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春寒料峭,天上仍不时下着鹅毛雪。
沈鹰在他设在汴梁的“行宫”中摆下寿宴。这次知道沈鹰做大寿的人极少,而能成为座上客的便更加少了!厅中只摆下四张八仙桌,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大红帐幔,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寿字。
今日成为沈鹰座上客的,都是江北武林的俊彦,是以即使能够忝陪末座的,也觉脸上有光。
最早到汴梁的是崔一山及古逸飘两个,这两人沈鹰当然信得过,是以他便把叶少煌托他查案的事对他俩说了,同时跟他们反复研究每个细节!
三人关在书房内已有一炷香时间了,却仍未能找到一条确实而又重要的线索出来。
半晌,崔一山问道:“老鹰,小弟认为咱们得先确定那人假冒叶少煌的身份去杀人的目的!”
古逸飘道:“这还用得问?当然是行嫁祸之计,使叶少煌陷于不白了!”
“你认为叶少煌跟对方有仇?”
古逸飘一怔,赧然地道:“在江湖上行走过一年半载的,谁敢说没有仇家?这也不稀奇!”
崔一山摇头道:“那个假叶少煌每次杀人虽然都是出其不意,但他能够力战周千岁而不败,又能力拒上官夫人及上官凤的合击,这份功夫显然会比真的叶少煌高,而且要高上不止一两筹。假叶少煌若与真叶少煌有仇,他何必使用这种要冒极大风险的计划,使真叶少煌含冤莫白而泄其恨?何不干脆把叶少煌一刀杀死!”
古逸飘不服,反问:“你又怎知真叶少煌没有这份功力?”
沈鹰插腔道:“老夫试过他的身手,他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高!”
古逸飘悻悻然地道:“崔老弟,那么你认为对方的目的何在?”
“这是一个阴谋!”
古逸飘失笑道:“谁不知道这是个阴谋!”
崔一山不理他,续道:“这个阴谋主要对付的是饮马帮、摘星堡、百里牧场及神拳门,而非叶少煌或铁叶帮!”
“若不是要对付铁叶帮,最后假叶少煌为何要把叶银辉杀掉?”
“杀掉叶银辉只因他一则发现了一个苗人,而这个苗人自然与这件泣血鸟的案子有关;二则是叶银辉最后又发现自己的儿子是假的!对方不得不改变计划,连他也杀死!”
崔一山转头对沈鹰道;“老鹰,当假叶少煌弑杀叶银辉之前,曾传来三道泣血鸟的叫声,小弟怀疑这叫声有疑点,因为那三声鸟鸣,虽然亦十分难听,但显然不是发自真正的泣血鸟口中,因为前者不如后者的尖锐!”
沈鹰动容地道:“一山,你的意思是:那声音是发自人的口中?”
崔一山颔首,古逸飘轻呼一声:“此刻想来,老朽也有这个感觉!如此说来,那假叶少煌必还有同党,而他的同党当时也在人群中!”
沈鹰沉声道:“这倒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崔一山道:“可惜当日到铁叶帮的人太杂了,咱们也记不起这许多人!”
古逸飘说道:“而且还有几个是陌生人!”
沈鹰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在这段日子里是否有空陪着老夫!”
古逸飘跟崔一山互望了一眼,似乎同时笑了起来,沈鹰知道他们没有问题,但仍交代他们不可把他接查此案的事泄露出去。最后又道:“飞道人的来历,两位可曾清楚?”
古逸飘道“此人似道非道,虽自称道人,但却无出家人的清规戒律,听说也曾经出入花柳场所,还有一点,此人师承何家,竟亦无人知道!”
崔一山道:“此人武功不错,但却十分神秘,也很少在江湖上出现,但当他在江湖上失踪后,又没人知道他隐居在何处!”
沈鹰轻叹一声:“莫非问题便在这人身上?因为老夫调查过,这个神秘的道人在假叶少煌杀人时都躬逢其会,却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崔一山忽然问道:“老鹰,做怎不问问上官凤?飞道人既然成为摘星堡的座上客,他必然与上官家有莫大的关系!”“老夫早问了,可惜上官凤也不知道!上官夫人……下落未知,周千岁生死未卜……”
古逸飘截口道:“周千岁他早已死了!”
“你亲眼看见,还是有人看见?”
古逸飘一呆,随即道:“江湖上人人都如此说!”
沈鹰轻哼一声,道:“老夫却有所怀疑,也许周千岁根本未死,他的所谓死讯,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崔一山快口道:“这样说周千岁他不是……”
“对,他可能也有点问题!”沈鹰抽起烟来,说:“这件案子表面上看来只是诡秘妖异四个字而已,实际上却是一件十分复杂而又牵涉极广的大阴谋!老夫就不相信那只泣血鸟有这样大的神奇力量!”
古逸飘道:“不错,老朽也不相信!”一顿忽然大声叫道:“我记起了,那天在饮马帮内议论泣血鸟的来历的,好像正是飞道人!”
沈鹰与崔一山的脸色齐是一变。崔一山说道:“那只有赶快把他找来了!他可能是此案的重要人物!”
沈鹰道:“老夫已吩咐手下去找他了,可惜至今尚未有头绪!
古逸飘道:“老鹰,到底今日是不是你的寿辰?”
沈鹰微微一笑:“你两个应该知道,即使是老夫的寿诞,老夫也绝不会去请人来祝贺的!”
古逸飘又问:“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作用?”
“老夫想利用这个机会观察一下今日到此的人!”
“难道单只看一看便能知道他们的秘密?”
“这只是一个楔子而已,老夫假装对这件事不太清楚,用话去问他们,然后再分析他们所说的话,最后才暗中调查他们的行动,跟其所言是否有什么不同!”沈鹰吸了一口气:“重要的是老夫认为这些人之中,必有一些是‘泣血鸟组织’的同党!把他们集中在汴梁,要调查便比较容易了!
“再有一点,假如他们在汴梁时,如果假叶少煌仍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杀人,那么在此的嘉宾即使是与‘泣血鸟组织’有关系的,其亦非主脑人物了!”
崔一山道:“原来如此!”
话音一落,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沈鹰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走入一人,却是沈鹰手下的第一大将“铁脸金剑”萧穆。萧穆道:“头儿,吉时将至。”
沈鹰挥手道:“老夫就来!”向崔一山、古逸飘打了个眼色,联袂走出大厅。
厅内立着几个身着锦衣的青年,都是沈鹰的手下,宾客才来了一位:彭莲山。
沈鹰拱手道:“不知彭副帮主驾临,恕老夫有失远迎!”彭莲山道:“去岁神捕纡尊降贵光临敝帮,如今神捕寿庆,彭某接到消息,岂能不来!”
说话间,又来了几位嘉宾,却是百里牧场马千里的二位公子:马如龙、马如风,再来的是华山派的霍作民。
吉时已到,沈鹰环视偌大的一座厅只有寥寥的几个贺客,心中说不出的异样,难道凭自己的面子竟请不到这些人?
厅上的贺客也看出一点异样了,幸而大家都碍着面子没有启齿动问,否则只怕沈鹰更加下不了台。
一等再等之下,老相识“断魂枪”麦浩才赶到。
太阳早已隐去山后多时,厅内已掌上了灯,尽管布置得体,张灯结彩,但气氛却是说不出的冷落,这一点实在大出沈鹰的意料,他老大没趣地道:“城儿,吩咐上菜上酒!”
霍作民等人立即向沈鹰祝起寿来,沈鹰强颜欢笑,众人都听得那笑声实在乏味。
四张八仙桌一张也坐不满,沈鹰索性叫手下们也都坐下吃喝。正在斟酒之际,门口一个手下忽然叫道:“有贵客到!”
沈鹰心头一跳,连忙走下石阶,目光一及,来的却是“铁面罗刹”东郭翠珠!
刹那,沈鹰心头一怔,暗道:“老夫并没请她,她怎会不请自来?是谁把消息告诉她的?”
东郭翠珠来至阶前,抱拳道:“恭祝神捕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但沈鹰脸色迅速一变,厅上的其他贺客也都一怔,这当真是当着和尚骂秃子了!
沈鹰哈哈一笑,道:“老夫活了数十年,还是第一遭摆寿宴,若能年年有今日,也不错了!”
东郭翠珠一怔,这才发现厅上的气氛有点不对,但她脾气倔强,却也不会为此而道歉,却道:“风闻今日是神捕寿诞,东郭翠珠素来喜凑热闹,不请自来,料神捕不会见怪吧!”
“老夫不但不会见怪,而且欢迎之至!反正还有不少位子,多了一个不多,少了一个不少!不过,老夫等下却有话要问你!”
东郭翠珠笑道:“彭帮主等人早已不耐了,咱们边吃边说吧,其实你不问,我也要说!”
“哦?”沈鹰目光一亮,心头又是一跳,连忙请东郭翠珠入座。
众人干了三杯之后,默默吃菜,倒是东郭翠珠笑语盈盈,不断说着话。
酒过三巡,沈鹰向古逸飘打了个眼色,古逸飘会意,轻咳一声道:“东郭女侠,刚才你说有话要说,老朽早已洗耳恭听了!”
东郭翠珠脸色一沉,道:“东郭翠珠一向让人视作罗刹,却未曾被人称作女侠的!你这样奉承我,不知有何用意?”
古逸飘苦笑一声,说道:“左右也不过希望你早点把话说出来而已,你又何必认真呢?”
“老娘最恨人有求于人时嘴上如糖如蜜,平时却视之如蛇蝎!”
古逸飘脸色一变,但回心一想:“这女罗刹素来脾气古怪,我又何必跟她计较,自己贬低了身份!”当下只得说:“女罗刹言重了,老朽是那种人吗?”
东郭翠珠笑一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这两种人!当日在摘星堡时,老娘吃人奚落,你若认为我是女侠的,怎不仗义说一句公道话!”
古逸飘暗道:“原来她心胸如此狭窄,连这个也气上了老夫!”只得赔笑道:“顾酸丁一向疯疯癫癫,你何必认真!”
东郭翠珠冷哼一声,崔一山见古逸飘下不了台,连忙打圆场。“老古是口没遮拦,请女……女罗刹原谅则个,咳咳,老朽等也渴望听听女罗刹的话久了!”
不料东郭翠珠眼珠子一翻,冷冷地道:“老娘可没要你替他赔罪,你何必强出头!”
古逸飘忍不住说道:“你到底是说不说?”
“老娘就是不说,你又能够拿老娘奈何!”
古逸飘就算是泥人也有火,喝道:“你以为老夫怕了你不成?”
“笑话,老娘几时要你怕?咦,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老娘反而怕了你?哼,要不是看在神捕的份上,老娘今日便不给你好看!”
古逸飘几时吃过这种大亏?虎地跳了起来:“何必再等他时,老朽现在便要看看你要怎样使老夫难看!”
崔一山忙道:“老古,这又何必?”忙拿眼看了沈鹰一眼,只见沈鹰默默坐着,眼珠子看也没看东郭翠珠一眼。他心头不由一怔:“老鹰今日怎会让这泼妇放肆!”
