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信阳到郑州七百里路,管一见因害怕去迟了,有些蛛丝马迹会消失,因此沿途臀不离鞍,且不断换马。他手下都有一身武功,自然不觉得如何辛苦,而且久居山间,早闷了一肚气,如今又可以一展身手,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但佟维雄可就惨了,他养尊处优惯了,又怎能跟管一见等人相比?
管一见心细如发,自然看得出来,却有心折磨他,好让他知道以前总捕头之职,可不容易当。
佟维雄虽然辛苦,但为了替朝廷卖命,他也只好咬牙苦撑;高天翅心头不忍,故意与他并辔而驰,轻声道:“佟大人,你累不累?不如你乘轿跟在后面。”
佟维雄一挺胸,装出一副豪气干云的神态,道:“下官尚未老,高兄不要看轻我了。”
管一见头也不回地道:“佟大人能出来历炼一下,也是朝廷和百姓之福。”
佟维雄苦笑一声,说道:“管兄你又何必讽刺下官?以前咱们相处,可也不错。”
管一见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不错,朝中文武百官,数佟兄跟老夫和老鹰交情最深的了,他们也聪明得紧,懂得派你来做说客,若是别人来,老夫与老鹰可不会下山。”
“两位给下官的脸子,下官心头感激之至,关于两位的功劳,日后必定奏知皇上。”
管一见冷笑一声:“这倒不必。”
佟维雄拍马追上管一见,小心翼翼地道:“管兄跟沈兄,至今仍余怒未息?须知那是你们自己上奏折,要求辞职归故里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你也知道,何必多说!”管一见道:“若能破此案,皇上平安回朝,尚还要提醒他才知道老夫的功劳的,那就是昏君,不提也罢;若不能救他回来,向新君提也没用。”
佟维雄觉得他说得有理,无话可答。半晌管一见又道:“算了,老夫若是贪功的,也不会沦落至此地步。嘿嘿,伴君如伴虎,佟大人你也得小心!哈哈,老夫一时忘记,佟大人在官场中甚吃得开,老夫跟老鹰就是不懂得为官之道。”
佟维雄干咳一声,道:“管兄,咳咳,您请高抬贵手吧!”
管一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嗯,老夫跟老鹰已看透凡间,宁愿长居深山,但老夫那干手下,他们年纪还轻。”
佟维雄呵呵一笑道:“管兄的意思,下官明白,事后必定奏明朝廷,让他们重回武林,朝廷对他们绝不干预。”
管一见严肃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管一见笑道:“有佟大人此言,老夫办案才有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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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管一见等人已至郑州城,佟维雄道:“管兄,你带人到客栈里休息一下,待下官到衙里了解一下情况,等下再来找你。嗯,对啦,听说本城的龙门客栈最为清雅高尚。”
管一见道:“好,老夫在客栈里等你!”他带着手下到龙门客栈,那客栈颇大,楼下还管饭馆。他们换了衣服之后,便在饭馆中等候佟维雄。
佟维雄过了近个时辰才到,还带着位中年汉子,那人一望便知道是位捕头,那位汉子十分乖巧,不用介绍便向管一见行礼:“晚辈郭集英,拜见管前辈,望前辈今后不吝赐教,晚辈幸甚!”
佟维雄道:“管兄,彼乃本地捕头,下官特请他来向你汇报。”
管一淡淡地道:“郭捕头过谦了,老夫是被迫上山,又被迫下山的一位糟老头而已;郭捕头有话便说,不用客气。”
郭集英忖道:“江湖传言管一见架子比沈鹰还大,果然不虚!”当下他告罪一声,拉椅坐下。
管一见先呼店小二送上酒菜,说道:“吃饭时候不宜谈公事,饭后再请郭捕头谈。”
郭集英心中唯唯诺诺,又忖道:“佟大人为何不请沈总捕头来,却请来这位对江北情况不了解的管一见?”
酒菜虽然丰盛,但一来众人一早赶路,早已饿了,二来心中记挂公事,因此风卷残云,不一刻便已吃得碗底朝天。
郭集英心道现在该可以向他汇报了吧,不料管一见长身道:“佟大人及郭捕头要到房中休息,或在此慢慢品尝杯中物,悉从尊便,老夫几天没洗过澡,可得先清洗身上的污垢才有精神。夏雷,替老夫借几件器具,烹一壶茶来!”言毕进房。
郭集英转头望向佟维雄,佟维雄却似没事发生般,笑吟吟地道:“郭捕头,咱们进房体息。”
高天翅带着他们到他房间,道:“佟大人风尘仆仆,不如也先洗个澡吧!”
佟维雄笑道:“下官正有此意。”
高天翅去吩咐小二拿汤,郭集英便道:“佟大人,管总捕头为何……”
佟维雄挥手止住他道:“老夫好不容易才请得他跟沈鹰下山,如今只有他们才有办法破案,一切都得顺他,知道么?”
