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杀手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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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道密函 逼令自杀

洛阳城乃牡丹之都,每届初夏牡丹花盛开之时,由各地来此赏花的诗人墨客,闲汉游子,便不绝于途。

如今又是牡丹花盛放期,洛阳城又到了最灿烂、最热闹、最繁盛之时,往年街上游人如过江之鲫,但今年却有点异常,街道上的人都站立着不动,一齐转头望向城门,且多数均是虎背熊腰之辈!

街道两旁的人越来越多,万人空巷,不是争看牡丹花,而是看人,这情况连现任巡抚余大人到洛阳,也不如今日之热闹。

黑压压的人头,一颗接着一颗,整齐划一,亦用不着衙差来维持秩序,岂不咄咄怪事?

忽然前面有一个人自街中跑过来,喊道:“来了来了!丁大侠来了!”

“丁大侠终于来了!”人群忽然沸鼎起来。

忽然有人大吼一声:“静!乱哄哄的成何体统,教丁大侠看了笑话!”洛阳人闻声便知开腔的是“旱天雷”项军!刹那间,街上又沉寂下来。

过了半晌,前头传来一阵不徐不疾的马蹄声,来的共有四个人,分成两组,前面左首那一位已经上了年纪,但精神镬铄,满脸红光,乃洛阳武林前辈“胜云长”张羽,右首那匹白马驮着的是一位不到四十岁的汉子。那汉子剑眉星目,隆鼻蓄髯,相貌堂堂,威而不怒,隔远望及,已觉懔然之气!

不知谁在人丛中爆出一句话来:“欢迎丁大侠!”真是一呼百诺,万千道叫声,把人之耳鼓都震得嗡嗡作响!

不错,今日万人空巷,便是为了一睹,丁大侠丁谦的风采和欢迎他莅临洛阳城!丁谦绝不是第一次来洛阳,今次才如此受欢迎,自然有其道理,这还得由头说起。

武林中在二十年前,已有“乾坤三魔”,这三个大魔头心狠手辣,武功超绝,又都有野心,折在他们的手中的白道英雄,也不知凡几,也幸好这三个大魔头,都有统率武林之野心,因此不能兼容,互相牵制之下,武林也少了许多风风雨雨。

但不知为何,这天、地、人三魔,突然在武林销声匿迹,至五年前再同时出现,创立了“三仙教”。

“三仙教”甫创立,便惊动了整个武林,盖他们灭了七帮十二会,七庄三十六寨,最后连青城派和崆峒派,也让他们消灭掉!

五年来,武林如遭惨劫,真个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许多怕事的人,都索性隐居起来,以避浩劫。但“三仙教”并不以此为满足,他们的目的是统一武林,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搅至武林中人惶恐难安。

这时候,少林主持上智禅师,便召集四大门派掌门到少室山五乳峰商议。五大门派:少林、武当、峨嵋、丐帮和华山决定连手消灭“三佌教”。

上智禅师毕竟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欲劳师动众,因此建议五大门派掌门人合练五行阵,以破三魔的三才阵,只要三仙一除,其余便不足为惧,如此亦可减少杀生。座中华山掌门梅久雨虽担心三魔不会答应,但丐帮帮主“赤发神龙”赵老三则认为三魔重出江湖,自恃练成绝世奇功,眼高于顶,必会同意,遂无异议。

五大掌门苦练了三个月,把五行阵的方位、变化、进退、攻守都练熟了,然后着人下战书,果然三魔答应,约战地点为黄山始信峰,日期乃腊月十五日。

五大掌门深知此战极之凶险,实无必胜之把握,因此各自返回本派交代后事,再约定十一月中旬,重聚五乳峰。

不料梅久雨在途中与地魔尤胜天相遇,双方言语冲突,最后诉之于武,结果梅久雨不幸丧生于尤胜天掌下!

噩耗传来,犹如晴天霹雳,四大掌门又齐集五乳峰商议,五去其一,胜算更微,此刻赵老三建议,找一个人顶替梅久雨的位置,但霎时间去那里找寻?

就在此刻,丁谦到少林寺效毛遂之自荐,愿为武林洒热血。在无可选择之下,四大掌门只好接受,起初还抱着聊胜于无之心,谁知丁谦完全胜任有余,而且悟性和反应更在梅久雨之上!

由于时间紧迫,因此日夕练习,半个月过去,丁谦已全习熟五行阵之变化,于是五人到黄山始信峰应战。

天、地、人三魔,果然有奸雄本色,以三敌五无一怨言。经过三日三夜的血战,三魔被歼,但四大掌门和丁谦亦均身受重伤,其中以丁谦受的伤最重,他根本是让人抬下始信峰。

三魔一死,“三仙教”果然很快便星瓦解散,武林重见天日,一片莺歌燕舞,人人欢天喜地,犹如再世为人,在此情况下,四大掌门再加丁谦,便如万家生佛,到处被人传诵!,

丁谦在此刻之前,虽已具名望,但与四大掌门相比,尚有一段距离,地位陡升,起初人人均以为他是滥竽充数,后来经赵老三和丐帮之传布,方知是役血战,丁谦不畏生死,冒险先重创人魔,方换来最后之胜利,又谓他武功绝不在梅久雨之下,消息传来,使人对丁谦刮目相看,这之后大侠丁谦的大名便传遍大江南北。

丁谦回家之后,足足躺了三个月床,方完全康复。这时候,洛阳城却出现了一名采花大盗,不但官府束手无策,连洛阳武林中人连手调查,亦无法遏止罪案之发生,弄得洛阳人有闺女的,无不步步为营,有老婆的无不胆颤心惊。

如此闹了两三个月,被辱的妇女已超过二十名,这时候,“胜云长”张羽,却想出个办法,藉词白马寺重修完毕,请丁大侠为寺外的白马像点睛,希望在他的威名,震慑下,使采花大盗离开洛阳,最理想的当然是希望丁谦能为洛阳百姓除此大害

丁谦不愧是大快,知其情况便一口便答应。他受伤之后,重出江湖,第一个去的便是洛阳,且是为洛阳百姓除害而来的,又怎不教洛阳人感激流涕,是故方有万人空巷的景象!

丁谦态度甚是谦虚,见两旁人群夹道欢迎,连忙下马步行,张羽和背后两个亲自去许昌请丁谦的家将,也忙滚下马鞍。

丁谦不断与两旁的人点头行礼,连呼不敢当。

忽然人群中爆出一声巨响:“丁大侠,咱们哥儿俩要请您喝酒,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

丁谦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壮汉,几乎高出旁人一个头来,皮肤微黑,生就一副雷公嘴,遂抱拳问道:“请恕丁某眼拙,未知贵姓大名?”

那人忙道:“在下项军,人称‘旱天雷’!”

