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穆家在郑州,是当地最具盛名的武林人士,今日竟然公开要加入青龙会,引起极大之震荡,中原一带之武林中人,骂他的人也不知凡几,许多人相约上齐家,要当面质询及斥责他。因此,农历之月底开始,郑州便已麕集了许多武人。
沈七郎及徐灵芝扮成一对夫妇,号称“鸳鸯侠”,胡老大三人则自称“东海三奇”。沈七郎在郑州城内见到“剑胆琴心”谢峰、徐莹夫妇,因恐附近有青龙会的耳目,因此不敢打招呼。不久已见到“冰肠雪肚”东门千千。五人分两批入住客栈,刚好开在邻室。沈七郎进房之后,道:“妹子你睡床,为兄打坐调息就行,你练过武技吗?”
“只学过一些粗浅的拳脚,但身子便打坐练内功,因此内功基础不错。家父家里有许多武学秘诀,大部份是一些病人拿来求他治伤疗病送的,因此口诀记了不少。”
“也许有朝一天,你能将这些口诀融会贯通,则比学什么绝技还要好!”
“小妹对武功不感兴趣,练内功只是为了健身,不过大哥如果需要,小妹可将学过之口诀默写出来……”
沈七郎道:“偷学别家武功,违反武林规矩,恐怕不好!”
徐灵芝冷哼一声,道:“真是门户之见,而且我胸中记住的武技都不高明,但却有一篇学武心法,叫做‘修心武经’的,也许对你会有很多的帮助!”
沈七郎目光一亮,问道:“这部经书怎会在你家?”
“小妹也不知道,懂事时便在书架上看到了!这是无主之物,你心中再无顾忌了吧?”徐灵芝言毕便开始轻声念起来。沈七郎用心记忆,但觉艰深难懂,而又博宏之极,几乎是一切武技之总纲。沈七郎越学越入迷,几至废寝忘餐之地步。
徐灵芝只默默地坐在床上,秀眉紧皱,一副神不守舍之态。胡老大三兄弟不时到外面走动,回来之后,再悄悄将消息告诉沈七郎。由于告老离开武林已久,识人不多,只知道来了不少人。
到了二月初一,五个人在客栈里吃了早饭,便联袂赴齐家。齐府占地不小,今日早已布置得喜气洋洋,新娘花轿还未进门,但自各地到贺的贺客,已门户为穿,沈七郎不断拿眼望向大厅,却不见有什么扎眼的人,心中忖道:“莫非青龙会的人不敢来了?”
他在人群中找,亦找不到熟人,也许别人亦跟他一样,易过容才来的,婚礼场面宏伟,筵开百多席,大厅之内有二十四桌,都是有头有面,手持请帖的武林巨擘,余者全都坐在大厅外的大院子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为恐让人看出破绽,沈七郎与徐灵芝故意分坐两桌,不过背靠背,万一有事,既可商量,亦可互援,倒也方便。徐灵芝一进齐家,神色便极不自然,不断望向大厅,还不时站起来,站脚远望,可惜未见齐双飞。
沈七郎知道她心情不好,轻轻拍拍她的肩膊,低声道:“妹子,不用紧张,新郎新娘始终会出来……”
旁边一个人搭腔道:“新娘还未进门哩,听说新郎亲自出城迎接去了!”
徐灵芝冷冷地道:“他倒心急!”
那人笑笑。“听说黄宗鹏的千金,是位美人,新郎紧张也情有可谅,何况黄家的名头不比齐家低,这可说得上是门当户对呀!”
徐灵芝听后心头更怒,忍不住道:“照呀,他们都是青龙会的,果然是门当户对,可惜他是为了娶黄家千金,才去凑这个门当户对!”
那人脸色一变,忙道:“此处耳目众多,夫人说话最好小心一点,以免惹来横祸!”
徐灵芝还待再说,已被沈七郎一把拉住,道:“妹子,这位兄台说得有理,咱们只是来看热闹,何必惹些无谓的麻烦上身?”
徐灵芝欲言又止,忽见齐穆走出大厅,抱拳道:“齐某有幸,得天下英雄光临寒舍,真是天大的面子,今日……”
他话未说毕,徐灵芝已插腔道:“姓齐的,你臭美什么?今日来此的英雄,大多是冲着青龙会的面子来的,你的面子值多少钱,竟敢僭越上司!”
她这话份量极重,齐穆脸色大变,拿眼向四周扫了几下,未发现谁说话,只得干咳一声,道:“这位高人说得有理,齐某的确失言了!但不管诸位驾临舍下之目的是什么,齐某都一样感激,也许路上有阻搁,新娘花轿至今未至,故此还得请诸位贵宾稍候一阵!”