郭集英心中不服,脸上却恭谨地道:“是,卑职遵命,大人要沐浴,卑职到外面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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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郭集英跟佟维雄到管一见房中,管一见道:“两位请坐,小雷,斟荼。”
夏雷替他各斟一杯茶,管一见举杯道了一声请,便慢慢品尝。佟维雄道:“郭捕头,管兄烹茶之精,誉满朝廷,你能够品尝,实乃毕生之幸!”
郭集英谢了一番,喝了一口,又大赞一番,但对管一见的傲慢却大为不满。
“郭捕头可以说了!”
郭集英放下茶杯,道:“沙大人一家七口,全被剑刺死,凶手在屋内没有留下一丝线索,郭某无能,调查了几天,至今仍无头绪。”
管一见看了他一眼:“可知他一家是为何被杀的?”
“根据沙大人家内失却大批财帛,郭某跟几位大人商量过后,将此案列为劫杀案。”
“失却财帛便是劫杀?也许劫财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法,杀人才是真正的目的呢?”
“暂时没有证据支持此说。”
“沙大人子女房中的财物可有什么损失?”
“也有,不过沙公子房内的财物不多,所失也有限。”
“沙大人丢失的财物有多少?”
“粗略估计值三万两银子,大部分是首饰和黄金。”
管一见笑道:“倒也不少,这些只是凭下人提供的吧?其实他们也不知沙大人财产有多少。”
郭集英忍不住反问:“难道前辈知道么?”
“老夫当然也不知道,不过老夫的看法可没错,因此他失去的财帛极可能不止此数,而这些财物绝大部分放在沙大人房中吧?”
“是的,此乃实情!”
“既然如此,劫贼又何须再到沙公子和沙小姐房中杀人?须知他们可能曾因小数财物而被人撞破,那就得不偿失!”
佟维雄忙问道:“然则管兄又有何高见?”
“刚才老夫已经提过,劫财是表象,实际是谋杀!”
郭集英道:“前辈,根据什么下此结论?”
管一见不答反问:“死者被杀时,真的没有人听到丝毫声息?”
“卑职查过,确是如此!”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又问:“沙大人死后,还有谁死?”
郭集英微微一怔,道:“没有呀!”
“上个月沙大人是不是去郑州?同行的是谁?
“同行据说是沙大人的朋友。”
“是官场上的人?”
“好像不是……”
管一见冷哼一声:“难怪你什么也查不到,沙家的家丁和丫头在何处?”
“还在沙大人府中。”
“带路到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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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逸志祖籍在河西,家眷虽在身旁,但住室却是赁来的一栋四合院子,不大不小,颇为适宜。沙府的家丁、丫头及女仆共有十二个,如今尚住在宅内,因为他们的行动受到限制。
管一见召他们到院子中,第一句便问:“沙大人一家只有你们十二个人?”
那些下人都点点头,管一见再问道:“一向都是十二个人,也都是你们?”沙逸志在郑州任上已四年,故管一见有此一问。
一个老仆道:“老奴已跟沙大人七年,是在济宁时开始的,刚来此时只有七个下人,后来才陆续增加的!”
“可有人离开否?”
“在济宁的那几位不算,这里只有一位,是在上个月下旬离开的!”
管一见心头一动,便问道:“什么原因离开?那人是男是女,在府内干什么活的?”
“他叫黄新泰,是府内的家将,也可说楚大人的保镖,至于是因何离开的,老奴便不知道!”
“你将他的情况再介绍一下!”
“黄新泰大约三十二三的年纪,平日十分沉默,他喜欢在半夜练武……”
管一见截口问道:“练的是什么武功?用刀还是用剑?”
“老奴有几次半夜下床去茅厕,见他练习的都是拳脚。听说他还未成亲,武功也很高,大人对他十分信任。”
“既然如此,他又怎会突然离开?”
一个女仆答道:“奴婢曾经听说过,家乡的父母替他找了一个媳妇儿,大概是回乡完婚吧!”
“他家乡有人来找他?”
“不是的,上个月老爷去信阳之后有人送信给他,奴婢顺口问他是不是父母叫他回去完婚,他应是,后来老爷回来之后,他便向老爷辞职了。”
“沙大人可曾挽留他?”
“老爷回来三天后他便离开了,他平时很少跟人说话,咱们也不知道,要不是那天早上他来向咱们辞行,还没有人知道他要辞职哩!”
管一见略一沉吟,再问:“他祖籍何处?”
那老仆接道:“老奴曾经问过他,他只说家乡在陇西,不过是哪一条村子,他没说。”
“陇西?”陇西乃在潼关之外,管一见又是心头一动,“出事的那天晚上,你们没听到声音?”
家仆一齐摇头,管一见目注老仆:“你半夜有上茅厕的习惯,那天有没有下床?”
“有的,大约在四更左右,老奴也没听到一丝声音。”
管一见见他一脸诚恳,不像说谎,便问另一个问题:“沙大人回来之后,可有人来找他否?”
老仆道:“都是衙门里的人。”
管一见问:“难道没有别人?他去信阳之前呢?”
