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夫提着灰袍人飞落大堂,他不向外跑,反而窜进一间房内。
里面的男男女女,见到一个面目死板的人,提着一个血人进来,都惊呼起来;马车夫不理会他们,伸指在灰袍人身上连点数指。
黑衣人(侯掌柜)走了进来,问道:“情况如何?”
“他已晕死过去了,再不施救便活不了!”
马车夫将灰袍人扛在肩上,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侯掌柜急问:“小弟的行动……”
马车夫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偃旗息鼓,再等我的命令!”
话音一落,侯掌柜也离开客栈。他收起白骨折扇,走出客栈到客栈外面,便见到刘守备留下来的那几位军士。
他心头一动,暗忖道:“难道高天翅还在里面?假如我回去,万一又碰到皇甫雪等回来,岂不危险?”
他心念一闪,立即窜进一条小巷,左拐右转,穿过几条小街,到一栋砖屋前,他转头向四周看了几眼,双脚微微一顿,便翻进围墙里。
房内有灯,他吃了一惊,忽然黑暗中闪出一个年青的汉子来,一身店小二的装束:“掌柜,那两位在房内!”
他压低声音,又在侯掌柜耳边道:“姓韩的跟姓楚的。”
侯掌柜“唔”了一声,问道:“高天翅还在客栈里?”
“小的来时,他仍在,这时候就不知道了!”
侯掌柜双眼闪过一道杀机,道:“可惜让皇甫雪死里逃生,要不现在就可以回去对付他!”他望一望有灯光的纸窗,又道:“跟我守在这里,他们在治伤,不能遭受外界影响。”
那伙计点点头,站在大门后面,侯掌柜似乎满怀心事,在院子中踱着步。过了一阵,大门忽然“砰砰”地响了起来。
伙计问道:“谁?”
“俺是客栈的伙计,来找侯掌柜的!”外面传来石湾的声音。
侯掌柜示意伙计开门。
石湾闪了进来,便急着的说道:“掌柜,刘守备又带了一大队人来,还说要找你,俺悄悄溜来报讯。”
伙计问道:“掌柜,您去不去?”
侯掌柜急问道:“刘守备还说一些什么?”
“他说他们找不到人要来客栈查!”石湾道:“说什么一个是书生,一个是书童,跟一件大案有关连的!”
“见他奶奶的大头鬼!”侯掌柜沉吟道:“我换件衣服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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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备坐在龙门客栈大堂里等候,而且还有那位高天翅。
侯掌柜装出一副极不满意的神色,道:“刘守备,侯某的房客犯法,可不是我犯法,你一天来几趟,咱们还能做生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刘守备说道:“你肯来,刘某便放心了。”
“侯某奉公守法,为什么不敢来?”
“你奉公守法?”刘守备冷笑一声,“拿下!”
高天翅与旁边的军士立即将侯掌柜围住。
侯掌柜强自镇定:“刘将军,你不能滥用职权!”
“你以为蒙着面去玉春院暗杀皇甫雪,便没人知道么?”
侯掌柜知道身份败露,立即自怀中抽出折扇来,向刘守备扑去。
高天翅挥刀将他截住。
与此同时,门外溜进三个人来,正是皇甫雪、黄莺和风火轮。皇甫雪喝道:“姓侯的,咱们该来算算帐了!”
话音一落,长剑已自侯掌柜旁边刺去!侯掌柜身子一偏,让过长剑,高天翅的雁翎刀又劈到,他没奈何只好飞身后退!
“快截住他们!”侯掌柜大声嚷着。
可惜除了石湾之外,其他店小二都瑟缩在墙角。
皇甫雪道:“高大哥,让我来!”他剑快,说话间已连攻七剑!
侯掌柜困兽犹斗,高天翅改攻石湾。
黄莺与风火轮,各站在一端,提防侯掌柜逃跑。
侯掌柜连施险招,都没办法冲破皇甫雪的剑网。
刘守备向风火轮打了个眼色,风火轮会意,立即挥鞭向侯掌柜的后背抽去!
侯掌柜闻声闪身,皇甫雪手臂暴长,长剑在侯掌柜肋下划过,留下一道血槽。
侯掌柜忍住痛,双脚一顿向上拔起。
黄莺叫道:“他要破屋逃走!”
风火轮长鞭一圈,缠住侯掌柜的腰际,微一用力便将他拉了下来。皇甫雪标前两步,剑尖刺着侯掌柜的喉头:“侯掌柜,得罪了!”