张羽道:“丁大侠刚到,一切活动尚未安排,如今不能答复你,请项兄弟过两天再来寒舍讨消息!”话音一落,向丁谦邀饮之声,此起彼落,张羽忙又道:“诸位,丁大侠肯拨冗到洛阳,已是给足咱们的面子,他实无这许多时间赴约,不如这样吧,过几天,由张某作个东,在古都楼设宴,届时欢迎大家驾临,与丁大侠同饮几杯!”

这个安排大家都觉得很满意,只有项军道:“丁大侠为武林立下大功,我家叔叔和兄弟被三魔杀死,丁大陕替咱们报了仇,在下发过誓,一定要好好答谢丁大侠,张老爷子若不让咱请客,项某便当众向丁大侠叩三个响头!”言毕排众而出,便要当街屈膝。

丁谦连忙将他拉住,道:“项兄何必如此?丁某滥竽充数,与四大掌门赴黄山之战,并非为你一人,既为武林,亦为自己!”

人群中又有人嚷道:“丁大侠你为的是别人,怎说为自己?”

“不杀三魔,终有一日,丁某也会死于‘三仙教’之手中!”

张羽怕闲人纠缠,忙道:“丁大侠一路辛苦,大家若有话要问,届时在古都楼,再问!”言毕扯着丁谦回家。

张羽在洛阳武林中固然地位最高,而张家亦是洛阳望族,几代积财下,到张羽这一代,虽然不再发展,但仍甚为可观,单看他那座大院便知一二。

到得家中,下人们便殷勤服伺,又有丫头替丁谦洗澡擦背、有人递毛巾送茶。丁谦连声不敢,但并不拒绝。待他盥洗完毕,更了衣裤,丫头引至内厅,那里已排了两席酒。座中除了张羽的一妻一妾之外,尚有其从兄弟,儿女和总管。

张羽亲自请他坐在上座,丁谦忙道:“老爷子如此厚待,丁某反而难以心安,倒不如大家随便一点!”

张羽笑道:“老朽正有此意,其实大侠到了舍下,便不用客气!”

丁谦道:“老爷子再叫我大侠,丁某可吃不下咽了!”

张羽笑道:“好好,那么在人后你称老朽一声老哥,老朽也不客气,就称你一声老弟如何?”丁谦欣然答应,张羽续道:“来来,大家敬丁大侠一杯,不不,是丁老弟!”

酒过三巡,张羽的从兄弟和儿子轮番发问,黄山之战的经过,丁谦说得既详细又谦虚,甚得张家上下好感。

饭后,张羽请丁谦到偏厅饮茶,顺便将洛阳的近况告诉丁谦,丁谦道:“丁某不懂调查辑捕的工作,不过若用得着我的,自不推辞,点晴仪式在何时?”

“正是明天午时。大后天老朽在古都楼设宴,老弟打算在洛阳躭多久?”

丁谦道:“五七天吧,因为拙荆要回娘家,丁某须送她回去,同时丁某亦已有两年未见过家岳了!”

次日,丁谦到白马寺,仍然引来许多慕名者,把白马寺围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回到张家,却有洛阳沈捕头在恭候了,

又把他拉去衙门,最后到酒家设宴。丁谦心里颇不耐烦,但仍极力耐着性子周旋,待他返回张家,又是半夜。接着又是项军来请宴。

项军虽是粗人,但对丁谦十分崇拜,在一干哥儿们面前,对丁谦赞不绝口,丁谦连连谦让,谁知项军却道:“丁大侠,俺说的全是实话,你再谦虚,便显得做作了!如今在武抹中提起你,谁不竖起姆指.?总之,俺欠你一笔人情,你几时用得着俺,只要一句话,水里去,火里去,俺若皱一下眉头的,便不是人!”

丁谦道:“项兄这么热情,丁某十分感激,他日若有事需要项兄帮忙,再来厚颜相求!”谁知项军那些朋友亦纷纷表态愿意为丁谦做任何事。这一夜,丁谦心情甚佳,对着项军这种人,比对着衙差捕快,快活得多!

半夜,丁谦带着半醉,踏月返张家,望着寂静的长街,更为得意,仿佛洛阳只有他丁谦一个人。项军要送他到张家,在半路便被他轰走。

做大侠受人敬重,当然好得很,但其中之酸苦却不足为外人所道,这一点项军绝对无法理解,只有自己才知道!

在有危难之时,身为大陕,固然须挺身而出,不顾自己之生死,否则必落人话柄,多年建立的声誉地位,可能一朝尽丧。不过一个大侠需要他不顾生死的时候,始终不多,最难受的是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大侠的风度!

这件事说来容易,实际上做起来十分困难。得意时固然不能显露出来;失意时要保持泱泱风度,快乐时不能纵情欢笑忧虑时不能长嗟短叹,甚至连说话也得小心翼翼,更遑论涉足花丛了!

像如今妻子不在身边,今夜丁谦便很想找个女人快活一下,但他一有此念头,便得抑制住!

做大侠有什么乐趣?声誉地位若成为一种负担,不要也罢!

世界上毎件事物,都有其好的一面,亦有其坏的一面,做大侠亦不例外。丁谦不想女人,却预想明日古都楼的盛会!

享受千万人的赞赏奉承,便是最大的乐趣,明日古都楼之会,必是他这一生至今事业的最高峰,亦是他最得意之时!

莫忘记武林有史以来,以他这样年纪,能得到这样的声誉和地位,还数不出十个人来!

丁谦回顾无人,才敢轻轻地笑了一阵,如今不笑,一踏进张家,便不能笑了!明天虽然得意,却更不能笑!

丁谦不敢笑,住在洛阳城高升客栈七号房的一位青年却对着桌上的一封书柬笑了起来。

青年把书柬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将信放进信封里,又仔细地缄封了口,信封上赫然写着一行字:丁谦丁大侠亲启。

这青年只有二十五六岁,但眉宇之间透着老练,显然历过不少风险,他吹熄了灯,推开门窗,探头视察一下外面的动静,客栈的住客都已进入梦乡,他关上门才无声地笑了。

黑暗之中,只见他一对眸子闪闪生辉,他肯定是个聪明人,他不但聪明仔细,而且心狠手辣,否则他也不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

近年来,杀手之王“冥蛾”索世雄响遍江湖,冥蛾世称地府之拘魂使者,这个青年正是拘魂使者,有杀手之王之称的索世雄!这次他来洛阳城,目标便是大侠丁谦!

明天是个好日子,通是坏日子?

张羽宴客时间是正午,但未到已时,古都楼内外已经挤满了人。张羽只订了三十席,见到这么多人大吃一惊,老实说,包下整座古都楼,也招呼不了这许多慕名而来者。

丁谦一来到,便爆起一阵如雷的掌声,丁谦虽有点飘飘然,脸上却是一副惶恐,连称不敢当,他好不容易才登上二楼。

项军和他的弟兄们站在梯口,大声道:“上面的座位有限,自问够资格的便上来吧,否则请在楼下等候!”