老仆道:“有,是两个中年汉子,一个姓韩,一个姓楚,他们一齐去信阳的,一共去了八天便回来了。”
“才去八天?”管一见心头猛地一跳,随即说上个问题:“以一般人的速度,由此去信阳一趟就该三至四天,他这才去八天,难道他便是为了去怡香院嫖妓?”当下又问:“沙大人常去信阳城么?”
“一年总会去一两趟。”
“大都是什么时候?”
“新春他常去,年中也会去一两趟,每次只带黄新泰一人上道。”
“他在信阳有亲戚?”
“这倒没听过,不过好像有个朋友在那里。”
“有什么朋友?”
“没听老爷及夫人说过……不过这也奇怪,夫人及公子就从来不去。”
管一见觉得沙逸志一定与怡香院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跟皇帝失踪一事扯上线,那么他的死,料亦与此案有关了。
他想至此,精神不由一振,续问:“那个姓楚及姓韩的,叫什么名字?以前可曾来过?”
老仆道:“七年来,从未见过。但老爷跟他们却似多年老友,他们住在城内的龙门客栈,过了两天他们便一起南下了,而后来也没有再来过,至于他俩叫什么名字,老奴也不知道。”
管一见道:“他来找沙大人时,是你开的门?”
“是的,老奴问他们的名字,他们说只须对沙大人说有远方的朋友,一个姓韩,一个姓楚的来看他,他便知道咱们是谁。”老仆道:“老奴通知老爷,老爷立即整衣出迎,并带他们进书房,也不用下人侍候,不久,老爷便跟他们出去了。那夜老爷喝得醉熏熏才回来。”
管一见暗道:“这两个人一定是关键人物,最低限度,在那个组织内的地位,比沙逸志高。”
高天翅显然亦想到此点,是故在旁插腔道:“那个人身上可有带武器?他们去信阳时,可有其他人陪伴?”
“都没有!”
端木盛见高天翅插腔问话,也不甘后人,当下问道:“沙大人在去信阳城之前,可有收到什么信么?”
“没有,老爷除了公文之外,极少有私人的函件。”
端木盛再问:“七年来,沙大人可有去过家乡探亲或祭祖么?”
“有,年半之前去过一次,那次他们全家去,只带黄新泰一人。”
管一见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为何七个人上路,只带一个人?”
“还有一个丫环同行,后来她便是二夫人!”
管一见心头又是一跳,道:“沙大人娶妾是在祭祖回来之后的事?他对她感情如何?”
“老爷十分公平,单日到大夫人房中,双日到二夫人房中,似乎十分融洽。”
“二夫人叫什么名字?外貌如何?年纪多大?”
“二夫人原名叫小红,后来便没再以此称之,她原名傅蕴红!”刚才那女仆答道:“奴婢记得她进来时十七岁,如今该二十一了。”
“沙大人到郑州四年?”
老仆道:“是四年零四个月。”一顿他忽然叫了一声:“老奴记起了,沙大人改任郑州时,安顿了家眷便去信阳,后来先是小红进门,继而是黄新泰。”
“这样说来,傅蕴红跟黄新泰进府已四年?”
“不错,大约如此!”
“沙大人去信阳是在何日?
一个年纪较轻的男仆道:“是上月十五日。”
管一见看了他几眼,反问:“你为何记得?”
“那天大夫人来交代不用煮老爷的饭,而大夫人逢初一十五必定吃斋,是故小人记得。”
管一见点点头,道:“你们回房去吧,老高,你先带他们进房搜查。”
院子中只剩下三个人,管一见问佟维雄:“皇上是几时出京的?”
“上月初七日。”
管一见喃喃地道:“由京城到郑州,快者只须五六天,假如那姓楚的跟姓韩的,初七也由京城出发,那么十二三便一定可以到达郑州,找寻沙大人。”
佟维雄脸色一变,诧声问道:“管兄认为沙大人与此案有关?”
“老夫有七八成把握!”管一见冷笑一声道:“不过他也只是个小角色,否则事后不会被人灭口,杀他的人可能便是那两个人。”
郭集英道:“前辈有证据?”
“这只是老夫的推论,”
“推论可不能作准……”话音未落,管一见已斥道:“老夫当捕快之时,阁下还穿着开裆裤依在你娘怀内,这还用得你教训?”
郭集英一张脸“唰”地染红,巴巴地道:“这是事实,晚辈相信!”
“你说此乃劫杀案,但经老夫一问,已问出这许多问题出来……”
郭集英说道:“这些情况晚辈亦已问过了……”
“为何你不说?”管一见嘿嘿一笑:“你也问得这般详细?”
郭集英低头不语,管一见拉着佟维雄进房,轻声问道:“佟大人,你在郑州可有稳当的地方?”
佟维雄怔了一怔,道:“管兄不住客栈?”
“老夫是为你着想!”