“你们假公之名,滥杀无辜,冤枉良民!”
皇甫雪在山上跟管一见学会点穴之法,趁他说话分神之际,便封住了他的麻穴,侯掌柜双眼满是怨毒。
刘守备喝道:“赶快从实将一切招来!”
侯掌柜冷笑一声:“侯某根本不知道你们要想知道些什么,如何招?”
“你的老板是谁?”
“谁不知道龙门客栈的老板是薛南宝的三位公子!”
皇甫雪冷冷地说:“你别以为在下不敢杀你,你最好乖巧一点,跟你一齐去玉春院的那两个人是谁?”
侯掌柜闭嘴不答,皇甫雪忍不住给了他一拳。侯掌柜冷冷地道:“多谢皇甫兄‘教诲’,侯某永记在心!”
此刻高天翅忽然走了过来,对皇甫雪道:“那伙计说跟侯掌柜一齐去玉春院的,一个姓韩,一个姓楚!”
刘守备说道:“九成便是韩亭芳和楚云!”
高天翅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那小子怕死,被我一迫便招出来,说姓侯的叫建元!”
原来侯掌柜被皇甫雪制住之后,石湾心头大悸,刀法一乱,便也被高天翅制住。刘守备道:“将那小子带来!”
石湾被推过来,满脸惊惶之色,皇甫雪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小的只知道侯掌柜也不是老板,他是听令那两个人的,不过他平常对我还不错,所以……”石湾忽然抬起头来,道:“刘将军,侯掌柜家里还有人。”
皇甫雪道:“高大哥,你跟刘将军押着侯掌柜在这里等候,小弟带人去他家里。”
高天翅道:“三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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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雪、黄莺和风火轮,带着几位弓箭手,押着石湾去侯建元家。
到了侯家外,皇甫雪轻声的道:“叫门!”石湾乖乖扣门。
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谁呀?”
“是洪老三啊?俺是石湾呀!”
大门“咿呀”一声拉开,皇甫雪推着石湾走了进去,长剑一横,已架在洪老三的头上:“屋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你们是谁?咦,你不是那位方秀才么?”
风火轮和黄莺跟着走进来,皇甫雪说道:“搜!”
石湾指着一间寝室,道:“刚才里面有人……不过现在没灯!”
皇甫雪冷冷地问道:“洪老三,你看清楚,现在无人可以帮助你的,你最好老实一点,要不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洪老三期期艾艾地道:“他们,他们刚才走了!”
皇甫雪叫凤火轮晃亮火摺子,推着洪老三跟石湾进房。火光下,但见房内空无一人,但床上却有血迹,他暗道:“他们果然在这里疗伤!”
当下众人分头在屋内搜索,皇甫雪又问洪老三:“韩亭芳和楚云去了何处?”
“小的不知道……他们没说……”
皇甫雪转头问道:“石湾,洪老三跟侯建元是什么关系?”
“他们好像是……一丘之貉!”
洪老三骂道:“石湾,掌柜对你可不错,你敢出卖他?小心你的狗命!”
风火轮掴了他一巴掌:“要小心狗命的是你,快从实招来!”
皇甫雪道:“押回龙门客栈,一齐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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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雪等人离开,高天翅与刘守备轮流发问,但侯建元都不吐一字。
刘守备性格比较暴躁,不由怒道:“给我拿棍来打!”
话音未落,侯建元忽然如离弦之箭向窗口射去。
高天翅料不到他的穴道会突然解开,不由呆了一呆,刘守备叫道:“放箭!”
弓箭手埋伏在客栈四周,无时无刻都在戒备中,刘守备的话音刚传出,窗口也穿出一团黑影,刹那间,万箭齐发,侯建元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奈何他的折扇已被缴了,空手没法招挡,中了两箭之后,几乎连站也站不稳,第二轮的箭矢又至,侯建元如同箭猪一般,扑倒地上。
皇甫雪回来,刚好见到这种情况,连忙询问原因。高天翅将情况说了,皇甫雪顿足道:“大概是小弟内力未纯,又点得不太准,所以气血很快便畅通了。”
刘守备看看已近五更,便道:“收兵回去再慢慢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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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老三只是个小角色,问不出什么来。众人在厅上闲谈,刘守备首先问黄莺:“黄姑娘是几时跟令兄分开的?”