徐灵芝低着头,又道:“何不先请青龙会的头领跟天下英雄见个面?”想不到这句话,竟深得贺客之意,纷纷表示赞同。
齐穆又干咳了一阵,尴尬地道:“青龙会的头领……也还未至……”
徐灵芝道“看来今日并不是好日子,否则青龙会为何不来替令郎主持婚礼及入会典礼?”
“这位高人说笑,这个日子是‘赛神仙’花了不少心血挑选的。”
人丛中忽有人道:“说不定青龙会头目,认为令郎地位太过卑微,所以临时改变主意不来了?”
齐老二道:“青龙会为齐公子主持一切,不无拢络人心,摆个姿势之意,不会因齐公子地位卑微而爽约,大概是临时出了什么大事了!”
齐穆脸色一阵青白,又分不清齐老二这几句,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更不知院子里的贺客,有多少个是朋友,多少个是敌人,一时间竟答不出话来。
鲁老三哈哈笑道:“老弟,看来让你说对了!如果青龙会头领不来,咱们还来作甚?”
齐穆急道:“不忙不忙,很快便到,诸位既来之则安之,来人,先给贵宾斟酒!诸位,齐某失礼,先此赔罪,请海量包涵!”
“这才有点像人话!”也不知谁爆出这句话来,接着大门外传来一阵扰攘声。
齐穆喜道:“来了来了,齐某早说过,很快便到了!”
不料齐府家丁扶着一个血人进来,有人失声叫道:“这可不是新郎官?奇怪!”
齐老二叹息道:“齐大侠果然聪明过人,只听到一点声音,便知道自己儿子到了!”齐穆骤见儿子满身沾血,早已魂飞魄散,那还顾得他冷讽热嘲,快步抢前。
“你们是怎样保护少爷的?简直岂有此理!新娘花轿呢?亲家不是说要亲自送女儿过门吗?”
一个护院哭丧着脸道:“少爷说他要进林解手……后来咱们进林……他便如此了……”
齐穆一把抓起儿子的手腕,边骂道:“饭桶,听你这样说,连凶手是谁也不会知道的了!”
“凶手?”那护院结结巴巴地道:“大少爷是自杀的呀!那来的凶手?”
“放屁!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那会自杀!”齐穆只觉儿子的脉搏似有若无,心头又惊又急,忍不住掴了护院一巴掌,骂道:“你给我滚!”
护院退了两步,指着齐双白身上的长剑道:“剑是大少爷的……”
“闭嘴!自己的剑刺在身上,便一定是自杀的?”齐穆忽然将双掌按在双白的后背上、默默渡气。
徐灵芝这时再也忍不住,奔前扑在齐双白身前,哭道:“是谁杀死你的双白?”
齐家总管周汝阳走过来,一把将她拉开,道:“你是什么人,猫哭老鼠假慈悲?”
“放开我,我要陪双白。”徐灵芝用力挣扎。
沈七郎及胡老大兄弟都十分紧张,形势突变,事先谁都没有料到,此刻都有不知如何好之感,忽然齐双白缓缓睁开双眼,齐穆收功急问:“白儿,是谁下的毒手?”
齐双白声音低弱地道:“爹……孩儿不孝……”
“快说,到底谁是凶手!”齐穆急得满头大汗,此时已顾不得满场英雄在侧,百千对眼睛全落在他父子身上。
“孩儿,孩儿对不起爹娘……孩儿不孝……”
徐灵芝嘶声叫道:“双白,你要活下去!”
齐双白身子一抖,精神略振,抬头见到徐灵芝,他虽然认不出她来,但却认得出她的声音,悲声叫道:“灵芝……我对不起你……”忽然饮泣起来,满场英雄全皆惨然。
齐穆又羞又怒,喝道:“汝阳,将这婆娘赶出去!”
沈七郎再也忍不住,长身道:“齐穆,你还是不是人?你儿子今日会自杀,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换而言之,杀你儿子的凶手,其实就是你自己!”
齐穆双眼尽赤,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齐家放肆!你真以为老夫此时不敢杀人?”
“你当然敢,说不定黄宗鹏女儿也会间接被你杀死!令郎跟徐姑娘恋爱多年,甚至已怀了你们齐家的骨肉,你一手将他们拆散,今日令郎自杀,正是他对你多年倒行逆施的最后抗争!”