古都楼楼上只能开三十席酒,知道的人不少,自信不够资格的,果然乖乖留在下面,但楼上挤了三百个人,仍是够热闹的。

酒菜未上,谄词便不绝于耳,什么丁大侠一到,采花大盗便回家找他老娘,什么丁大侠一到,今年的牡丹花比以前任何一年都好看。

丁谦心中暗道:“做皇帝也未必有这般风光吧?少林武当掌门就更加不如了!”

小二把酒菜端上来,首先由主人敬酒,接着便是丁谦,他举杯道:“诸位先贤,想我丁某年轻识浅,今日得同道如此拥戴,无非是为武林做了一件小事而已,心中实在有愧!”

座中又响起几道叫声:“黄山之战,关系武林白道之生死存亡,关系到千万人的生死前途,怎说是小事?”

“不错,丁大侠是万家生佛,功德比那些和尚道士还大!”

“咱们建议由丁大侠当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四个字一入丁谦耳中,心头不由一跳,脸上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露,提高声音道:“丁某今日能得诸位错爱,已是万分荣幸,千万莫再给丁某脸上贴金,否则别人尚以为丁某是沽名钓誉之辈!”

座中又响起一片“反对”之声,丁谦急道:“请诸位静一静,丁某尚有话说!”

丁谦之言有如圣旨,乱哄哄的楼头,刹那间静得落针可闻,丁谦目光一扫,心中十分满意,干咳一声道:“丁某颇有自知之明,今日得蒙错爱,只会鼓励丁某尽力为武林同道尽一分棉力,并无他求,请诸位莫再说什么武林盟主之事,否则丁某立即离开洛阳!”

这几句话又惹起一阵赞叹声。丁谦续道:“诸位的厚待,丁某无以为报,今日借花敬佛,敬大家一杯酒,望大家同为正义努力,维持武林和平,也祝大家长命百岁,干杯!”

“干杯!”古都楼又爆出一道巨响,人人均一口将酒喝干。

丁谦道:“多谢诸位,请坐。”

张羽道:“请动箸,菜粗酒劣,未尽人意,尚请原谅,但仍望大家喝一杯,不醉无归!”

话音刚落?忽然楼梯上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又闻项军喝道:“小要饭的,你来作甚?这里没你的份,给我滚!”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道:“叔叔,我要找丁大侠,请你让我上去!”

项军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是什么东西,要找丁大侠?丁大侠肯见你么?”

丁谦隔远听到,忙道:“项兄,也许他真的有事,请让他上来吧!”项军唯丁谦之令是听,应了一声,让小要饭的上楼。

丁谦长身道:“小兄弟,在下便是丁谦,未知你有什么事来要见我?”

那小要饭的虽然自小出来跑江湖,见过不少人,但像这样满楼风云人物的见未所见,闻未所闻,未免有点惊慌,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我有事求您,是有人托我将一封信交给您!”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捧上。

丁谦微微一怔,低头看了一下信封,问道:“小兄弟,是谁托你将信交给丁某的?”

小要饭嗫嚅地道:“小的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给我一吊钱,叫我送来的,说此事对丁大侠有益无害,所以小的也没多问!”

“多谢你!”丁谦摸出几个铜钱要给他,那小要饭的坚决不要,行了一礼,回头下楼走了。

张羽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饮酒吃饭!”丁谦也不拆信,纳进怀内,神态不变,与群豪谈论武林大势,似乎忘记了收信这回事。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个半时辰,散席。丁谦向张羽丢了个眼色,张羽会意,长身道:“今日到此为止,招呼不周,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丁谦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群豪这才告辞,丁谦和张羽,亲自站在梯口相送。待楼上的人都走光了,他们才下楼。

忽然楼下奔出一位中年妇人来,望丁谦纳头便拜。“丁大侠,请您救命!”

丁谦忙将她扶起,道:“有话好说!”

张羽认得她,问道:“周大嫂,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这女人是他家以前一位长工的老婆。“周俊亏待你么?”

那女人哭哭啼啼地道:“就是他不长进,自从离开老爷子家,他整天无所事事,交了一些猪朋狗友,跟他们嫖赌饮吹,欠下了一屁股债,债主说今晚要上门,若不还债,便要杀我一家四口,请老爷子和丁少侠救命!”

张羽顿足道:“老夫早说他不长进,否则当日又怎会把他赶走?他欠了什么人的债,一共有多少?”

“听说欠了人家二三百两银子,至于债主是谁就不知道了。”张羽望着丁谦,丁谦沉吟道:“欠债还钱,本是天公地道的事,但恶到要拿人妻儿填命,又未免过份!夫人且回去,黄昏之后,丁少侠到你家走一趟,看是什么人这么凶!”

那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张羽低声道:“老弟,你替她解决了这件事,若传出去之后,日后你的麻烦就更多了,说不定有人家里小鸡给人偷了,也会来找你!”

丁谦笑道:“老爷子说笑,怎会有那种事!”

项军道:“丁大侠,不如由俺替你办,这件事吧!”

丁谦想了一下,道:“项兄急公好义,丁某佩服之至,嗯,那就请项兄先去她家附近监视,若有人欺上门,请派人通知一下,黄昏前,丁某必到。”

项军能够替丁谦办事,欢天喜地走了,丁谦随张羽回家,路上道:“老哥哥,为了小弟让你破费,实在难以心安!”

张羽道:“老哥哥能够作东,而老弟又肯屈居寒舍,再花几笔钱也值得!”丁谦又谦逊了一番,张羽问道:“老弟,那一封信你看过没有?”

“还没有,料不是重要的信。”

说着已至张家,丁谦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心中恨不得立即拆信阅之,盖此事透着神秘,若是寻常书信,或者有益无害之信,为何下书之人不亲自送来,却要一个小要饭代送了而且时间的选择,亦十分凑巧。

丁谦关上客舍房门,立即取信出来,撕开信口,将信阅之,但见信只写了几行字。谦兄,尔之身份已暴露,沽名钓誉,他日必有人来取你的性命,若想保存声誉地位,限你三日之内自刎。知情者敬上,即日。

丁谦阅后面色微微一变,盾宇间忽然透出一股浓烈的杀气,嘴角肌肉亦不断地抽搐着。半晌才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取出火折子来,将信烧掉。

忽然他心头一动,忖道:“莫非此事与周俊迫债有关?”一想至此,他立即开门出去,刚好见到张府总管张翼,问道:“张总管可知周俊家在何处么?”

张翼讶然问道:“丁大侠此刻便要去周家么?待我告诉老爷子一声!”

“不必惊动他,就请总管派个人带路。”

张翼回头嚷道:“张虎,你过来一下!”一个家丁走了过来,张翼又道:“你带丁大侠去周俊家。”

周俊家住在西城区,通常住在西城区的都是比较穷困的,丁谦一至,项军便出现,讶然问道:“丁大侠,你不是说黄昏才来么?债主还未上门!”