佟维雄想了一下,道:“刘守备府上墙高院深,料颇安稳。”
“请佟大人先休息,晚上老夫再去找你!”管一见叫道:“雪儿,你跟殷公正齐护送佟大人回去。佟大人,此刻不比寻常,尚请小心!”
佟维雄去后,管一见仔细打量房内的设备,此乃沙逸志的寝室,布置既不豪华,也不简陋,他心里暗道:“此人做事倒颇懂中庸之道。”
高天翅道:“头儿,房内一切已为人动过,没法查出什么来。”
管一见点了点头,说道:“尽力而为!”他心中不断思索:“假设姓韩跟姓楚的,正如老夫所料,那么他们在朝内也必有内线,否则消息不会这般灵……唔,如此说来,翰林院学士华千山也有可疑之处,皇上跟他出京,必十分恩宠他,他对皇上的一切自然也了如指掌,而他的话,皇上也必较能听进耳朵,是不是他提议去怡香院?”
他越想越惊:“如此华千山也有问题!”他思绪起伏,越想越远。半晌,端木盛与皇甫雪等人不断来报讯,亳无发现。
管一见道:“今日到此为止,咱们回客栈吧!”
他出房见郭集英还在院子中,便道:“郭捕头你也回去休息吧!”
郭集英道:“你可知佟大人命小的协助前辈。”
管一见淡淡地道:“用得着郭捕头时,老夫自然会派人去找你。”言毕带人回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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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客栈,他回到房中便倚在床上。
端木盛道:“头儿,我去替你煮一壶茶来。”
管一见说道:“且慢,去帐房那里查问一下,上月十二三日左右,有没有姓韩和姓楚的来住店,有关的事情也请调查一下!”
端木盛应声而去,不久又回来:“头儿,那两个人是上月十二日中午投店,开了两间房,就在咱们斜对面。帐簿上记着韩亭芳和楚云的名字,据称是三四十岁间的汉子,外表看来很斯文,像是读书人,但一个小二却认为他们行动跟读书人不大相同,而且走起路来,既快又稳,看来便是咱们要找的人。”
“还问到什么?”
“沙大人在十二日黄昏来找他俩,三人在楚云房中,后来又叫了一席酒菜,送到房中吃,沙大人到二更左右才离开。”
管一见喃喃地道:“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
皇甫雪道:属下认为这两个人可能便是杀死沙大人一家的凶手!”
“不是这一点!”管一见沉吟道:“为何沙逸志在听到这两个人到访便立即出迎,而毫不感觉奇怪?”
皇甫雪脱口道:“这可能他一早便知道他们会来找。”
“你忘记那老仆说过,除了公文之外,极少有私人的函件?”管一见跳下床,“因此看可能他们不是去沙家与他接触的,而是通过别人,和在其他地点——这次韩亭芳和楚云直接找上门,大概只是因为时间紧迫,不能拖延而已!”
高天翅接道:“所以郑州城内,有他们的一个联络点。”
端木盛未待他说毕,便跳了起来:“我再去问!”
“慢,不要问得太露骨,另者将他们登记客房的账簿拿本来看看。”
端木盛应了一声,立即走出去问掌柜:“掌柜,借问你一件事,那韩亭芳跟楚云,以前有否来住过店?”
掌柜看来颇年轻,约才三十出头,当下他笑道:“小店托皇天之福,生意一向不恶,来往的客官不少,在下实在记不清楚他俩有没有来过。”
“既然你也记不清,在下便替他查一查吧!”端木盛说道:“请将今年来的住客登记表借来一看!”
掌柜道:“这是本店的秘密,也是一种道德,不能外借。”
“凡事有例外,希望你合作,要不,咱们只好利用官府的力量了!”
掌拒见他们今早与郭集英在一起,以为这是郭集英的意思,不由淡淡地道:“客官大可以请郭捕头来。”
端木盛颇有虎落平阳受犬欺的感觉,若在以前,有谁敢拒绝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当下他沉下脸来:“韩亭芳和楚云是杀死沙大人的凶手,咱们受朝廷之命来查此案,你敢不合作,难道你与疑凶有瓜葛么?”
掌柜脸色微微一变,道:“既然如此,请客官出示证明。”
端木盛见他仍然拒抗,心头猛地一跳,大声叫道:“黄柏志,你去刘守备家请佟大人来一趟!”
掌柜脸色再一动,堆下笑脸道:“客官何必小题大做?在下就叫人去帐房拿来。”
“小题大做的是你。”
“这是本客的规定,在下受人之禄,只好忠人之事,莫怪莫怪!”掌柜还要唤小二,却被端木盛阻拦。掌柜不由一怔:“客官又改变主意了么?”
“不,由在下跟你去取,相信你不会再拒绝吧!”
