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斩情骊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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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龙洞探母

六四:困蒙,吝。独远实也。

——周易·蒙第四

解:所见远离于客观现实,故招致困难。

藏龙涧。

这条山涧地处历城东南二十余里的深山绝壁之中。那山是泰山断续绵延出的一息余脉。

藏龙涧蜿蜓曲折,绵亘数里,景色雄奇,似一条巨蟒穿游在深山之中。

藏龙涧宽处有里数地,窄处不过数十丈,涧两旁危岩高耸,峭壁陡立,松石雄奇,好像展开的一幅画屏。那绝壁因此得名为“锦屏峰”。

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有此胆量竟敢爬到锦屏岩上,在那百丈垂直的峭壁上刻上“壁立千仞”“锦屏春晓”这样巨大的石刻。那每道笔画里能容一个人在里面翻身,深度竟然可以容一个人站立,简直是天下奇观。

宋元交替,有人在禹登山中立寨为王,作为山寨的入口。藏龙涧沟口只留了两丈宽的隘口,两边用巨石砌起,中间设起了巨栅,巨栅两边延伸上山隔百步就有一座碉楼。碉楼之间则有石屋,大约是屯守者居住的。

藏龙涧两边有不少庙宇,也许以往香火旺盛的原因,藏龙涧便吸引了不少外乡人,在这里搭屋架寮,依着寺庙为烧香求佛的人们提供饭食、香烛之类,渐渐也有了规模,涧两沿成了街镇一般。

汉王早就发现了这块宝地,所以这里也就成了他的秘密据点之一。由他的亲信神鹰雷龙主持。经过多年苦心经营,藏龙涧变成了一个高垒深壑的战略要地。虽不是固若金汤的城池,却也是暗道机关遍地的险隘。表面看去山沟沟里有这么一片树木荫覆的房厦,时有鸡犬之声传出,半山腰的田地中也有耕牛、牧羊。其实,一进藏龙涧便是遍布陷阱,处处机刮,不识此间阴招的人只要错定一步,便有性命之虞。即便是神鹰雷龙的人在藏龙涧中走功,也是分地域的,只能在允许的范围内活动。出了范围就难保不出问题,这叫做不能越雷池半步。

藏龙涧口子前来了一男一女,他们里外打量,不敢贸然前进。女的正是蒲明燕,男的不是别人,是蒲明燕的相公牛震寰。

蒲明燕从瑶珠那里获得了婆母还在人间的真相,便悄悄离开了汉王妃,前去寻找牛震寰。也是她有心,很快便找到了他。

牛震寰闻听这大喜的消息,哪里还按捺得住,昼夜登程,同蒲明燕一起赶到了这里。

“站住!做什么的?”沟口突然冒出两个横眉竖目的庄丁来,皂衣皂裤,手持钢刀。

“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找人的。”牛震寰上前解释。

“找人?鬼鬼祟祟不是好人!”

蒲明燕是山大王出身,自小在山寨这号人物见多了,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快让开路,别惹姑奶奶生气!”

“嗬!屎克螂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不给你这小娘们点颜色看看,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毕拔拳要打。

牛震寰上前抬手一招“分花拂柳”只用指风那么轻轻一弹,那庄丁的胳膊便举在空中,落不下也收不回了。

“这位小哥,我们确是来寻人的,不是来寻衅的。”

“寻人?寻谁呀?”另一个庄丁比较识相,顿时和颜悦色地搭话。

“想找一个女人,十多年前被关押进这山中,是一个碧眼金发的西域女子。”

庄丁连连摇头说:“没见过,就是有,这里是神鹰雷龙领地,也不会允许你们乱搜乱查的,还是快走吧!”

“本姑娘的脾气比较古怪,证实不了那女人在还是不在,是决不会后退半步的。”说完便要闯营。

骤然间,山间佛寺响起警声,云板、鼓声、磬声连成一片。大约是两个庄丁触发了什么警号,所以才使庄中紧急行动,如临大敌。

蒲明燕还想往里闯,牛震寰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襟,用传音入密的功法对她道:“庄里已有防范,不宜硬闯,另择时机再来。”