丁谦打发张虎回去,问道:“周俊在家里么?”

项军摸摸脑袋,讪然一笑:“大侠只教我在附近监视,俺没有进他家,可不知道!

丁谦道:“请项兄陪丁某进去一下!”项军欣然上前叩门,俄顷,里面传来周大嫂的声音:“找谁呀?”

项军道:“开门,丁大侠来了!”

木扉“呀”地一声打开,开门的正是周大嫂。她一见到丁谦,便像满天乌云被太阳驱散般,又惊又喜地道:“请大侠进来,只是……寒舍无立锥之地,委屈委屈!”

丁谦道:“周大嫂不必客气,尊夫在家里?”他边问边打量屋内的情景,周大嫂用无立锥之地来形容,并不过份。

周大嫂拿了一张板凳出来,道:“请坐,阿牛还不快倒水来!大侠,那杀千刀的惹祸不敢在家,如今躲在邻居那里。”

项军道:“丁大侠来了,他还怕什么?快叫他过来,大侠有话问他!”

周大嫂匆匆而去。过了一阵,便带着,一个惶恐不安的汉子回来,像一头受惊的兔子般,面色青白,瘦得皮包骨。

丁谦道:“你就是周俊?丁某问你几句话,你的债主是谁,一共欠人家多少钱?”

周俊结结结巴巴地道:‘“一共欠了人家一百两……但要还三百两……债主有很多,但主要是欠老九的!”

“老九?”项军问道:“是城东的何老九?你好大的胆子,敢向他借钱?”

周大嫂趁机骂起丈夫来了。“你自己要讨打也还罢了,还要把咱母子暗进去,还算是人!”

周俊道:“谁都不想向人借钱……俺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不借钱,那来的钱开饭?起初是赢了一点,谁知后来手气转差,所以……”

丁谦转头问道:“项兄,那何老九是什么人?”

“放印子钱的,养了好些打手,本身武功也不错,在洛阳城已混了好些年,算得上是洛阳一霸!”

“难道洛阳城便无人敢动他?”

项军道:“何老九勾结官府,且他收的私钱也不算太多,但他借出去的钱,从未试过有人敢不还!”'

丁谦再问:“他手下的武功怎样?项兄可以对付么?有什么厉害的打手?”

项军红着脸道:“何老九若是俺教训得了的,还能等到今日?何老九手下有一位打手姓邵名启龙,武功相当了得,俺不是他的对手。”

丁谦问道:“此人跟何老九有多久?”

项军道:“才两三年,但洛阳城的人,几乎全都败在其手中,日后丁大侠遇到他,必须提防他的飞刀!”

“这人原来是什么人?”

周俊道:“听说他祖籍衮州,后来何老九亲自上门重金礼聘他。”

丁谦眉宇间又透出杀机,他对邵启龙的情况,问得很详细,然后再问:“他们知道你要请我?”

周大嫂插腔道:“昨晚他们上门迫债,是我说要请您来主持公道的。”

丁谦寻思良久,又问周俊道:“与你赌钱的人,跟何老九有没有关系,有没有人在赌局中做手脚?”

周俊道:“应该没有。但据我所知那姓邵的伤了几条人命,只是一来做得手脚干净,二来何老九与官府有交情,所以一向无事。”

丁谦反问:“你准备如何?”周俊垂下头呐呐地作不得声,丁谦冷笑道:“欠债,还钱乃天公地道的事,而且你是为了赌钱而欠债的,丁某若替你消灾,一是被人利用,二是助长邪气歪风,而你却依然逍遥自在!”

周俊霍地跪下,道:“丁大侠,我该死,但请你可怜小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那好极了,你随我去见何老九吧!”

周俊吓得软作一团,项军骂道:“真没出息,丁大侠您不必替他出头,嘿嘿!说不定以后人家不叫你大侠,叫你大傻!”

丁谦又好气又好笑,道:“周俊,你再不去,这件事就这样拉倒!”周大嫂见丈夫如此贱骨头,只在一旁啼哭,不敢插腔。

周俊只好道:“好吧,小的跟丁大侠一齐去。’”背后还跟了项军及其兄弟。

何老九住在东城区,离张羽家不远。这时候,何老九刚好睡了午觉,在厅内品茶养神,闻得丁谦来访,面色一变,忙问邵启龙:“那姓丁的来作甚?”

“带着周俊来,料是要为他出头。”邵启龙道:“老爷子尽可见他,他是大侠,不敢胡来,咱们又有周俊的借契,利钱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的,最多瞧在他的份上减一点钱,他还能怎地?”

何老九心头才稍安,当下在大厅里接见丁谦,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丁大侠台驾光临,未知有何指教?”

丁谦道:“阁下是聪明人理当知道来意。”

何老九哈哈一笑:“老夫又非神仙,只能料到你是为周俊而来的,可不知你是要为他强出头,还是来代他付债!”

项军大声道:“何老九,你吃人不吐骨呀,人家借你一百两银子,你要收二百两的利钱,这是什么生意?”

何老九冷冷地道:“这是彼此心甘情愿的,借契上写得清清楚楚,说明三个月还,如今已过了四个月,他一文钱还未还,而老夫也不再加利钱,你们还想怎地?姓项的,你也是洛阳人.,当知我何老九收的利钱不是最高的,要不周俊会来向老夫借钱?”他一转头,问道:“周俊,这笔债你到底打算几时还?”

周俊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丁谦道:“老兄,借钱的是周俊,可不是他家人,为何你要杀他们?”

何老九装作大惊小怪,道:“岂有此事?我何老九只求财,干吗要杀人?开棺材店的老板才会有这种打算。启龙,你们是怎样办事的?老夫平日如何叮嘱你们的?”

邵启龙道:“老爷子一向不许咱们动手动脚,只是有些人硬是拿钱去嫖赌饮吹,也不还钱,兄弟们有时难免会动粗,杀人的事可不会发生,杀了人还有钱收回来么?”

何老九点点头,道:“这也差不多,丁大侠有何意见,何妨开门见山提出来?”

丁谦道:“丁某当然不会为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出头,只望你不可殃及无辜,否则丁某知道后,绝不轻饶!”

何老九道:“这个老九可以向你保证,而且瞧在你份上,减收五十两银子,更准他分期摊还,丁大侠满意否?”

丁谦道:“丁某无意见,你问周俊吧!”

周俊道:“九爷……最好请您把期限摊长一点,小的实在已到山穷水尽……”

何老九考虑了一下,道:“瞧在丁大侠替你说情份上,就准你分十期还吧,每月一期,十个月之内,不加利钱,但假如届时你仍还不出来,那又如何?”

周俊呐呐地道:“小的只好把命卖给你!”

“我要你的命何用?用你现在那个狗窝似的房子作抵吧!”