掌柜陪笑,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矣!”他引端木盛到帐房,拿了三大本簿子来,道:“本客栈是分季登记,一季一本。”
端木盛谢了一声,将登记薄拿到房中。管一见道:“你们立即查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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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集英怀着一股怨气到衙门交差之后,便信步回家,他家就在本城,上有一母,下有妻儿,一家五口靠他一个人挣钱养活,负担也颇为沉重,今日因为受了一肚子气,所以回家时,顺便买了一瓶子酒。
大门开而不关,郭集英推门进去,便破口骂道:“是谁出入不关门的?”他“砰”的一声将门踢上,顺手拉上门闩。
院子里堆了好些干柴,厅上无人,房门紧闭,郭集英大步走进厅,嘴里还不断地唠叨着说道:“他奶奶的,都死去哪里?”
话音未落,后颈一凉,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郭捕头,请你小心一点,俺手上这柄剑可不长眼睛!”
郭集英那股怒气已转化为惊恐了,涩声问道:“相好的,你是谁?咱们吃公饭的,可没什么财帛呢!”
“俺是送钱来给你的,可不是要来劫财。”
郭集英挤出一丝笑容:“在下抓过你的兄弟么?不知判了罪没有?”
那人语气带着嘲弄,说道:“你不必自作聪明,凭你这身本领,还拿不到俺兄弟。”
郭集英苦笑道:“如此阁下找上在下,不知有何贵干?”
“要你替咱们做一件事情,事后对你大有好处,你大可以告老回乡,安度下半世。”
“只怕在下能力有限办不到
“容易得很,只要你肯,白花花的银子便送上来。”
郭集英心中暗道:“天下间哪有这种便宜的事?多半是要我干些犯法的事儿!”当下道:“在下能力的确有限得很,阁下既是高人,何不另请高明?”
“因为你行事最方便!”
郭集英苦笑一声 “阁下到底要在下办些什么事,可否先透露一点?”
“除掉管一见。”那人说活不带一丝感情。
这几个字听在郭集英耳中,如同响了一个霹雳,脱口叫道:“那怎成?”
话音一落,后颈一麻,他张口欲叫,却发不出声音来,他武功虽然不高,却也知道这是被人点了哑穴。
那人把剑移开,霍地抽出郭集英腰上的钢刀,将刀柄塞进他的手中:“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郭集英心头“扑扑”乱跳,不知对方弄什么玄虚,慢慢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灰袍人背对着自己,正将厅门关上:“你若能打得赢俺,俺便放你一马,否则除非你有勇气自杀,要不便得乖乖听我的话!”
郭集英见对方有恃无恐,那刀久久劈不出去,灰袍人道:“你还不出手,等下可没机会了!”
郭集英咬一咬牙,心中暗道:“无论如何也得拼一拼了!”心念一动,钢刀挟风就向灰袍人后肩砍去。
这一刀势力甚猛,还有几分瞄头,难怪他能坐上郑州捕头之位;可是灰袍人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双肩微微一晃,已滑开两尺,郭集英那一刀几乎劈到门板上去。
于是郭集英腰一扭,钢刀横劈过去,但灰袍人己转过来,长剑一举,“当”的一声,已将刀格开丁。
郭集英目光一及,这才发现灰袍人脸上挂着一块黑布,只露出双眉和双眼,而且目光孕满不屑之色。
郭集英怒不可遏,第三刀再度劈出,灰袍人身子一侧,郭集英急忙变招,灰袍人长剑如毒蛇出洞般,直噬郭集英的喉头。
郭集英再次变招横截,这次刀剑相触,只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声,灰袍人长剑忽然沿剑脊滑下,直截郭集英手腕。
这一招十分古怪,郭集英一惊非同小可,忙不迭收刀后退。
灰袍人如附骨之蛆,剑尖遥指郭集英的胸膛,郭集英连变三个身法,都没法脱出其剑势!
这一刹那,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跟对方,实在有极大的距离,依常规打法,绝非其敌,是故狠下心,钢刀不守反劈向对方的头颅。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灰袍人自忖武功在对方之上,自然不肯冒险,立即滑步闪开;郭集英正暗暗高兴,此计得逞,不料眼前只觉白光一闪,灰袍人的剑尖已抵在自己的喉头上。
这一剑灰袍人是如何出手的,他根本看不清楚,只觉对方那柄剑好像是一具鬼魂般,他后背汗出如浆,人也呆如木鸡,灰袍劈手夺下他的钢刀,双脚一错,又闪到他身后,剑刃架在其后颈上。
灰袍人这几个动作,郭集英全看在眼中,却毫无反应。
灰袍人将刀插进他刀鞘,又解开其哑穴,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地道:“你服不服?”
郭集英的声音好像自远处飘来:“你杀了我吧!”
灰袍人冷哼一声,“你真不怕死?”
“左右都是死,不如死得好看一点!”郭集英顿了一顿又道:“你以为管一见是浪得虚名之辈么?何况他还有好些手下。”
“你不怕死,但难道你要做不孝的人么?”
郭集英吃了一惊,急问:“阁下此话何意?”