“放屁!”齐穆沉下脸来,对着儿子道:“白儿,告诉他真相,免得别人误会!”
“爹,孩子觉得对不起灵芝……这些天来,我分分钟夜难眠,我已对不起她了,还能再娶黄家新娘吗?所以孩子无颜偷生……”
齐穆料不到儿子竟会当众说出这种话来,不由怔了一怔,半晌方道:“白儿你是气疯了吧?”
“不,孩儿没有疯,大丈夫言而无信,对心爱的人,始乱终弃,还有何面目活下来?爹就当作没生这个儿子吧!”
齐穆急怒攻心,高声道:“这种事也能当真的吗?天下父母有谁不爱自己的子女?”
徐灵芝趁周汝阳不觉,标前扑进齐双白怀内,哭道:“双白,你怎会这般傻?小妹不值得你如此……”
齐双白似是回光反照,抱着她道:“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怪家父,是我自己懦弱愚孝,只可惜我……白白让你多受苦……我……我对不起你呀妹子……呜呜……”
哭声中,齐双白忽然不动,但双眼仍然恋恋不舍地望着徐灵芝。
“双白……”徐灵芝悲呼一声,晕厥过去。
齐穆怒不可遏,骂道:“就是这个臭丫头害死白儿的,给我抓来,我要以她生祭白儿……”
沈七郎早已抢了出去,将徐灵芝抱在怀内,冷冷地道:“齐穆,你害死自己的儿子,还嫌不够?”
胡老大冷笑道;“他要将自己的杀人责任,推卸给别人,稍为用点脑筋的,当然理解他的用意!呵呵,人死了,婚礼变丧礼,又不能加入青龙会,稍候青龙会头领到场,不知姓齐的如何向他交代!”
齐穆沉声道:“那只好将你们拿下来!谁要跟齐家及青龙会作对的,尽管留下来,是青龙会朋友的,请站在靠门口处。”他用意明显,要用朋友堵住“敌人”。
这句话倒教许多人为难,大多数人即使不敢跟青龙会作对,却也不愿加入青龙会,更有一些人即使想加入青龙会的,亦不敢让天下英雄知道,当然更有人反对青龙会的作为,却无胆站出来。
刹那间,但见人头耸动,大部份的人,竟乘机由门口溜走了。沈七郎悄悄近四周看了一眼,除了“剑胆琴心”谢峰、徐莹夫妇之外,只有一个看来像乡巴佬的老汉,腰带上插着一枝旱烟,张眼四望,一副傻兮兮的模样,留在场中。看来“青龙会”三字产生之威慑力,实在不能低估。
胡老大向齐老二打了个眼色,齐老二会意,先下手为强,标前两步、向齐穆肩头抓去!那齐穆乍逢奇变,心神恍惚,待他听到风声,已来不及闪避。幸好周汝阳就在旁边,拼死护主,以肩膊撞向齐老二。
齐老二冷笑一声,右手化爪为掌,击在周汝阳臂膀上,把他震开四五步,齐穆在大喜日子,身上自然不带武器,他悲愤羞愧交集,猛觉生无所欢,虎吼一声,向齐老二扑过去!
齐老二见招化招,但齐穆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攻击凌厉,威力陡增,齐老二一时间竟难以得手。鲁老三见状只好上前,因为只要抓住齐穆,今日便能全身而退,何况他久在皇宫,从来就不注重武林规矩,以众凌寡,那是平常轻松之至的事,因此连话都不招呼。不过,这刹那,齐家的护院早已围了上来,自有两个人截住鲁老三。
鲁老三冷笑道:“不怕死的便来吧!”他爪掌齐施,不过几个照面,便将一个护院踢飞!齐家又有两名护院上前,此时,沈七郎、胡老大、谢峰夫妇及那老汉,亦都跟齐家护院接触,胡老大怕沈七郎怀中抱着人,故此不离其左右。
那乡巴佬老汉动作看来十兮缓慢,但认穴奇准,招式十分实用,举手投足间,已点倒两个护院。
沈七郎道:“此为是非之地,咱们先退出去再说!”他转身首先向大门口走去。
就在此刻,一道断喝传进来,接着有人道:“谁敢来此处撒野!”语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之年近五十,身穿锦袍的大汉飞了进来,挟掌便望沈七郎击去!
沈七郎双脚一错,闪过来势,左手翻起,穿进掌影。反截对方腕脉,他不知来者身份,未敢见面即下杀着。是以问道:“来者何人?”
“老子黄宗鹏!”