周俊但求能应付目前之急,没口答应,何老九叫人带他去账房签借势。丁谦乘机转头问道:“你便是邵启龙,来自衮州?”

邵启龙哈哈笑道:“想不到丁大侠竟会留意邵某,不知丁大侠有何指教?”

丁谦双眼望着他,道:“风闻邵兄武艺高强,丁某想领教一下!”厅内众人听后都是一愕,万料不到丁谦会向邵启龙挑战!

邵启龙镇定功夫再好,此刻脸色也大变,半晌方道:“丁大侠要领教,实乃给邵某的面子,但不知是普通的印证武功,还是另有目的?”

丁谦悠悠地问道:“这有何分别?”

邵启龙道:“邵某想知道丁大侠的目的。”

“不必多问,只凭你一句话,战或不战。时间地点可以由你选择!”

邵启龙笑道:“好极了,今晚三更在白马寺的广场见面!”

月在半空,白马寺广场不见一人,广场外有道铁栅,铁闸早已关上,四周静得只有轻微的风声。

忽然东北角飞来一道人影,来到铁栅外向四周望了一下,不见有人,神情一愕,眉头顿时锁起。这人便是邵启龙!忽然他面前又多了一人,也不知他是怎样出现的,来者正是丁谦:“你果然准时!”

邵启龙道:“邵某虽然不肖,也不致于连这个勇气也没有,丁大侠到底有何指教?”

“先印证武功再说!抽刀吧!”丁谦道:“寺内乃清静之地,不如就在此地吧!”

“随便你,请!”邵启龙抱了一抱拳,立即跳开,左手抽出刀来,丁谦亦缓缓把剑抽出来,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邵启龙,虽未动手,凭他的经验和感觉,已知对方是个扎手的人物,奇怪的是这样的人才,为何肯在一个放印子钱的下三流门下,充当打手!

丁谦怀疑他是一个人,所以希望能在的武功上得到证实,这便是他真正的目的:“你请先发招!”

邵启龙冷冷地道:“这个当然了,丁大侠须爱惜羽毛,怎可占这个便宜,小心了!”他钢刀生其身前虚劈三招,又道:“在下已发了三招,请丁大侠还手!”

这一着表明不肯领情,亦含有看不起对方之意,今日之丁谦是何许人也,即使五大门派掌门临阵,也不敢如此对他,饶得他的涵养功夫再好,也难免勃然变色,以牙还牙,长剑虚刺一下,道:“丁某己还手了,请进攻!”

邵启龙哈哈大笑:“丁大侠虽然是个聪明人,但如此又怎能印证武功,哈哈,想不到丁大侠如此小气!”

好厉害的邵启龙,几句话便教丁谦下不了台,只好故作大方地道:“说得好,彼此客气,实难印证,如此丁某有僭了!”言毕趋前几步,出剑攻邵启龙。

这一剑直出直进,急刺对方胸膛,只沾一个动与准而已,招式甚是平凡。邵启龙脸色却十分凝重,丝毫不敢怠慢,右臂一抬,钢刀向长剑格去。谁知他一动,丁谦剑势立变,倏地拐弯削其腰,幸好邵启龙亦料到他那一剑隐藏杀机,招式不敢使老,钢刀随剑而变,仍能先一步,封住腰际!

丁谦的剑法再变,一剑化两剑,两剑化四剑,一展开攻势,便如高山流水,源源不绝。邵启龙之刀法防守十分缜密,丁谦一连十七剑,均被其封住,直至此刻,丁谦对他才另眼相看,寻思道:“今日若不施点手段,也不知要斗到几时,传将出去,岂不要笑掉洛阳人的大牙?”

邵启龙则只求无过不求有功,十招中方有三招是进手式。丁谦剑势倏地一变,变得缓慢起来,每出一招都似要花上许多气力般。邵启龙吃了惊,更加小心翼翼。丁谦长剑未至,他已先一步封住其剑势范围。

如此又过了五六招,眼看丁谦又一剑刺来,邵启龙钢刀又先一步封住,丁谦倏地将速度加快,改刺其肩,邵启龙不期然亦将刀势加快,不料丁谦手腕只是一晃,向其胸刺去!

这一剑去而复返,而邵启龙的刀己举起,无从招架,只好退后。丁谦早料到他有此一着,对方一退,他立进长剑去势不改。

邵启龙边退边沉刀来防,丁谦不想杀他,只求先乱其心志,手腕一振,剑尖稍偏,刺中其掌背,“呛啷”一声,钢刀落地。

邵启龙脸色大变,跳后抱拳道:“丁大侠名至实归,邵某佩服佩服!”

丁谦道:“以阁下这般身手,为何甘充何老九之跑腿,岂不遗憾?”

邵启龙道:“邵某在齐鲁武林难以立足,何老爷子相求,又能礼贤下士,邵某为他办办事跑跑腿,也不太过份!”

“可惜可惜!”

邵启龙道:“人各有志,丁大侠不必可惜!大侠至今尚未说出相试之真正目的!”

丁谦话至嘴边,心头一动,改口道:“丁某只要让你知道一件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可助纣为虐,否则终有一日得报应!”他走前一步,俯身拾起钢刀,

倒握刀柄递前:“适才得罪,请谅!”

邵启龙对他前后态度不同,心中奇怪,但还是欣然接了刀。“邵兄久在齐鲁活动,未知认识朱其昌否?”

邵启龙想了一下,问道:“可是‘崂山神秦’卢麟生的管家?”

“正是,阁下与卢庄主很熟?”

邵启龙哈哈一笑:“邵某在齐鲁是有名的邪门人物,怎会认识那种人?”

“什么叫做邪门人物?”

“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正邪两道都不卖帐!”邵启龙反问:“丁大侠要为死去的卢麟生出头?”

“丁某随随问问而已,也不认识卢庄主!听人说朱其昌要为主报仇,四处打探卢庄主的死因!”

邵启龙道:“可惜他自身难保,三年前也被人杀死了!”

“噢?他之被杀与卢松主之死,可有关连?”

两人边走边说。邵启龙道:“邵某从不关心这种闲事,更无兴趣去打听,邵某做事绝不对人隐瞒,这两人并非我杀的!”

“那就最好,希望你日后少做恶事,则彼此尚是朋友,丁某做人的原则是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若有什么困难,可通知张羽,他会转告丁某,今夜就此别过,适才多有得罪,勿放在心上!”丁谦言毕钻进张羽家,邵启龙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丁谦有点莫测高深。

丁谦对邵启龙放了心,因为他并非自己所设想的那个人,但又增加了几分疑惑,不知写那威胁信者是谁,不过他肯定不会自刎!

他辛苦多年,才挣到今日的地位,除非是傻瓜才会为一封信而放弃一切!张羽尚未睡觉,见到丁谦忙问结果,丁谦只淡淡地道:“丁某让他知道人上有人,告诫他不许助纣为虐!”