东郭翠珠见沈鹰没有反对,也把一对柳叶刀抽了出来:“听说你的风云刀法打败不少名家,老娘早就有心领教啦!”
古逸飘缓缓把刀抽了出来,道:“请!”他自恃比对方略高半筹,不肯先发招,不料东郭翠珠双刀虽然举了起来,却也不肯贸然进招。
其他宾客见主人没有反对,自然不便多言,都停下箸来,转头注视。
东郭翠珠瞪着古逸飘,不言不动,却似是上弦之箭。古逸飘心头一凛:“这恶婆虽然泼辣,但武功倒也不可小觑!”他心念转动,精神不由略为松懈一点,东郭翠珠身子忽然飙出,人未至,右手刀已斩向古逸飘的头顶!
古逸飘冷笑一声,双眼如电,瞪在东郭翠珠的右手刀上!
东郭翠珠的右手刀离古逸飘头顶尚有半尺之际,手腕一偏,便削肩头了,但左手刀在这瞬间却猛烈劈出!这一刀才是“铁面罗刹”的杀手锏!
古逸飘一见对方左手刀够劲,身子立刻一偏,闪过东郭翠珠的右手刀,同时手中的宝刀也及时抬起,迎向对方!“当”的一响,两刀相触之后,两人都是立时变招!
东郭翠珠左手刀一回,右手刀一偏,改削对方腰际!古逸飘大喝一声道:“来得好!”手臂一抡,宝刀一回,不但及时把对方的刀挡开,而且余势未了,刀锋急削对方的手腕!
东郭翠珠左手刀急来挡架,古逸飘左袖猛地一拂,袖角扫在刀身上,刀势顿时一慢,只是这一慢,古逸飘的宝刀离东郭翠珠的手腕已不足三寸!
东郭翠珠吃了一惊,急忙后退一步,右手一翻,反劈对方手臂!这一刀反应迅速,群豪都暗中喝了声彩!
古逸飘功力深厚,加上经验丰富,岂能让她得手?身子滴溜溜一转,刀法倏地一变,“唰唰唰”一连劈了七刀,这七刀一刀快过一刀,一气呵成,就似一招七式般,紧密无间!
东郭翠珠双刀连挡,堪堪把这七刀接下来,却已连退两步!
古逸飘七刀一过,正待变招,东郭翠珠退后立进,趁这一空隙的时间,双刀急卷过去!她刀法虽没古逸飘那种令风云变色的气势,甚至连速度也稍有不如,但胜在招式诡异,往往令人有防不胜防之妙,加上多了一把刀,在招架方面稍占便宜,虽稍落下风,但古逸飘一时之间也未能得手。
两人眨眼间已交换了数十招,古逸飘逐渐摸到她刀法的变化,威力逐渐显露出来。
再过了二十招,只见东郭翠珠右手刀冒险侧攻一招,胁下登时露出一丝空门来,古逸飘目光如炬,不退反进,宝刀快如闪电,直剁其胁下!
东郭翠珠拧腰一闪,左手急劈对方脖子!这是拼命的打法,古逸飘心头一凛,千钧一发之间,翻腕横扫,刀柄尾端恰好撞在东郭翠珠的右手刀身上,同时沉腰坐马,避过对方的左手刀!
东郭翠珠见自己双臂张开,空门大露,心知有险,急忙蹬脚后退!但古逸飘比她更快一步,手腕再一翻右臂暴长,只见白光一闪,刀光过处,但听一道裂帛声响,东郭翠珠身上的一块衣袂已跌落地上!
古逸飘不为己甚,收刀而回。
东郭翠珠脸色铁青,忽地转身飞起一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张八仙桌子登时翻倒,酒菜杯碟跌满一地!众人不曾防备,脸上或身上都被菜汁沾及!
马如龙、马如风少年气盛,登时跳了起来,把长鞭抽了出来,喝道:“泼妇,你也真太过目中无人了!”
不料东郭翠珠一脚把桌子踢翻之后,身子立时向后飞起,一飞二丈,并转身向前一掠,已跃出大厅!
沈鹰忽然如一头飞鸟般飞起,喝道:“敢在老夫脸前放肆的,你是第一人,如今老夫便掂掂你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一言未毕,身子也已落在厅外!不料东郭翠珠不敢稍停,脚尖一点,拔空腾起,飞上屋顶。
沈鹰轻吸一口气,也是振衣飞上屋顶,目光一掠,见东郭翠珠已在三丈之外,喝道:“泼妇,往哪里逃!”提气急追下去。
东郭翠珠去势不停,忽然却回身把手一扬,叫道:“看镖!”一团雪白的圆弹子便奔向沈鹰的脸门!
沈鹰冷笑一声,去势更急,左手五指一抓,那白色弹子便已抓在掌中,此刻他已把距离缩短,正想全力追赶,东郭翠珠长笑一声道:“神捕大人有大量,怎可为一个女子而冷落了到贺的嘉宾,咱后会有期了!”
沈鹰微微一怔,忽地觉得掌中那白弹子有异,脚步不由一慢,忽见左首十丈外的一栋屋顶飞起一道黑影,急速地自另一个方向投入黑暗中!
沈鹰又是一怔,住下脚来,左手五指一松,月光下,但见掌中那颗白弹子原来是白蜡丸子。他一颗心倏地怦怦乱跳起来,用手指捏破蜡丸,露出里面的一个纸团。
正想把纸团拆开观看,后背风声微响,沈鹰知道有人来了,忙把纸团塞入怀内!
“神捕,那泼妇呢?”
沈鹰缓缓转过身去,见来的是马氏兄弟,便淡淡地道:“老夫让她溜掉了!”
马如风跺脚道:“当真岂有此理,下次若让咱们兄弟撞见了,一定要跟她算账!”
沈鹰淡淡一笑:“贤昆仲是有为的青年,何必跟一个女子计较,今日怠慢了诸位,老夫心中不安,请下去重整杯碟,再喝几杯!”
这一席酒直喝至二更,下人才把酒席收去,同时换上了热茶,沈鹰道:“夜已深了,诸位便留下来过一宵吧,只怕地方局促,要委屈诸位了!”
麦浩笑道:“老鹰何必客气,咱们练武的人,三天两夜不睡又算得了什么?咱们何不索性秉烛夜谈?”
崔一山道:“老朽也有此意!”
“如此甚佳,请诸位喝荼!”
麦浩呷了一口荼,问道:“老鹰,你今日到底请了几个人?”
“共三十一个,却只来了七个,”沈鹰苦笑一声:“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马如龙道:“若是发生了事,又怎会在同一时间发生?”崔一山忙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马如风心头一跳,道:“莫非是泣血鸟的事?”
沈鹰道:“九成是如此,不过这也只是揣测而已,诸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料比老夫清楚!”
麦浩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件案子也的确奇怪,每次发生凶杀案时都有一只鸟儿飞临,也不知它有什么神秘的魔力!”
霍作民冷笑一声:“就算那鸟儿有着一种难言的神秘力量,但这种力量为何只会对叶少煌那恶贼发生作用?”
麦浩也冷笑一声:“霍大侠可有点孤寡陋闻了。最近两个月来,又发生了两起凶杀案子,不知你知道吗?”
霍作民道:“可是‘西宁城’城主孟冷天的儿子孟白云杀死陕甘道上的第一条好汉‘一棍震关西’关汉良以及‘铁腿’孙长乐的事?”
麦浩颔首道:“正是,华山在关西,霍大侠当然知道详细情况!”
霍作民答道:“去年秋霍某便离开华山,一直在中原走动,那边的事反而不清楚!”
麦浩长叹一声:“听说孟白云杀死关汉良、孙长乐时,也是有那只鸟儿飞临悲鸣!”
众人心头都是一沉,刹那间一股寒气立即自背脊升了上来,只听麦浩续道:“麦某就是自陕西回来的,在洛阳附近接到沈鹰邀请的消息,才日夜赶来!”
霍作民脸色登时变了,忙问道:“麦兄素在中原活动,怎会突然到陕西?”
麦浩说道:“麦某有个徒弟祖籍在那儿,最近因为成亲,所以麦某去喝他的喜酒,才刚巧碰上的!”
沈鹰双眼闭起,心念电转,仔细推敲这件案子的每个细节,半晌,忽然问道:“麦老弟,你在陕西是否碰上飞道人?”
麦浩目光一亮,道:“是碰上了,老鹰你为何问此?”沈鹰自言自语地道:“难怪老夫找不着他!”
古逸飘赶紧道:“如此说来,那怪鸟果然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了,而且他的魔力还不只对叶少煌起作用!”
沈鹰淡淡地说道:“为何只对他俩起作用?而咱们几乎每人都适逢其会,又为何对咱们不起作用?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原因不成?”
麦浩一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霍作民忽然道:“神捕素来破案有如神助,为何不查一查?”
沈鹰一笑,道:“谁不知道老夫素来不插手江湖纠纷?”
“但这似乎不是一般性质的门户纠纷或报复手段!”
话音一落,屋顶上忽然又传来一道鸟鸣,这声音十分易辨,众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泣血鸟又来了!”
沈鹰喝道:“快查查看,那鸟儿去哪里?”
萧穆、顾思南、司马城及云飞烟等人立即飞上屋顶查看,只见一只翠绿色鸟儿在头顶上盘旋,啾叫声不绝于耳,而且一声比一声急,那对碧绿色的眼珠发出两点绿幽幽的光芒,有如坟场上飘飞的鬼火般。
云飞烟忽然叫道:“叔叔,这鸟儿在这里盘旋,却不离开!”
沈鹰道:“待老夫去看看!”说罢立时站了起来。
古逸飘道:“咱们也去看看,老夫就不信一只鸟儿有多大的力量!”
众人一齐站了起来,都要上屋查看,麦浩忽然说:“诸位,在下忽然想起家中有点要事待办,恕在下失陪了,后会有期!”
沈鹰一怔,但他并没有勉强,道:“老夫送你出门!”
麦浩笑着说道:“小弟又不是第一次来此,你陪古兄他们吧!”说罢,快步而去。
沈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飞上屋顶,抬头望天,那头鸟儿仍然啁啾不止,叫声凄厉尖锐,仿佛野鬼啾叫,又似是魔鬼在召唤!
古逸飘大喝一声,抬臂发出一记“劈空掌”,那鸟儿向上一飞,叫声依然不绝于耳。
就在此刻,另一道鸟鸣声远远传来,泣血鸟回应了一声,望声音来处急速飞去了!
崔一山忽然叫道:“我相信这道叫声跟在铁叶帮内叶少煌杀死叶银辉之前的那三道叫声一模一样。”
沈鹰喝道:“快去看看!”身子一提,望泣血鸟飞去的方向驰去,崔一山等人也都急追下去。
只驰了二十余丈,前头街角忽然传来一道长长的惨叫声,叫声中透出几分愤怒及后悔!