原来是新娘子的父亲,胡老大踏前一步,反落在沈七郎身前,冷笑道:“可惜你来迟一步了,看不到未来女婿最后一面!”
黄宗鹅怒不可遏。“老子便拿你生祭!”他号称铁掌,掌力雄浑,双掌向胡老大拍去,胡老大毫无畏惧,侍对方双掌离己不远,双掌才翻了上去。
但闻“蓬”地一声巨响,黄宗鹏连退三步,胡老大却分纹不动,踏前几步,举掌道:“你也吃老夫一掌试试!”黄宗鹏体内气血翻腾未息,如何敢再逞强?心头大惊,忙不迭闪开。胡老大喝道:“挡我者死!”那些堵在门口,欲向青龙会送秋波的人,见他如此骁勇,不敢撄其锋,纷纷闪开。
只有一个枯瘦矮小的老人排众而出,截住他道:“阁下这就这样去,不觉得太容易吗?”胡老大也不打话,一掌推出,凌厉掌风仿似自天而降,把地上之沙石全刮了上来。
枯瘦老汉双掌护身,硬接下那一掌,身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卸去掌力!胡老大正想再加上一掌,那枯瘦老汉已向他飞了过去,一根铁铸的文昌笔,连点胡老大身上七个大穴。胡老大目光连闪,道声来得好,便与他大战起来。
沈七郎转头望去,但见身后的鲁老三正与黄宗鹏及两个护院交手,谢峰夫妇合斗七八个护院,乡巴佬老汉亦被几个护院围住,齐老二则仍与齐穆纠缠。
只听齐穆叫道:“今日谁助齐家,他日青龙会必有所报,谁放走这干人,日后青龙会亦会记住大恩大德!”武林流行说反话,大家都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刹那间,果然有几个人,抽出武器,慢慢围上来。
沈七郎一见形势不妙,忽然退后几步,左手食指一竖,一缕指风射出,点住一个护院的麻穴,鲁老三一脚将他踢飞,因压力减轻,左手又抓住另外一个护院的手臂,运劲一抡。那护院水牛般大小的身躯飞了起来,撞向黄宗鸭!这几招干脆利落,写来虽慢,实则都在一瞬之间完成。黄宗鹏收手不及,一掌击在那护院的背心上,打得他口吐鲜血。
沈七郎一招得手,再闪身又替谢峰夫妇解决两个护院。此时,忽觉怀内的徐灵芝在转动,低头一望,她正好悠悠醒来:她看一看形势,道:“大哥,放小妹下来。”
沈七郎轻轻将她放下来,一手拉着她:道:“妹子,你节哀顺变,此时大家尚未突围,可不能再出差错。”他怀中少了一个人,动作俐落,又击倒一名护院。
就在此刻,那些要向青龙会献媚的武林败类,已冲了过来,沈七郎怒道:“诸位要找死,在下愿意成全!”他拉着徐灵芝,反冲进人丛中,连出七招,已撂倒四个人,其他人见他如此神勇,怔了一怔,卻举起兵刃,往徐灵芝身上招呼。
沈七郎大怒,拉着徐灵芝退开。徐灵芝急道:“大哥,今日之局先由小妹造成的,你不用管我,让我跟……双白死在一起……”
沈七郎斥道:“胡说!”他微蹲下身子,道:“快伏在我肩上,抓紧!”徐灵芝乖乖伏在他肩上,双腿盘在他腰上,尚未待做好准备,已有人冲了过来,沈七郎如今双手已空,精神大.振,双手齐施,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穿插进退,觑得真切,便一缕指风过去,他动作小,发射指风,无影无踪,无色无光,对付武功低的,十兮奏效,二三十招之后,又撂倒两个人。
忽然他心一动,忖这:“何不试试‘无招’的威力?”他的所谓无招,其实是不以原有之招式攻守,而全是随机应变,信手招来,起初手忙脚乱,但过了数十招之后,渐有进境,他忽然觉得这实是一次磨练的机会。只可惜今日不容他慢慢琢磨,否则一让青龙会的头目赶到,形势便将逆转。
鲁老三见形势不佳亦施全力对付黄宗鹏,但闻“蓬”的一声,
黄宗鹏吃了他一掌,身子飞起八九尺才摔下来,挣扎了半晌,也爬不上来,看来已失去再战之力。
鲁老三得手之后,便冲进群豪之中,手打足踢,“蓬蓬”连声,一口气给他解决了三个人,“杀出去吧!你们跟我来?”