张羽道:“夜深了,老弟请早点休息吧!”

丁谦只想回房,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叫声,他心头一动,道:“待我去看看!”说着人已越墙而出。

今夜月色颇好,丁谦飞身跳上一栋房舍屋顶,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有两道黑影快速地在屋顶跳动,另一端又飞起一条人影,瞧其身形,似是邵启龙!

丁谦立即放足追前,未几,即见前面那道人影,已被后面那个追上,一刀一剑斗得甚是激烈,而邵启龙亦在此刻赶及。丁谦再几个起落,亦已赶至,问道:“发生什么事?”

邵启龙指一指那使刀的道:“这人说使剑的是采花大盗!未知真假!”

丁谦道:“咱们上前,迫他们一齐停手!”他首先挥剑刺向那使剑的汉子。

那使剑的汉子,脸上蒙着黑布,闻得风声,连忙回头将剑架住,道:“阁下为何只听一面之词?”

丁谦道:“停手之后再说!”蒙面人不肯停,但另一使刀的则停了下来,一脸紧张,准备随时动手。丁谦冷笑一声,道:“看来阁下确是采花大盗了!”他手上的长剑突然加紧进攻,谁知对方亦非省油灯,

豁出命来,与丁谦争夺先机,只听双剑相撞,发出不绝于耳的“当当”声。

邵启龙道:“这厮果然有两下子,难怪能搞得满城风雨!”他紧握钢刀,对那持刀的汉子仍然不放松,不时监视着他,问道:“阁下何以知道他是采花大盗?”

那汉子道:“在下因半夜肚子饿,故此出店找东西吃,不料洛阳虽是大地方,这时候食肆已全关了门,在下正想回店,但在石板巷经过时,听到一栋平房内发出女子的叫声,所以破窗进去,便见到他正替一个姑娘宽衣解带,他见到在下便逃了出来……”

蒙面汉道:“放屁!林姑娘是在下的情人,我根本不是什么采花大盗!”

他说话分神之下,丁谦长剑一变,闪电般连刺七剑,只见剑光不见人影,蒙面人见四周都是他的影子,大惊之余,一个疏忽,剑网破出一个破绽,已让丁谦的长剑突破,刺在左肩上,“当”的一声,手中剑脱手,落在屋顶上!

邵启龙一长身,手臂倏伸,食指在其后腰上戳了两记,蒙面人登时不能动弹!丁谦转头向持刀汉子,“尚未请教义士大名,在下丁谦!”

那汉子看来只有二十五六岁,他微微一笑,道:“在下那天在街上有幸见过大侠,丁大侠之风度,当真令人钦羡!小姓贺,单名一个键字,乃岭南人民,游至河南,闻大侠要来洛阳,遂赶来此间瞻仰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当!”丁谦道:“可否请贺兄跟随咱们到张羽家与他对质?”

说到这里,张羽已带着人循声赶至,丁谦将情况告诉他.,张羽道:“请贺少侠带咱们去石板巷苦主家里,请那姑娘来对证一下。”

贺键道:“理当如此!在下带路就是!”当下由张翼等人将蒙面人押到张家,其余诸人随贺键赶去石板巷。到那里,只见一栋旧房子的门窗都洞开着,贺键道:“就是这里!姑娘,姑娘!”他大声对门内呼喊出来。

房内没有反应,张羽自恃自己的名望,立道:“姑娘,老朽乃张羽,请您应一声!”可是里面仍然没有应声。

丁谦道:“不好,也许又有意外!谁,有带火折子在身?进去瞧瞧!”

贺键取出火折子亮着,道:“最好请大家一齐进去看看!”当下众人随其后而入,火光下只见厅里横梁上悬挂着一个只穿亵衣的女子,年纪约莫十六七岁,双眼圆睁,舌头已突出口腔!

贺键惊呼一声:“咦,怎会如此?”

丁谦跃起挥剑斩绳,张羽在下面接住,边将她放下,边伸手探脉搏,丁谦落地之后,搓热双掌在她身上推拿,张羽摇头道:“咱们来迟一步了!”

贺键道:“她应当尚能保存到贞节,何须悬梁自尽?如此岂不是死得太寃?

张羽叹息道:“这就难怪得很,黄花闺女遭人凌辱,又有外人在场目击,羞愤之下,自寻短见,并不罕见!”

贺键不悦地道:“老爷子是在怪我?”张羽忙道:“贫少侠千万别误会,你见义勇为,替本城破了一案,老朽感激尚恐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张虎,你们守在这里,另一个到衙门通报一声!”

张羽长身道:“贺少侠,邵壮士,如今天已将亮,何不到寒舍一叙?”

邵启龙道:“在下恐何老爷担心,还是先回去通知他一声,若无事做稍后即来拜访。”

贺键道:“张老爷家必不乏食物,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张羽、丁谦和贺键的返回张府,张翼便向.丁谦递上了一信,道:“丁大侠,适才在下在花园处拾到一封信,是给你的,却不知为何会在花园!”

丁谦伸手接来,目光一及,见信封上的字迹与上一封相同,心头登时怦怦乱跳起来,张羽问道:“奇怪,是谁给信大侠?既然到此,何不亲手交给你?”

丁谦讪讪一笑,道:“跳梁小丑,何足挂齿!诸位稍坐一下,待丁某回房换件衣服,再来作陪!”他匆匆走进客舍,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撕开缄口展阅,只见信上写着,卞子谦入目:启者上次忘记以真姓名相称,恐你不服气,故特再书此。阁下以前做过的事,料尚未忘记,若某将阁下之历史公之于世,大概后果人人均知,故自刎方是上策!盖可以保存声誉也,料阁下不欲搞到身败名裂,最后被武林同道高手围攻而死!知情者敬上,即日。

丁谦只觉眼前一黑,双耳嗡嗡作响,几乎晕阙过去,他万料不到自己的底细至今竟然尚有人知道,且利用此来威胁自己,逼自己自刎,好毒辣的手段,这人到底是谁,他在那里?

丁谦下意识地转头望一望附近,房内分明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却觉得似有一个无形的人,追随在左右。

他知道自己以前干过什么事,若然被公之于世,不但声誉地位毁于一旦,且有性命之危!换言之,他会由最高处跌下来!

他一直认为天下间除了自己之外,无人知道卞子谦方是自己的真姓名,偏偏有人知道,且正在以最毒辣的手段对付自己!他第一次感觉到对方不是个简单的人,也不容易对付,亦深深觉得危机己经逼近!,

他实在后悔有洛阳之行,刹那间决定尽速离开洛阳城,远离陷阱!

丁谦忙将信烧掉,再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吹熄油灯,刚打开房门,已听到厅里传来一阵吵杂的人声!

丁谦猛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冷静,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出大门,原来洛阳城沈捕头闻报亲自来张府提拿采花盗,他一见到丁谦,便哈腰道:“丁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一到洛阳,便替咱们抓到采花大贼盗!沈某代表同僚和洛阳百姓多谢您!”