众人去势更疾,转过街角,沈鹰眼尖,已经见到远处墙下倒卧着一个人,月儿斜挂,照不到那里,看不清那人是谁,他猛然喝道:“凶手料还未去远,大家快散开找一找!”话毕,自己却笔直向那里驰去。
待走至跟前,目光一落,不由惊呼失声,崔一山等人闻声有异,便即转身围了上来。
地上那人赫然是刚离开的麦浩,他胸膛上被一条短枪贯入,枪尖自后背透出,早己丧命!
崔一山道:“这枪便是断魂枪,但、但他刚才分明没有带枪赴会。”
古逸飘说道:“看来他绝不是自杀的了!”
霍作民颤着声道:“麦兄断魂枪的形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杀他的人,莫非是、是……”说到后来,已说不下去了。
彭莲山沙着声道:“莫非又有一个相同的人出现了!”这句话本来有点没头没脑的,但此刻众人都知道他话中之意,另一个“断魂枪”麦浩杀死了地上这个“断魂枪”麦浩!
马如龙如哭似泣地叫道:“那鸟儿,又是那鸟儿……”
夜风吹来,群豪却是一栗,只觉一股寒气自脚踵直贯发际,这几人纵横江湖无数年,会尽不少高人毫无惧色,却料不到让一只小小的鸟儿震慑住!
半晌,沈鹰深深吸了口气道:“快在周围找一找,希望凶手还未去远,最好两人一组,不要落单,烟儿快点火折子。”
云飞烟立时自怀中摸出火折子,敲动火石把其点燃了,火光一起,崔一山等人早已走得干干净净,沈鹰俯身把麦浩抱起,道:“先回去再说。”
云飞烟把火折子高高举起,身子转动间,目光便无意中瞥及地上,她忽然叫道:“叔叔,地上有字。”
沈鹰立时转过身来,云飞烟把火折移近,只见血泊中有个“云”字,字是以指醮血写的,沈鹰抓起麦浩的右手食指一看,道:“此字是他写的。”
云飞烟道:“不知这字是何意思?”
沈鹰心念一转道:“莫非杀他的人是‘西宁城’城主孟冷天的儿子孟白云?”
“素闻孟冷天在西疆筑了一座城池,自立为王,与世无争,他怎会把势力伸至中原来了?”
沈鹰想了一下,抱起麦浩回去。
麦浩的身子除了中那一枪之外,别无其他伤痕,沈鹰手提油灯,一双眼睛紧紧瞪在他脸上。
麦浩显然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杀的,否则以他的身手而论,有谁能在极短促的时间下杀死他?而在这个情况下,他临死前的表情应该只有惊怒之色,但为何他的神情却是悔多于怒?莫非他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他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鹰越想越远,身子忽然急速地颤抖起来,暗忖道:“莫非他是泣血鸟组织的人?”他心头更寒,须知沈鹰跟麦浩相识已十余载,麦浩虽然城府较深,但绝对是一个正义的侠士,假如连他这种人也会成为恐怖的杀人组织的成员,那么情况之严重,就更加令人不寒而栗了!
现在他已把目光移开,但另一个念头蓦地闯入心头:“除他之外,还有谁:飞道人?东郭翠珠?”心念至此,便想起东郭翠珠抛给他的那张纸,连忙道:“烟儿你出去一下。”云飞烟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多问,出了书房,反手拉门关上!
沈鹰立即掏出那个纸团,摊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几行蝇头小字,字迹异常潦草,显然书写时极为匆急。
“有人威胁不可来贺,我也是身不由己,今夜请小心,生死关头,朋友往往也会变成敌人,千万保重,你若有不测,后果更加严重矣。知名不具!”
沈鹰身子又打了一个冷战,呆了一阵,心念又再转动了,过了一阵,外面已经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沈鹰连忙把纸条塞回怀中,把房门拉开,却是崔一山等人回来了。
“怎样,找到人没有?”
“周围不见一个人影!”群豪几乎同时开口。
沈鹰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半晌才道:“请诸位进来看看!”
众人看过麦浩的尸体,都是不断地咒骂,却没人注意到麦浩临死时的表情,沈鹰不但没有告诉他们有关东郭翠珠的纸条,也没把麦浩临死留字的事说出来,只说道:“小顾,快派人把尸体送到麦家去。”
闹了半夜,天色已渐亮了,马氏兄弟及彭莲山相继告辞,只有崔一山、古逸飘留了下来。
古逸飘焦急地道:“麦兄弟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鹰心头倏地一动,叫道:“烟儿,快请上官姑娘及叶少侠过来一下!”
云飞烟去了之后,忽然匆匆地跑了回来,背后只跟着一个叶少煌,说道:“叔叔,上官姑娘不见了!”
“什么?”沈鹰如一头受伤的豹子般跳了起来:“你们怎会让她失踪的?真是饭桶!”
崔一山道:“会不会被人潜了进来,把她劫走?”
“不会吧。”话虽如此,沈鹰仍不放心,转头问叶少煌:“你有听见什么异响吗?”
叶少煌有点伤感地道:“这几天凤姐对晚辈不瞅不睬,晚辈也不敢去惹她生气,都是避得远远的,而她也好像有意回避我。”
沈鹰轻叹一声,道:“但愿她没有危险才好。”
云飞烟问道:“叔叔,咱们下一步如何进行?”
沈鹰抬头望着屋顶,道:“等老夫把整个事件整理后再决定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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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凤并不是被人劫走的,她是自己悄悄离开的,时间就在东郭翠珠跟古逸飘争执之间。
自从她自叶少煌口中得知他一直在河南,她便知道自己是失身给那个假叶少煌了,父亡母失踪,家破人散,这些打击因为有个叶少煌,她却能够忍受得住,但现在连这个希望也破灭了,叫她如何能再呆下来?
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既然已把失身的经过告诉了沈鹰,便再无留下来的必要了,是以只字不留便离开。
春夜依然十分寒冷,上官凤虽然衣衫单薄,但这对她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出了城,脚步一慢,心中忖道:“我该去哪里?”
这句话她已在心中问了数十次,每次都没有答案,此刻她心中只是一片空白与迷惘,既无复仇的念头,也无怨恨,只觉自己似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般。
站了一阵,她咬一咬牙,暗道:“这十丈红尘已没一件使我留恋,我为何仍然如此执著,不如找家庵堂落发出家,切断烦恼丝吧!”
走了一阵,另一个念头又浮了上来:“天下间的庵堂虽不少,但何处才是为我而开?”不禁又犹疑起来,抬头一望,前头有一片树林,便走了进去,找了一棵高大茂盛的树,跃将上去,打算歇息一会,天明后再赶路。
一阵困意袭上心头,不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霍然而醒,只听一阵杂乱急促的步履声自远传来,脚步声来至林外仍未停止。上官凤心头一跳:“这时候有谁来此?”忙爬高一点,藏身于枝叶浓密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在树下,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就在这里吧,老七,快生一堆火来!”
不久,树下便生起一堆篝火了,上官凤轻轻拨开一枝细枝,低头望下去,只见下面坐着五六个黑衣汉子,腮边挂着一方黑巾,料是蒙脸的罩巾,此刻罩巾在夜风中不断飘扬,其中一个,赫然是上官凤在悦兴隆客栈碰见的那个虬髯客,难怪那声音如此耳熟,上官凤不期然地又想起周千岁来。
那虬髯客道:“请少帮主把外衣解开,让属下替你看看伤势。”
一个年纪较轻的黑衣汉立即把上衣解开:“他奶奶的,想不到沈重那老小子,竟然悍不畏死,幸而你们来得快,否则这次真要在阴沟内翻船了。”
上官凤只能望到这人的头顶,看不到他的脸庞,暗忖道:“不知这人是谁,又是什么帮会的少帮主!”
再一望,那虬髯客双掌一阵乱搓,接着按住伤者身上,不断揉着,那个少帮主便哼哼哈哈地轻声呻吟着,咬牙道:“天明之后,你们立即替我去把沈重一家杀个干净,否则难泄我心头之恨!”
虬髯客搓了一阵,才移开手掌,道:“老七,替少帮主上些药。”
一个黑衣汉子立时掏出一包疗伤药膏来,小心翼翼地涂在少帮主的伤处,接着又拿出一条白布来,少帮主只得站了起来,让他包扎。
他这一站,上官凤便能看到他的脸庞,赫然是她未婚夫婿司徒英,更使她惊诧欲绝的是他胸膛上那道刺目的刀疤。
这刀疤她至死都能记得,她便是失身在有这么一道刀疤的人的身上,刹那间上官凤眼前一黑,险险栽倒,幸而她及时抓住一条树枝!
树枝摇动,沙沙乱响,虬髯客喝道:“谁!”
恰好一阵夜风吹来,树木婆娑,发出一阵如波似涛的声音,虬髯客查看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异状,以为是自己疑心过大,才没仔细探查!
过了一忽,司徒英已包好伤患,一边穿衣,一边道:“周叔叔走吧,天快亮了!”虬髯客应了一声,随即出林而去!
又过了好一阵,上官凤才慢慢定下神来:“不会是他吧,他若要想得到我,何须用此奸计来污我清白?”再一想,手脚又是一阵冰冷:“这样说来,他、他不就是那个假叶少煌吗?他跟少煌有什么仇恨?要用这种手段陷害他?不,我得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神捕!”
想到此,她立即跃下大树,提起轻功向城中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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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等人正在厅中吃早膳,忽然他手下商卫走上来道:“头儿,上官姑娘回来了!”
沈鹰听得一怔,急忙道:“快叫她进来。”
商卫带着脸色难看的上官凤走上厅堂,沈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有话等吃了饭再说吧,快坐下来。”
“不,我现在便有话要告诉你,”上官凤嘶声地叫道:“是一件绝对重要的事情!”
“哦?那么你说吧。”
上官凤泪花在眼眶内乱转,眼珠一翻,轻声道:“晚辈只想向你一个人说!”
沈鹰推席而起,道:“到老夫书房来吧!”
当沈鹰与上官凤自书房出来,他立即说道:“老古,你跟小顾及萧穆,立即乘快马赶去沈重家内……”又附耳在古逸飘耳边说了一阵子话。
古逸飘应了一声,随即带人乘马而去了。
沈鹰看了众人一眼,道:“烟儿,快替他们易容!”云飞烟是武林公认的第一个易容大行家“变幻大师”云千首的女儿,她的易容技艺在江湖上也是有数的高手。
吃过午饭之后,沈鹰便带着人分批离开汴梁城了。他们仍分两批,一批由沈鹰带领,一批由崔一山统率,一直向北行。
次日,他们便过了黄河了,依然是往北疾驰。众人都不知道沈鹰欲去何方。
黄昏,沈鹰下令在野外歇息,二更后再赶路。
现在上官凤已跟叶少煌分开了,此地离铁叶帮不远,叶少煌睹物思情,一年来的变化,一一涌上心头,独自一人在树林内徘徊。
树林内还有一人,便是云飞烟,她怕叶少煌自寻短见,所以暗中监视着。
忽然,云飞烟觉得头上有异,急忙抬头一望,只见树枝上现着一只翠绿的鸟儿,毛绿得如同翠玉般晶莹剔透,再一望,才发觉其嘴角有两团鲜血般的茸毛!