齐老二与齐穆恶斗,胜负渐分,他到底功力深厚,只是临场经验稍差,斗了百多招之后,便逐渐占了上风,齐穆只能苦苦支撑,刚才那股锐劲已然不见,齐穆心思便动了起来:“为何头儿还未到?莫非是因白儿死了,他们便不愿现身?”想到日后自己将成为正道之士的眼中钉,不由得连打几个寒噤。
谢峰夫妇杀红了眼,夫妇俩亦合力杀了四五个护院,只见那些武林败类又填补上来,谢峰怒道:“莹妹,咱们今日便大开杀戒!”夫妇俩心意相通,合璧出征十多年,配合极佳,两人一狠下心来,眨眼间又杀了一人。
沈七郎又杀了回来,助他夫妇连毙两敌,形势稳定下来之后,群豪便慢慢向大门口退去,齐老二一急,猛力发出一掌,齐穆不敢撄其锋,连忙闪开,但身子被余风扫及,跌跌撞撞退开了好几步,齐老二喝道:“纳命来!”标前欲取其性命,周汝阳抱着齐穆滚落地上,一个护院上前拦阻,反被齐老二击破后脑!
胡老大与枯瘦老汉恶斗,他功力深厚,但对方身子灵活之至,四两拨千斤,一时之间,竟无法取胜,他忍不住问道:“阁下是何方高人?”
枯瘦老汉轻哼一声,并不答话,旁边有人道:“你连‘大圣门’的掌门侯伯钧都不认识,还敢目空一切!”胡老大仔细一瞧,那厮动作似猴,登时改变打法,以小擒拿手对付,大内高手几乎全部学擒拿手,胡老大尤擅长此项功夫,新进大内的侍卫,全由他传授擒拿手。
他以擒拿手对付“大圣门”的猴拳,果然有效,枯瘦老汉攻势受制肘,反而常遇阴招,沈七郎一路杀出去,连克数敌,道:“先离开此处再作打算!”
齐老二及鲁老三此时亦舍了对手,全力向大门口冲杀过去,齐穆在后面呼叫阻拦,沈七郎倏地标前两步,双脚一顿,拔身而起,逾墙而出。
他双脚刚落地面涌来一股凌厉之掌风,沈七郎来不及运功,忙不迭跃开六尺,不料第二道掌风又至!沈七郎只好伏地滚开。
徐灵芝十分乖巧,立即松开四肢滚开,沈七郎一跃而起,双臂早已运足了劲,反向对方压去,这两掌用了八成真力,掌风强劲无匹。
对方是个蒙面汉子,五短身材,却一头白发。只见他夷然不惧,双掌迎起,但闻“蓬”地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过后,沈七郎退了两步,但对方只退了一步。
沈七郎心头震惊,那厮亦同样轻咦一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能接我一掌?”
“阁下又是什么人?”
“放肆!从来无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沈七郎心头一动,道:“某家早已知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身份,不过只是想由你亲口说出来而已!”
语音刚落,“飕”地一声,一道人影跃了出来,居然是那个乡巴佬。蒙面汉冷冷地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沈七郎道:“你错了,我知道你是‘白发童子’海晓波,却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会是一伙的?”
乡巴佬道:“不知师父的遗训你还记得吗?”
海晓波哈哈笑道:“师父最喜欢说话,谁知道你指的是那一句?”
乡巴佬一字一顿地道:“不准恃勇欺人!”
海晓波道:“你们两个难道是独裁者?”
“不准违背武林公义,损害武林同道利益!”
“小弟并没有犯规!”
“你加入青龙会,还当了副会长,你以为我不知道?”
“青龙会维持武林公义,为武林同道谋福利,小弟加入青龙会正是为了实现师父之遗训!”
“青龙会是什么组织,你不知道么?”
海晓波哈哈笑道:“师兄耳朵没有聋,为何没有听清楚?刚才小弟不是已将青龙会之宗旨告诉你了吗?”
“青龙会是什么货色,我清楚得很,你不必替他涂脂抹粉,我只要求你跟我回师门。”
“师父过世已七年,你要我回去作甚?”
“闭门思过三年!”
海晓波仰头大笑,笑得连气也喘不过来。“小弟没有犯错,要思什么过?罚我三年?师兄,你凭什么?”
乡巴佬并不生气,只沉声道:“凭的是我掌门师兄!”他忽然取出一块黑黝黝的金牌来。“海晓波接令!”
海晓波忽然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像婴儿般的脸来,淡淡地道:“我称你一声师兄,是给你面.子,你既没有自知之明,又不识时务,还配做我师兄么?你手中那块破牌对我有什么约束力?”