丁谦道:“沈捕头弄错了,抓到采花大盗的是这位贺少侠!”他伸手指指贺键。'

贺键长身道:“不敢当,其实在下只是无意中发现采花大盗而已,抓到他的确实是丁大侠!”

沈捕头道:“如此请贺少侠跟咱们到衙门里走一趟吧!”贺键自无异议,遂随他们到衙门里去。

张羽转头问道:“老弟,那封信是谁写的?”

丁嫌道:“是个无聊的人,不必挂齿!老哥,采花大盗既然已经落网,小弟打算回家了!”

张羽吃惊地道:“老弟不是说可以住五七天么?如何走得这般快?无论如何也得多住一两天,待老哥哥替你饯行,也好风光一下”

丁嫌道:“小弟实在不想搞这些无谓的仪式,不知的人还以为小弟好出风头!”

张羽笑道:“人家绝对不会说是你,只会笑老哥哥喜欢沾光!但老哥哥并不害怕别人闲首闲语!”

丁嫌感到洛阳充满了危机,恨不得早点离开,但又恐走得太匆忙,引人思疑,因此道:“不如这样吧,老哥哥若真要替我饯行,今晚举行如何?明天小弟就走!”

张羽道:“急也不在这一时,今晚只怕来不及,明晚吧!”丁赚坚决反对,最后将钱行宴订在明午,地点仍是古都楼!中午邵启龙没有来,张羽也未回来,到晚上两人才一齐到达,张羽着人准备酒菜,问道:“贺少侠,那件案子销了没有?”

“销不销案是衙门的事,总之在下已尽了责任。”

丁谦道:“少侠,令师是那位高人?”

“先师人称岭南大侠秦天南!”

赉羽失墼滇:“原来贸少侠是秦大侠之高足,失敬失敬!”

“不敢当!家师仙游之后,在下才能到处游历!”

“令师只有你一个弟子?”

“不,家师共收三位弟子,在下是最小的,上面还有两位师兄,可惜他们不学好,几年前己被家师逐出师门!丁大侠又是那位高人的高足?”

丁谦笑道:“丁某学艺颇杂,跟了不少师父,不过他们都是籍籍无名之辈。”

邵启龙笑道:“丁大狭何必替令师谦虚!”

丁谦正容道:“不是谦虚,确实如此,一来他们武功不高,二来他们不好出风头,江湖上知道的人极少,但丁某仍然很尊重他们!实不相瞒,丁某仍得到一本练功秘籍,方有今日之小小成就!”

“原来如此!”

张羽道:“明午老朽与一干富绅在古都楼设宴为丁大侠饯行,两位必须出席!”贺键和邵启龙均没口答应。

丁谦虽未见过贺键的武功,但凭他的经验和感觉,却认定他是个劲敌,论武功他必不在邵启龙之下,到底因何有此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口!

这一夜,饮到三更,贺键和邵启龙方一齐告别,丁谦待他俩离开之后,即对张羽道:“老哥哥可否派两个人暗中跟踪他们?”

张羽微微一怔,心中虽然奇怪,但并不问原因,只道:“老朽就派两个比较生面的吧!”

丁谦忙加上一句:“最重要的是找办事仔细的!”

张羽颔首,亲自点派了两个人,道:“此两人若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

次日丁谦下床,下人进房来报:“丁爷,贺少侠和邵启龙他们似乎不太熟悉,出了大门便分道扬镖,各自回去,昨夜亦没有人与他们接触!”

丁谦问道:“你是跟踪贺键的?昨夜留在客栈内?”

“是的,小的昨夜在客栈内开了一间房,一夜没睡、注视着他们那房,不见有人出入,待小的回来时,他还未出房,也许还在睡觉!”

丁谦取出一块碎银塞在他手中,道:“劳烦你了。”那下人再三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丁谦心头稍安,但问题尚未解决,更添几分焦虑,因为如今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

对方以信威胁,目的是要取自己生命或是另有阴谋?

丁谦暗下决心无论花费多大的气力,也必须解决这件事,否则以后永无安稳的日子过!

中午时分,洛阳城街道上又挤满了人,等候丁谦的出现。尤其是古都楼外更加挤得水泄不通,丁谦人未至,欢呼声己响彻云霄。

古都楼外有几家人披麻带孝,站在那里翘首而望,张羽忙道:“张翼,那是些什么人?”

“是被采花大盗蹂躏的家属,特来多谢丁大侠的!”

说着那些人已一早脆下,叩头不已。丁谦连忙抢前,道:“诸位,这是干什么?快请起来!”

“丁大侠啊,你替咱们闺女报了仇,咱们无以为报,惟有向您多叩几个响头!”当头那位老汉边说边叩头,叩得石板当当响,额头已见血迹。

丁谦一把将他拉起,道:“诸位再不起来,丁某可就要走了!”那些人虽然站立起来,仍对丁某歌功颂德不已,丁谦又道:“此乃学武之人应为之事,苦视为功德,又岂是侠义所为?对啦,其实你们要多谢的是另一个人!”

那老头问道:“什么人?只要不是衙门里的人,老汉便向他叩几个头!”

丁谦回头道:“老哥哥,快请贺键和邵启龙来!”

一个汉子再尖叫起来:“什么?要咱们谢邵启龙那厮?”

丁谦道:“邵启龙亦有份捉拿采花大盗,谢不谢他在乎你们,不过大丈夫恩怨分明,不能跟别的事扯在一起!”

人丛中又有人道:“这姓邵的替何老九办事,平日讨债似要吃人,可不是个善类!”

丁谦道:“所谓受人之禄,忠人于事,邵启龙不为何老九办事,何老九还是会找其他人代替!”

那人又问道:“依大侠之见,你认为邵启龙是好人?”

“丁某怎敢妄下结论,批评一个人是好是坏?”丁谦侃侃而谈:“人少不免会做错事,即使是圣人,也会犯错,是坏人有时也会做做好事,丁某只是以事论事而己。邵启龙迫人还倒债,助纣为虐,当然不好,不过既然明知何老九不好惹,为何又要找他借钱?若为生活可说,若为赌钱,那就难怪人家迫债!”

说着张翼已来报:“大侠,至今未见贺少侠,虽找到邵启龙,但他不肯露面,反而跑了!”

张羽忙道:“快到何老九那里请他来赴宴!老弟,咱们先进去吧!”当下由张家仆人开路,一行人直上古都楼,到梯口项军站在那里,张羽道:“有头脸的让他们上楼,其他的请他们在楼下!”