刹那间,云飞烟心头怦怦乱跳起来,“泣血鸟!”她几乎脱口大叫,那鸟儿突然转过头来,一对绿幽幽的眼睛向云飞烟望过来,霎时间,云飞烟心中立时升起一股寒气。
那鸟儿侧着头瞄着云飞烟,模样儿十分可爱,但云飞烟仍是不敢稍动。
泣血鸟对云飞烟点点头,振翅飞向另一棵树,云飞烟仍然不言不动,那鸟儿又飞了回来,如此来回数次。云飞烟心头一动,忖道:“看样子它好像对我没有恶意。咦,它今日怎地没有鸣叫?”大着胆子向前跨出几步。
那鸟儿眼珠子直转,神态似甚是高兴,它又等云飞烟走前了几步,才再向前飞去。
云飞烟好奇心大起,又跟着它向前走去,不久便出了树林。
夕阳的余晖早已黯淡,四处一片苍茫,远处有炊烟轻飘,天地间似乎多了些生气。
云飞烟跟着泣血鸟越走越远,那鸟儿显然十分雀跃,不断停下来等待云飞烟,又不停地低鸣着,奇怪此时它的叫声并不难听,但仍与寻常鸟鸣声不同。
天色已全部黑了,泣血鸟忽然飞入一座乱葬岗中,莹莹的鬼火不停地闪烁着,泣血鸟的眼珠子也发出绿幽的光芒,它似乎就是来黑暗中。
泣血鸟一个盘旋忽然站立在一块墓碑上,仰头尖鸣三声,叫声比夜枭还难听,既似鬼哭又似狼嚎!这刹那,它的神态又变了,变得妖异神秘起来,云飞烟心头的寒意又重了。只觉这鸟儿一到黑暗中便像是魔鬼的化身,她不觉犹疑起来,踌躇不前。
泣血鸟又仰天尖叫一声,云飞烟魂魄都似要脱窍而出,正想转身回去,忽听一道震耳的隆隆声自下面传来,那块墓碑忽然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泣血鸟又回头对云飞烟轻鸣了一声,然后忽然自洞口飞了进去。
云飞烟心头怦怦乱跳,双脚再也挪开不得,那洞口忽然透出一片绿幽幽的光芒来,光芒越来越盛,把附近的坟堆也都映绿了。
云飞烟大着胆子,走前几步,暗道:“我只在外面看一看,谅必没有什么危险。”
她―边把内功布满全身,一边伸头向内一望,忽然她看到一物,不由失声惊叫起来,脸上之神色说不出的惊诧!
与此同时,那墓内亦发出一声轻咦,接着绿光更盛,忽然自内跳出一个绿幽幽的东西来。
这刹那,云飞烟好似着了魔般,连眼珠子也不能动一下,任由那东西把她抱入墓内!
当那墓碑又恢复了原状之后,草丛中忽然露出一对明亮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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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了,崔一山忽然发觉不见了云飞烟,这一惊非同小可,一边派人去通知沈鹰,一边分散找寻起来。
可是云飞烟就像云烟般突然在地面上消失了,任崔一山等人如何寻找都见不到她!
过了一阵,只见沈鹰率人自前面赶了回来,急问道:“一山,烟儿是怎样不见的?”
崔一山苦笑道:“小弟日落之前,见她蹑手蹑脚走入树林,以为她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自然不便问她,后来小弟吃干粮时才记起来,但已找不到她了!希望她不会有危险!”沈鹰叹息道:“她父亲云千首临死时把她交给老夫,若有什么不测,叫老夫如何对得起他!”
崔一山忙道:“那么咱们散开再找一找吧!”
沈鹰说:“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一定要两人一组,绝对不能落单,一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即发声示警!”
众人应了一声,立即以那片树林为中心点,向外搜索,闹到天亮,已搜至那座乱葬岗,但仍不见人影,连一丝线索也查不到,众人只得回去复命!
崔一山见到沈鹰立即问道:“老鹰,你打算去哪里?”
“去铁叶帮!”
“铁叶帮?那里有什么线索留下!”
沈鹰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一切得到了那里再说!”忽地长叹一声,“如今不见了烟儿,叫老夫的心乱了!”
崔一山应声道:“这都是小弟粗心大意!”
沈鹰苦笑道:“脚是生在她身上,这能全怪你吗?现在没办法了,只好先去铁叶帮,回头再来搜查!”
话音一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沈鹰忙道:“快!快入林避一避!”
众人入林不久,便见后头驰来几匹健马,马上赫然是古逸飘及萧穆他们!
沈鹰大喜,忙出林招呼,古逸飘急道:“老鹰,老朽这次幸不辱命,把你要的人抓来了!”只见后头又驰来一匹健马,却是顾思南,他怀中正抱着一个昏迷的青年。
上官凤的目光一掠,娇躯忽然颤抖起来。
顾思南自马上飞跃下来,道:“头儿,司徒英在此,您要……”
“且慢,你们是怎样抓到他的?”
古逸飘接答道:“咱们快马急驰赶到沈重家,他家人还不知沈重已发生不幸,幸而老朽曾去过他家数次,他家人都认得我!咱们一边安顿他们,一边便暗中埋伏起来。
“黄昏时分,他们果然来了,这小子耀武扬威,指使手下入屋杀人,老朽叫小顾及萧捕头助沈家的仆人应敌,却趁他不备,自暗中跃出来,只十余招便把他制住了,看样子这小子身上好像受了伤!
“老朽抓到了这小子,他那几个手下便不敢妄动了,咱们便一口气赶来!”
沈鹰急问:“他们是否有追来?”
“看不到!”
“所有人全都入林!”沈鹰接过司徒英,一边走一边解开司徒英的上衣。
到了林内,司徒英的上身经已赤裸,沈鹰示意上官凤来认,上官凤仔细看了几眼,说道:“神捕,错不了,晚辈敢保证,那个……就是他!”
“好,你们都藏起来,老古你留下来!”沈鹰食指一落,封住了司徒英的麻穴,又解开了他的哑穴及晕穴。
司徒英悠悠醒来,见面前是个陌生的脸孔,色厉内荏地道:“你们是谁,光天化日竟敢……”
话未说毕,沈鹰已大笑起来,笑声一止,立即沉下脸来,说道:“哼!司徒英,你给老夫说清楚!老夫光天化日把你抓来便不行,难道你聚众行凶便可以了吗?”
司徒英嗫嚅地道:“阁下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哪条线上的都不是!现在老夫问你一句,你便得答我一句,否则叫你尝遍苦楚而死!”
司徒英脸色一变,应声道:“你敢动少爷一根毫毛,我司徒庄便跟你们永远没完没了!”
沈鹰长身而立,背对着司徒英,司徒英以为他怕了他家的势力,便堆下笑容道:“阁下若放了我,以后将有说不尽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
司徒英一呆,一时答不上来,沈鹰忽然回过身来,喝问道:“你为何要扮叶少煌去杀人!”
这刹那司徒英脸色全变了,半晌才道:“你说什么?少爷不明白!”
沈鹰食指忽然在他身上连点数下,司徒英立即嘶叫起来,额头上汗珠汩汩淌下。尽管他身内如万蛇钻动,如蚂蚁啃心,他仍呻吟似的道:“少爷几时假冒叶少煌去杀人……你简直是放屁……看见他杀人的……人也不知道多少……人人俱说那个叶少煌……绝、绝非假扮的……你、你怎能胡乱冤枉人?而且晚辈的武功,也绝对杀死不了那些人……”沈鹰心头一跳,忖道:“这一点老夫竟然忘记了!那个假叶少煌脸上肌肉能够随意移动,果然不是假扮得了的!”
想到此便收了刑法。
司徒英只经过这一眨眼间的折磨,一张脸已没一点血色了,躺在地上不断地喘着气,只剩下半条人命。
沈鹰目光如刀,继续道:“你又为何戴上蒙头巾假冒叶少煌之名,奸污了上官凤?”
司徒英脸色又是一变,却是充满了惊诧:“胡说……她是我的未婚妻,我若要她的身子,又何须用此手段?”
沈鹰冷笑一声说:“老夫早知你有此一答的了!但是,你因为并不想娶她,所以只想得到她的身子!”
“胡说胡说!”司徒英忽然大叫起来说:“她貌比花娇,我怎会不想娶她?若不是她家发生惨变,她早是我妻子了!”
沈鹰一字一顿地道:“哼!因为你恨她!”
“我恨她?谁说我恨她?”
“因为她爱上了叶少煌,你因此而妒忌,所以便污辱了她,却让她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是叶少煌干的!”
“胡说!你说我奸污了她,你可有证据?”
“你身上这条刀痕便是证据!”
司徒英忽然大笑了起来:“身上有刀痕的人比比皆是,这能算是证据,岂不笑煞了人!”
沈鹰脸色一沉,又说道:“你若承认了,老夫便撮合你们,让你们立即交拜天地……”
“笑话,她本就是我妻子,何必你来撮合?我若要娶她,自会明媒正娶!”
沈鹰闭目沉思了一阵,说道:“好吧,算老夫孟浪错怪你了,你走吧!”随即解开了司徒英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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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黄昏,夕阳比前更红了,照在铁叶帮总舵的红砖围墙上,似是涂了一层鲜血。
沈鹰等人恰在此时来到铁叶帮外,屋内的人见来了一群陌生人,都紧张起来。沈鹰忙叫叶少煌上前敲门。
叶少煌向里面表明了身份之后,大门依然不打开,叶少煌回头望着沈鹰。沈鹰道:“不要紧,他们对叶少煌这三个字早被吓怕了,大概是去请示令堂!”
过了一阵,忽见墙头上冒出不少灯笼及铁叶帮的人来,都是刀在腰,弓上弦,一副如临大敌的情景。一忽,只见黄碧翠身穿一袭白衣,手执长剑,娇生生立在墙头上。夜风吹来,衣袂飘飘,仿佛仙女一般。
沈鹰抬头一望,不觉也看痴了:“想不到她已有这般年纪,竟如此娇俏美艳,年轻的时候也不知要迷倒多少多情的少年!”心头一动,又抬头瞪着她。
叶少煌双脚一曲,跪落地上,叫道:“娘,不孝孩儿来了!”
黄碧翠道:“这些是什么人?”
沈鹰接口道:“老夫沈鹰,这些都是老夫的朋友及手下!”
黄碧翠眼中神色一现,问道:“煌儿,你莫怪为娘疑心重,请你转过身去!”
“是,孩儿知道!”叶少煌立即走至光处,转过身以背对着黄碧翠。黄碧翠道:“煌儿,你把后脑头发拨开,让为娘看清楚。”
叶少煌依言把头发拨开来,黄碧翠惊喜地叫道:“你果然是我儿,箭神!快开门!”
一忽,大门打开,叶少煌立即冲了进去,母子俩抱头痛哭。
“娘,孩儿不孝,累爹爹……”
黄碧翠道:“娘已清楚,煌儿你不必自责,那人假冒你四处行凶,如今有沈神捕替你查案,当可洗脱冤情重见天日!”