“你还承不承认是‘玄土派’的弟子?”
“我只是‘无水居”的徒弟,不是‘玄土派’的弟子!”
“狡辩!”乡巴佬勃然变色。“你不听令,我只好用强了!”
“师兄要用强,小弟也没办法,不过拳脚无眼,小弟若有什么得罪,尚请师兄莫怪!”
“好!你我师门恩义已绝,你尽管放手,我若死在你手中,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有负师父栽培!”
“师父早已知道你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了,是他自己愿意将掌门令牌交给你的,你不必自责!”
他说得不愠不火,好像完全跟他无关似的,只气得乡巴佬怒火中烧,但他还是将怒火压下,先收起令牌,再向沈七郎抱拳道:“今日某家在此清理门户,阁下可以离开了!”
就在此刻,胡老大三人亦冲出齐家,海晓波忽然尖啸一声,屋顶上跃下八名蒙面汉,沈七郎连忙背上徐灵芝,道:“三位,咱们一齐冲,看谁敢阻挡咱们!”
胡老大道:“老夫来开路!”他走在前面,齐老二及鲁老三则将沈七郎夹在中间。那八个蒙面汉,一齐撤出兵刃,清一色的钢刀,但比一般的刀稍长稍窄。“小心他们可能练有合击术!”
语音未落,那八个蒙面汉已分散合围上来,胡老大三兄弟心意相通,同时间发出掌风,欲将对方迫散,沈七郎则悄没声息地发出一缕指风。
一个蒙面汉刚闪过齐老二的掌风,却撞上沈七郎之指风,但觉气血翻腾,一口气几乎透不过来,沈七郎未待对方站稳已抢了出去,趁对方未曾合围,先下手为强,一招“手挥琵琶”,几缕指风封住对方!
那厮见机极快,伏地滚开,沈七郎左手向另一个劈出一股掌风,将其隔开。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蒙面汉已持刀劈至,他刀刃竟是取背后的徐灵芝。这是攻敌之必救,十分狠毒。
沈七郎背后似长了眼睛,倏地错步再一个风车大转身,右臂一直,,食指已戳在其胁下之“天溪穴”,与此同时,庄内又涌出一群人来,包括“大圣门”掌门人,齐穆及其护院。
“拜见副会长!”
海晓波正与其师兄恶战,料不到七年不见,师兄竟练了一种掌法,似专门在克制自己的,心头烦躁,冷冷地道:“免礼!不要放走这些人!”
乡巴佬突然发出一道绵实之啸声,双掌攻势未停,此时他跟在庄内之情势,气度完全二样,海晓波竟有缚手缚脚之感。
胡老大功力深厚,也杀了一名蒙面汉,八个蒙面汉本来练了一个“八卦游龙阵法”,此时未曾布好阵巳死了两个,威力大减,枯瘦老汉见状立即加入战圈,猛听鲁老三喝一声着,竟硬生生扯断一个蒙面汉的臂骨,那厮杀猫似的大叫起来,满头大汗地退了下去。
沈七郎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出手再也不客气,觑定一个蒙面汉,急攻几招,那厮手忙脚乱,左支右绌,堪堪避过沈七郎之攻势,冷不防徐灵芝倏地一脚蹴出,正中其小腹,蒙面汉不由自主地弯了腰去,沈七郎手起掌落,击中其后背,登时口吐鲜血。
胡老大见枯瘦老汉上来,首先截住他。“咱们那一仗尚未分胜负,再来一场!”沈七郎则迎向齐穆,那些护院又岂是齐老二及鲁老三之敌,被杀得落花流水,忽然马蹄声响,远远见到两匹黑马,驮着一双精壮的汉子驰来。
双方正在惊疑,不知来者是友是敌之际,已闻左首那汉子叫道:“师父,让咱们先来会会师叔!”
乡巴佬道:“不必,你俩先解决那些护院!”他那对徒弟翻身下马,赤手空拳,跟护院斗在一起。这两个年轻人武功造诣十分扎实,只是少了对敌经验而已,但已打得护院们十分狼狈。
忽然沈七郎喝道:“住手!”原来齐穆已落在他手中。“再动手便毁了齐穆!”护院们及枯瘦老汉乖乖停手。
海晓波冷笑道:“这种窝囊废,留下来作甚?你最好替我杀了他,省得我看见便生气!”
齐穆脸色大变,涩声道:“副会长,属下对本会可是忠心耿耿,您,您……”
海晓波轻哼一声,道:“你连儿子都看不住,讨一房儿媳妇的本领都没有,武功又中看不中用,名过于实,青龙会若多几个你这样的人,不是要笑坏天下英雄?”