黎明前是一昼夜最黑暗的时刻,那是因为天要亮了。

天底里熄去了最后一盏天灯,所以一时反倒往黑暗里浸沉得更深。

黎明前是最爱犯困的时刻,更鼓敲过四下,人的脑袋就更发木,值夜的庄丁两张眼皮就像抹上了鱼鳔胶一样,一碰到一起就扯不开。他们依着栅门打着瞌睡。

山岚、树木像浸沉在丹青大师那涮笔水中似的,黑沉沉的分不清轮廊。

突然,刮过两阵轻风,夹杂着丝丝破空之声。守门的庄丁没等睁开眼皮就被指风撞得像木鸡石雕了。

石屋里透射出的灯光照见了两双亮晶晶的眼睛。

照见了玄色的夜行衣裤。

那是牛震寰和蒲明燕。

石屋是石头垒的,门却是木头做的。

蒲明燕悄悄扇亮火折子,在袖内点燃了鸡鸣五鼓还魂香,细撮樱口,轻启红唇,将烟送到了石屋内。

里面的人打了几个喷嚏,接下来就一动也不动了。

两人拨开木门,蹑足潜踪进去,只见屋中一式打的地铺,睡着七八个庄丁。右侧靠墙的地方竖着一张梯子,木梯上端依在一个口子里,那里分明是个通道。他们正在察看,不料,二层上伸下双脚来。

牛震寰和蒲明燕急忙隐藏到梯子的反面。一想不妥,此人下来若是反身,不正面朝自己吗?再说看见也罢,看不见也罢,总是有事才下来的。也许是叫人换哨……他灵机一动,蹿身上去,顶住了那人的靴子。

“谁呀?”上边的那人朝下看,但背光看不真切,“是冯定北吗?”

“唔!”牛震寰擤着鼻子回答,他搞不清了望楼上还有几个人,不敢贸然下手。

“磨磨蹭蹭想叫老子站到天明?”

“这不来了吗!”

那人退了回去,牛震寰大着胆子探头瞧见了瞭望楼上只有两个人,便放了心,手捷眼快点了他六处要穴。

还有一个庄丁在守瞭望口,不断地探头张望,似乎十分警觉。好耳神,牛震寰虽然接住了被点之人,不让他倒下发出声响,那人还是听到了动静。身子未转,却横步跳出了三尺,抽刀、旋身,刀光一闪如匹练。

牛震寰见一道寒光似电光石火而来,正正地扑自己的前胸,不由暗暗吃惊。那人一招来得捷,牛震寰这一招也去得快,将手中之人横推一把,左手迎着刀锋拍去。本来是不该硬撄其锋的,不料牛震寰却迎刃而上,不由对方不吃惊。

蒲明燕在楼口正探头,不提防牛震寰扔过一个人来,刚缩回头,突然听见哗啷啷一声响,一道锋利无比的铁板平铲而来,一下封死了楼梯口。这大约是那人倒下时触动了机刮。

却说与牛震寰缠斗的庄丁动作异常麻利,撤刀变招连连闪避自保。身形一晃双足一点身如弩发,一下掠出三尺到了牛震寰身后,一招“斜劈茅山”使出,若是得手,牛震寰就分尸了。

说时迟,那时快,牛震寰斜矮下半截身子,右手突发一道凌厉指气直射那人“颊车穴”。“颊车穴”在人耳下凹陷部,一旦被点中,立刻会目眩头晕,这是人身死穴之一。

那庄丁确实非凡俗之辈,偏过脑袋,钢刀横抽避过。

牛震寰进前一步,横斫云山,以无极天罡掌拍击,这一招只用了七成功力,那庄丁身子竟被拍飞,直射向瞭望楼的墙壁。眼看撞墙就要一命呜呼,不料,那庄丁双腿微曲,陡地蹬墙,身子斜冲向上,闪电般地向牛震寰反扑过来。此人武功确是不弱,反应极快,而且还能在避招的同时反击。然而,牛震寰身手更是神勇,手一挥,掌气一拖,顺水推舟。那庄丁一下撞上了墙,轰隆一声墙壁竟被撞出了一个大洞。

这一下声响大了,惊起了周围石屋里的庄丁,不过人数不很多,加一块也不过十七八人。蒲明燕在楼下自然得力战群魔了。

瞭望楼上,牛震寰听见四下呼喝和楼下金铁交鸣之声,知道蒲明燕独斗众敌,恐有闪失,所以把手一挥,五指勾屈如爪,朝那庄丁出手抓去。五道锐利指风犹如一张网,罩向那人上半身。

那人知道对手厉害,在如此凌厉的爪下,绝无逃生的可能,想来躲也脱不了身,与其挨这一下,不如硬着头皮硬冲。想到此身影一晃,身子往左一闪,旋出之际,开声吐气“着!”刀与人一起由下往上捧出。他这一下叫“关平献印”,用出的又是拼命的招式和吃奶的力气,内劲加利刃,倒也不能小觑。

牛震寰变爪为弹,十指放开,劲力贯在中指上,“当当”两声,居然把钢刀弹成了三截,接着手捷眼快搭住了他的脉门,喝道:“我不杀你,但要讲实话!”

“要杀,要剐听便!”

“看你武功不弱,不像是个平常庄丁。”

“算你眼力不错,我是二寨主滚地龙金唐……”

“金寨主,在下牛震寰!”