一行人走入大厅,分宾主坐下。沈鹰立即问道:“请问夫人,令郎后脑上有何异常之处?”
黄碧翠道:“犬子头后有块黑色的胎痣,大小有如金钱,那天料外子便是由此而发现对方的身份,不料,却遭了毒手!”言毕已泪盈于眶。
“原来如此,夫人,老夫有一些话要问你的,不知是否方便?”
黄碧翠欣然道:“未亡人也正有话要跟神捕商量!”
两人走进内堂一个小厅内,黄碧翠摒退丫头,道:“请神捕问吧。”
“自从令郎惹了不白之冤至今已一年,而尊夫过世亦已逾半年,夫人却好像十分沉得住气,老夫觉得有点奇怪,不知夫人能否把实情相告。”
“实不相瞒,当江湖上传言犬子在饮马帮行凶,未亡人当然不能相信,同时准备带人去饮马帮解释以及查询详情,不料这时候未亡人忽然接到一封信……”
沈鹰截口问道:“信是谁发出的?”
黄碧翠道:“说也奇怪,那封信被人钉在大门上,既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钉上大门的!”一顿又道:“请神捕等一等,待未亡人取信与你观阅。”转身走入内宅。
过了一忽,黄碧翠果然拿出一封信来交沈鹰。那信中间裂开一道刀口,料是被钉在大门上的匕首刺穿。
“敬告铁叶帮,叶少煌的生命在本帮手中,随时可取其生命,谨此警告不得到江湖上生出任何事端,也不可把此信公开,一切宜三缄其口,否则,后果不难想像!至于本帮的名称不日便会公诸于世!”
沈鹰一口气看毕,把信交给黄碧翠:“老夫怀疑此信是河南司徒安发出的,司徒安心怀叵测,此点你暂时不必多问,老夫只想问你,贵帮跟司徒庄是否有什么过节?”
黄碧翠脸色一变,讶然道:“原来是司徒庄所为!当真令人想不到。敝帮不但跟司徒庄没有过节,而且未亡人的母亲跟司徒安的母亲还是表姐妹!虽说因为关系不深,近年来也没有来往,但亦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沈鹰又问:“近年来没有来往,难道以前有来往?”黄碧翠娇脸似乎微微一红,轻声道:“是的,当未亡人尚待字闺中时,司徒安经常到未亡人家中走动……”
“令堂有意把你许配于他?”沈鹰见她点头,连忙又问道:“夫人为何不喜欢他?”
“当时未亡人认为司徒安有点游手好闲,经常流连烟花巷,再一点,未亡人觉得他城府颇深,所以不大喜欢他。刚好那时未亡人邂逅了外子,见他正直可靠,所以便嫁给他。自此之后,司徒安一家便与未亡人断绝来往了!不过,这件事外子却不知道。”
沈鹰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暗道:“司徒英跟那个假叶少煌必定有关系,此点已可以认定,因为他在奸污上官凤时脸上戴着一块蒙脸巾,其后假叶少煌出现,又自己承认是他所为,由此可见两者必有极为密切的关系。
“司徒英是少帮主,那么帮主自然应该是司徒安了,他本钟爱黄碧翠,结果好梦成空,而其未过门的媳妇又对叶少煌有意,上下两代的情人都让叶家父子夺去,这口气叫他们如何能咽得下去?所以才故意使叶少煌陷于不白!因为杀人还不足以泄恨。
“司徒英第一次扮作黑衣蒙脸汉在石头山要奸污上官凤,却无意中被叶少煌撞破,他心中怀恨,所以后来才故意假冒叶少煌!
“司徒家不杀死叶少煌自然是要慢慢折磨他,反正叶少煌已至不能辩白的境地,也不怕会被揭开真相来!
“如今会露出破绽,首先在于司徒英对上官凤施暴,使她在无意中认了出来,此莫非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黄碧翠见沈鹰眼光闪烁不定,知道他正在思索问题,也不敢惊动他。
沈鹰点起旱烟,在小厅中踱起步来,现在他还有几个疑点不能明白:
第一,司徒家父子除了欲报夺情之恨外,尚有何目的?
第二,那个假叶少煌(甚至有可能那个孟白云也是假的)是如何制造出来的?怎地能“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
第三,江湖上的门派多的是,司徒庄为何要向这几个受害的门派下手?铁叶帮跟摘星堡惨遭迫害,尚可能是因爱而引起,其他的饮马帮、百里牧场及神拳门这些没有关系的门户便难以解释了。
第四,飞道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跟本案有没有关系?
第五,沈重、顾之也等人为何不接受自己的遨请来赴寿宴?东郭翠珠所说的身不由己,又是怎么回事?
第六,云飞烟失踪跟这件案子是否有关连?
第七,麦浩为何会突然死亡?
第八,叶银辉所见到的苗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想到此,沈鹰立即转头问道:“请问夫人,尊夫有否向你述及他见到的那个苗人?”
“他只说在河南看见一个苗人,穿着汉族服饰跟着他,后来外子看见他在一片树林中用两只手掌围在嘴边,学着鸟叫,但当他走入林中,欲擒下他查问一下,那苗人便立即跑了!”
沈鹰心头一跳:“那只泣血鸟大概是苗人带来的,或者是饲养训练的!司徒安故意用这只传说不祥的鸟儿来掩饰他的罪行,不愧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而且由头到尾他只在铁叶帮出现过一次!”
正在沉思间,忽然一个铁叶帮的弟子走了进来,道:“启禀夫人,外面一个道人求见神捕,不知是否要让他进来?”
沈鹰心头猛地一跳,叫道:“快与老夫去看看!”黄碧翠忙亦跟在他背后走了出去。
沈鹰站在围墙上望下去,见外面站着一个相貌猥琐的道人,可不正是飞道人?当下忙道:“请道长逾墙进来一叙!”
飞道人一撩道袍逾墙而入,拱手道:“贫道深夜打扰,实有重要的事相告!”
沈鹰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道:“道人请说!”
“云飞烟是否已失踪?”
沈鹰心头一跳:“你如何知道?”
飞道人得意地一笑:“她那点易容术怎瞒得过贫道这双利眼?不过放眼江湖,有她这能耐的也已寥寥可数了,是以贫道一猜,便能猜出她的身份!”
“道长似乎尚未说到正题,你如何知道她失踪的?”
“这是贫道亲眼所见,她被一头泣血鸟引入墓内,后来……”飞道人把他一路暗中跟踪云飞烟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鹰心头一跳:“看来那座坟墓的确有古怪了!”一顿又问:“道长一直跟着咱们吗?”
“非也,贫道是在过河时遇上你们的,当时觉得你们全都易了容,心头有点奇怪,所以才跟着下来。贫道去乱葬岗勘查时,你们也去了附近,只是你们看不到贫道而已。后来贫道便循马迹跟踪来此!”
沈鹰脸色一沉,道:“道长如云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否把你的来历告诉老夫,否则叫老夫如何相信你?”
飞道人脸色一变,道:“到时候贫道自会告诉你们!贫道曾经在苗疆生活过十年,见过那种泣血鸟,也知道这种鸟在苗疆虽被人目为凶鸟,但却有巫师加以饲养及训练……”
崔一山忍不住插腔问道:“既然是凶鸟,为何还会有人要饲养它?”
“那些巫师认为假如能控制了一头凶鸟,便能减少一点灾难的发生,但这种鸟极难训练,其训练成功的数目便成为代表力量的标志!比如说,某甲能把五只泣血鸟训练成功,他的神力便比只能训练四只的高明了!”
崔一山叹道:“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不知这种鸟经过训练之后又能做些什么?”
“这种鸟有一点灵性,一只经训练成功的泣血鸟,它能按照主人意思去做,要它在何时叫,它便叫,要它飞它便飞!
“这种鸟有一种连人类也没有的预知能力,每每有什么巨变发生之前,它都能在事先预知,而发出尖叫以告知人类!可惜苗人无知,反而认为它是一种只会带来灾难的凶鸟了!”
飞道人说至此,吸了一口气,续道:“贫道在每次凶案发生时都在现场,只因贫道一直希望能从泣血鸟身上查出其幕后指使人!”
沈鹰淡淡地道:“查到了吗?”
飞道人长叹一声:“那鸟儿飞得极快,贫道几次都让它逃掉,不过它也有一个特点,它的粪便有一种刺鼻的异味,所以贫道又能每每追上它!不过贫道却发觉,自去年至今年贫道看到的已一共有四只了!能够训练四只,那巫师的功力及地位已不低了!”
沈鹰略为沉思一下,道:“好,老夫便信你一次,请道长带路!”
一行人立即跟着飞道人离开铁叶帮,连黄碧翠也带了几个亲信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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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黄昏,众人已来至那座乱葬岗附近。
飞道人突然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把沈鹰拉到一旁,轻声道:“神捕,贫道老实对你明言,贫道早已有七分把握混入墓洞内,只因怕进得去而出不得,所以才去通知你,希望借助你的力量而达到贫道的目的,但贫道保证此举对神捕有利而无损……”
沈鹰不耐烦地道:“你有什么办法进去?赶快说出来,不要啰唆!”
飞道人说:“等下洞门打开之后,你找几个武功较高的人跟贫道一齐进去,其他人埋伏在附近以防不测!”
沈鹰立即点了崔一山、古逸飘、萧穆、顾思南、司马城跟他进去,其他人则由黄碧翠母子及郎四负责指挥,在周围埋伏。
飞道人忽然用手掌捂在嘴边,仰头叫了几声,只见远处树上飞来一只泣血鸟,飞道人食指指一指墓碑,泣血鸟便落足其上,飞道人再打了一个手势,泣血鸟便尖叫起来了,他先叫二声,过了一忽,再叫一声。
飞道人趁此刻对沈鹰道:“不瞒神捕,这只鸟儿是被贫道收服过来的,贫道在苗疆也曾学过训练术!”
话音刚落,墓碑下便传来一阵隆隆的声音,飞道人挥手向崔一山等打了个手势,众人会意,立即蹿了过去。
墓碑移开,泣血鸟展翅飞了进去,群豪也掠前,俯身走了进去。
入口有道石级,约有二三十级,下面冷飕飕的,一片阴凉,群豪借着落日的余晖,慢慢地走了下去。
又一阵隆隆声响,墓碑已恢复原状,群豪也在此刻落至地底,隐约发觉前面有一条甬道,便摸索着前进。
走了六七丈,前头忽然亮起一团绿光,青惨惨的,说不出的妖异。飞道人忽然一跃上前,向绿光扑过去!
这刹那,甬道上忽然传来人声:“你是什么人?”
沈鹰也急速地掠前,只见几个黑衣汉子一手持着油灯,一手抽出兵器来。那灯也不知烧的是什么油,发出的光却是绿色的。
沈鹰人未至却立时发出两股凌厉掌风,把一个黑衣汉子击飞,脚尖一落,身子一偏,左掌横劈,切在另一个黑衣汉的脖子上,那汉子头一歪,扑倒地上!
