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鹰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姚远他们招呼倒是十分周到的,又烟又茶,热情之至。
沈鹰刚吃了点东西,商卫已和葛根生回来,他放下包子,问道:“梅国舅意思如何?”
商卫道:“梅国舅十分高兴,吩咐头儿亲自将陈子满押送去他府内,但后来谭王闻讯,吩咐咱们稍候,不久出来却改令头儿将陈子满送到卫国公府上!”
沈鹰不由心头一跳,脱口问道:“要老夫将他送到卫国公府上?他可有说为了什么?”
“没说!”
葛根生接道:“他还吩咐头儿立即送去,小的听他对梅国舅说,这样会刺激宁王那边的人,很可能会立即举事,还说头儿手法不干净,杀漏两个卫兵。”
沈鹰又是一动,道:“他已知道这件事么?”
葛根生道:“今日一早,卫国公便派人去问过,不过谭王跟梅国舅却矢口否认!”
沈鹰想了一下,也觉谭王所虑有理,不由暗怪自己计划不周。
商卫又道:“谭王还令头儿跟佟大人,将所知写下一信,由佟大人带去梅府,您到宁王府交了人之后,便需暂时出城;还有,他怕此处不安全,要咱们转到别处去,避免宁王报复!”
佟维雄道:“沈兄,你意下如何?这趟不能不去,但宁王只怕不会这般好商量,您得小心!”
沈鹰又抽起烟来,道:“老夫正为此事操……”
司马城道:“头儿,咱们跟你一齐去吧!”
沈鹰道:“假如宁王欲对老夫不利,再加上你们不但无济于事,而且只能多赔上……”
司马城自然知道,忙道:“头儿,那就别去了!”
沈鹰为难地道:“老夫不去行么?万一宁王因此而发生兵变,老夫岂不要成为千古罪人?”
商卫从身上取出一块令牌,还有一封信,道:“谭王要头儿将此信交由宁王,说这是替你说情的,他还说假如你不出来,他便会亲自去卫国公府要人。”
沈鹰哈哈笑道:“他替老夫想得好周到,老夫再不去,他日相见倒难以说话了!好,你们替老夫准备一下吧!老佟,有关审问陈子满的情况,就由你向谭千岁禀告吧,老夫先走!”
佟维雄道:“沈兄,吃饱再走吧!”
沈鹰没答应他,换了紧身衣裤,外面再加一件灰色长袍,提着陈子满跳上马背,向京城驰去。
途中沈鹰拍醒陈子满,向他警告一番:“陈大人,老夫便是沈鹰。现在我奉命送你到卫国公府去,到那里最好少说一点,要不,对你也无好处,相信你是明白人!”
由于沈鹰有梅国舅的令牌,所以连过两个城门,都很顺利,不一刻便到卫国公府前。沈鹰提着陈子满下马,已有门外的卫兵围了上来,沈鹰道:“不用紧张,沈某是奉命来负荆请罪的!”
“要进府?”侍卫长问道:“是奉谁的令?”
“梅国舅!”
“可有凭据?”
沈鹰将腰牌交出,那侍卫长接过腰牌看了几眼,便道:“这腰牌俺暂时收下了,待你出来再交给你,赵七,带沈大人跟陈大人进去。”沈鹰点点头,那侍卫便带他们进入卫国公府内。
只见庭院内,种了不少花树,花树之后,人影幢幢,显然埋伏了不少人。中间那条石板甬道,宽及八尺,足可供五个人并肩通过。
石板甬道的尽头是座四尺高的石台,一座高大宏伟的厅堂,便建在石台上,朱柱雕栏,飞檐画栋,美轮美奂,而且气派非凡。一道八级的石阶,横在石台之前。
那侍卫走至石台之前,回头道:“请两位大人稍候,待小的进去通报!”说话间里面已跳出六个持刀的侍卫,分两排立在厅堂大门外,看那六个人,个个气定神闲,分明都是好手。
那侍卫进去不久,便走出门外,大声道:“卫国公请两位入厅相见!”
沈鹰拉着陈子满进厅,只见卫国公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两旁的高背椅上尚坐着不少人,椅后还有些待卫。沈鹰走前两步,抱拳道:“山野小民沈鹰,参见卫国公!”
卫国公“唔”了一声:“沈鹰,你既然已辞官,为何还来这里?”
“启禀卫千岁,小民是受佟大人之邀下山的!如果不是皇上失踪,老朽绝不会再来京师!”
卫国公冷笑一声:“沈鹰,佟维雄邀你下山你便下山,假如老夫请你回山,不知你是否又肯听令?”
沈鹰料不到他会出此言,登时一呆,半晌才说道:“老朽刚才说过,下山的原因是因为皇上失踪!”
“皇上失踪,自然有朝庭里的文武百官处理,怎轮到你一位山野武夫过问!”
沈鹰说道:“卫千岁此言差矣,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皇上乃一国之君,他失踪关系到社稷百姓,老朽又怎能不担心?”
卫国公脸色铁青,道:“朝野均说管一见嘴快,想不到连你也词锋犀利!”
“老朽并不觉得,只是据理而言,所谓有理走遍天下!”
卫国公道:“皇上失踪,无暇与你多说,我再问你一遍,卫某叫你立即带你的手下回山,你听不听令?”
沈鹰心里一沉,但用平静的语气道:“老朽听令与不听令有何分别?”
卫国公脸色一变,但随即仰天打个哈哈,道:“我差点忘记问你,你到底是因何事来到舍下的?”
沈鹰道:“梅国舅着老朽将陈大人送来府上的!”
卫国公冷哼一声:“你抢劫朝庭命官,残杀无辜,便是死罪!”
沈鹰忙道:“卫国公为何不先问老朽请陈大人密谈,到底所为何事?”
卫国公道:“不管你有何目的,总之抢劫朝庭命官,残杀无辜,便是死罪!”
沈鹰急又道 :“老朽有谭千岁的亲笔信在身!”
“将信递上来!”
沈鹰将信交给一位侍卫,那侍卫又将信递给卫国公。
卫国公匆匆看后,便怒声道:“沈鹰曾身为朝庭命官,如今竟然知法犯法,罪无可恕,来人,将他拿下!”