他说话分神,乡巴佬又占了上风,连施几招绝活,差点要了他的命!此时,齐家护院全停了手,只剩下那几个蒙面汉仍在苦苦支撑。海晓波忽然高声道:“今日谁助青龙会一臂之力,他日青龙会必有所报!”
略为沉寂了一忽,便有几贺客,权衡利害之后,硬着头上前助战。
胡老大大喝一声:“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双掌如轮,一下子便罩住两个人。这些人武功不太高,斗志又不高,只是做个样子给海晓波看,因此对形势完全不起作用。
海晓波猛然长啸,乡巴佬料他要召集部属救驾,是以加强进攻,“玄土功”十分沉实,海晓波的“波浪功”遇上它,如遇一堵坚实的厚墙般,被挡了回来。海晓波料不到师兄练成此功,又惊又怒:“想不到老鬼居然藏私,另外传授奇功与你!”
“那是师父发现你心存异志,将晚年创研、克制你功夫写在一本秘诀里传与掌门人,可惜我资质低,还领悟不了七成,否则你早已成阶下囚了!”
海晓波嘿嘿笑道:“咱们是师兄弟,自小一起长大,不如一起研究,免得白费师父一番心血。”
“可惜你刚才的语气及态度,已表明你已无药可救!”
海晓波道:“小弟随你回师门如何?”
“可以,但你得让我封住穴。”
海晓波不由怒道:“难道老子怕你不成?有种的你便杀了我吧!”他拼死反攻,乡巴佬不为所动,他虽然天份不如师弟,但性格笃实,一板一眼,基础十分扎实,海晓波攻得过急,反而露出了破绽。乡巴佬觑得真切,倏地一招“水来土淹”顺势印向海晓波胸膛。
海晓波双掌在外,回挡不及,只得吸气飘身,借势后退,但乡巴佬掌风凌厉,仍然扫及其胸,海晓波胸膛如撞巨木,身子更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忽然一匹白马急驰而至,海晓波刚好落在马背上,他紧紧伏在马背上,急驰而去,乡巴佬急啸一声,提气追下去,他那两个徒弟,亦连忙跃上马背急驰追去。
沈七郎道:“咱们先走!”他仍背着徐灵芝,当先驰出,胡老大三人护在两侧,刹那间已跑得无影无踪。齐穆如斗败公鸡般,跌坐在地上,看他神情,比死还难过,其他贺客都悄悄溜掉,再无人去理会沈七郎他们。
驰出郑州城,徐灵芝道:“大哥,你放小妹下来吧!”沈七郎将她放落地上,回头见她双眼红肿,问道:“妹子不要伤心,事情既已发生,伤心亦无济于事。”
徐灵芝举袖拭泪,道:“小妹不会再伤心了,就当作什么事也未发生过。”话虽如此,未曾说毕眼泪又如缺堤河水般泻了下来。
齐老二道:“那男人没半丝骨气,他根本配不起你,也辜负了你。你貌若天仙,还怕找不到更好的男人?”
徐灵芝道:“道理晚辈都懂得,但终究……”
沈七郎道:“算了,不必多说了,相信过一段时间,她心情便会慢慢平复。”
鲁老三道:“今日这一仗打得不过瘾,不过弄得齐穆灰头土脸,青龙会无法出风头,却也大有收获!”,
沈七郎道:“我却觉得奇怪,因为海晓波亲自出马,不可能只带八个人来,一定是临时出了什么事情!”
齐老二道:“新娘一直未出现,说不定半路出了纰漏,青龙会有人追下去了,否则便是青龙会太过托大了!”
“不可能!”沈七郎道:“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露面的场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可能会托大!”
胡老大道:“何必多忖测?总之咱们这次来总算有收获,最低限度也知道海晓波有克星!如今咱们是否立即回山?”
鲁老三道:“既然来了,不如叫徐姑娘替咱们易个容,重新混进郑州,探个究竟,遇到落单的青龙会头目,便生擒一个回去,仔细迫供,了解真凶!”
“这倒有道理。”胡老大转头望向沈七郎及徐灵芝,问道:“不知两位觉得如何?”