“你一家四人都在咱们掌握中,只要你除掉管一见,不但他们会平安回来,而且还有一大笔银子送给你。”
郭集英脸色大变:“家母年纪老迈,身子又一直不大好……”
“你放心,她们活得很好,只要你肯合作,没人会难为她们!”灰袍人声音转厉,“俺没有太多的时间,你快作个决定!要不就先拿你的母亲,在你脸前处决,将她的肉一寸寸地割,一块块地切,让你看得到,叫不得,摸不得!再下来就轮到你的子女。”
郭集英猛地抖了几下,涩声的道:“就算在下肯答应你的要求,也杀不了管一见。”
“若论其功夫,十个你也杀不了他!但杀人的手段,成千上万,你不会用别的办法么?”
郭集英苦笑一声:“在下愚昧,可不懂得。”
“你是吃哪门子饭的?连这个也不懂!”灰袍人收剑,递了一个小纸包给他:“这是无色无嗅的毒药,将它下在酒中,可杀人于无形!就算管一见有十条性命,只要他喝上一口,就算大罗神仙也无救!”
“他怎肯喝我给他的酒?你不知道他这人架子有多大。”
“在他心目中,你是个小人物,所以他不会提防你,你干了这许多年的捕快,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灰袍人声音又是一沉:“就算你说不懂,也得干,否则后果不用多说!”
郭集英心中暗忖道:“管一见啊管一见,你可不能怪我郭集英贪生怕死,可得怪你自己没将我看在眼中,事实上你风光了几十年,死了也不白活!”当下道:“在下依你吩咐去办,却不敢保证能杀死他的!”
“我对这包毒药放心得很。”
“不是这个,在下是怕他不喝,那就无所施其技。”
“只要你真心替俺办事,绝不会怪你。”灰袍人的剑又架在郭集英后颈,道:“但假如你通风报讯,或不尽力,告诉你,你的下场将会更惨!”
郭集英身子又是一抖,半晌才问道:“阁下跟管一见有不共戴天之仇?”
灰袍人冷冷地说道:“俺杀管一见的目的,不能问也不能查!你拿定了主意没有?”
郭集英苦笑一声道:“在下还能反对么?”
灰袍人收剑,又放下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道:“你拿去买酒及菜肴,送去给管一见,要买全城最好的。你最好诚心替我办事,我有人跟着你!脸上多点笑容。哭丧着脸,人家会喝你的酒么?”
郭集英道:“在下有个要求,恳请阁下答应……”
“说吧!”
“请让在下看看家母,在下才能安心为阁下办事。”
灰袍人沉吟道:“好吧,进房看,头一间。”
郭集英心头着急,轻轻将头房的门推开,只见床上躺着四个人,精神呆滞,不能动弹,看来是被人封住了穴道,床前尚有两个持剑的蒙面汉子。
灰袍人道:“他们没事,出来吧!”
郭集英退出厅,抓起那包毒药。
灰袍人又道:“事情完毕之后,便得回来!记着不许哭丧着面!”
郭集英堆下笑容道:“阁下放心,在下就算活得不耐烦,也不忍心让家母遭受不幸。”他开门出去,心情有点沉重,但想起刚才遭受管一见的冷落,心情又似乎轻松起来,心里暗道:“管一见,你想不到也有今日吧!”
郭集英先到酒铺,买了半坛状元红,趁伙计不觉时,将那包毒药倾进缸内,然后叫他们送到客栈给管一见。
他买了酒,又去买了一堆送酒的食物,包括鸡肉、烧肉等等,然后亲自到客栈。这时候酒铺的伙计亦把酒送到。
郭集英去敲管一见房门,却没有人应他,他叫了一阵,见没有结果,跑到柜台查问,掌柜对他道:“他们刚才全部离开了。”
郭集英一怔,问道:“可知他们去何处?”
“不曾交代。”
郭集英暗中出了一身汗,忖道:“莫非他已料到我要对他不利!”他发了一阵呆,忙道:“掌柜,我这些东西放在你这里,等下他们回来,请代交给他……我等下再来!”他匆匆离店,快步回家。
不知为何,他明知事情仍未解决,但心头却有一阵轻松感。
管一见不是神仙,当然料不到郭集英欲对他不利,他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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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盛等人每组两人,各自翻查一本登记薄。管一见则坐在床上沉思,一息间夏雷与殷公正便回来了。
不久,皇甫雪与黄柏志那一组,首先发现韩亭芳及楚云的名字:“头儿,这两个人在九月十七曾来此住了两天。”
管一见精神一振,说道:“记下,再查。”
结果端木盛查知四月二十三日那两个人亦来过,同样住过两天。高天翅翻查的春季纪录簿,则没有他们的名字,但皇甫雪在冬季那一本,又查到十月二十日他俩又曾在此住过两晚。
高天翅道:“奇怪,他们每次都来住两晚,是什么原因?”
“说明他们来此不是游玩,也不是做生意,是来跟沙逸志联络!”夏雷在旁插腔。
管一见道:“他俩九、十及十一月都来一次,这里面也有玄虚!”