几位侍卫立即飞身过来,沈鹰见卫国公脸色不好,早有准备,卫国公话音刚落,他忽然纵身向卫国公扑去!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沈鹰智勇双全,威震朝野,卫国公虽在自己家中,见状也忍不住发出一道惊呼。
厅内的卫兵下意识地向中间靠拢,一字排开,横在卫国公与沈鹰中间。
不料沈鹰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估计自己没法擒下卫国公,那一扑只是虚招,他身子刚标前,脚尖倏地一顿,身子弹起,凌空打了个没头筋斗,反向大门射去。
厅门口那六个侍卫一闻卫国公的命令,便横在门口,以防沈鹰逃脱。沈鹰人未落地,便已抽出早烟杆。
双脚落地,不待对方抽刀,左掌便挟风扫出。
罡风骤起,中间那两个侍卫已被迫退。
沈鹰如箭射出,右手烟杆向旁边的一个侍卫戳去,那侍卫连忙翻刀招挡,说时迟,那时快,沈鹰忽然翻腕劈下。
“当”的一声响,烟杆敲在刀刃上,碰出一团火星子,那侍卫只觉得处处发麻,单刀应声跌落地面上。
与此同时,另一旁的侍卫,挥刀砍过来,喝道:“沈鹰不得无礼!”
沈鹰耳声八方,眼观六面,只见他肩头微微一侧,左脚倏地飞起,那侍卫的刀还未砍到沈鹰的衣袂,沈鹰已一脚蹴在其心窝上。
那侍卫如遭巨木撞击,身子倒飞,把背后那个同伴也撞倒。
这些话说来虽慢,但实际上快如闪电,第六个侍卫才闪了出来,沈鹰烟杆疾快无比地在他肩上一抽,身子借力窜出,飞落在庭院之中。
卫国公大怒,喝道:“你们平日自诩武功如何了得,这么多人,连一个沈鹰也制服不了!抓不了他,便都给我滚蛋!”
沈鹰双脚落在庭院,由于庭院占地大,再一个起落,仍无法离开,就在此刻,花树后面的侍卫已一涌而出,将沈鹰围在核心。
沈鹰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他向一个侍卫扑去,烟杆作势欲打,当那侍卫举起武器,沈鹰手臂移开,改打旁边那个,同时右腿伸出,身子一转,那个侍卫足踝被勾住,应声而倒。
沈鹰转过身去,刚好背后冲上来的两人,他左掌拍出,正中其中一个的胸膛,那人口吐鲜血,倒跌在地上。
可是埋伏在庭院中的侍卫实在很多,他们听见卫国公的命令,都蜂拥过来,沈鹰几番都无机会逃脱。
他知道再耽下去,必陷重围,届时再想脱围,就难比登天了。是以他大发神威,掌杆齐施,毫无顾忌,只听“砰砰”连声,几个侍卫如皮球般弹开。
沈鹰当机立断,双脚一顿,纵身跃上屋顶。
身子凌空,双脚尚未沾瓦,忽见屋脊后面飞出一条人影,那人双掌齐出,两股强烈无比的罡风涌至,把屋顶上的积雪也刮了起来。
沈鹰凌空没处着力,加上猝不及防,见状急忙打个没头筋斗,倒翻下庭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厅里已跃出几位蒙面人,将沈鹰围在核心,而匿在屋脊后那位蒙面人也跳了下来。
沈鹰一望便知这些人全是武林好手,那些侍卫与之不可同日而语,他深呼吸一口气,暗中戒备,一对神眼在他们脸上扫过。
匿在屋脊上的那位青袍蒙面人冷冷地道:“沈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沈鹰吃吃的笑着道:“想不到贵为王公的卫国公府邸,也养了这许多的武林败类!”
卫国公带着那一位青袍蒙面人走出石台,闻言道:“对付你这种人,用武林人物,此正用兵之道!”
卫国公旁边的那位蒙面人道:“沈鹰,管一见已死,你与他多年老友,也该到黄泉之下陪伴他,免他寂莫!”
沈鹰吃了一惊,却故作镇定地道:“这种话有谁相信?难道管一见是死在你手中?”
“不错,正是死在我手中,是以我特来报讯,等宁千岁……”
卫国公连忙轻咳一声,止住他说下去:“沈鹰,念你曾为朝庭出过力,就准你投降吧!”
沈鹰已跟他撕破了脸,说话再无顾忌,问道:“要老夫投降,有何好处?”
卫国公冷冷一笑,道:“给你一个全尸!”
沈鹰大声道:“卫国公,你们这伙人谋国篡位,将来的下场更加惨!”
卫国公厉声道:“替老夫杀了他,谁先伤着他的重重有赏!”
那蒙面人阴恻恻地道:“管一见虽然饿毙,但还落得一个全尸,沈鹰你可得考虑一下。”
“全尸碎尸,都是一死,老夫不曾放在心上,来吧!”话刚说出,又道:“且慢!”抬头问:“阁下到底是谁,为何声音这般耳熟?”
那蒙面人待要告诉他。
但卫国公却截口说,“到时候他自会在你坟上告诉你,上!”
那些蒙面人立即围攻沈鹰,这些人果然不同凡响,沈鹰不得不全力应付,可是打了一阵,他仍禁不住大声叫道:“你是苏振邦!”
卫国公哈哈笑道:“你既然知道,如今死了也该心息了吧!”
他一句话轻轻带过,便将罪状全部推到苏振邦身上,苏振邦眼光一闪,却不反驳。
沈鹰怒道:“苏振邦,你恩将仇报,十足卑鄙小人,老夫恨当年不一杆打破你的脑袋!”
苏振邦冷冷地道:“这句话管一见已经对我说过,但他到后来还不是抱憾而终!”
沈鹰道:“老夫若有机会,必取你狗命,你给老夫小心一点!”
苏振邦听他说得怒恨冲天,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卫国公冷笑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这倒来必!”
沈鹰说话分神,一不小心,几乎着了由屋顶跳下来的那位青袍蒙面人的道儿,他身子刚刚后退,背后一对短枪向其左右肋刺来。
沈鹰及时拧腰一闪,同时左掌一拌,带开枪杆。
可是仍慢了一步,左肋被枪尖割破一道血槽,沈鹰怒哼一声,烟杆即使出小花枪法,直戳其心窝。
可是对方人多,斜刺里挥来一柄单刀,将其烟杆格开,与此同时那位青袍人的双掌又拍至,掌未到,掌风已激得沈鹰衣袂猎猎作响。
好个沈鹰,只见他霍地一个风车大转身,左掌挟劲迎上,右手一翻,烟杆迎风而上。
“蓬”的一声,双方去势太快,很快便接触上,两人齐退两步,沈鹰只感内腑气血翻动,心头一凛。
沈鹰忖道:“此人是谁,为何内力这般雄浑?”
青袍人掌力虽强,但右掌吃沈鹰烟锅戳及,只觉火辣辣的一阵疼痛。他也暗吃一惊:“想不到此老家伙,名副其实,我出其不意偷袭,他仓猝应战,竟也能与我平分秋色!”