飞道人也已把那个黑衣汉子解决,最后一个,却被崔一山一剑刺毙。
群豪又沿着甬道前进,四处静幽幽的,只有轻微的步履声及呼吸声。
顾思南忽然喃喃地道:“怎么越走越冷?”群豪也都有此感觉,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甬道突然拐了一个弯,弯角处忽又扑出四个黑衣中年汉来,沈鹰借着绿光,认出一个是早年的独脚大盗:“潘兆光,原来你躲在这里做活死人,老夫还以为你死了!”
潘兆光吃了一惊,急道:“快通知里面,就说江北总捕头沈鹰带人来了!”
沈鹰左手五指倏地向前一探,直抓向其胸膛,潘兆光钢刀一沉,反切沈鹰的手腕!
不料沈鹰存心速战速决,左手这一招本是虚招,招至半途,忽然一翻,反向刀背抓去,同时右掌挟劲拍出!
潘兆光一边发啸示警,一边急向后退。沈鹰哪里容得他退,猛地拍出一记“劈空掌”,潘兆光知道厉害,双脚一错,闪开两步!
沈鹰行动如电,身子快如鬼魅地掠前,右腿悄没声息地扬了起来,“砰”的一声,踢中潘兆光的胸膛!
潘兆光的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后背撞在壁上,只听“唰唰”两声,甬道的前后忽然飞下两道坚硬粗壮的铁栅下来,把沈鹰等人全都困住!
铁栅中间的铁枝极密,而且十分粗壮,沈鹰十指握住几条,用力一扳,只听“勒勒”几声,铁枝只微微向侧弯曲一两分,却依然不能钻出去!
就在此刻,对面壁上的一块大麻石忽然移开,石后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猛然射出一排排强劲的钢弩来!
众人立即挥掌或挥袖,或挥起剑风,把箭击落。可是那些箭弩却似无穷无尽般,射了一排又是一排!
崔一山急道:“老鹰,快想个办法,这样下去,时间一久,气力耗尽,终会被箭射死!”
甬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阵冷笑:“办法是有一个,只怕你们不答应!”
飞道人急道:“快说来听听!”
“便是投降!”
飞道人向沈鹰等人打了个眼色,道:“好吧,我们投降就是,快停止吧!”
那人道:“老夫也不怕你们会使诈,要杀你们易如反掌!郑十七,把药给他们服下!”
话音一落,那些钢弩果然没有再射出来,甬道转角,走来一个黑衣汉子。那人似乎对沈鹰颇为惮忌,扬手抛进一包药来,道:“每人一颗,赶快服下,否则还有厉害的机关等着你们!”
沈鹰冷笑道:“说不定这药丸含了剧毒,老夫怎能相信你们!”
甬道尽头又传来那人的声音:“这确是一种毒药,但只是慢性的毒药,只要你们以后每两个月服食老夫的解药,便不会死!”
“这样岂非要永远听令于你?如此与死又有何异?”
“半年之后其毒自解,但这半年却要听老夫的命令!”
沈鹰道:“你想以此控制武林?”
“是的,可惜还未能成功,因为这种药十分珍贵,炼制不易,但三四年后大约也可以成功了!哈哈哈……”
飞道人忽然拾起那包药,放在鼻下用力嗅了一下,也发出笑声来:“原来这种药,其中有一味是泣血鸟的粪便!难怪你说炼制不易了!”
那人显然吃了一惊,惊怒地道:“你是谁,怎会知道这个秘密!”
飞道人尖声叹道:“老子是谁,你不会来看看吗?”
“你道老夫不敢?”话音刚落,甬道上便传来脚步声。
沈鹰立即俯身自地上拾起三枝短箭,藏在衣袖内,一忽,果见来了一个怪人。说他是人还有点大胆,只因他能说话!原来甬道上走来的“东西”好像是由一团头发卷成的!再一望,才隐约忖测那东西可能是一个人,只不过他满头长发长髯散了下来,把头脸身子都遮住了。
那东西站在铁闸前二丈处,问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便是贫道!”飞道人忽然一本正经起来:“无量寿佛,施主速速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那东西忽然抖动起来,一忽才道:“你们吃是不吃?”
沈鹰冷哼一声:“不吃又如何?”
“不吃便施放毒气!郑十七,准备闭住周围的甬道!”那东西冷笑一声:“老夫再等一盏茶的时间,你们若不听令,便莫怪老夫无情了!”忽然转了一圈,又向甬道尽头慢慢走去。
沈鹰忽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激得甬道嗡嗡乱响,那东西微微一停,随即又向前走去。
沈鹰笑声越来越盛,忽地把袖一扬,三支短箭立即自铁枝的空隙中射了出去!
那东西显然料不到沈鹰有此一招,加上听觉受沈鹰笑声的影响,竟然不知闪避,那三支短箭便没柄贯入!
这刹那,群豪心头都是一阵大喜!
说也奇怪,就正在此刻,两道铁闸都突然向上升起。沈鹰脚尖一点,如一支离弦之矢般飞了出去,半空发出一掌,把那东西击倒!双脚落地,又是一掌印了下去!
刹那,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叔叔,手下留情!”沈鹰一怔,硬生生把手掌收住,喃喃地道:“烟儿?”只见壁上一块大石向旁移开,走出一个女子,正是云飞烟。沈鹰不由怔怔地望着她:“烟儿,你没事吗?”
云飞烟忽然垂下泪来,双脚一曲,跪落地上,说道:“叔叔待侄女如同亲生女儿般,侄女没齿难忘……”
沈鹰皱眉道:“这时候,说这些话做什么?”
“因为侄女有一件事要求您……请您不要杀他!”
“他到底是谁?”
云飞烟忽然犹疑起来,嗫嚅地道:“他,他……”
飞道人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便替你说出来吧,因为这个人,只有我最了解他!”
群豪都把脸转望向他,只见飞道人眉头不断跳动,沉声道:“他便是人人俱以为已经死了七年的‘变幻大师’云千首!他也就是云飞烟的亲生父亲!”
沈鹰喝道:“胡说,云千首临死前,老夫曾经见过他,他亲自把女儿交托与老夫的!那时候,老夫亲眼看他骨瘦如柴,脸如死灰,的确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飞道人哈哈大笑:“想不到连鼎鼎大名的‘神眼秃鹰’也被他骗过!哼,你若不信,何不问云飞烟!”
沈鹰还未问云飞烟,云飞烟已用哭声代替了答复。
刹那,沈鹰心底立时升起一股怒火,这是因为受骗而产生的!他一弯腰,伸手拨开那些头发,露出一张清癯的脸庞来,正是他所熟悉的云千首的脸庞!
沈鹰身子忽然颤抖起来,转身喝问道:“你又是谁?”声音如雷,甬道上不断响着回音。
云千首忽然睁开双眼,喘着气道:“我也知道他是谁……”
群豪都屏息静听,云千首喘了一阵才续道:“他便是我的师弟雷千影……”
“雷千影?”沈鹰看了飞道人一眼,道:“老夫怎么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飞道人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叫道:“你们当然未听过,因为我被他逼得一直不敢露面!”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忽然变了一个模样,本来黝黑的皮肤,此刻己变得又青又白,大概是长期敷药的关系,脸上的猥琐神色也不见了,换上的是一副五官端正、四四方方的脸庞来。
雷千影猛吸一口气,使情绪平复一些才道:“我是云千首的师弟,不过武林中但知‘千变门’只有他这个掌门弟子,却不知道有我这个人!
“雷某跟云千首都是孤儿,自幼便被家师庐山雾抱上山抚养,云千首大我十二岁,我懂事时,他已是个翩翩少年。到雷某十八岁时,云千首已经三十岁了,却未成亲,那是因为家师认为他的变幻术尚未大成,不肯让他成家,以免分心!
“到雷某二十岁那年,家师又收了一个孤女明仪,她后来便是飞烟的母亲。当时她十八岁,跟雷某年纪相当,感情也较好,但云千首却暗中迷恋她,那时候雷某也知道这件事,但终认为他是我师兄,平日对我也颇爱护,心想他绝不会做出什么对我不住的事来!”
云千首忽然截口道:“明仪当时已是你的了吗?什么对不住你!”
雷千影怪叫一声:“但你明知我深深爱她的!”
“你能爱得她,我便不能、不能爱她?……但我爱得比……比你还深……”
雷千影一怔,冷哼一声:“但明仪喜欢的却是我!你大她十四岁,已是可做她的叔叔,她怎会喜欢你!”
云千首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你年纪轻,又怎会了解她内心的情感?她自幼是个孤女,内心深处正希望能够嫁个年纪较大的男人!因为只有成熟的男人,才能使她有安全感……你年纪太小,又怎会知道……”
雷千影喝道:“胡说!你横刀夺爱,才故意这样说,来为自己的罪行辩白!”
云千首忽也激动起来了:“这是明仪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说她只把你,把你当作……”说到此他便急促地咳嗽起来,一袭白袍已全为后背的血水所染。云飞烟轻轻替他揉胸。
雷千影急问:“她,她说把我当作什么?”
“她只把你当作小弟弟……”
“什么?”雷千影如一头受伤的豹子跳了起来说:“我比她大了两岁,她怎会把我看作是小弟弟!你,你简直无耻,临死也要侮辱我……”
云千首自云飞烟怀中挣扎起来,正色地道:“师弟,我虽然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这件事却没有一字虚言,你若不信,将来在黄泉见到她时,可以向她问个清楚!”
这席话说得十分真诚,雷千影不由不信,群豪只听“砰”的一声,雷千影已沉重地跌坐地上,喃喃地说道:“明仪既然不爱我,我还来跟你计较什么恩怨!”语气中充满无限的辛酸及无可奈何之情。
云千首叹息道:“以前是愚兄对不起你,使你流落苗疆,又不敢露面江湖……唉,如今我自己也觉得往事种种好像发了一场梦般。唉,一个人假如能够做到无所求的地步,便已是最大的幸福,又何必执意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沈鹰截口道:“你要做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云千首轻咳几声,又长叹一声,才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思了。沈鹰,老夫虽然沦为罪人,但飞烟一直不知道,大概罪不至祸及子女吧?七年前老夫对你的要求,未知是否仍然有效?”
沈鹰知道他是指七年前云千首“病”危托孤的事,当时他说恐怕云飞烟看到他的死相,要求沈鹰在他死前带她离开,并抚育她,沈鹰慨然答应。此刻旧事重提,往事一一翻上脑海,沈鹰不由长叹一声,道:“老夫自不会食言,为免影响烟儿的前途,老夫也绝不把此事宣扬出去!”
云千首脸上忽然现出红晕,自云飞烟怀中挣扎起来,恭恭敬敬向沈鹰叩了一个响头“沈兄大恩大德,大仁大义,老夫只有来生结草衔环了!”
云飞烟也禁不住哭了起来,云千首虽是她亲生父亲,但心中却不断产生抗拒,那是因为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忽然作了相反的改变,她甚至宁愿认沈鹰是父亲,也不作云千首的女儿。
沈鹰淡淡地道:“你装病也是易容术的一种吗?”
“不错……但这方面的成就,老夫却不如师弟了,他装死之技,连老夫一时也被其瞒过!”
