出手,撒出一片光华。此举怪异乱神,诡秘莫测。

徐玉郎听到了丝丝破空之声,判断是金之忍术,土之忍术之势未完全消失,接着便行金之忍术,“东海五龙忍者”这一手不能说不狠毒。不用说,在他心中已经由蔑视变敬佩而转敬惧,决心施杀手,以求胜算。

徐玉郎掂出了“东海五龙忍者”内心的这种变化。不过他极佩服“东海五龙忍者”。

江湖上能同时发二三种暗器的人已属不凡,而能发七种暗器,而且用的是七种不同的手法,这种人更是高手中之高手。这样的人在江湖上行走必是极可怕极可怕的人物。

这一回他不能恬淡自得了。尽展自己所学击落那些金铁之器。他不敢去接,因为不知这些玩艺儿有没有毒。

江湖上也只有像徐玉郎这样的高手,能够在眨眼乏间,将七种暗器一一扫为尘垢秕糠。

“东海五龙忍者”几乎没有喘一口气,从隐身之处现身出来,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柄葵叶。

好大的叶面,好长的柄。

徐玉郎进园时,并没有发现园中有这样一些中土江南才有的植物。他也不关心这种东西的来路。直到“东海五龙忍者”扇动大葵叶时,他才发觉那不是寻常葵树的叶子。

那葵叶色泽发乌,分明先前就不是生命之物,很可能是金属之物,那么会不会是火之忍术的器具呢。徐玉郎正这样想着,那边“东海五龙忍者”已经又树汉帜了。但听得葵叶连连扇动,风声呜呜震耳。徐玉郎的衣袂被这风吹得猎猎作响。

风本不可怕,除非是飓风,一下子难将人刮上天去。而这风非同寻常,风中充满了一种难闻的气味,叫人窒息,叫人胸闷得透不过气来,这味道不是来自别处,就来自身前身后的那些树叶。

“东海五龙忍者”一晃那扇,便陡起一股旋风,刮得那些树叶围绕着徐玉郎转个不停,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风虽然猛烈,只把远处的树叶挪来,却吹不动轻飘飘落到徐玉郎脚跟的树叶,仿佛只为将他吹得晕头转向而设。而且,身前身后的树叶越来越多。

就在此刻,“东海五龙忍者”一振扇柄,扇面上射出十几道毫光,那毫光直投徐玉郎身前身后的树叶而去,顿时在徐玉郎前后左右燃起了一片大火。

这是真正的烈火,绝不是幻术,更不是幻觉。徐玉郎感觉到了那火焰逼人的炙烤。

徐玉郎被烈火包围在其中,外人已经无法知道他是生还是死。

更为毒辣的是烈火上空又罩上了一层云雾,那分明不是寻常云雾,而是毒雾。火光烨烨,火中的一切均已化为灰烬。

德康弘二和通译跌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烈火渐渐消退萎顿,眼巴巴地盼望着能出现奇迹。然而,一片焦土,一片赤地,什么也没有了。

“哈哈哈哈!”“东海五龙忍者”发出得胜的狂笑,“中土的武林高手,毕竟斗不过东瀛的忍术!”

“年寄先莫太得意!”

“你……”“东海五龙忍者”大吃了一惊,虽然看不见人,他却听出这是那个中土来的高手的声音。

“听不出是谁吗?”声音来自他背后,是那样的近,是那样的清。

“你没有……”他想说什么,几乎同时已经预料,对手手中的那把斩蛇剑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后心。这是很轻易的事。这是任何敌手都不会放过的良机。

他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剑尖刺破皮肤的那种痛感,那种死亡的快感。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那剑也没有刺进来。

“嚓咯!”一声,那是还剑入鞘的声音。

“还有吗?”徐玉郎笑呵呵地站在“东海五龙忍者”的面前。

“东海五龙忍者”看了看徐玉郎又看了看地上,疑问道:“你也会土遁之术?”

“雕虫小技!”