沈鹰一吸气,正想扑向青袍蒙面人,但一对短枪,如毒蛇出洞般戳至,与此同时,一柄单刀,一条九节鞭在电光火石之间也同时卷至。
沈鹰不求有功,但求自保,只见他烟杆飞起,用力敲在单刀上!但闻一道震耳的金铁交接声响起,那汉子吃不住沈鹰的攻势,单刀便弹开,恰好九节鞭卷至,那人意不及此,收刀不及,单刀便被扯开,飞上半天!
沈鹰左手五指箕张,向其中一柄短枪抓去!
那人心中大喜:“你这是寻死路!”他放弃右手枪,准备被对方抓住,左手短枪加速去势,直戳沈鹰心窝,不料沈鹰并未因此而失去冷静,他五指将接近枪杆时,忽然化抓为推,掌力一吐,右枪杆急速弹开,撞在左枪杆上,两条枪杆登时分开,那人的左枪尖在沈鹰的肋下及右腰之间刺过!
沈鹰烟杆及时击出,烟锅向对方右臂敲去,那人反应也快,一枪刺空,便知不妙,立即缩后,可是仍然稍慢,左臂被烟锅擦过,如遭火灼,忙不迭飞身退后!
青袍蒙面客双掌齐出,向沈鹰后背拍去。这次沈鹰不回身招架,脚步一点,转身向双枪蒙面客迫去,振声笑道:“原来又是一个旧相识!江浩浪,皇上待你不薄,给你一个御林军副统领的高职,你还不心满意足?”
那人果然便是江浩浪,他双枪舞得风雨不透,护在身前,道:“那昏君不提也罢!沈鹰,只要你肯过来咱们这边,必受重用,今生的荣华富贵可享之不尽!”
话音未落,忽见沈鹰改变去向,双脚一顿,身子忽然拔空而起!这时他哪里有心恋战?只想早点离开此地。
不料经过这场恶斗,卫国公府内的侍卫早已匿在屋顶上。沈鹰身子凌空,已经万箭俱发!
好个沈鹰,只见他凌空吸气曲腰,一个没头筋斗,翻了下来,可是那位青袍蒙面人,早已在下面等着他。只见他身子如流水般飘前,双掌如山,向未落地的沈鹰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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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之内又阴又暗,好像有股冷气,从地底往上冒。管一见不由自主地走快一步,左手一伸,轻轻抓住韩亭芳后背。
端木盛与夏雷两个押后,中间夹着小仙子、路远、冯晓年与黄柏志等人。
当他们全部进入地道之后,头顶上传来一声巨响,入口封闭,地道漆黑。夏雷即道:“头儿小心!”
管一见沉声道:“大家都小心!韩亭芳,你更要给老夫放聪明一点!”
小仙子道:“他不聪明,我自有办法教他聪明。”
韩亭芳道:“假如你们想活着出去的,便别再说废话!”
地道石级,十分之长,而且还拐了两个弯,然后才到达地底。只见前面是一条深不见尽头的甬道,甬道上每隔五丈,便挂着一盏绿幽幽的灯,映在人与物上,都有青面獠牙之感,更添几分妖异之气。
韩亭芳忽然停住,小仙子问道:“为何不走?”
韩亭芳呼吸有点急促,吸了口气才道:“由此处开始,便有机关设置,一不小心便得粉身碎骨!”
小仙子冷笑一声:“问题是你能不能破此机关,要是你不懂得的,便老老说出来,别累了咱们的性命!”
韩亭芳转头瞪了她一眼,道:“你既然自号小仙子,你何不带路?”
管一见道:“不必争执,咱们既然进来,便不惧冒险,你到底知晓此处的机关否?”
“韩某略知一二,只不知他们现在有没有改过装置!”
“改换装置,谈何容易,料不会如此,带路吧!”
小仙子道:“管叔叔,你得小心,他才略知一二,就算他无心害你,也危险得很!”
“你假如怕的话便留在外面,老夫叫黄柏志陪你。”
小仙子轻哼一声:“我宁愿陪叔叔冒险,也不愿他陪我。”
“如此你跟着老夫。”管一见推一推韩亭芳,示意他前进。
韩亭芳道:“此处装置,仿照七星,大家照我落足之处走动,料无妨。”
管一见松了手道:“你若使诈,老夫在一丈之内,也可杀你。”
韩亭芳来到此处,一张脸早已无人色,给那绿灯映照,更是难看。只见他战战兢兢,先向斜前方跨出四步,再向左跨出三步,甬道里一切平静如常,韩亭芳回头道:“神捕请来!”言毕又向左跨出。
管一见依他所落足之处走动,小仙子记性佳,更是跟得一步不错,其实不用韩亭芳提醒,众人到此地狱似的地方,心头自然生出警惕之心,也是步步为营。俄顷,已顺利走出七丈,此刻众人才发觉甬道尽头有道黑黝黝的东西横住。
韩亭芳走到尽处,举袖拭去汗珠,道:“这是一道铁门,铁门之后是个石室,石室里的机关更为厉害。大家小心,我要打开铁门了!”
小仙子撇撇小嘴,道:“要开门便开门,何必废话!”
黄柏志禁不住道:“你别老是跟他拌嘴,影响他的心情!”
“哼,他有什么了不起?”
话音一落,只听“蓬”的一声响,甬道的地板忽然陷下,众人都一骨碌地跌了下去!
下面的陷阱好像不太深,只丈余便触到地,但那地却是倾斜的,众人止不住去势,不断往下滚动。
管一见只滚了两转,便定下神来,他双掌齐出,十指如钩般,向地上抓去,岂知那是一片青石块。
黑暗之中,看不到东西,只闻手下不时发出惊呼,管一见又焦又急,他一急之下,居然被他想出一个办法,身子倏地一转,以前身贴着石板,双掌不断拍在石板上,借掌心与石板接触,化解下滚之力,竟然让他定在“半空”!
他不待稍喘一口气,便大声问道:“盛儿,雷儿,你们在哪里?”
他声音在黑暗之中回荡着,却没有人应他。他开腔泄气,又滑下三尺,连忙凝神定气,慢慢转身,向下观望。
俄顷,他双眼逐渐适应黑暗,可是仍看不到什么,此处就似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大地洞,其他人已不知去向。
管一见沉思了一下,抬头向上望,上面的地板又恢复原状,换言之,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向下“走”。
管一见经过无数次风险,但从来未像这次如此令他心里畏惧,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这种情景比死还难过。
倾斜的石板好像通向地狱般,似无尽头,不过管一见终于看到实地了,他不敢贸贸然纵下,想了一下,忽然脱下鞋子向下抛去。
只见地上又露出一个地洞,随即又“合”上,管一见听见有人道:“好啦,又多了一个,还差一个!”