“少说也有四年了,那年我才不过十六岁!”话一出口,黄莺才发觉自己无意中泄漏了年龄的秘密,双颊飞红,住口不言。
皇甫雪道:“令兄离家可有说去何方么?”
黄莺摇摇头:“他素来四处闯荡,那次他只告诉家父母说要到中原看看,哪知一去四年多毫无音讯!”
刘守备再问一次:“这四年来,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干些什么事?”
“既然毫无音讯,自然一无所知!”黄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反问:“刘将军,是不是家兄做出什么犯法的事吧?”
“不是,咱们只知道他曾在本城沙知州家当保镖,后来便离开了,那时正是上个月廿三四日间的事!”
“那时我已到本城啦,可惜不知道!”黄莺又想到一个问题,花容一变,急道:“后来沙大人被人杀死,所以你们便怀疑家兄是凶手?”
皇甫雪忙又道:“姑娘过虑了,咱们只因他是沙大人的保镖,估计他比较了解沙大人的仇家,所以想找他证实几件事而已!姑娘为何会到玉春院去当歌妓?”
黄莺粉脸又是一红,说道:“一来是为了生活,二来是为了找寻家兄。去年家父逝世时,曾说家兄颇喜流连青楼,所以我……我每到一个地方便到那里卖唱三个月……”
“原来如此,也难为姑娘了!”
黄莺道:“家父临终遗言,要小姝必须要找到家兄,就算他死了,也得将骨灰带回故乡!”
刘守备一竖拇指,赞道:“姑娘可称得上孝悌双全哪。”
“不敢当,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家兄。”
皇甫雪再问,“姑娘仙乡何处?”
黄莺落落大方地说道:“小妹祖籍陇西。”
高天翅立即进内取出那柄刻着“屠龙”两字的薄剑来:“姑娘可曾见过此剑?”
黄莺脸色一变,反问道:“此剑从何来?”
高天翅是成型的“妖精”,微微一笑:“姑娘先答高某的问题,高某自然会告诉你。”
黄莺吸了口气,道:“此剑与本门的剑无论形式与轻重都一样,而且像是……不过照小妹所知,本门弟子的佩剑,无人刻上这两个字。”
皇甫雪急问道:“贵派大名请姑娘赐告!”
“偏僻小地的小门小派,料皇甫少侠不会听过。”黄莺再吸了一口气,道:“不敢隐瞒,敝派称‘剑派’,家父便是第三代的掌门人,家父逝世,按以前的规定,第四代掌门该由家兄担任,这也是小妹急于寻找家兄的一个原因,因为本派掌门一职,至今尚虚悬。”
高天翅与皇甫雪、风火轮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高天翅道:“贵派之名,咱们也略有耳闻,此剑是在信阳城怡香院的老板家找到的。”
“那老板是谁人?这剑怎会到他的家里?”
“他自称傅允文,其正姓名却无人知道,他因犯了大案,投入了大牢里,家里被人悄悄进去搜掠过,现场却遗下此剑。”
黄莺秀眉紧皱着,说道:“这便奇怪了……”
风火轮扬腔问道:“贵派有多少个弟子?
“十五位,包括小妹与家兄!”
皇甫雪想起当日在林里遇到那两位老怪,便将其武功及外貌形容了一番,问道:“姑娘可知道他两个是什么人么?”
黄莺脸色一变,道:“如无意外,这两个老怪便是国外传说的‘南北两极仙翁’了,这两师兄弟一个练‘丙火神功’,一个练‘癸水神功’,一热一冷,十分历害。不过他们甚少下山杀人,更未闻曾入关……这又奇怪了!”
皇甫雪又望了高天翅一跟,两人心中泛起无数的疑团。
黄莺道:“多谢诸位款待,小妹明天便出城找寻家兄。”
高天翅道:“姑娘根本不知令兄去向,又如何找他?”
“既知他由西去,便往西找寻,希望皇天不负有心人,能让小妹找到他。”
风火轮叹息道:“你担忧令兄的安全,咱们却担忧敝上及诸位弟兄的安危。”
皇甫雪忽然道:“高大哥,小弟明早便陪黄姑娘往西寻找,此处便交由你负责了。”
高天翅道:“你们两个都暴露了身份,人又孤单,危险得很。”
皇甫雪说道:“如今还顾虑得这许多么?”