“天下第一侠?”

“不敢当。”

“既然落在牛大侠手里,也就不是什么丢面子的事了。不知牛大侠夤夜到此何干?”

“在下是来找人的!”牛震寰替他解了穴。

“找什么人?”

“有个西域女子关在何处?”

“没听说过!”

“那是在下的母亲。”

“喔!牛大侠,不瞒你说,那是王府的秘密,泄露者是要处死的。”

“王府怪罪,由我担当,只望金寨主玉成。”

“谈不上玉成,我确实没有见过什么西域人,不过听人说过,龙洞里曾关过人……”

“龙洞在哪里?”

“往里走,九曲十八弯,不过处处有人守,道道要闯关,走完这九曲十八弯,或许能看到些什么。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

“好!谢谢你,但愿我们今后成为好朋友。”

牛震寰找回了蒲明燕。

滚地龙金唐目送他们远去。他也笑了,那嘴角流露的笑同样是神秘的。

真的是九曲十八弯,每一处都有人把守,每一处都需着力死战,但每一处的人最后似乎都经不住他们的打击。而且这九曲十八弯的交锋,一下接一下,似乎是在引导他们走向一个秘密所在。那些被打败的人似乎是在孤立地作战,败下阵去之后,不再参加另一个点的围攻。就这样一步步,一环环,把他们引到了西峰半山腰的龙洞。

龙洞。是一个神秘的所在,洞口有南北朝、隋、唐时留下的许多大小不一的佛教石窟造像。相传在上古时候,济水中有一条孽龙,喜怒无常,经常兴风作浪,他一发怒,便让洪水泛滥,淹没田园,使百姓流离失所。

禹王为解民于倒悬,拯民出水火,便来到了济水边,找到了孽龙,他用治水之法,堵住了上游来水,使下游水源枯竭,孽龙失去了水的优势,只得离水搏斗。禹王武艺高强,把孽龙打得落花流水。孽龙向东南方向仓皇逃窜,慌不择路,来到了一座高山下,发现有一个山洞,便一头钻进去,但是洞小身子长,还有半截尾巴露在外面。

禹王追到这里,不见孽龙踪印,便登上高山察看,这个山岗,后人便称之为禹登台。禹王神眼,发现了孽龙的藏身之所,便赶过去双手卡住了龙尾往外拽。孽龙一急,用尽力气挣脱了禹王的手,从洞口窜出,逃遁而去。后人把这叫做“龙洞”。

孽龙当然逃不出禹王之手的,他抓住了孽龙,一手卡住了他的脖子,一手狠砸,孽龙的爪子在地上狠命地抓来抓去,抓出了三个大坑,后人称之为龙潭。孽龙终于被禹王打死,禹王拖着他的尸身出山,在山里面留下了一条曲曲弯弯的路,那便是藏龙涧。

他俩小心翼翼地爬上通龙洞的石阶。

没有人守卫,没有人拦截,一切与藏龙涧的气氛大不相同。似乎这里并无人烟。宁静得好似洪荒时代。

然而刚刚走近洞口,身子挡光的阴影还没有投满洞口,忽听得扑愣愣一阵骚动,像百箭乱飞,洞中扑出一群野物。见了人不由分说,没头没脸地便啄。

牛震寰眼捷手快,左拂右弹。

那些野物竟一拨一拨地轮番袭来。啄、扇、撕、蹬,羽、爪、喙并用。要不是他用内气扇击,真有点措手不及。那些野物纷纷坠地,细瞧方知是一群硕大无比的猫头鹰。蜷缩在地便有苕帚大,展翼开来,自然更为惊人了。

“里面不会有人的。”蒲明燕说。

“不,有人!”牛震寰否定蒲明燕的说法。

“怎么会?有人就不会有猫头鹰。”

“这是不祥之兆……”

“你是说……”蒲明燕不敢再往下问了,也不敢往下想。

洞很幽深,石壁湿漉漉的,钟乳倒挂,乳花丛生,弯弯曲曲有百丈深远。

据说这是龙蛰居的地方。

龙已经回到沧海里去了,只留下这个空空洞洞的龙洞。

牛震寰摸着滑腻腻的洞壁,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他的心很急迫。

生母会在里面吗?

猫头鹰爱吃腐肉,如此众多的猫头鹰,生母没有受到攻击吗?