管一见只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影,现在他又不能下去,如此“吊”在石板上,十分费劲,正在不知如何之际,又闻下面“蓬”一声响,紧接着刚才那人道:“九个人,一个不漏!”
管一见心中忖道:“刚才跌下去的那个人是谁?”忽见黑暗中有人向他招手,他稍松手掌,让身子滑下七尺,此刻离地已不足一丈,而他看到那个向他招手的人赫然是小仙子。
小仙子不在石板上,也不在地上,而在一只铁架上,铁架离地一丈,也不知是如何爬上去的?管一见未暇思索,手足一齐用力,身子一挺如弓,人即如离弓之飞蝗石,射向铁架,他右臂轻舒,抓住一条铁管,曲腰一弹,翻上铁架,坐在小仙子旁边。
小仙子轻声笑道:“还是管叔叔你聪明,如果不是您想出那个好办法,也骗不过他们的那双眼睛!”
管一见传音道:“别开腔,提防有人听见。”
小仙子道:“他们大概已经走了,咱们如果不早点离开,等下他们便会发现‘网’着的,不是人而是鞋子。”
管一见忧愁地道:“此处的机关设备,令人防不胜防,老夫真不知道……”
小仙子嫣然一笑,忽然脱下另一只弓鞋,用力向下抛去,弓鞋触地,发出“啪”的一声响,但地上却没有丝毫反应。
管一见心中大喜,暗赞道:“这小妞举一反三,人又聪明,也不知道她如何发现这个铁架的,连盛儿也不如她哩!”当下拉着她的手跳落地上。
下面还是一片漆黑,本来管一见身上带有火摺子,但一时之间,犹疑不决,不知该不该取出来应用。
小仙子好像洞悉他的心事,自言自语:“管叔叔,这里是一片漆黑,咱们如果踩到机关,可死的不明不白呀!”
管一见暗道一声惭愧:“想不到老夫还要她提醒,莫非我真的老了?”他收拾思绪,取出火摺子,将其点燃,举高一照,只见此处是个巨大的石室,上下四壁都铺了青石板。小仙子忽指一指左旁那堵石壁,道:“那里有个小洞,快过去看看!”
管一见道:“你暂且留在此处,等老夫去,免得一齐遭殃!”言毕暗提一口气,飞身向前,两个起落已到石壁之前,凑向那小洞望去。
小洞实在太小,他凑首过去,挡住光线,便看不到什么,只好挪开一点,这才知道里面又是一座石室,却不见人,估计刚才里面必有人看守,如今大概去捉俘虏了。
假如这个推论没错,那么石洞之内,必定另有出路。管一见心头一动,立即仔细观察石壁,小仙女走了过来,轻声问道:“管叔叔,你在找什么?”
“里面是个石室,石室必另有通道!”他取出他的成名兵器鹰链出来,用链子尖端的鹰嘴,轻轻敲打石壁,忽然机括声一响,接着传来一阵飒飒之声,管一见连忙拉着小仙子跳开。
只见石壁又露出一个半尺见方的大洞,洞里飞出十数支短矢,估计此乃机簧所控制。管一见见箭矢已射尽,便慢慢走前,探头望进去,原来箭矢的射出竟在内墙,因此外壁的那个洞口,便成为一个新入口,管一见也不客气,立即由洞口飞进石室。
此室长而狭,里面有一张石床,还有石桌石椅,石桌之上尚留有一瓶药,却空无一人。管一见招手示意小仙子进去。
小仙予忙道:“咱们快去找他们!
“分开找出路!”
小仙子也有火摺子,取出点亮之后,便走到另一端检查;管一见见那张石床上面铺有木板,心生疑云,连忙扯起草席,拿开木板,伸下火摺子一照,便见到下面有道石级向下延伸。
“在这里!”
小仙子吹熄手上的火摺子走了过去。
管一见首先踏上石级,才下三四级,便发觉下面有光,也忙将火摺子吹熄,收将起来,再走下几级,便看到有条长长的甬道。管一见落地之后,伸首一望,甬道没有人,于是蹑手蹑脚走出去。
忽然有个隐隐约约的人声传出来,道:“快说,管一见去了哪里,还有一个是谁?”
管一见立即站定,将耳贴在墙上,只见石墙有道细微如丝的缝隙,他将耳朵接近,便听到里面传来端木盛的声音,道:“咱们一早便落在你们手中,又怎知他去了哪里?”
一个粗暴而语气有点生硬的声音,接着响起:“韩亭芳,你这家伙吃里扒外,当知下场……”
韩亭芳呻吟似的道:“我是被迫的……请您明鉴!”
那人喝道:“闭嘴!假如人人都像你这样……哪还有一个是忠贞的!”一顿又道:“还有一个是谁?”
韩亭芳叹了一声,道:“她……她叫小仙子……是楚云的好朋友。”
那人暴喝一声:“又是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夏雷道:“你说错了,楚云与小仙子根本是来你们这里做卧底的。”
“真的?操他娘的!”那人沉吟了一下,又道:“不对呀,为何皇帝老子并没有提到这一件事来呢?”
管一见不知里面有几个敌人,不敢贸贸然进去,便沿墙前进,走了一程,忽然耳际又听到一声长叹,管一见忍不住将耳朵贴在墙上,不料那里竟是一道活墙,而且没有闩上,管一见轻轻一按,石门便开了,他也被带了进去。
石墙又迅速关上,只见里面是间丈余长,八尺左右宽的石室,床、桌、椅、几一应俱全,床上还挂着锦帐,桌上放着一盏灯。帐内似乎坐着一人,那人背对着门,是故并不知管一见进来。
管一见心头一跳,蹑手蹑脚走过去,直至他站在床前,那人才抬起头来,只见他骨瘦如柴,脸色蜡黄,双眼无神,两个颧骨高高耸起,管一见忽然怔住了。
那人见到管一见先是一愕,继而脸上的肌肉全部扭动起来,呜咽地说道:“管卿家,你来救朕出险?”
管一见见他毫无帝王之气概,甚至差一点认不出来。起初心头也微有恻然,但一听到管卿家三个字,脸色便是一沉,冷冷的道:“皇上记性差了,老夫早不为官,山野武夫,担当不起卿家两个字!”
那人正是天子,闻言又是一愕,随之露出一个惨笑:“管卿家还生朕的气?”