端木盛道:“皇上失踪,若不是有人要以此胁迫皇上答应他们一些条件,便是为了篡位,所以属下有个念头……”管一见目注端木盛,鼓励他说下去。
端木盛吸了一气,续道:“假如属下没有看错的话,应以后面那一个原因的成份较大,那么即使咱们找到皇上,也可能只是增加一场战乱而已……”
皇甫雪忍不住道:“不错,而且咱们也可能白干一场!”
管一见说道:“让他先说了,你们再说。”
端木盛道:“掳劫皇上只是一种手段,这个目标已完成,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便是夺位。假如皇上不死,面且又让咱们找回来,但时间却在新皇登基之后,届时必会引起一场纷争。”
他看了管一见一眼,然后再说下去:“假如属下估计没错,朝廷之内如今已是风起云涌,暗流激荡。咱们最好能分成两路,由咱们负责找寻皇上,由沈前辈入朝排解纠纷,如此双管齐下才能够成功!”
管一见目光大亮,道:“你们都大有进步,使老夫老杯安慰。不错,实情好可能是如此,反正信阳那里也不会查到什么,就让老鹰入宫吧!他长年在江北,跟高官比较熟识……就如此决定,小雷,带路去刘守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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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刘守备家,刘守备闻讯亲自出迎。
“管神捕大驾光临,刘某何幸之有!”
管一见道:“客气话不必多说,佟大人在么?”
“正在睡觉!”
“老夫有事要跟他商量,请唤醒他下床。”
刘守备道:“请诸位在厅上小坐片刻,刘某即去唤醒他。”
过了一阵,佟维雄睡眼惺松地出来,他面容虽然憔悴,但神情却颇为兴奋:“管兄,可是有了重大的发现?”
管一见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维雄佟述说他们的看法,佟维雄脸色连变,问道:“下官六神无主,请管兄指教。”
“请佟兄立即派快马送到信阳叫老鹰带人来此,与你入京。”
佟维雄道:“如此甚佳,下官离京已久,也记挂着那边情况。”
“佟兄入京之后,须先控制御林军和大内侍卫。”
“诸位请稍候,下官立即修书派人送去。”
佟维雄离开之后,刘守备又进来:“管神捕光临,今晚无论如何请给刘某一个脸子,在此吃顿便饭!”
管一见想了一下,道:“老夫若不领情,未免不近人情,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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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管一见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刘兄久居郑州,可知龙门客栈的历史乎?”
刘守备微微一怔,道:“那客栈已有几十年历史了,不过两年前拆掉,重新改建,算是本城最好的一家客栈。”
管一见道:“那掌柜才三十多岁吧?是位少东?”
“原来的老板已死,由少东经营,但少东对此不感兴趣,到京城去做生意,后来便聘了这位姓侯的做掌柜!”
“这姓候的掌柜跟东家有何关系?”
“这个刘某也不清楚,神捕为何问及此?”
管一见改问佟维雄:“韩亭芳和楚云,每来郑州必住龙门客栈,佟兄认为这客栈有问题么?”
佟维雄反问:“管兄有何问题?”
“也许这客栈是掳劫皇上的那个组织的一个联络点。”
刘守备道:“不会吧,这些年来,他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但刘兄别忘圮,他们已换了掌柜,也许老板没有问题,也说不定这家客栈换了主人。”
刘守备无言以对,管一见说道:“云儿你跟小雷等下悄悄回客栈,留意他们有什么异动,不要给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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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集英重回龙门客栈已是天色向晚,但管一见等人仍未回来,他便坐在大厅里等候,一直等到起更。
那姓侯的掌柜不理睬他,“滴滴答答”地拨着算盘。
郭集英心中有鬼,越坐越不是滋味,多次问掌柜,掌柜都冷冷地答他:“客官没交代,咱们怎知道何时才回来。”
郭集英忍不住走到后院,管一见等人的房门还关着,焦虑地在房门口踱步。
过了一阵,屋顶上忽然跳下一个人来,郭集英被吓了一跳,定眼一望,忙堆下笑容来:“皇甫兄,小弟等得好苦。”
原来这人正是皇甫雪。
皇甫雪诧声问道:“郭捕头找咱们是有急事?”
郭集英忙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是小弟买了些酒菜孝敬管神捕跟诸兄。”
皇甫雪微微一笑:“何必客气,我头儿不大喜欢这一套。”
郭集英苦着脸道:“小弟也自知高攀不上,但这确是小弟的一番好意。你知道吗?起初见管神捕架子那么大,心中甚不服气,但后来见他一到沙大人家,便发掘出好几条线索,对他印象全改,也可以说现在全服啦!”
皇甫雪又笑一笑:“郭兄客气!”
“说真的,小弟送些酒菜来,并无什么用意,只是给神捕陪个罪,因为日间小弟对他态度不大恭敬,希望管神捕大人大量……”
皇甫雪截口道:“敝上面冷心热,绝不会记住这些芝麻绿豆的事,郭兄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小弟也希望能听到他老人家的教诲。”郭集英谄媚地道:“皇甫兄是明理人,请代小弟向贵上美言几句,在他留在郑州期间,能让小弟在他后面跑跑腿,于愿已足。”
“郭兄盛意拳拳,小弟焉敢不尽点心呢!”