他想掮亮火折子。

突然听见了前方传来丝丝破空之声,那声音虽是那样微小,但在练过功的他们听来却如同蝉鸣。

“暗器!”蒲明燕惊呼。

牛震寰却不动声色。他毕竟功力比蒲明燕要深厚,辨出那是巨蟒在哈气。

他想到了传说中的鸦兵蟒将。这是块宝地无疑。鸦兵就已够凌厉的了,蟒将是小龙,虽然不是真正的龙,却也有龙的威风。大概是真龙不在了,假龙在这里留守。

心念电转,一根粗大的棍子似的东西,带着风声扫击而来。另一种异样的感觉悄悄地通过他的下身,顿时,凉丝丝的蛇身已经缠上了身,绳捆索绑,不是一条,而是许多条蟒,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紧紧地缠裹着他。那道道绳子在越抽越紧,似乎是一种战术,那条最初像棍子一样抽击而来的巨蟒缠来时,其它的小蟒纷纷退避。那蟒头逼近牛震寰的丹田。七寸之处贴得分外紧,有一股巨大的吸力。

“不好!”牛震寰意识到了这条巨蟒的所作所为,它想吸尽精元气血,以养护它自己。

他产生了一种嬉戏角力的念头,调息把疑集在丹田的精气运行至六腑。就在这片刻,那小龙七寸处悠悠流出一种神秘的气流,顺着牛震寰的丹田的吸口徐徐注入他的体内。他陡然觉得力量大增,那神秘的气流仍在流动,然而那蟒却在渐渐地萎靡下去。缠身的那股吸力已经丧失,那冰凉的感觉也已消失。

这种反吸之法,无一定功力是难以做到的,以精养精,以血养血,以气养气,使他大为得益。

所幸这些小龙不是毒蛇,蒲明燕的困境被牛震寰一一排解。

一堆白骨。

一堆骷髅。

锁骨上还系连着铁链,唯有破碎风化的布片和衣冠饰物可以辨出是个女性。

是母亲吗?

是我的生身母亲吗?

牛震寰几乎认定了这堆白骨就是他的生母的遗骸?除此以外,哪个女子会被锁到这龙洞中来呢?

牛震寰跪在白骨前双手捧起骨殖失声痛哭。

蒲明燕也陪着痛哭不已。

突然,牛震寰发现了白骨身下有一片黑糊糊的墨迹,那是写在石板上的字迹。他把火折子凑近去,那不是墨写的,而是一片血迹,分明是用血写的遗言。

牛震寰脱下了一件衣衫引着了火,要蒲明燕提着它照明,自己则伏身观察。

那上面写着:如有善心人,告知汉王君,害我母与子,王妃罪孽深。

这确是母亲的骨殖,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含恨离开了人间,死时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伴随她的只有死亡的恐怖和无尽的冤恨。

一种刻骨的仇恨涌上了心头。

要报仇!

要雪恨!

要找王妃算帐!

要找汉王,找那个遗弃妻儿的生身父亲算帐。

“啪!”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掷在了汉王朱高煦的脚下。

汉王朱高煦没有惊慌失措,他镇静地用脚一踢,脑袋滴溜溜飞向门口的一个校尉。那校尉双手捧住,顿时面无人色。

汉王朱高煦道:“扔出去喂野狗!”

校尉遵命,两脚打着哆嗦走了。

“王儿!”

牛震寰别转脑袋。

“王儿,明燕都对我讲了,你找到了生身之母。”

“你!”牛震寰戟指汉王朱高煦,目眦皆裂,“你为什么听任那贱人残害我母亲?”

“孩子,你听我说,当时为父正跟你爷爷在北国同瓦刺打仗。你娘寻上门时,为父不在府中,而在军中,结果你娘落到了那贱人之手。为父这多年来派了不知多少批人去寻找你母亲,但回报都说是失踪了,谁知道……”汉王朱高煦居然落下了两行热泪。

“我是很爱你母亲的,可是天不遂人愿……”

牛震寰在府中住了下来。母亲遗言并不恨父亲,毕竟血浓于水,自己是汉王朱高煦的亲骨肉,怎好再反自己的父亲呢。

父亲要自己留下来,也不好硬是背离而去。于是他决定同蒲明燕一起留下来。他要同蒲明燕合婚,然而,汉王朱高煦却要他暂缓。

牛震寰对汉王道:“我同蒲明燕是在徂徕飞云浦比武招亲时定的亲,我想这是不能反悔的,一定要择日完婚!”

汉王朱高煦当面表示赞同,然而私下里却对牛震寰说:“孩子!你已经恢复了皇亲的身份。为父已经老了,我要奏请皇上,将王位传给你,你成了乐安王,那么就得有一个懂得政务、善治农桑的王妃。作了王子,可选择的美貌女子很多很多,为父欠你们母子太多了,一定要在这方面补偿你。”

汉王朱高煦不希望牛震寰同蒲明燕这样一个山大王的女儿完婚。他要用怀柔政策控制牛震寰,他已经为他物色好了一个人选,那就是王妃身边的那个宫女——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