徐灵芝淡淡地道:“晚辈没有意见,总之用得着我的,绝对不会推辞。”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五人不觉一齐抬头望去。只见两骑载着三人急驰而来。
胡老大正想提醒同伴小心,忽觉马上骑客有点面善,改口道:“来者好像是那乡巴佬三师徒!”语音刚落,人马渐近,果是他们三个。
马行甚快,眨眼间已至跟前,接着勒马翻身下鞍,乡巴佬道:“老汉钟沛民,此乃小徒罗治安及杜英南,适才见诸位不惜得罪青龙会,精神教人敬佩,老汉特来结识一下,希望做个朋友。”
胡老大抱拳问道:“不知钟当家的,要跟咱们做什么朋友?风花雪月,酒肉论交,或是同道携手抵御青龙会?”
钟沛民道:“自然是朋友,老汉受家师遗命,要捉海晓波这个背叛师门宗旨的不肖弟子回山,正需同道协助,而青龙会野心勃勃,意欲以武力征服试林,钟某秉承师命,亦不能不尽力,为武林做点事!”
沈七郎道:“晚辈沈七郎,这位是‘鬼见愁’徐一刀的千金徐姑娘,这三位嘛,因为隐居已久,早已不用名字,不过最好还是由他们,自我介绍。”
胡老大抱拳道:“在下胡老大,这位是我结义兄弟齐老二,这是老么鲁老三,三位蓄谋已久要抓海晓波?”
“家师遗命,不能不遵。”钟沛民道:“咱们下山近年,把青龙会摸得七七八八,知道确不是好东西,才正式对不肖师弟动手!”
“咱们正是奇怪,令师弟代表青龙会而来,这个场合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何他只带了八个手下?”胡老大道:“此中内情,不知钟掌门知道否?”
“略知一二,南儿你告诉胡大前辈!”
杜英南道:“咱们师兄弟到洛阳黄家附近埋伏了不少日子,然后悄悄跟在花轿后面,不料快近郑州时,居然有一群人将花轿劫走,咱们兄弟乐得看到这种好戏,自然不加拦阻……”
齐老二截口问道:“不知两位少侠是否知道,劫花轿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总是更跟青龙会作对的人吧!”杜英南咽了一口口水方续道:“不久之后,便见到二十名青龙会的人,他们交代了黄宗鹏几句,便追下去了,黄宗鹏则向郑州进发,咱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跟他到郑州,也是担心家师单枪匹马,人孤势单,在齐家吃亏……”
钟沛民轻咳一声:“挑重要的说!”
杜英南吐吐舌头,道:“说完了,大致情况是如此!”
“出现这种事,正好证明吾道不孤!”沈七郎道:“青龙会二十个人都蒙着脸?”
“是,不过其中一个不知对黄宗鹏说了什么东西,黄宗鹏便乖乖听话,不敢稍逆。”
胡老大道:“大概是吩咐他赶到齐家吧!”
沈七郎则问:“不知钟掌门有什么计划跟青龙会周旋?亦不知对青龙会了解有多少?”
钟沛民道:“老夫查到青龙会跟大内的太监有关系,看来不是一个单纯的帮会,本门一定要把海晓波抓回去,至于对付青龙会,本门没有计划,但又自知力量不足,诸位敢跟海晓波对抗,相信必是看不惯青龙会之作风,因此才赶来,有心结识一番,彼此合作,增添力量,方有机会!”
“欢迎之至!”沈七郎道:“咱们的确有心破坏青龙会之计划,正苦于力量单薄,钟掌门能通诚合作,实连是武林之福!”
“沈少侠这样说,宁不教人汗颜!”
齐老二则问:“掌门还查到什么内幕?他们跟大内什么人来往?是皇上欲控制武林,还是他们另有图谋?”
“这个钟某倒还未查到,至于大内什么人跟他们接触,咱们亦不知道,只听他们称一位神秘人公公。”
胡老大又问:“什么人称他公公?”
“当时共有五六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老夫只从身材上认出其中一个是海晓波!”
鲁老三转头问道:“七郎,下一步咱们怎样走?”
“先回山把他们都带下来,然后择弱者先噬,最后迫青龙会之幕后首脑跟咱们决一死战!”当下众皆无异议,乃由徐灵芝替他们易容,群豪也不吃饭,趁天色未晚,分批过河。
攻敌人个出其不意。
三月暮春,草长莺飞。群豪分成两批人,秘密地潜返郑州城齐家,不料齐穆家竟无一人。沈七郎道:“先搜搜看,也许此处建有地下室。”可是花了半天工夫,竟然找不到。
沈七郎道:“先在此住一晚,明天再南下!”当下派人去买了菜,然后由韩奎下厨。在山上因为出入不便,经常吃干粮,且山洞里不通气,不便生火,直至今晚群豪才能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