“那些酒菜……”
“请你带回去吧,咱们已用过饭了,是刘守备请的客。”
“那么神捕为何派你来此?”
皇甫雪心头一动,低声问道:“郭兄久在郑州,可知道客栈……”他一手推开窗子:“郭兄请进,小弟有几句话要问你的。”
郭集英心头猛地一动,堆下笑脸道:“皇甫兄你先请。”
皇甫雪也不客气,左手在窗台上轻轻一按,便进房内。
郭集英跳进去之后,立问:“皇甫兄要问小弟什么?”
“你对这间客栈了解多少?这掌柜是不是新的老板?”
郭集英一呆道:“听说不是,皇甫兄因何问此?”
“原有的老板叫什么名宇?如今在何处?”
“旧日老板叫薛南宝,两年前过世了,他几个儿子并不感兴趣于客栈的生意,都到京城去做买卖,所以雇这侯掌柜掌管。”
皇甫雪暗道:“莫非姓薛的后人,在京城暗中将这间客栈卖掉?所以新主才重新改建?”当下再问道:“那姓薛的家人可有来过?”
郭集英想了一想,道:“小弟没听人说过,皇甫兄是调查什么呢?等下小弟去问侯掌柜!”
皇甫雪忙道:“不必!嗯,你见到他亦不必说在下回来过。郭兄,如今夜已深,有事明天再相谈吧!”
郭集英抱拳道:“好的,小弟明早再来聆听贵上的指示。”他仍从窗口跳出去,对皇甫雪的话却有点奇怪,只是猜透不出,便闷着一肚子疑云回家。
到了家门之外,郭集英先向四处张望一下才敲门,他敲得很有规律,这是事前跟灰袍人的约定暗号。
后来,门内传来一句话:“风高月黑!”
郭集英立即答以“日月无光”,门随即打开。
郭集英一闪进去,灰袍人已将门立即关上。
“管一见没回来,原来今夜是刘守备做东请客!”郭集英边说边与灰袍人进厅。
灰袍人冷冷地问道:“你去刘守备家查问过么?”
“不是,他有一个手下叫皇甫雪的,刚才回客栈说的!”
灰袍人慢慢敲打火石,将油灯点亮,他皱眉问道:“只他一个人回客栈?”
“是的……不过他行动有点奇怪,是由屋顶跳下来的,进屋时又急跳进窗去,像有点神秘。”
灰袍人“哦”了一声:“你是怎样发现他的?”
郭集英便将经过略说一遍,然后道:“他对龙门客栈很感兴趣,查问在下侯掌柜是不是老板。”
灰袍人目光一变,但随即恢复,不过却落在郭集英的眼中。灰袍人道:“你将他查问龙门客栈的话,仔细复述一遍!”
郭集英不敢不依,便将皇甫雪的话复述了一次:“他们调查沙大人的死因,不知为何又对侯掌柜感到兴趣。”
灰袍人低头沉思,郭集英又道:“大爷,看来管一见是不会回客栈的了,请你高抬贵手,在下一定不提只字,若有泄漏半旬……”
“不用发誓!他今日不来,明天还会来!哼,他如何狡猾,终也得死在郑州。你在这里等我,我半夜回来再找你。”
灰袍人言毕翻墙而去,快得像一缕灰烟。
郭集英提着油灯进了寝室,房内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刚才他去买酒莱时,灰袍人已着人将他一家人送走,不知去向,他觉得今日好像发了一场噩梦,可怕的是这场噩梦还未了结!
郭集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到他刚迷迷糊糊合上双眼时,又被灰袍人喝醒:“起来!”
郭集英一骨碌地爬了上来,胆怯地道:“大爷,你有何指示?”
“现在我的计划有变,决定让他离开郑州……”
郭集英大喜:“大爷,那小的母亲妻儿……”
“且慢高兴,我还未把话说毕!”灰袍人道:“不过现在要你做的事,更加轻松,而且没有人会怀疑,也应该顺利完成。当管一见等人离开郑州后,我会立即把你家人送回来!”
郭集英心头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落:“大爷你请说,俺听着!”
灰袍人凑在郭集英耳边说了一番话,郭集英惊喜地道:“这样就行?”
“不错,不过管一见的命也活不了多久!”灰袍人的眼露出得意的神色。
郭集英道:“小的一定会照您的意思去办。不过如果他不相信呢?”
“也不会不相信,就算他有所怀疑,但仍然会去跑一趟,届时哼哼……”灰袍人忽然一沉声,“假如他不相信,那么你只能怪你的运气实在太差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他的说话充满杀机,郭集英听后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待他定下神来,灰袍人已不知所踪。他重新躺下,心头仍然跳个不停,暗暗祷告苍天,希望管一见相信他的话离开郑州,那就大功告成。
桌子的灯已油尽而枯,郭集英仍然睁着双眼,望着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