雷千影道:“哼!当日争夺师父的秘笈,小弟若不是装死,只怕反要遭你毒手了!”
“但你也偷取了师父的‘大千怪异’经!”
雷千影冷笑道:“那些是雕虫小技之学,怎及得你拿的‘女娲补天’经!加上我的武功远不如你,又怕你要杀我灭口,免得把你的卑鄙行径公诸于世,所以我也只好到苗疆去修炼了!而每次来到中原,也都得以不同的面目身份出现,以免露出马脚!”
云千首脸上红晕更盛,群豪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料云千首离死已经很近。
“师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愚兄已把‘女娲补天’经上面记载的‘移花接木术’炼成了!你还记得否,当时师父为我们讲解时,咱们都认为此乃子乌之谈,但今日我终于成功了!”
雷千影听了此言,显然亦十分兴奋,急问道:“可是真的?”
云千首不悦地道:“你不知道这世上已有两个叶少煌及两个孟白云的事吗?”
雷千影一时默然。沈鹰此刻想起麦浩临死以血写下的那个云字,心头一动,忙问:“麦浩是你杀死的吗?当年他和你可是好朋友,难道你竟忍心下手!”
云千首目光一垂,道:“他不是老夫杀的,大概是司徒安派人下手的,老夫也不知道司徒安会把我炼的那种毒药叫人和在酒内让他服下。后来他们来此拿解药,大概他由老夫的说话声猜出老夫的身份来!”
沈鹰点点头,又问:“他们来此拿解药,你不怕他们知道此地的秘密并反抗你?”
云千首微微一笑:“此地建筑之复杂及设计之妙,你们绝难想像,本来老夫雄霸江湖的计划也可以自己进行,但司徒安却能提供人力物力,使老夫能专心研究‘移花接木术’!因为这项手术所需的药物,有产于天山的,有生于东海之滨、南海孤岛的,也有长于戈壁苗疆的!若没有充足的财力人力,根本不能成功!”
他吸了一口气,又开始气喘了:“还有一点,他可以不断供应活人给我作试验及提供材料……这些烟儿都会告诉你……老夫野心虽大……但至今害人还不重,罪孽还不深……外面的行动都是由司徒安策划的……请神捕劝他回首是岸,放下屠刀……老夫便死也瞑目了……”说至此,头一歪,已经气绝。
云飞烟不觉哭了起来。沈鹰道:“烟儿,此地的情形你清楚吗?”
云飞烟点点头:“这里是爹的住所,这里的人也是属于爹的,司徒安也不能进来!”说着她便对那些黑衣汉道:“你们不可妄动,神捕自会宽恕你们!”
群豪跟着云飞烟向内走去,云飞烟不断打开甬道机关,那些甬道便似蜘蛛网般在地下展开,云飞烟自侧边一条甬道走了进去,群豪急跟在后,甬道壁上嵌着夜明珠,发出一片翠绿色的光芒。
这条甬道足足走了三里才到尽处,走到内面,群豪感到寒意越重。云飞烟转身道:“这里下面有一道冷泉,所以比地面冷很多。”说罢推开一块大石,洞内冲出一股寒意和刺鼻的药味,使人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云飞烟向群豪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间二三十丈见方的石室,石室内点着两盏能发出强烈绿光的油灯。中间放着几张石床,石床上覆着白布,似是盖着什么东西,高高地鼓了起来。
云飞烟取下一盏油灯,托在手上,走到一张石床前,伸手把白布揭开。群豪目光一落,都齐声发出一道惊呼!
原来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脸上只有两个眼睛,鼻、耳、嘴、眉毛以及脸上的皮肤都不见了,露出血淋淋的颜面来,那情景说不出的恐怖、怪异!
再一望那人似乎仍然未死,胸膛仍然能微弱地起伏着。脸上虽然是血淋淋,但那些血水却凝而不动!
雷千影目光异彩大盛,怪叫道:“他便是在这里做移花接木的手术?”
“是的,因为下面有冷泉,而这张床是千年冰石所制,所以人的肌肤被剖开后,血不会横流,人的生命也可以保存下来!”云飞烟平静地道:“这个人本来已要开始做接合的手术了,只因你们来了,爹才停下来!”
顾思南叫道:“小飞,这人到底是生还是死?”
“当然是生!他只是吃了一种药,使他昏迷不知痛苦而已!”云飞烟语气空洞地道:“你们可知道爹要把这人改作什么模样?”
没有人答他,群豪早为这情景震慑住了,只觉得此处好像是人间地狱般,充满了恐怖与怪异,一切都是显得那么荒谬怪诞。
云飞烟自问自答地道:“鉴于上两次家父‘制作’出来的‘再生人’都有其缺点,叶少煌后脑少了一块胎痣,孟白云的拇指特别肥大……这是因为资料只由司徒安提供,而非是自己所熟悉的!所以这次他要造的人,是他熟悉的人:古伯伯!”
古逸飘大吃一惊:“他要造一个我来?简直岂有此理!就算他样貌像老朽,但老夫的刀法他也会吗?”
“武功可以学,而且被选作再生‘人’的,他们本身武功都有颇深造诣,何况他们并不正面跟人交锋,只是执行暗杀的任务而已!”
云飞烟幽幽地道:“本来爹要‘制造’一个沈叔叔,这样江北便有了两个总捕头,连皇帝老子也分不出谁真谁假来,那时天下一定大乱,而爹爹跟司徒安便可借这些‘再生人’控制江湖,甚至是朝廷了!”
群豪听至此,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子不寒而栗。沈鹰沉声道:“这计划当然十分理想,他为何又放弃了?”
“爹爹在技术上还未能做到‘换眼’及控制头发生长的情况,找到秃头的,他的眼睛又不像叔叔,找到一个眼珠与叔叔一样的,又不是秃头的!所以只得把这个计划暂时搁下,但爹爹说只需再过三年,他便可以解决‘换眼’的难题了。”
云飞烟说罢走至另一张石床,揭开那幅白布,道:“请你们过来一下。”
只见床上也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看样子也只是昏迷而已!
诸位请详细端详一下,此人的鼻子跟古伯伯是否一样?
群豪目光一落,果然觉得那人的鼻子,不论高低、大小、形状跟古逸飘都一模一样。
“今日本来是要割下他的鼻子移到那人脸上的!”
云飞烟又揭第三幅白布,床上躺着的赫然是个赤裸的中年妇女,古逸飘怪叫一声:“他要把这女人的什么东西,放到老夫身上r
群豪都觉得有点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只听雷千影长叹一声,道:“古大侠的嘴较小,有点像女人……唉,师兄当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了,只怕连古大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形像女人!”
群豪不由都把头转望向古逸飘,古逸飘有点不自在地发出连串苦笑。
接着云飞烟又揭开第四幅布,那人的眉毛跟古逸飘相同,接下来的是耳朵、颧骨相像的人。
沈鹰问道:“云千首真的只造了两个人?”
云飞烟道:“是的!”
“那么,第一次在摘星堡出现的刁威呢?”
“只是经过精妙的易容而已!”
看过了这些,古逸飘忽有如临屠场的感觉,心头之难过比受刑还难受,群豪也都是手脚冰冷、心头郁闷。
众人走出了石室,才同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雷千影怪叫道“那本‘女娲补天’经呢?”话音未落,已向云飞烟扑去。
云飞烟喝道:“师叔,你干什么?”急急把身一偏!
不料雷千影如疯子般向云飞烟抓去!这一抓更加快速,云飞烟心神恍惚,眼看难以闪避,幸而顾思南对她的感情实在极其深厚,一直注视着她,此刻群豪都仍似在梦中,他却能够及时抽刀而起,一刀往雷千影手腕切去!
雷千影的动作极其快速,手一翻,身子一低,已自刀下冲了过去,出手抓向云飞烟的后背大穴!
顾思南大喝一声,急于变招,他是有名的快刀手,一口气连劈七刀,才把雷千影截住!
云飞烟忽然把一本羊皮册子朝沈鹰抛去,叫道:“叔叔快接住!”
雷千影目光一及,舍下云飞烟、顾思南,飞身向空中的那本册子抓去!
沈鹰反应也是极快,霍地如一头大鸟飞去,也向羊皮册子抓去!眼看要比对方稍慢半步,沈鹰猛地发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向雷千影击去!
雷千影一心只在这本师门秘笈身上,却没有想到这一招,匆急间举掌一迎,“蓬”的一声,掌上威力尚未发挥时,已给沫鹰的掌风击飞,半空一个跟斗落下,已在三丈之外!
沈鹰也是落下地来,伸手一接,那本册子已落在掌中,雷千影大喝一声,疯狂般扑前,喝道:“快还给我!”
沈鹰冷笑一声,单掌应战。雷千影斗志极盛,倏忽攻了七十招,把沈鹰迫退七步。
沈鹰左掌忽然猛地一击,雷千影身子后退一步。
沈鹰冷冷地道:“且停,你要老夫给你就是!”
雷千影深吸一口气:“快拿来!”
沈鹰右手自背后伸了出来,把掌一扬,只见撒下一地的昏黄色的碎片!那本羊皮册子竟被沈鹰以内力震碎!
雷千影神色大变,喝道:“你敢毁我师门至宝,贫道跟你拼命!”
沈鹰冷冷地道:“这是你师门的至宝吗?老夫只知它是本害人的书而已!道长,令师兄临死前说的话,你忘记了吗?一个人若为了一己私欲,而要做出损害他人的事,那么无论其结果是如何轰轰烈烈,也没有什么意思!未知道长以为然否?”
雷千影双脚一顿,跌在地上,默默不语。
沈鹰续道:“老夫还有几点不明白,便是泣血鸟……”
云飞烟接道:“这一点,侄女已问过爹爹了,他说为了制造那种药,需要泣血鸟,所以司徒安派人去苗疆找,结果用重金聘了一个善于饲养及训练泣血鸟的巫师回来,一方面利用泣血鸟的粪便制药,一方面利用传说以及人们的无知,在江湖上制造惊慌混乱,只待一切准备就绪——司徒安准备足够的力量,云千首多制造几个‘再生人’来,便可利用此造成更大的混乱,以后只要有泣血鸟出现,那里的人便会因惊慌而互相猜忌,这样‘盖天帮’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统治武林了!”
沈鹰道:“司徒英是盖天帮的少帮主,那么令尊跟司徒安又是什么职位?”
“司徒安是正帮主,爹是副帮主。”
“云千首肯屈居副手?”崔一山忍不住问了一句。
“爹说他有把握去控制司徒安,司徒安虽然有人,但是他有的是各种各样的药物!”
沈鹰轻叹一声,说道:“看来一个人还是安分一点才好,一不安分,便难免要处处与人勾心斗角了!”
崔一山接道:“一个人若是这样,又有什么趣味!”
沈鹰道:“世上就是有不少这样的人,否则老夫早就没饭吃了!”