待楼上基本上坐满,方见贺键背着包袱上来,张羽忙请他坐在首席,替群豪介绍发现采花大盗的侠士,贺键甚为腼腆,连称是采花大盗运蹇,丁大侠鸿福齐天,与自己无关,快将开席时,方见张翼拉着邵启龙上楼,有了丁谦刚才那席话,群豪对他印象稍改,最低限度没有人说一句令他难堪的话。

丁谦见满堂欢笑声,又听了满耳的谄言媚词,心头大喜,暂时将那威胁信的事放在一边,与群豪大喝狂饮,张羽和贺键对于他酒量之豪,都大感意外。

酒过三巡,又闻梯间有人喝道:“小猴子,是谁叫你上来的?”

另一个声音道:“有人托我来送信给丁大侠!”

丁谦闻声长身而起,快步下楼,只见一个衣衫破旧,年约十六七岁的青年手上拿着一封信,乃道:“在下便是丁谦!”那青年忙将信递上,丁谦问道:“是谁托你将信交给丁某的?”

“小的一向在后巷卖豆腐,刚才有一个妇人将这封信交给我,还给了一吊钱与我,着小的转交与大侠,那妇人小的从来未见过,看模样似是外地人!大侠,小的没拿她的钱!能替丁大侠办事是小的荣幸,怎敢收酬劳!”

丁谦见他要走,忙道:“且慢,那妇人如今去了何处?若见到面,你还能认得出她来么?”

青年道:“那女人相貌十分普通,但若见面还可以认出来,只是小的当时没留意,只见她往街上走去……大侠有问题么?”

丁谦适才的兴奋,如今早已烟消云散,一把拉着他的手臂,道:“待咱们出去找一找!”那青年有点莫名其妙,却没有反对。

项军忙道:“大侠,我跟你一齐去找!”

丁谦道:“不必,你若跟着来,便不是我的兄弟!”他俩先到后街,再在那附近走了一圈,不见那妇人的踪迹,丁谦仍不死心,着青年打探。由于是丁谦要找的人,所以附近的居民立即将消息传出去。

忽然一个汉子跑了过来,道:“丁大侠,你说的那个女人小的知道,她刚才乘小的马车出城,在南城门外下车!”

丁谦急问:“可知她要去何处?”

车夫道:“小的没问!”

丁谦心中迅速作出决定,当下遣散了众人,重回古都楼,却在外面拆信阅之。卞子谦,今夜请到龙门县张村村后的树林相见,不来者,从此之后再无丁大侠,切切!知名不具,即日。

署名虽然与上次不同,但字迹一模一样,内容亦吻合,不问自知,出自一人之手。

丁谦心头又乱了,他猛吸一口气,将信纳入怀内,迈着大步,再上古都楼,就像什么事都未发生过般。最可恨的是贺键不识趣,见面即问:“丁大侠,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神秘,送信给你?”

丁谦笑道:“小事而已,请大家多喝几杯!”当下古都楼重添欢笑声,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才散席。丁谦心悬今夜之约,匆匆话别,骑马南下。

他刚出了南城门,便闻背后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丁谦回头一望,只见自后追来的是贺键,丁谦只当作不知,拍马急驰,谁知贺键高声叫道:“丁大侠丁大侠!”

丁谦没奈才勒住马,问道:“贺少侠有何指教?”

贺键道:“大侠要往南去.?不如咱一起上路吧!”

“不,丁某要去东方!”

“好极了,小弟也想去东面探个朋友,还是可以同道而行!”

丁谦心头一跳,沉声道:“对不起,丁某还是往南走,后会有期!”言毕头也不回,催马急驰。

贺键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添上一丝冷笑,丁谦一口气奔至张村,先在林外绕了一圈,最后到村后的树林视察。

这树林不大,树木也颇为疏落,而且没有什么异状,丁谦心中讶然,暗道:“他为何会约丁某来此相会?莫非另有阴谋?咦,他故意引我来此,然后假我之名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回心一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村人由林外经过的不绝于途,丁谦恐行人注意,只好策马离开,拾头一望,日头己将下山,张村内炊烟四起,一片宁静。丁谦却越来越紧张,他暗暗告诫自己:“镇定一点,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解决这件事,否则前功尽毁!”

丁谦策马走了三四里路,见路旁有座树林便进去歇息,他将马缚在树下,自己则跳上树梢,如此既安全,又能监视周围的动静。

夜幕低垂,丁谦自远望向张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那里充满杀机,就似有个陷阱正在等候自己跌下去!他暗问自己:到底去不去?我不去他又能奈我何?嘿!谁不知我是丁大侠?又有谁会相信他的话?对,我任其摆布,正好中其计!走吧!”

可是此念刚落,另一个念头又涌上心头:“既然来了,还怕什么?这个世界有人知道我的底细,便留之不得!大丈夫生于世,所为何事?不能成功便不如死了好过!就算树林里有龙潭虎穴,也得闯他一闯!”

如此一想,雄心又起:“天下虽大,又有几个人可以打败我?过了今晚,前景更加灿烂!”

丁谦心情终于逐渐平静下来,待二更过后才跳下树,向张家村之处那座树林飞去,到了林外,心头又是一阵紧张。

树林里有火光,丁谦“刷”地一声,抽出长剑紧握于手中,慢慢走进树林,一对眼睛不断注视着周围。一棵大树之下,插着一把长长的树枝火把,只见树干上被人用飞刀钉着一张信!丁谦连忙走前观看,又是那熟悉的字迹:卞子谦,你以前是个杀手,出道七年,未曾失过一次手,故有杀手之王之称,如今你却是一位大侠,佩服佩服!阁下是我的前辈,我本不应杀你,奈何若不杀你,我便不能退出江湖。请你立即到张村那栋巨大的废宅,咱们决一生死。若我死了,绝不遗憾,因为是死在先贤剑下,若死的是你,丁大侠之名字也许能留存百年!彼此是同道,你又是先贤,在下敬重你,请你不要临阵退缩,保持杀手之王及丁大侠的风度!在下此刻已在废宅内等候,保证是单对单!速来勿误。

信末署名:现任杀手之王“冥蛾”索世雄敬上。

丁谦心头又狂跳起来,撕下信放在火把上引火烧了,望着静静地伏在夜幕中的张村。

不错,他便是上任杀手之王“夺命剑”卞子谦,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人已全部死了,想不到如今还有人知道!而且知道的还不止一个!

雇索世雄杀死自己的人一定也知道,否则索世雄何必要置自己于死地?换言之,假如丁谦,不,是卞子谦,还想继续当大侠,不但要杀死索世雄,还要找出索世雄的雇主加以灭口!

假如这件事发生在两三年前,卞子谦可能会退出江湖,但他如今已攀到顶峰,又岂肯糟踏成果?所以他绝不能退缩,他要赌一赌命运,赌一赌自己的前途,这是最大的赌注!输的不是钱,是名誉地位,甚至是性命!

卞子谦取出汗巾裹住自己的面部,拔起松枝火把,向张村走去,出乎意料的,他脚步居然十分稳定,比走进树林时更加稳定,就像有十足的取胜把握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