“怎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对老夫很好,老夫怎敢生你的气!”说真的,两年前天子设下的那个圈套,几乎迫死他与沈鹰,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俩功高震主而已,管一见每次想起,便愤恨难平。
“那也难怪你……朕以前做事是有点疏忽……”
管一见声音更为冰冷:“以后皇上办事,再不能有半点疏忽,否则你脚下的人,脑袋便很难保得住了!”
天子长叹一声,道:“这些日子来,朕在此无日不自反省之,当日如不是迫卿家跟沈卿家辞官,也许不会弄至如此田地!”
管一见冷笑道:“这也难怪你,忠言从来都比较刺耳。朝中风骨铮铮的大臣,所余无多,都剩下自私自利,追权逐贵的小人,至今江山尚能保得住,已是祖宗有灵!”
天子到底是一国之尊,数番吃他冷讽热嘲,不由也动了怒,不悦地道:“你今日是来救朕,还是来教训朕的?”
管一见道:“老夫辞官之后,便不理朝庭之事。今日来此是不忍社稷沦落在小人手中,又恐外夷乘机进侵,为祸苍生,否则留在山林间,何等逍遥,何必冒死而来?”
天子还待说话,但管一见多年来的怨懑,全部冲了出来:“老夫与沈鹰不为名利,为朝庭为百姓办了三十年的好事,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加体恤也还罢了,何必再施借刀杀人之计。未知皇上这些天可有想起这件事来,又是否会感到不安?”
天子神色一黯,忖道:“今日我这条命就在他手中,不顺着他一点,万一他撒手不管,便连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没了!”当下以沉重的语气道:“管卿家说得对,那事是朕一时糊涂,听信谗言……咳咳,朕事后已十分的后悔,朕回宫之后,必加封两位的官衔,君无戏言,一言为定!”
管一见冷笑一声:“皇上,你这个赏赐太小了吧?”
天子暗喜道:“他说不为名不为利,哼!天下有几个人可以不为名、不为利、不为权贵而折腰?哼,你要加官晋爵,只要我可以回朝,重登九五,又有何难处?”当下忙道:“卿家要什么官衔,尽管开口,而朕现在更可赐秩一品,贵同王公将侯;如果你还不放心的,朕可另赐丹书铁券,有免死之功,如此卿家便不再有所顾忌了。”
他见管一见脸上仍有不豫之色,不觉一怔,忖道:“至此等地步还不满足?”转念一想,说道:“对啦,朕一时忘记你还有许多得力的手下……他们都在外面么,朕对他们也另有赏赐,就恢复他们带刀龙卫之衔吧,改赐五品秩!”
管一见道:“皇上还说漏了一些!”
天子笑问道:“你是指朕忘记了沈鹰么?对啦,他怎没与卿家同来?朕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将来对他也会论功行赏。”
“错了,管某不是指这一些。”
天子见他由称老夫改为管某,心中舒服了许多,走下床来,问道:“朕近来饱受折磨,脑筋迟钝得紧,小事是再也想不出来了,管卿家你便提醒朕吧!”
“我要你对百姓有所保证,这才是大事!”管一见冷冷地道:“老夫与沈鹰根本不稀罕什么官衔,只有手下们以后能够来去自由,百姓有安乐的日子,于愿已足!”
天子脸上微露愧色,忙道:“朕对你保证,五年之内,绝不加赋;朕一回朝,便立即清除朝中昏庸之辈,起用忠良!”
“这才像话!”管一见道:“有一点要先说明的,我虽然能够进来,却不一定能出去,何况还带着皇上,所以请皇上别高兴太早。”
天子一惊,随即道:“卿家太自谦,你与沈卿家天下莫敌,有什么事能够难得住你?”
管一见道:“皇上这顶高帽,我不敢戴,须知此处不但有能人把守,而且遍地机关,何况我几位手下都被他们捉去了。”
天子这次可真的大惊起来了,忙问:“如此怎办?你总不能将朕留在此处!”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你,自然不会将你放在此处,不过我先声明一下,免得你以为我不尽力,届时又要加罪于我!”
“卿家放心,朕可不是昏君,怎会连这点好歹也分不出来!”
管一见道:“由现在开始,到出了这座古墓之前,请你暂时忘记身份,听我的命令。你答应了,我才带你出去!”
天子苦笑一声:“卿家忒也小心,朕现在势孤无依,一切自然听你吩咐。”
管一见至此时才露出笑容,道:“如此咱们现在便走吧!你不可离开我太远,小心看我一双脚的落足处,依路而行。”
话音一落,石墙忽然翻开,一个尖细的声音,阴恻恻地道:“两位不用走了,都留下来吧!”
管一见一转头,便见一高一矮的两个老怪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那一个高瘦的,另一个矮胖的道:“老夫早料到你必是来此处,果然不出所料!”
天子见到他俩,便缩在管一见背后,龙体猛抖,颤声道:“管卿家快来救朕!”
管一见想不到以往威风凛凛的一国之尊,此刻面对危险,竟然表现得如此脓包,可怜之余,又有点鄙视他,淡淡地道:“皇上请坐回床上去,待我先收拾了这对怪物。”
矮胖老怪气得哇哇大叫:“可恶,你说咱们两个是什么?”
管一见抽出鹰链,冷冷地道:“你们两位不报名,叫老夫如何称呼?”
“你没有听说过‘两极仙翁’的名头么?”
“对不起,老夫对什么仙呀魔呀,全不感兴趣。”
高瘦老怪怒道:“师兄,此人轻视咱们,咱们给点厉害他瞧瞧!
矮胖老怪道:“先报个名给他,让他死得明白!老夫是‘南极仙翁’,这位是我师弟‘北极仙翁’!”
管一见道:“两位,只要放咱们出去,皇上他日自有厚赐。”
南极仙翁打了个哈哈:“现在已有皇帝答应给咱们当国师了,可惜他一早不说!”
管一见吃了一惊,急问道:“答应封你们为国师的皇帝是谁?”
“便是宁……”
北极仙翁忙道:“师兄,不可告诉他!”
“是宁王?”天子怒哼一声,“想不到他竟敢谋害皇兄,篡夺皇位,真是大逆不道!只要朕出去他便死无葬身之地!”
北极仙翁冷冷地道:“说得好!但假如你不出去,他便做得成皇帝了!”
管一见道:“他篡夺兄位,江山坐不稳。两位都是高人,这点道理,自然会明白!”
南极仙翁接答道:“谁说的?军权已在其手,有谁敢反对?”
天子忙道:“一个国师的虚衔算得了什么?朕可以封你们为镇西王,西陲之境便都是你们管辖的了,岂不更加实惠?”