风火轮道:“那位楚云武功厉害得紧,三哥与黄姑娘可要小心!”
皇甫雪道:“你们此处亦不安全,亦需小心,尤其不能让外人接近佟大人。”
刘守备道:“这个你可以放心,除非刘某死了,否则必不让人接近佟大人。”
高天翅道:“三弟既然明早要上道,便先歇息一下吧!”
皇甫雪道:“天都快亮,不睡了。”
高天翅吹熄灯,众人便席地盘膝练功调息,以恢复疲劳。
皇甫雪练气行走了五个大周天,天色已经大亮,他跳了起来,悄悄着人打水准备盥冼。不久,刘守备也着人送上早点了,还特地挑了两匹官家快马和一包干粮,准备给皇甫雪带上路。
皇甫雪心想自己行踪已露,易容已无作用,便用药水将脸上的药洗掉,恢复本来的脸目,不知为何,自从他洗掉易容药后,黄莺的目光反而不敢与他接触。
黄莺为了行动方便,也换了一套紧身衣裤,借了高天翅那把“屠龙”剑,高天翅本来不允,奈何皇甫雪在旁为她担保,事后即交回来,只得勉强答应。
皇甫雪与黄莺策马出西城门,前路茫茫,不知管一见在何方。他心头如一团乱草,忍不住道:“黄姑娘,你有何找寻计划?”
黄莺叹了一口气:“没有,只望上天保佑,让咱们心想事成。”
皇甫雪忧虑地道:“不知他们情况如何?”
管一见等人为何一去不返?他们去了哪里?是不是正如灰袍人(韩亭芳)所说,一出西城便没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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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掉了郭集英,管一见等人的速度快了许多,眨眼间已驰出五六里路,沿途都有箭头指示。
端木盛奇怪地道:“头儿,他们走得倒快。”
冯晓年道:“他们比咱们早走一炷香,咱们未追上并不奇怪。”
管一见道:“你们少说废话,速度还可以再快一点!”他一直走在前面,眨眼间又驰了六七里路,这次他自己也沉不住气了,不由停了下来。
夏雷道:“头儿,这件事有点奇怪,假如黄新泰走得这般快,那两个衙差根本追不上!假如走得慢,又不可能到现在还看不到踪影。”
“老夫也想到了,你们两人一组,分开一点行动,避免坠入人家的陷阱。”
端木盛说道:“头儿,属下建议先在这里歇息一下,看他们有什么诡计再行动。”
黄柏志道:“万一黄新泰因此而失去踪迹,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找到他?”
管一见道:“看来那姓郭的话并不太可靠,有没有黄新泰还是个谜。”
路远道:“既然如此咱们还追下去作甚?他们画下的记号,可能还要引咱们进圈套!”
管一见冷哼一声:“你想得到的,难道老夫想不到?这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要引咱们进圈套,老夫也想跟他们正面接触,虽然危险一点,但这个方法却是最快的,万一找到的只是皇上的尸体,咱们的功劳,也只能成为苦劳了,所以一定要快!”
他目光在手下脸上扫过道:“老夫先此声明,此去危机重重,不愿意跟老夫去冒险的,现在还可以退出,老夫绝不会怪他。”
众人都表示紧跟管一见,管一见脸色一霁,道:“既然如此,老夫便接受盛儿的意见,先在附近搜索一下,然后找个地方休息。”
众人散开在附近搜了一阵,不久殷公正及路远回来报告:“头儿,前面石级遗下一柄钢刀,却不见有人。”
管一见连忙跟他俩过去,只见一堆大石缝隙里扦着一柄刀,路远将它拨出来,那刀的式样比平常的略窄一点,这种刀对管一见等人来说,实在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衙门公差所惯用的。
殷公正一见便道:“头儿,郭集英那两名手下可能遇害了。”
路远接道:“咱们不如扩大搜索范围再找一下。”
管一见道:“不必,那两位公差的生死,对大局无甚影响,回去休息一下便继续追查。”
他们在石后轮流运动调息,恢复疲劳,便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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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天上灰沉沉的,就像管一见的心情,那“长剑”的记号,仍不时出现,此刻管一见已知道前而布下了一个陷阱,正等他们踩下去。
再走了一会,前面林外有一个摊子,锅里不断冒着白茫茫的烟。在这种天气,特别诱人。摊子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位糟老头,一位是看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有个顾客买了包子上路。
那小姑娘见到管一见他们便大声叫卖。黄柏志道:“头儿,咱们吃点东西再走吧!”