徐玉郎真会土遁之术?非也,只不过徐玉郎内功极深,他起动真气护体,可在小半个时辰内不受烈焰烧灼。趁“东海五龙忍者”得意之际,悄悄隐遁,藏在他身后。

徐玉郎已经从“东海五龙忍者”几次演示忍术的过程中发觉,在他施展忍术之时正是他防御最薄弱之际。此时出手必获全胜,也就不容老人一阵一阵施展毒计了。

他不是忍者却是仁者。

危机解除了。

德康弘二和通译长喘了一口气。

这一回可是真正地切磋技艺。

徐玉郎让他见识了护天大法之神功。

“东海五龙忍者”告诉他关于忍者的知识。他特别演示了忍者的手语——盘腿趺坐,双手箕张内向,放在胸前,这代表着忍者见面时应有的礼节,手语为“武德”和“精神”。双手箕张,然后十指反交叉,手腕拱起,手语为“武士”;左手握右手拇指、食指成拳,手语为“热血”,也是一种必胜必死的命令;拇指接拇指,食指接食指,环成一圆,手语为“武艺”;右手握左手,表示的是一种战无不胜的信念,手语为“永恒”。

这可以说是“东海五龙忍者”无私的贡献了,因为这是本门的秘令,只要这套手语应答无误,就会被视作此门中人,得到友善的待遇。要不是徐玉郎武德斐然,“东海五龙忍者”是不会如此大方的。慧眼识英雄,“东海五龙忍者”这样做,同样也是为了结识一个异国剑之圣者。

“东海五龙忍者”命令从人拿出了最好的美酒,最好的鹿脯、鱼干,大宴宾客。

至于那把斩蛇剑,“东海五龙忍者”说,既然话已说出口,是要兑现的,不过不是现在。

剑虽是宝剑,也是中土之宝,怎么流落到日本的这不得而知,但现在毕竟是人家箧中之物,无法强求,也不能强求的。

席间徐玉郎还是忘不了消弥那副对联将会带来的祸端。

徐玉郎道:“在下今日登门,言语行动多有得罪,蒙年寄大人抬爱……”

“哎!哪里话来,是年寄我不服老,招你们来的,也是你自身造化,年纪不算大就有这样的绝技,年寄我的忍术在全日本已属上乘功夫,今日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下!”

“不,在下仗的是年轻,如果同等竞争,我想我决不是年寄大人的对手。”

“不不不!你有三次杀我的机会,却不下手,说明你这个人有仁者之心。年寄不过是你手下的败将,败将岂敢言勇。年寄我反对日本武界打输了就自裁玉碎的轻生之举。我这百岁之人之所以有今天之武功造诣,是从不断的失败中滚出来,爬出来的。中国有句古话,吃一堑,长一智。失败是成功之母。这话说得太好了。”

“年寄大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有话请讲,不要客气!”

“我等来到日本,确实不是为比武较艺而来的,是为了寻找我的儿子!”

“寻找儿子?”

“是的!我师父带了好几个朋友,远渡重洋,为的是寻找他的儿子龙儿。”德康弘二插言补充,他用日本话讲似乎更清楚。

徐玉郎接着又说:“三年前有条‘赤虎丸’在中国海岸抢走了我的儿子。三年来他的母亲寻儿找儿思儿想儿,几成痼疾。为了挽救他母亲的生命,我才不远千里来到贵国……”

“原来是这样……”

“那副对联确实不是在下所为,请求年寄大人,晓喻山城武界,不要轻信别有用心之小人的讹传。”

“好!我答应你,写信给‘北洋白虎八极’,消弥这一战端。”

“东海五龙忍者”说写就写,铺纸展笔。

徐玉郎察看他运笔走势,潇洒清丽,竟写得一手好草书。

“东海五龙忍者”一挥而就,并且当即派人送走。

徐玉郎连忙离席拜谢。

徐玉郎等一行人在年寄府中喝得七分酒醉,年寄怕他们一路行走不便,派马车送他们回到了秽多坊。

年寄府的马车将他们放下便打回了,通译转身对徐玉郎道:“爷!今天咱们是因祸得福。”

话音未落,屋内有人哈哈笑道:“是啊!你们只喝阿弥禅师的酒,只给阿弥禅师表演绝技,不给我们‘北洋白虎八极’大人一个面子,我已经在此等了四五个时辰了。”

徐玉郎醉眼不醉心,说道:“改日如何?”

“我能答应,只怕我们大人不会答应,以为你们小觑了他呢!”来人伶牙俐齿,人长得眉清目秀。

徐玉郎道:“如此说来一定得去啰!”

那人道:“马车就在门外!”

徐玉郎暗自奇怪,来时只有“东海五龙忍者”的马车,并没有看见别的什么马车。奇怪归奇怪,出门一看,果真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人家既然车马来请,也就不好再推三阻四了,徐玉郎怕再引起新的麻烦,于是,一口应承:“马上就去!”

他并不是酒糊涂,得空趁人不注意,他还是吞服了一丸“三清避瘟丸”,一以醒酒,二以避毒。

徐玉郎虽然预有准备,有谁知此一去竟离黄泉仅仅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