南极仙翁有点意动,轻声道:“师弟,镇西王可比当国师实惠……”
“师兄,不可中其奸计,咱们这些天来,不断迫他,你能保证他不怀恨在心么?就算封咱们为镇西王,咱们也做得不安稳。”
管一见忙道:“宁王勾结外族,篡位之事,你们最清楚,你能保证他们不忌惮你?封你们一个国师,无兵无将,赐一壶毒酒已可取你们的生命,岂如镇西王拥有自己的军队?”
这次连北极仙翁也沉吟起来,天子道:“朕一向言出如山,决不食言,两位卿家无需顾虑!”
管一见对此处之机关也十分忌惮,因此极希望他俩归顺。
北极仙翁道:“不行,咱们不能失信于人!”
管一见冷笑一声,故意问道:“两位大概已有数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吧?”
南极仙翁颔首道:“不错,这有何关系?”
“是故两位不知人心不古之理。如今之人,跟以前根本不一样!试想想,宁王如能登基,还用得着你们么?”
“皇帝在咱们手中,他有求咱们!”
管一见大笑:“假如他登基成功,还要这个皇帝作甚?两位算是白白替他干了一场滔天的大罪行!你们也许会去找他,但他翻脸不认人,反说是你们将皇上掳走的,有谁可以为你们作证?届时朝野人人均欲置两位于死地,这情况两位可曾设想过?”
这一番话击中其要害,南极仙翁把师弟拉了出去。管一见知道他们在商量,便对天子道:“皇上,看来咱们有机会出去了!”
天子更是龙心大悦,道:“朕一回朝,便大力铲除叛逆,以振朝纲!”
管一见道:“只要不祸及百姓,料无什么人反对!皇上,等下这两位怪物无论提出什么条件都好,你都答应他,离开这座古墓,他们便不足为惧了!”
天子仍不放心,问道:“离开此处,卿家一人便能对付他们?”
管一见道:“外面还有我一些朋友,他们都是支持你回朝的武林高手!”
天子放下心头大石,喜道:“经此事之后,朕对武林人士也要另眼相看!”
说着南极仙翁及北极仙翁又进石室,道:“要咱们放你回去也可以,但要皇帝先答应咱们几个条件!”
天子道:“两位卿家有条件,可先提出来,让朕考虑一下。”
北极仙翁道:“不必考虑,有一项不答应,咱们也不会放你出去!”
管一见道:“你们先说出来听听。”
“第一,皇帝要先写一封诏书,封咱们为镇西王,写明属地有多大;第二,赐咱们丹书铁券;第三,皇帝要一直跟着咱们,管一见只能在两里之外保护。这三项条件,一项也不能少!”
天子望了管一见一眼,道:“第一个条件,完全没有问题,第二个条件有困难,因朕如今没有铁券在身。”
北极仙翁道:“丹书可以现在写,铁券回朝之后再补。”
“至于第三个条件嘛……朕与管卿家相识二十年了,异地重逢,有很多话要叙,分开两里嘛,这个……”
南极仙翁说道:“回朝之后再叙不行么?”
管一见插腔道:“这个条件老夫可以代皇上答应你们!总之,老夫出了古墓之后,绝不接近你们,不过老夫也有两个条件。”
南极仙翁红脸涨得更红,粗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跟咱们讨价还价?”
管一见道:“不说条件,说是请求吧!你们何妨听听?第一,你们沿途要善待皇上,不得有一丝怠慢,否则你俩死无葬身之地!”
北极仙翁道:“这还用你说么?咱们也想做几年镇西王!”
天子在旁忖道:“管一见这老狐狸,莫非有意跟朕过不去?明知朕落在他俩手中,寝食不安!真是岂有此理!”一顿又想道:“啊,对啦!他不是说过么?他有些武林高手的朋友在外面,他自己不动手,大可以令他们救朕!嘿,真是一头老狐狸,幸好他自己说过不再为官,否则今后见到他也头痛!”
与此同时,南极仙翁却急不及待地问: “第二个请求是什么?”
“先放了老夫的一个手下!”
北极仙翁冷笑一声:“管一见诡计多端,咱们已久闻,放你的手下,万一你食言,咱们岂不是作法自毙?”
“皇上在你们手中掌握,你们还怕什么?”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北极仙翁较有城府,道:“将来咱们便是一殿之臣了,交情不比寻常,待咱们当上镇西王,再来放他们还不是一样?”
管一见沉声:“这个条件你们一定要答应。”
北极仙翁道:“师兄,他们不是诚心的,其实只要咱们挟持住皇帝,带他回京城,也可以达到目的!”
南极仙翁道:“还是师弟想得周到。那么这个管一见呢?”
北极仙翁冷笑一声:“他是忠臣,自然肯为皇帝牺牲,你就住在这里代替皇帝吧!”
管一见料不到他们会突然改变主意,不由吃了一惊,忙道:“老夫囚禁在此处,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南极仙翁道:“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
“不,起码咱们比较放心!”牝极仙翁道:“师兄,他虽然答应咱们在两里之外,但到中原之后,他大可以通知他的朋友拦截咱们,届时咱们的好梦便可能要落空了!”
南极仙翁连连点头,道:“有道理,不能让他离开!”
管一见忙道:“这条件是你们自己提出的,难道这样快便要食言?”
北极仙翁不理会他,转头问道:“皇帝,用管一见来换你出去,你认为如何?只要你开口,他是忠臣,便会一口应允,假如他不答应,此人便是奸臣了!你想傲皇帝还是继续傲奴隶,请你三思!”
这句话十分厉害,天子不由意动,抬头望向管一见,管一见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用“传音入密”对天子道:“皇上千万别答应他们,他们现在顾忌的是我,假如你跟他们离开,万一他们又改变主意,届时危矣哉!”
天子心中忖道:“这北极仙翁说得也有道理,朕岂可不当皇帝,在此当奴隶之理?管一见不过一个武夫而已,牺牲他一人又何妨,只须朕御史谓他是因救朕而死的,留记在汗青里的他名垂千古,料他也不会怪朕!嘿嘿,其实他口口声声为了社稷,为了天下百姓,那么因此而死,正是遂其心愿,他何乐而不为?”
管一见见天子脸色晴阴不定,心头暗惊:“这昏君怕死得很,为求自保,要老夫代他死,对他来说,根本不当一回事,不好!”当下又再以“传音入密”说道:“皇上,此两人反复无常,你千万不可上当!”
天子暗暗冷笑:“他们已分明垂涎于镇西王之荥华富贵,若要对朕不利,又何须带朕出去?”
管一见再道:“皇上,他们不一定带你回朝,只是用此法困住老夫,省得他们动手而已!”
天子干咳了一声,道:“两位卿家真的要带朕回朝?”