端木盛轻声道:“头儿,这可能便是一个陷阱?”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挥手示意下跟他走上前。那老头儿见一下子来了这样多顾客,登时眉开眼笑,道:“客官要吃什么东西,有面食也有馒头。”
管一见道:“先来几碗面吧!”他一对利眼,不时望着摊子的一切。这摊子的竹架、蓬布以及用来作灶的木头车子,都是旧的,好像没有引起人思疑的地方,老头吩咐小姑娘下面:“老朽年纪大了,手脚不俐落,只能弄些肉酱面。”
管一见道:“只要面,不要肉酱行不?”
老头一呆,满脸皱纹耸动,堆下笑容道:“那怎能吃得下咽?嗯?不是老朽自夸,咱们做的肉酱,比起大店子里面的,要好得多。”
“是么?老夫不相信。”
“你试吃一口就知道!”
“不吃肉酱难道就不行?咱们只吃面,但照付钱给你。”
“老汉不卖!”糟老头年纪虽大,但火气却不输年轻人:“你这是侮辱老汉,走走,咱们不做生意了!”
管一见脸上毫无表情,道:“好吧,你就照数每人替老夫弄一碗。”
老头这才转怒为喜,连忙催促孙女。不久,几碗面已摆了上来,老头掀开一只盅盖,用汤匙勺肉酱,果然货真价实,肉酱肉多酱少,一掀开盖子,便已香气四溢,而且每碗面都勺了好几羹。
“客官趁热吃吧!”
管一见的手下都仍站着,只管一见笑吟吟地走前,捧起一碗,忽然左手一伸,抓住老头的腕脉道:“老兄,俺请你吃一碗吧!”
老汉脸色大变,急道:“老汉早已吃饱,而且肠胃不好,吃不得油腻。”
“不必多吃,一羹就好。小雷,勺一羹肉酱请老丈!”
那小女孩忽然靠近管一见,嘴上叫道:“你们不能欺侮一个老人家!”
话声未落,管一见忽然提腿后蹴,将她踢开六尺!只见管一见后衣裂开一道小小的裂口,那小姑娘手上抓着一柄篮汪汪的匕首。
端木盛不用管一见吩咐,便标前几步,长剑抵在小姑娘的咽喉上。
那老汉脸色突变:“不要难为她,老汉吃就是!”
小姑娘几乎哭了出来:“爷爷你不能吃!”
管一见将面摔掉,道:“老夫也不忍心你毒死,不过你要识时务,乖乖将一切招出来。”
老汉道:“老汉家穷,因见诸位囊中多金,所以……”
管一见冷笑一声:“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子,老夫要听的是真话!”他手上微一用力,立即发觉对方体内隐隐有股内力相拒,这是习武之人的自然的现象,他不由再冷笑道:“原来阁下还是位高人,当真失敬!”
“三脚猫的庄稼把式,怎敢当管神捕谬赞!”
“是谁叫你下毒的?”
老头闭口不说,端木盛十分伶俐,一脚踏在小姑娘的手腕上,她五指不由松开,端木盛将匕首踢开,路远取出手帕,将它包起。
管一见道:“老兄,你何必令你孙女多受皮肉之痛。”
“素闻管一见是当代神捕,怎会对一个小姑娘使手段。”
管一见冷笑,道:“老夫若是个容易受激的人,早已死了。告诉你,我是软硬都不吃的,你招供,老夫自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假如妄图抗拒,只有一个下场,死!”
“你早已退出官场江湖,啸傲山林,何等逍遥快活,何必再来趟这浑水?”
“你已一脚跳进棺材又何必做人走狗?”
“老夫的命就在此,要打要剐任你,要我招供,就请早早死了这条心吧。”
管一见冷哼了一声,手指落在他身上,道:“老夫‘万蚁噬心法’,至今尚未有几个人能抵受得住!”言毕随即松了手。
那老汉脸上皱纹如大海遇风,波涛汹涌似的耸个不停,身子抖了一阵,便扑倒地上,不断地滚动着。
管一见喝问:“你叫什么名?”
“葛洪……”老汉在地上嘶叫着。
管一见对他的姓名颇感陌生,当下再问:“是谁要你毒咱们的?”
“是……是……”
管一见道:“你答应了之后,老夫便立即收回刑罚!