当群豪推开出口的墓碑时,曙光已照进来……
沈鹰跨出外面,目光一掠,忽然怔住了,乱葬岗上竟然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其中包括黄碧翠、叶少煌及自己的手下。
料不到为首那人竟是东郭翠珠。她一见沈鹰不由欢呼一声:“老娘早知你不会坐视不理的了!好啦,咱们的解药呢?”
沈鹰目光再一掠,发现人群中尚有顾之也、周千岁、刁威与及几个饮马帮的堂主。他恍然地说道:“原来摘星堡、饮马帮及铁叶帮都已有人让司徒安收买了,难怪那个假叶少煌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逃脱!”一顿,扬声道:“凡有人服了毒药的等下老夫义女云飞烟会给你们解药!”
乱葬岗上忽然发出一声如雷般的欢呼声。云飞烟在欢呼声中跪了下来,眼眶中滚着泪珠说:“干爹!”
沈鹰哈哈一笑,把她拉了起来。
东郭翠珠道:“老娘一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后,便暗中联络他们,一齐逼司徒安来此拿解药!他只想到用药可以控制别人的行动,但他却没想到,他控制的人越多,本身的危机便越大,呶!现在咱们一反,他不是要乖乖来了吗!”沈鹰对这个泼辣的女人忽然也另眼相看了,禁不住向她点头道:“你的确可以当得上女侠两个字!”
东郭翠珠脸上忽然现出一丝忸怩之色,轻声道:“但你若不插手,老娘也没这个胆量,而且,而且这次老娘去说服他们还是用你的名义的,否则只怕说破老娘的嘴皮,他们都不会听老娘的话!嗯,不过看不出麦浩骨头倒真硬,宁愿冒险抗命,也不肯暗杀你!你知不知道,当司徒安知道叶少煌去求你查案后,他便想把你杀死了,而老娘则是被派来故意捣乱的,好让麦浩趁乱下毒手!”
“老夫一定会替麦浩报仇!”沈鹰忽然觉得东郭翠珠眼中发出的异采,炽热得令人心头沉重,连忙大步走至司徒安面前,道:“庄主现在还有何话好说?”
司徒安落寞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司徒安不欲多言!”
沈鹰道:“你名叫安,实际极其不安,不安于份!否则怎会沦至如此地步!你自己了断,还是要老夫动手?”
司徒安眼中神采一现,道:“杀了司徒某,你以为便没有麻烦了吗?这些年来,江湖上不少门派都已有人让司徒某收买了!”说至此,他故意顿住不言。
沈鹰心头一动,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人人均说你不但善于破案,而且武功高强,某家早就有心跟你一战了!”司徒安有点神往地道:“某家若能死在你手下,也不枉此生了!”
沈鹰不由冷笑一声,司徒安续道:“某家现在虽是末路英雄,但既然沾上英雄两字,又怎能倒在狗熊脚下!”
沈鹰暗笑道:“这是什么道理?自以为是英雄,却不是狗熊!”
司徒安道:“不论某家胜败,都会把那些人列张名单给你,这也算是条件!不过,假如老夫胜了,希望你能够放犬子一条生路。”
沈鹰眉头微微一皱,道:“好吧!不过你这个机会可不大,你儿子的生命是难以留下的了!”
司徒安沉腰坐马,道:“废话别说,请!”
沈鹰脸色也凝重起来,满岗的人此刻都静了下来,数百双眼睛瞪着他俩。
司徒安上身忽然一直,沈鹰飙前一步,右掌斜拍过去!司徒安猛喝一声,右拳笔直捣向沈鹰的胸膛,对沈鹰那一掌看也不看一眼!
沈鹰左掌果然是虚招,身子一侧,右掌自司徒安肘下突进,抓向其胁下!
司徒安右臂一曲一沉,肘尖击在沈鹰小臂上,登时把沈鹰那一掌破了!同时前臂再度扬起,一个“冲天炮”,击向沈鹰下颚!
沈鹰左掌一横,把拳格开,右掌一转,飞快地抓向对方的右手腕!
司徒安双手去势不变,右脚倏地飞起,直踹沈鹰心口,沈鹰只得闪开两步!
司徒安又是猛喝一声,飙前两步,再一拳猛击沈鹰的太阳穴!沈鹰也不是省油灯,展开擒拿手以柔制刚,跟他杀得难分难解!
两人的招式虽不精奇,但那份气势,以及拿捏之准确,出手部位之恰到好处,都令在场的群豪看得目眩神驰,连叫好之声也发不出来。
两人互换了三十招,沈鹰忽然觉得司徒安的拳势威猛有余、变化不足,心生一计,故意卖个破绽,身子一侧,露出胁下的空门来!
司徒安立即一拳笔直捣出,沈鹰以为他变化单调,左臂一沉,护住空门,右手五指一翻,鬼魅般抓向其手腕!
不料司徒安那一拳明明是有去无回之势,但当沈鹰左臂沉下时,忽然化拳为掌,望其手臂关节抓去!
这一招大出沈鹰意外,不但自己右掌落空,而且,待要闪避已来不及了,万分无奈之下,只得硬生生把身子向后一仰一侧!
司徒安得理不饶人,上身暴长,右掌倏地拍向沈鹰脸门,同时左臂如弓,急捣对方小腹!
这一拳一掌,才真的是有去无回!
眼看沈鹰再也难以闪避,东郭翠珠已抽了柳叶刀来,准备接应!
忽见沈鹰左足立地,右脚倏地扬起,千钧一发之际,蹬在其膝盖上!力量虽然不大,却使司徒安的攻势微微一顿,只此一顿,沈鹰已缓过一口气来,单足向后一退,抱拳道:“得罪了!”
司徒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问道:“这一招你是故意露出破绽的,还是真的料不到我会由拳变掌,而仓促仰身闪避?”
沈鹰暗叫一声惭愧,反问道:“你说呢?”
司徒安沉声道:“某家认为你是后者,因为某家故意用此大开大阖的拳法,让你产生错觉,以为某家的武功是走刚猛的路子,然后突然出其不意地一变!只是某家也轻视了你,你上身向后一仰之时,在电光石火之间,仍能扬起一脚来!这一着反应之快,重心转移之速,只怕武林已无人能出其右矣!某家确是败得口服心服!不过……”
东郭翠珠叫道:“既然已经口服心服,还有什么不过的?”
司徒安看也不看她一眼,道:“某家还要领教神捕兵器上的造诣!”话音一落,右手已多了一柄宝刀,手臂一扬,己向沈鹰拦腰劈去!
沈鹰微退一步,司徒安得势不饶人,一口气连劈十七刀,这十七刀快得如同一时间发出般!武功稍差的人只看他劈出一刀!
这中间,古逸飘、东郭翠珠以及顾思南更是看得心头怦怦乱跳,都同时忖道:“我本以为自己的刀法已经够快,但如今一见,比他还是要慢上一两分!”
司徒安十七刀之后,又再十七刀,沈鹰一直无法反攻,也连退十余步,幸而他轻功造诣极高,如穿花蝴蝶般在刀丛中挪腾闪跃,形势虽危急,司徒却连沈鹰的衣角也没能沾上。
三十四刀之后,司徒安才换了一口气,刀势微微一慢,沈鹰目光如炬,这刹那,旱烟杆离腰而起,如一条黄龙飞入白云中,只听“当当当”连续响起三次兵器撞击声,沈鹰手腕一转,烟锅敲在刀身上,一借力,烟嘴闪电般点向司徒安的胸膛!
沈鹰才一动,司徒安已如一张纸般向后飞去!沈鹰脚尖一点,连忙追前,只见一道白光如飞虹贯日般射来!沈鹰不敢撄其锋,斜飞两步。“噗”一声,司徒安手中那柄宝刀已落在地上,刀柄在晨风中不断摇晃颤动!
司徒安刀一离手,又摸出一对判官笔来向沈鹰刺过去。沈鹰冷声道:“你以判官笔成名,早就该用此了!”
“不错,司徒安是以一对判官笔成名,但某家天生聪敏,十八件武艺样样精通,所以先让大家见识见识一下!司徒安若没有这个本领,怎敢存心统率武林!”
沈鹰不由有气,冷笑道:“你把老夫当作什么?当作替你扬名立万的工具?”
“不敢!”司徒安长笑一声:“若非是你,也不配某家如此!”话音一落,左手判官笔已如毒蛇出洞般,剌向沈鹰胸前的“玉堂穴”!
沈鹰冷哼一声,烟杆一沉把判官笔格开,手腕向前一送,也把烟杆当作判官笔使用,烟嘴同样点向对方的“玉堂穴”!
司徒安喝了一声好,右手判官笔及时迎起!沈鹰手腕一振,烟嘴打了几个圆圈,吞吐不定,似发未发,似守非守!
司徒安左手判官笔斜击沈鹰胁下,沈鹰杆身一格,手腕一沉,烟嘴戳向对方的“商曲穴”!这一招使的是河北袁家的小花枪招式!
司徒安右手判官笔急来抵挡,沈鹰左手五指倏地的伸出,向其笔杆抓去!司徒安左手判官笔要待挡架已来不及了,急切间拧腰一闪,同时一脚横扫过去!
沈鹰长啸一声,拔空而起,一飞三丈!司徒安挺立如山,双笔如箭上弦,准备一待沈鹰落地便痛下杀手!
沈鹰成竹在胸,一个盘旋,缓缓向下沉去!司徒安猛喝一声,双笔齐出,一点其脚底,一点其“足三里穴”。
沈鹰忽地一曲腰,一个跟斗自司徒安头上越过!司徒安大吃一惊,左手连忙改向后撩,同时一个转身,右手横护前胸!
不料沈鹰正要其如此,一越过他头顶,左脚尖在右脚面上一点,再度向后翻去!司徒安恰在此时转身,后背便暴露在沈鹰烟杆之下!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把烟杆一沉,已点住了司徒安的“肩井穴”!
“当”的一声,司徒安右手判官笔已跌落地上。沈鹰掠身丈外,冷眼瞪着他。
司徒安脸色惨白,过了半晌,发出一阵大笑:“好!沈鹰不愧是神捕,心思玲珑,以智制敌,司徒安愿服输!”并叫道:“拿纸笔来!”
立时有人把白纸及炭笔递给他,司徒安低头疾书。
群豪见一场恶斗至此已完结,才放下心头大石。
崔一山喝问道:“司徒安,那些怪鸟及那苗人呢?”
“都已返回苗疆了!”司徒安头也不抬,仍然疾书不停。
黄碧翠忽然大声道:“诸位英雄,明年八月十八日请到敝帮喝犬子的喜酒!”
古逸飘问道:“令郎与谁成亲?”
黄碧翠答道:“便是摘星堡的上官姑娘!”
古逸飘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司徒父子自诩是英雄,俗语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但美人却连看也不看你们一眼!这一场,你们父子更是大败亏输的了!”
司徒安大叫一声,抛下纸笔,反手一掌拍在天灵盖上,脑浆迸裂,当场丧命!司徒英见大势已去,又不知群豪要如何惩戒自己,也拔刀自杀了。
沈鹰拾起纸笔,看了一眼,把它交给崔一山:“烟儿,快派解药!”
乱葬岗上的群豪又再欢呼起来。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