南极仙翁道:“这个当然啦,咱们骗你作甚!”
管一见冷笑一声:“宁王的人遍布中原朝野,凭你们有限的人,可以安全护送皇上回京么?”
天子吃了一惊,暗道:“朕真糊涂,竟没想到这一点!”当下问道:“两位卿家手下有多少人?”
北极仙翁道:“兵贵精而不贵多!皇上到中原之后,大可叫人加派官兵来保护您!”
管一见转头问道:“如今朝中大臣多已成为宁王掌执。皇上知道谁是忠心耿耿的么?万一所托非人,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天子不敢答话,北极仙翁道:“皇上,咱俩没时间跟你闲磨,答不答应,请立即决定!”
管一见见实无把握说服天子,又知不能再拖延,是以当机立断,忽然一步冲前,鹰链离手,如白蛇吐信般,截向北极仙翁的胸膛。
北极仙翁虽然猝不及防,但仍能及时飘身退闪开,管一见手腕一振,鹰链如活蛇一般,改袭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大喝一声,运起劲来,一张脸涨得如同柿子,只见他手臂一挥,身子半旋,鹰链竟被弹开!
管一见左掌随即拍出,他蓄势而发,这一掌不但快疾,而且力藏千钧,但南极仙翁也非弱者,只见他右掌及时翻出,迎了上去,“啪”的一声响,管一见上身一晃即止,但南极仙翁却因仓猝应战,未及运劲,被震退两步!他不甘失败,大喝一声,踏前一步,两掌齐出!
只见他双掌发出淡淡的白烟,热浪迫人,管一见暗吃了一惊,因还有一位强敌在旁,他不欲跟对方硬拼,是以闪开半步,鹰链飞出,缠向对方的手臂。
北极仙翁一退即进,左掌疾发一记,被鹰链震飞,右掌却击向管一见的身体。
迎面而来的是热风,侧面的则是冷风,管一见暗叫一声邪门,登时想起皇甫雪描述的景象来,他不敢怠慢,连忙退后一步,左掌迎起,抵御北极仙翁那掌。
“蓬”的一声响,两人各自退了一步。管一见被对方馀风渗进肌肤,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直至此刻,他才知道这两个老怪的造诣,不在自己之下。
掌风在石室之内乱窜,吓得天子龙体猛颤,连声叫道:“有事慢慢商量,不可动武!”
管一见知道今日一战胜算极少,长啸一声,拼命反攻。但“两极仙翁”能够名震西北,自非浪得虚名之辈。管一见的猛攻,虽然暂时遏住他们的攻势,时间稍长,“两极仙翁”便开始反攻。
南极仙翁的“丙火神功”已有颇深的造诣,运起功来,连行动间带起的风也是热的,北极仙翁则相反。管一见置身于一冷一热的气流中,极不舒服,不但要应付对方的攻势,而且还要运功抵抗邪功透体渗入,真力消耗甚速,七十招之后,已由攻势转为守势。他心中暗暗着急,颇悔自已太过孟浪。
再过三十招,管一见虽然尚能支持,但天子已经抵御不住,身子忽冷忽热,如患大病,忍不住大声叫道:“管一见快给朕住手!”
管一见猛发一掌,抽身退后,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天子喘了口气,道:“你不用再打了,朕决定跟他们上道!”
管一见冷冷地说道:“皇上的决定,我不敢妄议,不过一切后果,我可不负责任。”
天子不悦地道:“你能够负责得了么?两位卿家,联如今即写诏书、丹书与你们。”
北极仙翁道:“皇上不愧是一国之君,有过人之见识,臣等佩服得五体投地,请皇上跟臣到隔壁!”他见天子答应其要求,立即攻变称呼。
管一见道:“老夫呢?”
南极仙翁冷冷地道:“你便留在这里吧!三餐一宿,绝对少不了你的。”
北极仙翁道:“请皇上下旨命令管一见!”
天子干咳一声,说道:“管卿家,联知道你一向忠心耿耿,又肯以社稷和苍生为念……咳咳,你自然不会跟朕过不去,朕一回京,使立即命镇西王派人放你出去。”
管一见长笑一声:“只怕到时管某已经一命呜呼!”
“‘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句话你听过吧?万一真是如此,朕也决不会亏待你,必使你名垂千古!”
管一见冷笑不已,却又无话可答,眼睁睁地望着北极仙翁带天子出去。
南极仙翁桀桀的笑道:“管笑面,此处十分清静,你不妨趁此机会,苦练功夫,将来必有成就!”言毕哈哈大笑,闪身而出,石门“啪”的一声合上!
管一见冲前,双掌在石门猛按,那石墙分纹不动,他环视一下石室,暗笑道:“难道我管一见今生便葬身于此?”想起天子之无情,感触万端,一时之间,万念皆灰,恨不得撞墙而死。忽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沈秃鹰在哪里?他会不会赶来此处?
此念一起,心头稍安,索性跳上床,和衣躺下,身心虽然劳累,却毫无睡意。刹那间,往事如图画般,一幅幅在脑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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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袍客这一掌,蓄势而发,力藏千钧,掌未至,掌风已压得沈鹰呼吸难畅。
掌风广及一丈,沈鹰凌空无从闪避,迫不得已,把左掌反手拍出,“蓬”的一声,青袍客只退了半步便站住,但沈鹰如断线风筝般,急飞一丈,双脚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如此同时,一柄鬼头刀已自后劈了过来。沈鹰忙不迭拧腰一闪,“嘶”的一声,衣角已被砍下一角,未待沈鹰站定,江浩浪的双枪已抵在沈鹰的胸前。
沈鹰大惊之下,再一退,不料下盘不稳,一跤跌倒,江浩浪双枪随之落下。
忽然石台上有人喝道:“要活擒!”
江浩浪及时止住去势,枪尖离沈鹰的喉头不及二分,青袍客飞身赶至,手指一落,封住了沈鹰的麻穴。沈鹰如泄气的皮球倒在地上,心知被擒,必受凌辱,使索性闭上双眼。
青袍客哈哈一笑,道:“闻名天下的昔日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竟然如此怕死,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沈鹰咬牙不语,青袍客道:“你不想看看某家的真脸目么?”他扯下蒙面巾,却原来是楚云!
沈鹰双眼仍然闭住,淡淡地道:“老夫既然落在你们手中,宰割随便!”
“沙逸志是我杀死的,皇帝失踪是我策划的,难道你真的舍得不管?”