葛洪喉头“咕”地一声,面上涌出一股血来,身子猛地一抖,接着便不能动弹。管一见怒道:“想不到这糟老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咬舌自尽!”
那小姑娘道:“他是冤死的,他根本没法满足你的要求。”
管一见转过头来:“难道你知道?”
端木盛轻轻踢她一下,道:“轮到你了,你想步你爷爷的后尘?!”
“他怎配做我的爷爷!”
管一见来到她身旁,道:“这样说来,你的身份是比他高了?”
“这个那还用说。”小姑娘躺在地上,毫无惊恐之心,笑嘻嘻地说道:“喂,你……这样对待俘虏,人家怎会对你说老实话呢?”
“你想怎样?”管一见没好气地道:“难道要老夫叫你姑奶奶?”
小姑娘“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做你姑奶奶岂不是要五六十岁?我才不肯哩!你是大英雄,难道还怕我会逃得去?起码也得让我站起来。”
“让她起来!”
端木盛收回长剑,管一见道:“你别想打坏主意,老夫可不是别人!”
“你要是别人,早己死在姑奶奶的匕首下了。”小姑娘笑起来,梨涡浅现,露出两排雪白贝齿,十分灿烂。
管一见把脸一沉,大声道:“报上名来!”
“你这个人没趣得紧,干嘛对待一个小姑娘也这样凶巴巴的,难怪楚大哥要杀死你!”
“楚大哥是?”
他就是楚云呀?你不知道么?他对别人虽然凶霸霸的,对我却好得多。”
管一见道:“你从实将一切说出来,老夫自然不会对你凶巴巴的!”
“你这个人说话没头没脑,叫我怎样说呢?”她忽然又露齿一笑,“管叔叔,不如你问我,我照所知的答你!”
管一见看到她的笑容,不知为何,心头反而不甚舒服,总觉得她胆子大得出奇,当下便说道:“你先将你的身世说来听听!”
“我是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自小便被人叫笑姑!”
“胡说,小孩子怎会被人称姑的!”
“怎会没有?刚生下来的婴儿,便做舅舅叔叔的,也不知凡几;我喜欢笑,所以人家都叫我笑姑,有什么奇怪?不过别人都叫我小仙子的!算啦,早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那就别问吧!”
管一见不想跟她胡混,便继续问下去:“你师父是谁?”
“师父就是师父!”
管一见厉声道:“你到底说不说,老夫可没有时间跟你胡缠!”
小仙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人家说真话你又不信。好好,我告诉你,我师父叫做‘千面罗刹’!”
她这样说众人难辨真伪,管一见沉住气再问:“是谁叫你来毒杀老夫的?”
小仙子道:“咦,你这个人记性怎地这般差,刚才我不是已说过,是楚大哥要杀你的么?”
“他为什么要杀我?”
小仙子不慌不忙地道:“我一向听他的话,他叫我来杀你,我便说我一个小孩什么也不懂,只怕办不到,他便叫葛洪随我来了。他为什么要杀你,我可没问他。谁叫我相信他,他一向要我替他办事,我都不问原因的。”
若非管一见这几年在山上生活,火气大减,否则早已发脾气了,他瞪了她一眼,再问:“如今他在何处?”
“楚大哥素来神出鬼没,也许他现在就在附近,也可能已到京城。”
“他去京城找谁?”
“听说京城好玩得很,去玩玩嘛,用得着找谁么?”
黄柏志在旁边再也忍不住,喝道:“你再胡说八道,咱们便不客气了!”
小仙子转头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这样,便算客气么?我若是胡说八道,那你头儿可算是胡询八问!”
管一见拉长脸来:“小姑娘,老夫的耐性有限,你最好自己招出来。”
小仙子叫了起来,说道:“你违反规矩了,刚才咱们已说好,你问一句,我答一句。”
端木盛斥道:“你答了等于没答!”
“你又忘记了,我是说我照所知的答你!我可以发誓刚才我答的,全是我所知道的!”
管一见冷冷地说道:“你用不着狡辩,老夫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要是你未能令老夫满意,老夫便……”
“你便要用‘万蚁噬心法’对付一个小姑娘是不是?”
“哼,你比大人还狡猾,不过老夫办事素来不受别人制肘,就算对你使用‘万蚁噬心法’又如何?”管一见道:“你与楚云所加入的是什么组织?”
“我只听楚云大哥的话,他加入什么组织,我可不知道,真的!”
“楚云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男人,比你年轻英俊得多了……”
管一见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住,忽然一指戳向她的“神封”穴,小仙子忽然尖声叫了起来:“非礼呀!”
管一见被吓一跳,第二指登时戳不出去,怒道:“你胡叫什么?”
“你戳我那里?是‘神封’穴!‘神封’在什么位置,你不知道么?我清清白白,给你这样调戏过,还能嫁人么?”小仙子眼泪就如断线风筝。
“神封”是在乳旁,管一见从未对女人施展过“万蚁噬心法”,因此一时之间,不及细思,当下又急又羞,喝道:“你是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嫁人不嫁人。”
端木盛等人在旁听及,也替管一见尴尬,却不敢开腔。
“谁说我还是个小孩子?人家今年已经十一岁半了,要是好命的,早已做人娘亲了。”小仙子脸上忽然飞上两朵红晕:“我问你,你刚才……摸、摸到什么来着?你再想想,人家可是不是小孩子?”
管一见这才觉,刚才指头似乎触到一团软肉,老脸不由也泛上红潮,蓦地大喝一声:“老夫今日不整治你一顿,这口气怎能消!”说着他又戳出一指。
本来若依“万蚁噬心法”要点的穴道,第一个是“神封”,第二个也是“神封”,以下是“步廊”,但“步廊”是在乳下,这一次管一见再也不敢造次,改戳她双乳之间的“膻中穴”。
“神封”受封只是五内稍觉得不舒服而己,“步廊”再受封,气血倒翻,连说话也困难;但“膻中”受创,轻者不能动弹,重者气血枯竭而亡,由此可见管一见对她实在恨之入骨。
可是管一见手指截出之后,立即退缩,随即满脸怒容,举起左掌欲拍,小仙子笑靥如花:“管叔叔,你见识广,该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妄提真气!”
管一见脸色大变,咬牙道:“老夫不用真气,也可以杀死你!”
小仙子笑容不改,轻轻松松地道:“等我死了,谁替你找解药?你可知道我那‘夺命锁魂索魄追魂阎王神针’的药方天下间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三个人便是我师父‘千面罗刹’、楚大哥和‘小仙子’知道,而解药只有两个人才知道……”
端木盛等人直至此时才知道管一见着了她的道儿,当下都是又惊又怒,兵器举起,将她围住,冯晓年喝道:“小仙子是谁?”
小仙子咯咯一笑:“便是我啊!你刚才没听清楚么?”
“我看你其实是小妖精!”
“小仙子也好,小妖精也好,都非凡人能及!”
“快将解药拿出来,否则教你由笑姑变哭姑!”
“解药不在我身上。”小仙子道:“管叔叔,你一生美名,可不能因此而丧,请你赶快坐下运功,将毒针迫出来,要不然毒针随血流进心房,那就连我师父也救不了你了。”
管一见自出道以来,对付过无数邪派高手,他们都是大奸大恶穷凶极恶之辈,但都能化险为夷,几曾吃过这种亏?而且是栽在二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手下,他真是恨不得一掌将她打成肉酱,没奈何此刻着了道儿,只好抑下胸中怒火,道:“点住她的麻穴!”随即盘膝坐在地上。
小仙子笑问道:“谁敢点我的麻穴?来呀!”
端木盛道:“围住她就行,不要让她离开,管头儿醒来再发落。”
小仙子索性坐在地上,笑眯眯地道:“喂,你们也坐下来休息吧,嘻,你们反而像是俘虏!”
端木盛等人都忍着一肚子气,人人均目不转睛地瞪着她。
小仙子粉脸绯红,嗔道:“你们都不是好人,老看着人家,我还以为管一见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他是老而不正经而你们也都不是好东西!”
黄柏志咬牙骂道:“臭丫头,你别嘴硬,等下就知道咱们的厉害!”
小仙子笑道:“谁胜谁败,现在还不知道哩,说不定楚大哥一来,你们都要完蛋!”
语音刚落,管一见的手指头忽然射出一股黑色的血水,中间还夹着一根牛毛大小的金针。原来小仙子胸间藏着一个小小的针简,这只针筒很小,里面只能藏三根牛毛细针,而且要受压力才能射出。她生性聪明,知道若由自己伸手去按,一定会引起管一见的注意,届时要想射中管一见便困难了,所以故意用话引管一见自己按上去,果然使管一见中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