这句话正击中沈鹰的要害,须知天下间之捕快,都有一份比人强的好奇心,沈鹰当然不例外,闻言后便缓缓睁开眼来。
楚云挥起一掌,掴在沈鹰的脸上,沈鹰半张脸立即肿了起来,不由怒眼瞪着他。楚云冷冷道:“楚某从来都看不起老家伙,你在武林中享了数十年声誉,也该退位,让给咱们这一辈了!”
沈鹰冷冷地道:“老夫在武林中的地位,不是我自封的,你本事大可以取而代之,使用这种手段,证明你既自大又复自卑!”
楚云又掴了他一巴掌,这一掌使沈鹰的双颊,登时对称起来。
“我何必自卑,连你都落在我手中,天下间还有几个人在我楚云眼中!”
沈鹰向天打了个哈哈:“阁下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楚云怔了一怔,反问道:“我是什么身份!”
“在宁王、卫国公和苏振邦等人的眼中,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你千万不要把他们也骂上,这对你十分不利!”
楚云脸色大变,傲态一敛,忙道:“他们都是大人,自有大量,岂会听你挑拨离间!”
沈鹰笑声更响:“你这样自我解释,正好说明你心虚得很。”
“楚某心虚什么?刚才我说那几句话,只是指武林中人而已!”
石台上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楚云,你跟他说些废话作甚,带他上来!”
“是!”楚云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提起沈鹰踏上石台。只见厅门外多了一位国字脸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身穿蟒袍,神态专横,顾盼自豪,睥睨一切,一望使知非寻常人。果然那人一捋颏下短髯,傲然道:“沈鹰,你未朝见过朕吧?”
“失敬得很!沈鹰一向只知为朝庭办事,不懂巴结权贵,阁下脸生得紧,恕沈某不识!”
苏振邦在旁道:“沈鹰,你太过狂妄了,面对宁千岁,竟敢说这种话!”
沈鹰吃吃笑道:“楚云刚才已供出你们的阴谋,以前沈某可以敬他一声千岁,如今他既是阴谋夺位的叛党,老夫对他何必客气!”
“岂有此理!将他押回地牢里!”宁王一拂袖,走进大厅,楚云提着沈鹰走进暗廊。
卫国公轻声地问道:“千岁为何不杀他?”
宁王笑道:“杀死沈鹰,与踩死一只蚂蚁有何分别?待朕登基之后,再将他跟佟维雄、梅国舅那干人,一齐斩首,助我威势,岂不更妙!”
卫国公忙谄笑道:“原来千岁早有打算!”
宁王道:“夜长梦多,要加紧行事,卿家立即传他们前来商议。”
卫国公恭应一声,连忙派人去通知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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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提着沈鹰来至后花园,两位卫国公府内的侍卫,由假山后跳出来,问道:“什么事?”
“宁千岁命我将他关在地窖内。”
“此处外人不得进来,请将他交给咱们!”
“这是位要犯,你们可得小心!”
一位马脸的侍卫,看了一下道:“谁不知道他是沈鹰!放心,到地窖内,谁也不能出来!”
楚云又在沈鹰腰上的麻穴上重重地戳了一下,道:“我用重手法封了他的麻穴,但四个时辰之后,他穴道便能自解,你们可要小心!”
另一位蓄髭的侍卫怒道:“你是看不起咱兄弟么?”
“不敢,楚某只是提醒两位一下而已!”楚云虽自忖立了大功,但在卫国公府邸内,到底是客人,也不敢多言,拱拱手使转身去了。其实,他也只知道卫国公府内有座私牢,是在地窖里,进口在后花园处,详细情况他并不清楚。
那两个侍卫互望了一眼,马脸的提着沈鹰走向一座假山,蓄髭的则留在原处戒备。
马脸侍卫右手在假山上拍了几下,然后用力向左一推,假山滑开三尺,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涧口来。马脸侍卫提着沈鹰走下地窖,那道石级既陡又窄,马脸侍卫还未走下石梯,洞里迎来两位脸色青白如同僵尸的老汉来。
马脸侍卫道:“孔老,这位是要犯,交由你们看管,可得小心‘侍候’!”
前面那位老汉伸手接过沈鹰,目光一落,脸色便是一变,忽然挥手打了沈鹰一拳!
马脸侍卫讶然问道:“孔老,您跟他有仇么?”
“咱两兄弟弄至这个田地,便是拜这秃鹰所赐!”
马脸侍卫哈哈大笑,“这岂不是天助您也?老天爷无端端将他送来给你们!不过你们可得放分寸一点,听说宁千岁暂时还要留住他的性命!”
老汉道:“得啦,包管他死不了!”马脸侍卫走了上去,重新将出口封闭。
那老汉向同伴打了个眼色,他同伴将一扇铁门打开,姓孔的老汉将沈鹰抛了进去,随即将门关上。
沈鹰从未试过这般窝囊,像石头一般被抛落地上,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惜麻穴被制,除了口与眼之外,全身不能动弹分毫!
不料石牢之内竟然有人叫他:“沈头儿,您……您怎么也来此?”
沈鹰不禁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谁?”
“我是皇甫雪!”
沈鹰睁开眼来,只见一位脸色蜡黄,白衣染红的青年,缓缓自地上爬过来,看见他受伤不轻,沈鹰忙问:“你们的头儿呢?”
皇甫雪喟然道:“小侄还未见到咱头儿,便被楚云捉来了!”一顿,他又问道:“沈头儿……只你一个被……咳咳,咱头儿和崔大侠他们没来吧?”
沈鹰道:“没有。”他忽然想起苏振邦的话来,涩声道:“老夫听苏振邦那老匹夫讲,你们头儿已被他……”
皇甫雪道:“不会的!咱头儿一定会来救咱们!”
沈鹰心中暗道:“老夫都会失手,管笑面失手又何足为奇!”却不忍说出口,令皇甫雪难过。
皇甫雪问道:“沈头儿,您怎会落在他们手中?”
沈鹰不想再提此事,淡淡地道:“如今提这件事,有何好处?”
“对不起!”皇甫雪有点尴尬地低下头去。
沈鹰忽然压低声音问道:“皇甫侄,你可知道外面那两个守牢的老头是什么人么?”
“小侄只知道他们都是姓孔的!”皇甫雪也压低声音:“不过这对老家伙,武功看来不弱!”
沈鹰想了一下,又问道:“你伤在何处?”
皇甫雪咬牙道:“楚云这恶魔十分凶残,在小侄腿上各刺了一剑!”
沈鹰冷哼一声:“假如老夫不死,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
皇甫雪精神一振,问道:“司马兄他们有办法……”
沈鹰轻哼一声:“咱们如今只能靠自己!”可是他心中还是希望管一见能够突然出现,救自己出去!
要是沈鹰和管一见都知道对方也危困之中,不知他们会否失去求生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